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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多情 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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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喜悦。

  把材料收拾的差不多了,安平才发现少买了一样调味料。大过年的不能凑合,安平把剩下的活交代给裴宿恒,摘了围裙火速往商店跑。

  他们这小城不够繁华,除夕这天过了中午商店基本就会关门,不快点就赶不上了。

  巷口停了一辆黑色奔驰,安平没多留意直接跑过去。那辆车却跟上来挡在他前面。

  车门打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走下车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平哥,近来可好?”

  男人声音温和有礼,安平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他盯著这人,过了好久才认出他是谁──几个月前,那个放荡的夜晚过後,就是这人奉了齐荣钊的命令,把他从c市送回来。

  安平垂在身旁的手不禁抖了抖。天气实在太冷,他在家里捂得热乎乎的手脚,只这片刻的时间就凉透了。

  “平哥?”

  那人又唤了一声,安平才想起要回应,“嗯,我……很好。荣哥,还好吗?”

  “一切都好。荣哥一直记挂著平哥。快过年了,荣哥让我过来接平哥过去见个面。”

  “现在?”

  “现在。”

  “可是,我……”

  “平哥不用担心,荣哥下午就要飞回去,时间不会太久。”

  ……

  安平沈默片刻,点点头,向车子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

  “平哥,荣哥的时间很紧,你也知道的。”

  安平只得坐进车子里。街上行人稀少,车子开得飞快,十几分锺後就停在了凯悦金碧辉煌的门口。下车前安平给裴宿恒发了一条短息,然後关掉手机,打开车门走出去。

  男人把安平引到位於顶层的客房,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安平打开门,宽敞的套房里没有一个人。他不敢随意走动,在门边站了很久,才挪动脚步走进客厅。

  客厅的物品摆放的很整齐,没有动过的迹象。左手边一间卧室的门敞开著,安平想了想走进去。齐荣钊的随身物品随意地扔在床上,一旁的书桌上还有一杯未喝完的咖啡。

  安平稍稍舒了口气,安静地在书桌前坐下。

  桌面上摆了几份简历类的材料。安平本不想看,目光划过去却瞟到似乎有裴宿恒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就把那几页纸抓在了手里。

  这是份非常详细的简历,裴宿恒二十年的教育经历、交友状况,以及他不太寻常身世都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就连他父母双方家族间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私密关系也有周详的记录。

  安平以前便猜测裴宿恒的家世定然有些背景,但他从没刻意查证,裴宿恒也没有特意提过。今天透过这几张纸,安平头一回清晰地意识到,那“背景”竟然是称得上显赫的。不过对这些,安平并没有多少感触,他只对这份材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彻骨的恐惧。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以为,起码在他身处这个小城时,那个光怪陆离的圈子跟他没有多少关系,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余下的时间他便是个自由的、不被任何人关注的茶铺小老板。

  他信守自己做出的每一个承诺,妄图以此换取同样的信任。现在看来,他是太过幼稚了。

  大脑里一时千头万绪,在畏惧之中竟掺杂著生出种近似愤怒的冲动。

  安平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把那几份材料收好,放进齐荣钊的公文包。

  浴室的门锁哢嚓一声打开,安平慌忙转过身,一个服务员从里面走出来,向他躬了躬身道:“齐先生请您进去。”

  服务员说完退出卧室。安平定定神,快步走进去。

  凯悦顶层的浴室模拟室外温泉,面积阔大,足有个小型游泳池大小。装潢亦很别致,天花板是整面的水晶玻璃,可以充分利用自然光;四周的墙壁镶满大幅的玻璃镜,使空间在视觉上更加开阔。安平甫入浴室,如一脚踏进开阔的露天浴场,不觉愣了愣,再加上镜面反射和室内蒸腾的热气,来回扫视了几遭才看到齐荣钊。他正泡在浴池里,双臂伸展搭在池壁上,头微微仰著,似乎很享受浴池里温泉水流的按摩。

  墙壁的镜子里映出不同角度的自己,安平很不适应。垂下头走到近前,目光落在地面恭恭敬敬站好,“荣哥。”

  齐荣钊没有回应,良久才淡淡地道:“桌上的东西,你看过了。”

  肯定的语气,不容人反驳。以齐荣钊的个性,既然毫无遮拦的摆出来,自然就是给他看的,安平岂会不知。

  弓了下身子,安平态度更加谦卑,“是,已经看过了。”t

  齐荣钊眯起眼又泡了一会儿,便裹了浴巾起身俯卧在浴池边的炕凳上。安平会意,马上洗了手卷起衣袖给齐荣钊按摩。

  很长一段时间,安平算的上是齐荣钊的专属按摩师,手法力度都磨练出专业水准。最近几年两人极少见面,安平的技艺也多有生疏。齐荣钊被他按了几下皱了皱眉头,安平心里打鼓又不能擅自停下,只能硬著头皮更加小心翼翼地继续。

