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肉文小说 > 让我们将悲伤流放最新章节 > 第17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让我们将悲伤流放 第17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五十九章 天佑,我送的礼物还中意吗?

  龙天佑突然感到心慌,肋骨下边第五条神经疼的厉害。向外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整个城市白雪皑皑,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龙天佑觉得今天的雪尤其的白,森冷森冷的,有些恐怖。

  雪厚重,路很滑。所有的车辆都成了裹小脚的老太太,跟在前车的屁股后面,挪着小碎步,亦步亦趋。

  安全驾驶,珍爱生命。反正广告上是这么说的。

  也有胆子大的司机,速度不减,横冲直撞,仿佛急着跟上帝见面。这样的天气,往往是交通意外的高发期。

  正想着,隔着玻璃就瞧见对面马路上一辆加长的货车打了滑,醉汉似的冲到路边,好像撞到了什么人,雪太大,看不清楚。

  只见那人没躲,不知道是来不及,还是想不开。旁边好像还站着一个人,一直拉着那人的手,或许是一对情侣,这么情深义重。

  惊天动地的刹车!

  货车在雪地上蹭出五米远。那两个人也跟着蹭出五米远,血肉横飞。女人的半截身子被碾碎在车轮下,像被砸烂的核桃,惨不忍睹。男人趴在地上,身子是完整的,只是,头没了。

  雪地上一条五米长的血线,车轮粘着一些红的发黑的东西,好像是磨碎的脑壳和肉末。

  有人尖叫,有人围观,有人呕吐。不一会,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把奄奄一息的女人抬上车。剩下的人,等警察处理完现场,把地上的残肢断臂收拾收拾,直接送太平间。

  龙天佑看得一阵心寒,有种莫名的恐慌。

  “哥怎么了?”兄弟们都喝高了,都变猴子了,只有宗泽勉强还算清醒。

  “车祸,死人了好像。”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飘云怎么还不打电话给他,这散伙饭吃的也太慢了吧。

  “是吗?我瞧瞧。”宗泽向外看了看,正好看到穿着白制服的工作人员拎着黑色的袋子往车里送,袋子下面还在滴血,紫黑色的浓血。车子上用红字写着“第二人民医院”,还有急诊室的电话号码。

  “真够惨的。来,哥,咱俩接着喝。”

  龙天佑摇摇头:“不,我想回家。”飘云会在家里等他吧?

  正想着,电话响了。龙天佑楞了一下,接起来。

  老爷子矍铄的笑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响亮的有些刺耳。

  “天佑,我送的礼物还中意吗?”

  龙天佑看了看放在玻璃盒子里那只一斤重的小金鼠,淡道:“舅舅,您太客气了,我代三子谢谢您。”

  “呵呵,没事,兄弟们辛苦,应该的。天佑,明天回来吃饭吧。我叫他们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烤全羊,新杀的小羊羔,刚刚喂好料。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一口气能吃半只,真把我给吓坏了。当时我就跟你爸爸说,想这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这么小就能气吞山河了。唉,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岁月不饶人啊。”

  龙天佑多少有些内疚,说实话,隋家一向待他不薄。

  “舅舅,隋洋他……”

  “我听说了,天佑,没事,我已经劝过他了。自家兄弟,有什么弯转不过来。尽管回来,有什么事,你们兄弟当面说清楚就是了。”

  “好,舅舅,我明天就回去。”

  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晚要短兵相接,索性坦然以对。

  自家人?如果没有这三个字,一切都很简单。有了这三个字,四周都是栅栏。

  你能对自家人逞勇斗狠吗?你能跟自家人快意恩仇吗?你能对着自己的恩人磨刀霍霍吗?

  要是你,你也做不出来。

  何况是龙天佑,重情重义、铁汉柔情的龙天佑,飘云喜欢的龙天佑。

  他做不出来。

  “老爷子?”宗泽向来善于察言观色。

  龙天佑点点头,又看了看手表,这丫头,难道真的吃了回头草,高兴的不愿意回家了?童飘云,你敢!

  “哥,有什么打算?”

  龙天佑笑笑:“还能怎么样?把这几年赚得跟兄弟们分分,然后带着我的女人,找个风景好气候好的江南小镇,结婚生孩子去。做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

  宗泽很是吃惊,酒吓醒了一半:“哥,这里的地盘是你拿命拼回来的。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你放得下?”