  “生气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齐荣钊的声音缠绕在蒸汽里传过来。

  安平惊得一抖,忘了手上的动作,“荣哥,我,我怎麽会……”

  齐荣钊瞟他一眼,目光从微启的眼睫中泻出来一扫而过,平平淡淡的,不够锋利也不够冰冷。但安平咬在舌尖上的话却无论如何无法再出口。在齐荣钊面前他一向都是透明的,从身体到心灵,没什麽能瞒得过他。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以为……以为我至少是能被荣哥信任的。”十四年,齐荣钊身边的人资历能及上他的不过寥寥几个。他并非倚老卖老,只是冲这份生死相随总以为至少可以不被怀疑。

  齐荣钊却笑起来,似是听了什麽绝妙的笑话,笑得很是愉悦开怀。笑完了起身坐到一旁沙发上点支烟,隔著缭绕烟雾看著安平。

  “为什麽会以为我是在监视你?难道就不能是保护你?我还以为,以你我的关系,派一两个人在你身边跟著才说的过去。”

  ……

  “安平,到底是我不信任你,还是你在提防我?”

  安平心头一震,冷汗如水泼了一身,“荣哥我没有!我从没动过那个心思。”安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误会到这种程度,情急之下风度尽失,口舌都不甚利落,“荣哥,我知道,我,我没什麽本事,不能帮你做什麽大事。但,但我对荣哥的忠诚却从没变过!荣哥对我与母亲有再造之恩,这样的恩情,即便是死我也绝不会背叛!”

  两人的目光隔著氤氲的水汽纠缠在一起。丝丝绕绕的纠结中,十四个年头在眼前嗖忽而来又嗖忽而逝,留下一年年的光影拧成荆棘,密实地缠在心头,靠的越近,刺得越深,亲密又疼痛。

  “荣哥,除了父母亲,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当人看的。跟你的第一天我就发过誓,我的命的是你的。除了你,我不为任何人卖命,包括我自己。”

  心底那道伤口又被撕开一次,安平垂下头眼眶屈辱地微微发红。齐荣钊按住他泛起水光的眼角,把那点水迹擦干,“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的人。”

  “我是荣哥的,一直都是……”t

  齐荣钊盯著他,目光里看不出喜怒。过了很久,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呀,死脑筋。”他拍拍安平的头想站起身,视线无意间擦过安平光裸的手腕,眼神陡然一凝,又坐回去,“那串珠链,怎麽没戴?”

  安平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回话,心慌意乱下无措地摩挲著手腕支吾道:“那珠链,实在太过贵重,平时……就没有戴。”

  齐荣钊的嘴唇缓缓抿成刀刻般的一线,他弹掉早已燃尽的烟灰,冷声道:“脱掉衣服。”

  安平呆愣地望著齐荣钊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荣钊俯视著他,清晰地重复,“脱掉衣服。”

  安平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看四周明晃晃的玻璃镜,“荣哥,我,我不能……我……”

  “不能?”齐荣钊的目光逐渐变深,唇角嘲讽地勾起来,“这点事都做不到,还说什麽命是我的,人是我的。”

  “荣哥,”安平仓皇地单膝跪在齐荣钊脚下,伸出满是冷汗的手握住齐荣钊的指尖,“求你荣哥,不要,不要这样。除了这个,我,我什麽都听你的。”

  齐荣钊看都不看他,从他手里抽出手指,“这句话三年前你已经用过了。今天,不管用了。”

  安平几乎要哭出来,他伸手想再抓住点依靠,齐荣钊却站起身,像躲避瘟疫般躲开他。安平看著自己落空的手,瘫坐在地上。

  绝望像海水从四面八方压上来,他被抛在冰冷黑暗的海底,无法移动无法呼吸,有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和意识都抽离了他的身体。除了刺骨的寒冷他什麽都感知不到。

  “快些!”齐荣钊不耐地皱起眉心。这厌烦的神情又如钢刺般扎进心里,把他那点偷偷摸摸呵护起来的自尊扎的粉碎。

  在经历过那麽温情的一夜过後,他曾以为他与男人之间,总会有些许不同。今日看来,一切却都是他的幻觉。

  他在男人眼里,仍是一个豢养来随意取笑玩乐的小丑。

  安平咬紧嘴唇,把逼到眼眶的泪水咽回去,撑著身体站起来。他腿软得站不稳,只能靠在镶满镜子的墙壁上,抖著手解开纽扣,把衣服一件一件除掉。

  四面合围的无数张镜子里,慢慢显出他裸露的身体。正面、背面、侧面,无处不在的镜子,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纤毫不漏地呈现出来。通透冰冷的镜像中,他的皮肤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就像酷寒之地的冰雪,冷的能将一腔热血生生凝固。

  “看清楚,”齐荣钊走到他身後,捏著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扭向镜子,“看清楚了,才认得清自己,才知道什麽是对,什麽是错。”冰冷的手指放开下颌,滑过瘦削的胸膛停到腿间,缓慢而有力地打开他的双腿。

  平日小心隐藏的私密处,赫然暴露在天光下。安平全身的肌肉失控的抽搐。齐荣钊钳制住他的挣动,手指徐缓地移动著,深深插入脆弱的密道。

  啊!

  安平张嘴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大张的双眼里,空洞的眼瞳映出镜中自己的影像。面前的镜子仿若活物不停地晃动,里面丑态毕露的身体随之盘曲成一条毒蛇,扭动著冲过来,张开腥臭大口用尖长的毒牙凶狠地咬住他的眼。

  耳朵里尖锐地叫起来,嘈杂的鸣叫像尖针扎进鼓膜,与男人伸进他下体的手指一起,刺激著体腔内外急剧地鼓胀著疼痛。他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一波胜一波的鸣叫和痛楚撕咬著大脑,眼前只剩一团白花花的光点。

  安平汗落如雨,终於大喊一声不支地倒下去。

  身後的男人及时掐住他的腰,将他紧紧箍在怀里。

  “安平,不要再逼我,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火热的唇舌贴在耳边啃咬著,男人的性器代替手指,猛地楔入他的私处。

  平生多情 四十

  四十

  除夕夜,寒风在无人的街上来回穿行。街灯仍旧准时点亮,孤单地照著萧瑟的街道。

  安平从一盏盏冷寂的街灯下走过,影子被拉扯的长长短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已经走了很久,从中午到现在,最後一间酒吧都已关门许久,他还在不停地游荡寻找。

  酒,他只想要酒。一醉万事休。等他彻底喝醉,头就不会这麽痛,心里,就不会这麽难过。

  兜兜转转,进了一条很熟悉的巷子。安平走了一阵,晃觉似是青衣巷,晃了晃头,又转回身往外走。

  後面像是有人喊他的名字,安平撑著墙壁,尽力把腿迈的快一点。他不想见人,一个一个都拿他当小丑。他受够了,不想再被他们嘲笑。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越想走快些,两条腿越是沈得拖不动。没几步就被追上,手臂被拉扯著牢牢地抓进一双手掌里。安平挣了挣,那双手掌没有移开,反而把他抓得更紧。他抬起昏花的眼。那人的脸被街灯照的晕黄一团,模糊的看不清楚,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在对著自己说话。那些声音在进入耳朵前,被锯子锯成毛糙的碎片,还带著毛刺就争先恐後往耳朵里钻,把安平一头的浆糊捣得更加糊涂。

  “走开!”安平听到自己大叫,过分高亢的音调连他都觉得像个疯子,“走开!”他胡乱挥舞的手打到了那人的脸,“啪”地很响亮的一声,他的手都疼了,那人还是没放开他。

  “安平!”那人把他按进怀里,温热的气息轻轻浅浅地擦著他的耳朵边,“安平,是我。别怕,冷静点,是我。”

  安平四肢像被绳子捆绑起来,无法活动。他惧怕这种手脚不能伸展的感觉,错乱的大脑惊恐地翻出一幕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画面:他被粗糙的麻绳绑著手脚,扔在充满恶臭的小屋里。一群男人在他身边喝酒划拳,不时有人走过来踢打他几下,把酒水菜汤泼到他身上,撕开他沾满污渍的衣服,用脚踩碾他的私处。他们说要把他卖到马戏团,白天展览晚上买肉,一定能赚很多钱。说著说著他们就哄堂大笑。他怒骂怒喊哀求哭泣,他们目光更加污秽地围上来,一边捶打他掐他的皮肉,一边用乱七八糟的物品戳他的下身。他疼的在地上翻滚,他们就笑得更大声。

  从没那样绝望过,完全失去做人的资格,畜生一样被肆意狎弄嘲笑。那时候,他只想快点死去,逃开这人间炼狱。

  後来,那个人出现了。他不嫌弃他满身脏污,亲自把他从那间可怕的屋子里抱出来。他给他洗澡,给他干净的衣服穿,教给他许许多多的东西。

  他一向唯利是图,却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把他送人。

  他很严厉,但也会在他做恶梦时搂住他说“别怕,是我,别怕”。

  安平摇晃的视线浮起一层水雾,齐荣钊的面孔重叠在眼前这人的脸上。柔黄的灯影下,他对安平坏坏地笑,飞扬洒脱,像十四年前初遇时一样。

  光影摇动,只一转眼,齐荣钊的脸突然换了颜色,温暖的笑容结了冰霜,目光冷的像锋利的刀刃。

  “安平,人要有自知之明,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能救你,便能毁你。别逼我在厌烦之前毁了你。”

  他把曾经赠与安平的勇气夺回去,强迫他把缝补起来的尊严打碎,将他最低贱的一面重新挖出来,然後,再冷眼看他在屈辱的欲望中沈沦的丑态。

  “安平,”他揪著安平的头发,逼迫他看清楚自己的私处是怎样饥渴地吞吐男人的性器,“你说,你那位小朋友看到你这副模样,会做何感想,嗯?”