  “除了你们这帮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没什么放不下。”

  龙天佑看着那个笑得很傻很天真的兄弟,被大家轮着灌酒,还不忘逗逗老婆怀里的孩子。

  “你看三子,有了儿子,都开心成什么样儿了。你以为大家不想上岸吗?有钱有知识有文化,谁愿意干这行?当然……“龙天佑又看看宗泽,“你是个特例。”

  宗泽挠挠头:“话是这么说。不过,哥,你平时前呼后拥、呼风唤雨惯了的。突然要金盆洗手,带着个女人浪迹天涯,听着倒是挺浪漫。可那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你受得了吗?”

  龙天佑摇头:“正相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累了,大家都累了。我们这帮人,刀口上讨生活,赚得是卖命钱。平时看着风光,背后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以前烂命一条我不在乎,现在有人疼了,就觉得自己矜贵了。总不能以后带着兄弟砍人的时候,还想着回家喝汤吧。所以是时候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曲终人散,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正好三子带着老婆孩子过来敬酒,龙天佑塞给孩子一个大大的红包,嘱咐兄弟,以后就是当爹的人了,要好好过日子,不许喝酒,不许打老婆,不然我抽你。

  孩子像个粉红的小肉球,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奶香奶香的。龙天佑看得眼馋。

  “来,让我抱抱。”

  孩子转眼就到了龙天佑手上,一双大眼滴流乱转,咯咯笑着,还没长牙齿,露出粉红色的小牙床,一点都不怕生。

  龙天佑真是稀罕到家了,忍不住在孩子小嫩脸上亲了一口,羡慕的说:“三子,你傻小子好福气,真是好福气。”

  三子嘿嘿傻乐,憨憨的,脸上的刀疤都笑开了花。一点都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打手,以后会是个好爸爸

  龙天佑也嘿嘿的笑,眼前出现飘云的脸,摇晃着小脑袋,说着大道理,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么恭喜你,你被骗了。这丫头最擅长的就是四两拨千斤,用无辜的眼神,温柔的小手,杀人无形。

  他又看看手机,屏保是飘云的照片,今天早上抓拍的。穿着白纱睡衣站在窗帘旁边做伸展运动,张开手臂仰望天空的模样有点像天使。金色的晨曦中,阳光是一朵朵盛开的山茶花。

  年轻漂亮的脸孔,充满自由的神气。

  龙天佑轻轻抚摸手机上的飘云的脸,默默念着:小妖精,我把自己的一切都扔了,就为了能配得上你,你可千万别离开我。

  否则,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呸!我们都不死,好好活着,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是不是?

  人越希望什么,往往离什么东西越遥远。希望死的人永远不死,希望飞翔的人只能仰望蓝天,希望幸福的龙天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心莫名其妙的慌起来,那号码似曾相识。

  “您好,龙先生吗?这里是第二人民医院……”

  啪的一声,龙天佑的手机掉在地上。诺基亚,品质的象征,质量的保证,据说可以用来砸核桃,所以掉在地上也没碎,还能说话。

  “龙先生,你还在吗?龙先生……”

  宗泽看看脸色死灰的龙天佑,又看看外面雪地上紫黑色的血迹。想起救护车上用红字写的医院的名字和电话。

  他的手一抖,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红色的葡萄酒血一样洒了一地。

  窗外大雪纷飞,人潮渐渐散去,雪白血红,长长的血线殷红的刺眼,慢慢的,消失了……

  天佑,我爱你,不需要怀疑。只有灾难和死亡才能让我们分离。

  宿命,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六十章 天佑,我们结婚吧。

  龙天佑赶到医院的时候,腿一直在打颤,揪住一个护士,扯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

  小护士被他恶鬼似的模样吓得哇哇直叫,至于他问什么一句没听清。宗泽和几个兄弟跑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开疯了似的男人。

  小护士很感激,宗泽走过来,相貌英俊,斯文和蔼,笑容可掬。

  “小姐,他问你抢救室在哪?”