  “啊!!!”

  安平拼尽全身的力气挣开身上的束缚,巨大的反作用力使他撞在墙上。太过强烈的疼痛把安平最後一点理智击碎了,他抛开平日禁锢著自己的所有枷锁,对眼前模糊的人影咆哮怒骂,“滚!你给我滚!我就算被别人整死也不要再见到你!”他抓起一块砖头,朝那人影砸过去,“滚!滚开!我受够你了。你以为你比我高贵多少?!你这个恶魔疯子吸血鬼!”

  砖头飞出去,那人影利落地躲开,砖块“!”地大力砸在对街的墙壁上断成两截。安平怒火更炙,双手胡乱在地上摸索,碎石块玻璃渣,像是觉不到痛一般,摸到什麽都抓在手里往外扔。

  那人影冲过去,抓住安平的手,再次将他抱在怀里,拍著他的背哄他,“安平,是我,是宿恒,裴宿恒!醒醒,快醒醒。”

  安平呆了一呆,眼睛里现出一线清醒的迹象,盯著那人影看了许久,他突然又是一阵癫狂的笑声,“裴宿恒?好,好!又一个金贵的豪门公子。耍人很好玩儿是吧?!滚,你他妈的给我一起滚!”

  裴宿恒如梦初醒,明了安平不知从哪个渠道知道了他的身世,以为他有意隐瞒。有心解释,现在却不是时机,只能先顺著安平尽力安抚,“是是,都是我不对。安平,咱们先回家好吗?回家後我仔细向你解释。”

  “谁要你解释,我才不在乎!你耍我也好玩我也好嘲笑我也好作弄我也好,我才不在乎!来,尽管来!开心就好,只要先生你开心就好。哈哈哈……”安平在裴宿恒怀里仰头大笑。他笑得张狂放肆,浓黑的眼睛里却分明涌动起层层的悲凉。没有眼泪,狂热的怒火把双眼烤的赤红,濒临绝境的痛苦全被压制在眼瞳深处撕扯挣扎,似乎马上就要爆裂崩溃。

  “安平别这样,别这样,”安平眼中的绝望,让裴宿恒遍体生寒。他莫名地生出一个念头,觉得安平已经对这个世界死了心,下一秒就会抛下所有决绝地离开。

  裴宿恒手上不觉用力,更紧地抱住安平,“不管你遭遇过什麽,那些都过去了。安平,我……”裴宿恒望著那双被伤痛淹没的眼睛,把心底的那三个字,明白无误地说出来,“我爱你。不是玩笑不是嘲弄,是实心实意的,用我的全部爱你。”

  安平似乎听懂了这笨拙的情话,紧绷的身体稍微松弛。他圆睁的眼仍然紧盯著裴宿恒,过了许久,暴戾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迷蒙,像是透过面前的人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些没有忧伤的过往。

  裴宿恒见他平复下来,便想不动神色引他回家。安平垂著头,乖顺地随他牵著手慢慢往回走。刚走几步,半空突然劈啪迸出零星的鞭炮声。安平猛地一震顿住脚,惊醒般挣开被紧握的手,劈头狠扇了裴宿恒一耳光。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裴宿恒被打的趔趄了几步,脑仁嗡嗡作响,唇角也裂开了,灼烧般地疼痛。

  “安平!”

  裴宿恒并不在意,他只怕安平又发狂会伤到自己。抹了把嘴角的血丝,又冲过去想干脆把安平强行带回家。

  安平转过头看他,墨黑的眼瞳寒光湛湛,清明的像寒夜的星子,没有一分醉意。裴宿恒倒吸一口气,腿脚竟一时发软,迈不出步子。

  “安平,你……”

  “你说你爱我?”安平打断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清。

  被心爱人这样直接的探问,裴宿恒很是羞赧,但还是诚实地点头承认,“是,我爱你,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爱上你了。”

  安平笑起来,无声地,唇角勾起形成一个轻浮的弧度。

  虽然知道安平还醉著,现在他的言行举止都不正常,但这仿佛嘲弄般的笑,还是让裴宿恒心里生出很不舒服的异样感。

  “安平,也许我现在还得不到你的信任。但是,我会努力,以後我会让你慢慢明白,我对你的心没有一点谎言。”

  “那你爱我究竟是为了什麽?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

  裴宿恒一愣。他从没想过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爱一个人不就是想对他好,想要他幸福,哪有爱上了反倒要处心积虑从对方身上获取回报的道理?这种龌龊的心思,哪里还是爱。

  一直以来安平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对他的感情,裴宿恒禁不住为自己辩白。

  “安平,我从没想过要用自己对你的感情换取什麽。我爱你,只是想你幸福。除此之外再没有想过别的。”

  “没想过别的?”安平的笑容变了味道,他眯起眼斜睨著裴宿恒,眼波在浓密的眼睫间悠悠闪动,流转出一股惑人心魄的别致情态,“没想过要跟我上床?”

  平地炸开一声响雷,裴宿恒登时被惊得的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安平这样素净的性格,醉了酒竟会问出这种话,更没想到在安平眼中自己竟是这样的人。虽说跟喝醉的人没法较真,可被人如此看轻,讶然之余裴宿恒还是忍不住气闷。呆头呆脑地想要跟安平讲道理,却被安平周身从未流露过的风情媚色勾的险些失了魂,他不由如被当场捉奸般狼狈不堪,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安平口里那种卑鄙龌龊的人。但转念一想,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会不想拥抱自己心爱的人,不想让自己亲手带给他无上的快乐?爱一个人进而想与他做爱,本来就天经地义,到了安平这里怎麽就好像罪大恶极了?裴宿恒一时羞愤一时茫然,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他犹犹豫豫间,安平的脸色骤然沈下来,冷笑道:“我就知道,一样的,全都是一样的!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都是在为心里那点肮脏的私欲找借口!”安平声音尖利,握在身侧的双拳捏的哢哢作响,“什麽爱情,什麽誓言,全是放屁。上了床、玩儿腻了,就什麽都不是了!爱情?爱情就他妈的是一块破抹布!”

  说到最後,安平几乎是在喊叫。过於激动的情绪让他不支地弯下腰,身体微微战抖,随时都会跌倒。裴宿恒急著想过去扶他。安平轻蔑一笑,踉跄地後退几步靠在墙上,勾著唇角道:“这麽心急?”

  裴宿恒不明所以。安平冷笑著,突然解开外衣甩在地上。

  “也好,早完事早利落,省的天天把情啊爱啊挂在嘴上恶心人。”

  他脱掉外衣又动手解衬衣的纽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裴宿恒,幽暗的眸光辣厉的如淬了剧毒,却又偏偏冶豔的叫人神思昏迷。

  裴宿恒的一双脚被死死钉在地上,他无法向前阻止,也无法後退逃开,犹如一个被砍去手脚的囚犯,被囚禁在心爱人的面前,眼睁睁看他沈溺在过往的怨恨里,故作放浪自轻自贱。

  “来吧,除了这个我也给不出其他了,”安平细白的手指扯开衣领,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做完了快点滚,别再一天到晚端著一幅仁慈的嘴脸做戏。我看著都替你累心。”

  安平赤裸的胸膛刺得裴宿恒双眼生疼,刀子一样的话语更是扎在胸口,痛入骨髓。

  安平看他呆滞著枯木一般,挑唇又是一笑,把领口扯得更开些,脚步蹒跚地过来拉他的手。

  肌肤相触的一瞬,裴宿恒的手好似溅上炙热的岩浆,他跳起来一下甩开那只苍白瘦削的手。安平呆了呆,又挂著那抹嘲讽的笑来捉他。

  裴宿恒牙关紧咬,看著安平离他越来越近的雪白的胸膛,看著那藏在轻佻的笑容後面,在眼底深处翻滚的嘲讽和悲怆。脑中的一根弦啪地崩坏了。裴宿恒扭头风一样般逃出巷子。

  手里抓了空,安平愣愣地看著空虚的手掌,呵呵地笑。

  “走了好,走了好,”他自言自语地嘟念。

  扶著墙壁,拖著不听使唤的腿脚一步步挪回去把外衣捡起穿上。手指冷得僵硬,拉不拢衣链,干脆就敞著。晃悠悠走几步,脚下一滑跌在地上。一腔子的醉意都被跌了出来。头晕的天旋地转,撑著四肢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结了冰的青石板寒意透骨,只趴了一会儿,原本就有些不适的腹部像被冰渣穿透一样剧烈地抽痛。