  小护士脸一红:“前面,左转,走到头就是。”

  这件事告诉我们,男人光帅不行,还要会笑会放电,没有人喜欢一只咆哮的北极熊,却对彬彬有礼的眼镜蛇青睐有加。

  飘云坐在抢救室外面,看着自己的脚尖。寒城回家拿钱,很久没回来。柳阿姨旧病复发,正在里面抢救。

  她轻轻的叹气,老天爷整天都在忙什么?从小就听大人说,这世界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事实却正好相反。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

  突然有点冷,飘云抬起头,看到一双怒目金刚似的眼睛,男人喘得像牛,两个鼻孔冒着粗气,样子好凶。

  飘云缩了缩脖子:“别凶我,冷。”

  龙天佑咬牙:“死丫头,今天不教训你,我龙字倒过来写。”

  教训的结果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他亲亲抱抱搂搂,再搂搂抱抱亲亲,n次循环。

  宗泽他们很识趣的退到一边,背对热吻的两人,很自觉的站成半圆,充当临时屏风。想想这两个人,真是有伤风化。就算不顾忌来医院看病的小朋友,被窗台上的花花草草看到也是不好的。幸亏这里位置比较偏,来往的人不多。

  “你好好的,怎么不自己打电话?让别人传话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三不四的,你想吓死我是不是?”龙天佑边亲边训话,竟然两不耽误。

  “手机没电了,柳阿姨一直在吐血。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做什么都糊里糊涂的,根本想不到那些。”飘云可没那么从容,气喘连连,“我说,龙少,麻烦你给我留口气……”

  “该死!医院的人是白痴吗?连话都说不清楚,还好你没事。”人一放松,心情就好了。把人家的丁香小舌都吸进嘴里了,真软,真舒服。

  宗泽在心里腹诽,老大,不是人家白痴,而是你刚听到“童飘云”,“急救室”这六个字,就火烧屁股似的窜出去了。

  “天佑,柳阿姨旧病复发了,医生说这次很严重,我很担心。她是个好人,不该这样。”飘云搂着龙天佑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上。她好像累了,刚刚不觉得。可一看到龙天佑,她知道她真的累了。心力交瘁的感觉,或许早就有了。可是只有在他面前,这种感觉才特别明显。

  一直以来,无论发生什么。难过的,悲伤的,压抑的,心酸的,应该的,不应该的…。。她一个人孤军奋战,是非成败一肩扛。她从不怨天尤人,从不自暴自弃。可是,她筋疲力尽。

  还好他来了,就把一切交给他吧,她什么都不用再想了。把脑袋空出来,以后只想他就好了。

  龙天佑拍胸脯动作很是豪情万丈:“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撑着呢。”

  飘云贴在他怀里,很乖的点头:“嗯,你真好。”

  “那当然,我是你男人嘛。我不疼你谁疼你?”这句话的潜台词是,除了我,你敢让谁疼你?谁敢疼你?

  宗泽和兄弟们彼此对望,鸡皮疙瘩霹雳巴拉掉了一地。

  龙天佑跟医生谈完话,塞完红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见寒城跟飘云站在走廊上。宗泽和那几个兄弟都没走,站在三米开外,对着寒城虎视眈眈。真是好兄弟。

  龙天佑三两步走过去,把飘云拉到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飘云说:“寒城,让我们帮帮柳阿姨吧。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没什么比人命重要”

  寒城看了看龙天佑,声音很平静,不卑不亢:“今天欠下的,以后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龙天佑点头:“好说。”

  飘云有点不安,看看寒城,又看看龙天佑,总觉得这两个人都是话里有话。空气中弥漫着不大不小的火药味,目光交接的瞬间,电光石火,好像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

  龙天佑在飘云耳边低声说:“我们回家。”

  飘云点点头,又看看寒城,他没看她,眼睛望着急诊室的玻璃。

  她没再说什么,该说的都说尽了,再说也是画蛇添足,再说也弥补不了他的心痛,再说也是废话,没得用。

  跟龙天佑走出医院的时候,天黑了,雪却停了。飘云看着天上破云而出的朗月繁星,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相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有些人注定是要相遇的,也注定无法在一起。所谓有缘无分大致如此。

  “看什么呢?”天很冷,龙天佑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看星星,明天,会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他们上车,系好安全带。龙天佑发动引擎,一边说:“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晚餐吃的是肯德基,飘云要了一桶烤翅,一个老北京鸡肉卷,一个鸡腿堡,一杯巧克力圣代,一盒蛋挞,还有一大杯可乐。

  满满一桌子食物,飘云舔着手指上的面酱,样子很粗鲁,好像上辈子没吃饱,满桌狼藉,鸡骨头扔了一地。

  从没见过这个架势,龙天佑看傻了。

  小心的问:“飘云,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这里有点闷。”飘云指指自己的心脏,塞给龙天佑一个鸡翅,“快点吃,趁热。”

  龙天佑默默啃鸡翅,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因为柳寒城?”

  “嗯,天佑,我心里难受。”飘云很老实的承认,“我一难受就想吃东西,你别管我,我吃饱了就好了。”

  龙天佑点点头,很贴心的把可乐递到她面前,又拿起餐巾纸给她擦擦嘴巴:“那你慢点吃,别噎着。”

  飘云鼓着腮帮子笑,一手端起可乐用力的吸了一口,一手拿起汉堡狠狠咬下去,肉酥菜鲜沙拉丰盈,酸甜的番茄酱刺激着味蕾,鸡肉的鲜美口齿留香,味道好极了。

  龙天佑坐在那里咬着吸管,边喝饮料边看她,觉得这女人实在神奇,吃相这么粗鲁,满嘴油乎乎的,居然还那么养眼。当然,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可能性比较大。

  看着她为那小子难受,说不吃味儿那是假。可是那又如何?她愿意告诉他,在他面前狼吞虎咽,而不是一个人三更半夜躲在阳台吸烟看风景。这是一个质的飞越,是他辛苦耕耘的结果。这中间走了多少弯路,经历了多少波折。曾几何时,他险些因为一时的理智缺失和道德沦丧,而永远失去她。

  想到这里,他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所以,不容易啊。龙天佑,你可要好好珍惜。以后绝对不要随便吃醋,不要乱发脾气。一定要好好对待她,她说怎样就怎样,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再说,这也是为你自己的性福着想嘛。飘云高兴的时候,不是让你更高兴吗?

  龙天佑眯着眼睛回味,光天化日之下,望着女人白皙的脸蛋,脑袋里仿佛安了一个液晶显示屏,自动重播那些限制级的不健康情节。这感觉真是,又香艳,又刺激。

  飘云的手在神游太虚的男人眼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乐成这样?”

  龙天佑猛然回神,看到放大的飘云的脸,脸一下红了。

  “没,没想什么。”端起饮料来喝,心虚的左顾右盼。

  飘云哦了一声,坐回座位,打了个饱嗝,擦擦嘴,望着脸有点潮红的龙天佑,很认真的说:“天佑,我们结婚吧。”

  六十一章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你应该知道后果

  隋家的饭菜向来精致可口,汤是汤,菜是菜,营养均衡,花样翻新,因为主人讲究。

  老爷子是个细致的人,注重细节,在细枝末节上很懂得下工夫。看隋洋就知道了,尽得其父真传。几场夺标战做得风生水起,滴水不漏。竟然让几个身经百战的老江湖纷纷落马,真是应了那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前辈们唯有慨叹,英雄出少年,时代真的不同了,数风流人物,只看今朝。

  龙天佑来的时候,父子正在客厅聊天。见到他,老爷子热情如故,隋洋热情如故,只有龙天佑笑得有些勉强,他真的有点不适应。

  他把隋洋的女朋友拐跑了,为什么大家好像没事人一样?

  正想着,一个穿着白色高领羊绒衫,淡茄紫色针织长裙的长发美女,身形款款,香气怡人的走进客厅,温良贤淑的挽着隋洋的胳膊,细声细语的说:“开饭了。”

  隋洋微微一笑,搂着她的腰向龙天佑介绍:“哥,这是我女朋友,陶晚。”

  又转过脸对小鸟依人的陶晚说:“小晚,这是我表哥,龙天佑。天佑哥很疼我,这么多兄弟当中,我们俩关系最好,他什么都向着我。”

  陶晚很有分寸的向龙天佑点头微笑:“天佑哥好,经常听隋洋提起你。”

  大方得体,高贵含蓄。

  龙天佑觉得这情景似成相识,与一年前他跟飘云的初见简直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女孩一看就知道很乖很安静。而他看到飘云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像只狐狸精。尽管人家什么都没做,可他就是觉得那双漂亮的有些过分的清水眼,总是在不安分的勾引他。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不是人家勾引他,根本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可是今天,隋洋这又是唱得哪一出?龙天佑有点想不通。

  心里有疑问,吃饭的时候自然心不在焉。隋洋不断的给新任女朋友夹菜,细言细语,无微不至。他们小声说,大声笑,旁若无人。

  老爷子似乎很高兴,忙着给龙天佑夹菜,让他多吃点,像平日一样嘘寒问暖,慈眉善目。

  只是没有人提到飘云,仿佛她从没在这个家里出现过。

  这不免有些怪异。

  晚饭过后,陶晚照例陪老爷子去书房下棋,据说棋艺颇佳,看来在这一点上是比屡战屡败的某人强多了。

  隋洋跟龙天佑坐在放映室抽烟喝茶水,大屏幕正在放今年的贺岁大片《投名状》。据说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男人戏,却看哭了女人。据说这个气势恢宏,诉说兄弟情丈夫义的战争故事,却是由偷情开始的。据说这部戏最终的结局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恶者土崩瓦解,善者玉石俱焚。据说它上映后好评如潮,票房过亿。

  隋洋似乎看得很投入,龙天佑有些心事重重。他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不过电影的确是好电影。只是不知道,让他看的人究竟是何用意?