  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安平疼的喊了一声,密集鞭炮声突然在头顶炸开。

  新年到了。

  安平哆嗦著地蜷起身体,用手肘膝盖扒著地面,磕磕碰碰地往家里爬。

  空气里飘散著浓重的火药味儿,连成一片的鞭炮声贴著耳朵边炸响,震得耳膜像被挖了出来。

  有谁家放了烟花,大朵大朵,浓丽的豔色在热闹的空中炸开,点亮了半边天。

  安平一时被迷了神思,侧脸贴著石板仰望那半边天空,烟花亮丽的光彩清晰地落在他的眼膜上。

  真好看,他近似停滞的大脑模糊地想,跟荣哥那晚给他放的烟花,一样好看……

  =

  晚上还有一更

  平生多情 四十一

  四十一

  醒过来的时候,很规矩地睡在床上。睡衣穿得很整齐,被子和床单也很干净,没有一点污渍。下床後,又从床底下翻出了换下来的脏衣服。

  安平不由地佩服自己。醉酒後的事虽然记不真切,但歇斯底里地发酒疯还是有印象的。记忆的片段一直持续到跌倒的瞬间,之後他便成了活死人,对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这种状况下他还能自己爬起找回家,老老实实换好睡衣躺到床上睡觉,著实不简单。

  这麽多年提心吊胆的日子,果然也不是白过的,再混乱的情形下,也出不了大纰漏。

  起床後身体一直不舒服。安平本来就有腹痛的痼疾,昨晚著了凉,疼得愈加厉害,肚子里活像塞满了冰刀,又凉又重喘口气都费力。安平干脆也不去拜年了,把门反锁了,抱著暖手炉热水袋,窝在沙发里跟美萍一起看动画片。懒了一整天,才觉得好受些。

  年初三一大早小妹就从老家赶回来给安平拜年,裴宿恒也跟著一起过来。

  那晚的事安平已经忘得差不多,但扇在裴宿恒脸上的那一巴掌,狠得他想忘也忘不了,更何况裴宿恒的脸上还清晰地红肿著。那麽鲜明的伤痕,时时刻刻针一样扎著他的眼。想要道歉,当时那些难看的光景又让安平不知如何开口,心里忐忑便只能回避了。外人看来就未免冷淡。好在裴宿恒温和惯了从来不会与人为难,将安平的躲避看在眼里,打过招呼後就专心与美萍玩游戏,不似往日尾巴样在他身後乱晃。但偶尔目光对上时,虽略有尴尬,也还会客气地对他笑笑。

  於是一个愧疚难当,一个有心回护,那个失控的大年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掀过去了。

  吃过午饭小妹拖著裴宿恒去会同学,说是赏光准许他做自己的半日男友,好好馋一把她的死党们。

  临近傍晚小妹独自回来。安平正在准备晚饭,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小丫头也不回话,难得正经地坐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很久,才瞅著安平吞吞吐吐地道:“平哥,宿恒明早要回去了。”

  安平切菜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笑笑,“是吗?年都过完了也是该回去了。你到底留不留下来吃饭?我好多备个菜。”

  小妹瞪起眼盯了他半天,一跺脚气鼓鼓地跑出去,“两个祖宗,以後有你们好看的时候!”

  晚上安平找了只手提袋,把裴宿恒留在这边一些东西规整好。

  睡衣、衬衫、耳机、psp、颜料、笔刷,零零碎碎不起眼,也塞了满满一包。把收好的包放在门边,想著等明天裴宿恒过来告别时让他一起带走。

  谁知明天竟没能等到他。

  那天安平起的很早,一直等到十一点多不见人影。手机看了无数遍,也没有漏接的电话短信。

  到了十一点半,安平耐不住给小妹拨过去,电话那边一片嘈杂的鸣笛声。

  “我们提早过来了平哥……嘿嘿,想先过来玩儿一会儿……嗯,放心吧,都收拾好了……我看看。哦,还有两个小时发车……午饭?在车站旁的快餐店吃点就行了……”

  安平收了电话,起身去洗衣服。

  吃过午饭安平清点仓库,发现一味常用的茶叶缺货。年初六茶铺就开张,货不全到时候会很麻烦。

  安平想了想,把母亲喜欢玩具都摆出来,锁好门,开上二手小货车全速往c城赶。

  去茶叶市场刚好经过长途车站,安平顺便停了车想看看小妹他们。

  年假还没过,车站的人并不多。安平在候车室转了一遭,没有看到小妹。

  时间刚刚一点半,安平又去了发车场,仍然没找到人。

  从车站出来,安平一边打量著四周的人群,一边慢慢穿过候车室前的广场去取车。快走到停车的地方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小妹正在对面的公交车站兴冲冲向他挥手。

  安平飞快穿过马路,尚未站位便开口问,“怎麽到这里来了?”看了看周围等车的人,急忙又道:“宿恒呢?怎麽没看到他?”

  “他?哦,他走了。”

  安平呆住,一时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走了?”他看看手表,“不是说两点发车?现在还差五分锺。”

  “今天去那边的人特别多,车站临时加了一班车。”小妹拿出手机算时间,“走了有二十几分锺了吧……我靠,都这麽久了公车还不来!司机在路上睡著了吗?!”