  何为善?何为恶?何为义?何为弃?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我们坐在这里,看别人的故事。而我们自己经历的,又何尝不是故事?

  你看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看你。

  龙天佑看到电影里霸人妻子,背弃兄弟的恶人,不负众望的结局凄惨,死于非命。

  那么现实中的他呢?他抢了兄弟的女人,辜负了恩人的信任,该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他知道,在隋家人眼中,在世俗的伦理道德中,在传统的风口浪尖上,他不忠不孝不节不义。可是,他没错。

  如果她对隋洋有些许的爱意,如果她妈妈没有被隋洋间接害死,如果她在隋洋怀里还有一点点幸福的感觉,如果隋洋能真正的懂她爱她怜她惜她,他都不会带她走。

  可是,事实究竟如何?各人心知肚明。

  我们都是生息在这不健全的世界上的不健全的人,黑与白的界限,无法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壁垒分明。没有人可以像银行存款那样毫厘不差的生活,我们要放纵,要呼吸,要行走,要爱情。

  我们要忠于我们自己。

  片尾曲的歌声苍凉悲壮,乱世英雄梦,红尘儿女情,就这样匆匆落幕,徒留无尽的唏嘘。

  “电影不错,只是结局有点惨,都死了。”隋洋笑笑,扭头对龙天佑说,“哥,看的有点闷,我们去阳台上坐坐。”

  龙天佑看着他,隋洋的笑容他很熟悉,总是习惯性的把它当作孩子似的胸无城府。可是他知道,昔日的小弟弟,早就已经长大了,智慧和能力都让人不敢小觑。

  他们一起坐在阳台上,一个人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像以前一样,隔着黑夜,望着对面城市里的万家灯火。这是过去的老习惯了,那时候天很蓝,风很轻,他们还很年轻,还不懂爱情,不懂嫉妒,不会算计,还没碰到飘云。

  “哥,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喝酒,是你教的。抽烟也是。你还教我打台球,教我怎么样跟女孩做爱。怎么能让自己舒服,又不把对方弄哭。呵,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挺傻的。什么都跑去问你。”隋洋摇摇头,笑得坦然。这里视野很好,今晚的星星很美,他心情不错。

  龙天佑心里涌起一种柔软的情绪,其实隋洋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很漂亮,很听话,特喜欢粘着他。

  “哥,你真的教会我很多东西。记得你对我说过,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所以你什么都让着我,慢慢的,我也就习惯成自然了。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其实现在想想,如果你们当初不是那么惯着我,我或许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隋洋看着龙天佑,眼里有些很复杂的东西。是埋怨?是委屈?说不清。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最错的,就是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又费尽心机得到她。结果,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隋洋自嘲的笑着,摇摇头,“哥,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真的不等于得到她的心。这个道理本来从小就懂的,可我总以为自己会是个特例。我太自负了。”

  龙天佑喝了口啤酒,幽黑的瞳仁望着远方,璀璨如星的灯火,烂醉的霓虹,城市的夜色黑暗如海。

  忽然发觉,这个城市越来越喧嚣空虚,友情背叛,亲情疏离,除了寂寞和无法填补的欲望,这个石头森林什么都没有。

  “你不该那么对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欠了你的,简直是把自己掏空了还给你。可你做了什么?隋洋,我过去的确教会你很多东西,包括如何使用暴力能达到最迅速的效果。可是,我忘了告诉你,暴力不能用在老弱妇孺身上,尤其不能用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身上。”

  隋洋手里的啤酒喝完了,又开了一罐。“蓝带”很醇,但口感总是有点苦,不如当地人自酿的“花荷”香甜。

  “医院的事,她跟你说了?”