  说完小妹才察觉不妥,吐了吐舌头偷眼看安平。还好安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没注意到她刚才的粗口。tt

  “平哥。”小妹喊了几声,又晃了晃他的手臂,才让他回过神来,“平哥你到这里来做什麽?”

  “我?我……我,哦,我来进点货准备後天开张用。”身上骤然有些虚软,安平倚住身後的灯柱,支持住自己,“你不回家吗?我顺路带你回去。”

  “不用了。我这边有同学,刚约了要跟他们一起去k歌……啊!车来了!!”

  不远处,3路公车不紧不慢地驶过来。小妹匆忙跟安平告别,踩著高跟鞋蹬蹬跳上车去。车门要关上的一瞬却又跳下来,跑到安平跟前用力攥住他的手,“平哥,没事的,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安平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头雾水,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不由笑了:“有什麽好难过的,客人吗总是要走的。你们小女生就是想得多。”

  小妹不答话,只是倔强地看著他,眼角亮晶晶的有什麽在闪动。

  安平叹口气,轻轻摸摸她的头,“傻丫头。”

  元宵节将近 ,齐荣钊派人来接安平跟郑美萍去澳洲度假。

  安平并无惊讶,把铺子的事交代好自去收拾行装。老王更是一派欣慰,拍著安平的肩膀哈哈大笑,“闹完别扭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胡闹,没事也要找事瞎折腾。还是齐老板有度量,不跟你计较了。”

  自安平在这小城定居做生意,隔一段时间齐荣钊就会接他与母亲去度假,气候温宜的遥远国度,有时一去就是一两个月。

  老王大大咧咧只当他们是感情堪比亲兄弟的老友,对齐荣钊的大方体贴赞赏有加。从没见过面,却已然把齐荣钊也当成了自己的铁哥们儿。三年前安平犯了大错被齐氏除名,齐荣钊也断了联系。老王以为他们吵了架,没少在安平耳朵边念叨他不懂事。

  临行前一晚老王带了些王婶自制的土特产,要安平给齐荣钊带去尝鲜。安平翻看满篮子的精致年糕、甜点,打趣他对自己都没这麽好过。老王冲他後脑勺给一巴掌,“你小子看著挺明白,到正事儿上就拎不清。这些特产就说是你自己做的,齐老板都主动低头让步了,你好歹也得有点表示,让人家也高兴高兴。人哪,离了朋友是过不好的。你这脾气是越来越臭,小裴那麽面的人都被你折腾恼了,年也没过完就吓跑了。难得还有这麽一个老朋友,可别再闹崩了……”

  晚上安平又整理了一下行李,发觉齐荣钊给他的那串珠链还没有带上。那天他把珠链扯断後跑出去,许夏宁就病了。他外面接到电话急著过去照顾,连换洗衣服都来不及回家收拾就直接去了许家,也不知那些散落的玉珠被收在了哪儿。

  安平把书桌书架衣橱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後来随意拉开放睡前书的床头柜,珠链竟然就在那里面。十三粒珠子一颗不少,用同色的丝绦重新穿起,环扣处精心打了如意结。

  链子下压了一张纸,看上去很是破旧。安平只瞄了一眼便认出那是裴宿恒的肖像画,那张他亲手所画,又被他亲手撕破的肖像画。

  画纸被撕得太碎,即便很细心地粘起来,仍旧皱巴巴的,无法恢复原来的完整。但上面皱巴巴的裴宿恒还是在对著他笑,没心没肺地,像个什麽都不懂的大孩子。

  天气太冷,安平把画纸拿起来手指都在抖。他颤巍巍抚摸画像中裴宿恒的脸庞,注意到因为粘合而变形的线条旁多了一句字体清秀的注释:安平对不起,我以後会很乖,真的。请不要讨厌我……

  胸口突然裂开一个空洞。安平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睫毛间悄悄地逃出来。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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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完了,好开心~休息下o(n_n)o~

  中部:倾心

  平生多情?倾心 一

  一

  南半球正是夏末秋初,分外高远的天空,干净透亮如一方无垠的镜面,倒映著蔚蓝的海水。纯粹的蓝色,自在地一直伸展到水天相接的海平线。明丽的阳光洒在波涛起伏的海面,粼粼地闪动著碎金的光芒。

  露台的落地窗敞开著,海风吹著白色的窗纱,轻柔地飘荡在半空。室内洁净的空气,沾染上些许的咸腥味。

  安平昏昏沈沈地蹭了蹭枕头,眼睑迷蒙地掀开一道缝儿。一大块雪白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罩过来,似乎要打到脸上。安平呆呆地往床里面躲了躲,花了一阵时间才认清楚那是一幅飘动的落地窗纱。随著视觉的清晰其他的感觉也逐渐苏醒过来。海风的腥气让安平咳嗽了一声。缓缓坐起身朝著打开的窗外愣了一会儿,安平下床去露台把落地窗关上。

  海浪声和海腥味儿都被挡在了室外。隔著落地窗阔大的边框,霎时无声的海景被凝结成了一副流动的油画。画面上碧空沁蓝似能滴出水,海水从遥远的天边层层翻滚著涌上细白的沙滩。近处翠绿的椰树轻轻摇摆,零星的海鸟扇动著翅膀,优雅地在海天之间滑翔。

  安平恍惚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幅画,两开的画纸涂满深深浅浅的蓝,捧在手里就如浸在了海水中。还有一个柔和的声音轻轻地提点:这是南太平洋的一个小海岛,沙滩细柔气候适宜,连海水看起来都比别处的更透亮些。游客也不多,能够很安静地沙滩上晒太阳。日落时可以直接在海岸边的自主海鲜馆吃海鲜。安平,等有机会咱们一起去吧……

  一只海鸟从高处俯冲向透明的落地窗,尖尖的鸟喙噗的一声啄在玻璃上。安平一个激灵,被啄到了眼睛一般窜回房中,心口突突地乱跳。

  抓起床头的水杯猛灌了半杯水。喘息稍定,听到隔壁房间一阵嘈杂细碎的响动。

  那边联通的房间是母亲的睡房。安平放下杯子快步走过去。

  郑美萍早已醒来,穿著卡通印花的睡衣,抱著崭新的大玩偶在特地为她准备的粉红色矮脚床上嬉闹翻滚。她身旁堆满各式各样的新玩具,大部分已经被扯开包装,有些还误打误撞按下了开关。安平进去时维尼熊、史努比还有白雪公主正蹲在床上地板上不知疲倦地唱歌、打鼓、翻跟斗。引得郑美萍不住尖叫大笑。

  安平把蹦到他脚边的电子青蛙拿起来切断开关,走到床边坐下拍拍郑美萍的头。

  “妈,喜欢吗?”

  “嗯!”郑美萍大大地点头,看到好像很久没见的安平,张开手臂扑进他怀里,“平平我想你了。”

  安平笑笑,轻拍她的背,“我也想美萍了。这里住得惯吗?有没有做讨厌的梦?”

  郑美萍摇头,抬头看看安平突然趴回床铺上,把满床的玩具护进怀里,“住得惯住得惯。美萍不要走不要走!”

  安平失笑。

  他初到齐荣钊身边时,郑美萍的病还没有这麽严重。那时她还能勉强保有一些清醒,知道齐荣钊给了安平安稳的工作,让他们母子俩有房子住有饭吃不再被人欺侮,便挣扎著用最後一点神智记住了齐荣钊这个大恩人。她记挂著齐荣钊的恩情,哪怕病发心智全失也不曾忘记。就像划刻在树干上的刀痕,即便树木枯了死了,那刀痕也一直在,永不消退。

  还好如此,除了自己,病重的母亲才能有另一个完全不惧怕的人。

  “没说让美萍走,喜欢的话接下来两个月咱们就住下来。先说好,没到时间不许又闹著回家哦。不然这些熊宝宝公主宝宝就都不给你了。”

  郑美萍忙不迭地点头。

  “美萍不闹,一定不闹,”左右晃著脑袋看著一屋子的玩具,咧开嘴呵呵笑,“要是豆豆也在就好了,可以跟美萍一起玩儿。平平,豆豆什麽时候能回来?美萍想他了,想的这里好难受好难受。”郑美萍揉著胸口嘟起嘴,“平平,美萍真怕豆豆会不记得咱们了。”

  “美萍不要难过,”安平把她揽进怀里哄著,“等回了家就能看到豆豆。放心,两个月几十天而已,豆豆不会忘了咱们的。”

  “真的吗?回了家就能见到?太好了!到时候要让豆豆给美萍做小蛋糕吃。豆豆做的小蛋糕最好吃了,比平平做的还好吃。”

  安平怔了一下牵强地笑笑。原来母亲想念的豆豆是裴宿恒。

  睡房里的门窗都关著,没有气流交换,时间长了胸口有些闷。安平打开高处的一扇窗,嘱咐郑美萍不许乱跑,开门出了房间。

  郑美萍的认知障碍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她以前虽然病得厉害,神志思维都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但只要是记住的人就不会搞混。大约两个月前,无缘无故开始分不清豆豆跟裴宿恒的名字,冲著雪球般的小狗崽喊豆豆,对著那个一米八几的青年也喊豆豆。纠正了几次,当时记得了,转过头又忘。去看医生,只说是季节变换病情反复,没什麽大碍,过几天就好。安平看医生说的轻松也就没再当回事。现在看来却是自己疏忽了。

  安平靠著走廊外侧的楼梯栏杆,眉间叠起几道深刻的纹路。

  他没有人脉也没有钱去请更专业更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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