  龙天佑看他一眼,目光如寒:“如果那个人不是你,你应该知道后果。”

  隋洋一笑,并不躲避:“哥,或许,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如果对方不是你,我不会坐在这里。如果对方不是你,我不会委屈自己。如果对方不是你,我不会输得心安理得。如果对方不是你,我不会进退两难。”

  “什么意思?”龙天佑不太明白。

  六十二章 哥,除了你们,其实我一无所有。

  隋洋无谓的笑笑,指指书房:“哥,里面那个才是我的女朋友。她很乖很听话,也很喜欢我,这就够了。至于其他人,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跟我再没有关系了。小时候听老人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我偏不信邪。可事实证明,老人的话是对的。那个傻丫头,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撒谎。不喜欢一个人,她没法假装喜欢。喜欢一个人,她也没法假装不喜欢。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隋洋看着龙天佑,摇了摇头:“其实这次回来,我就发现你们之间很不对。飘云以前很怕你,你也不怎么正眼瞧她。我一直以为,你嫌她出身不好,一直不喜欢她。可是这次回来,我发觉飘云对你有一种古怪的冷淡,而你,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尽管你一直是遮遮掩掩的。”

  龙天佑沉默,无言以对。在外面闯荡多年,江湖路波光诡谲,险象环生。早就练就了喜怒无形于色的本事,他的脸就是侯门深似海,七情六欲也跳出了三界五行之外。可是,一遇到飘云的事,他多年的修行就约等于零。

  “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喜欢她。她能跟你走,想必也是真的喜欢你。既然这样,我放手,成全你们。”隋洋将喝了一半的啤酒罐狠狠扔到楼下,砸在新买的松狮身上,把人家雪白的皮毛,染成了土黄色,小家伙一声惨叫,跑回狗窝避风去了。还是里面好,外面不好,风清水冷的,还有不爱护动物的人高空掷物。

  龙天佑有点感动,隋洋从小就是个呼风唤雨的孩子,从来都是别人把好东西,掰开了揉碎了碾成粉末放在他手边上,习惯了居高临下,坐享其成,还没见他主动让出过什么。

  “隋洋,你真这么想?”

  隋洋笑得有些奇怪,嘴角上扬,眼角下垂。很尴尬的笑法,有种悲哀的感觉。

  “哥,我的女朋友没了,我不想连哥哥也没了。我最怀念的,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时间过得好快。除了我爸,你跟飘云是我最亲的人。她要走,我拦不住。如果连你也走,那我未免太可怜了。你知道,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么大的产业,我一个人扛不住,那些老家伙表面上服气,背后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我们是一家人,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龙天佑只顾喝酒,不说话,当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哥,过去的就算了。无论谁对谁错,我们一笔勾消。你们在一起,我绝对不会从中作梗。如果你们结婚,我马上叫她嫂子,没有任何怨言。”说到这儿,隋洋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也红了,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发达的泪腺聚集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样也不行吗?除了你们,其实我一无所有。所以,不要走,哥,求你了……”隋洋哭了,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龙天佑长长叹了口气,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如果老爷子向他兴师问罪,隋洋跟他剑拔弩张,他都可以招架。

  可是现在,他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把带飘云远走高飞的话,跟冰冷的啤酒一起,生生咽回肚子里。

  每个人都有难以抉择的时候,自古忠义两难全,没想到,爱情和亲情也会进退维谷。龙天佑那天,拍着隋洋的肩膀,安慰着痛哭流涕的弟弟,做出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龙天佑前脚刚走,隋洋就送走了陶晚。回来的时候,老爷子正在书房里下棋,自攻自守,倒也快活惬意。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老爷子看着棋盘,眼没抬,手没停。

  隋洋重重坐在红木椅上,烦躁的拉了拉领带:“她说累,就先送她回去了。”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你最近胃口不好,是菜不合口味吗?”

  “爸,我想吃糖醋排骨,小保姆总是做不好。”

  “儿子,稍安勿躁。这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老爷子满头渊博的白发,额头的皱纹饱经沧桑,一双慧眼明察秋毫。两只翻云覆雨手十拿九稳,步步为营。还有,他是一个好爸爸。

  “本该如日中天的人,偏偏不识抬举,可惜了一盘好棋。”老爷子把黑子一颗颗拿下,扔进旁边的纸篓里。

  隋洋揉揉额头,头有点疼,今天真累。

  龙天佑满腹心事的回到家里,他和飘云的家。

  飘云躺在藤椅上睡着了,左手压着书,右手抱着一包零食,标准的童式睡法。连毯子都没盖。

  龙天佑摇了摇头,走过去,把书和零食卸下来,把人抱在怀里。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女人嘤咛一声,在人家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再也不出来了。龙天佑没办法,只有和着衣服躺在床上。怀里的身子软玉温香,只是姿势有点辛苦。

  龙天佑摸着飘云的头发,像摸一只打盹的猫。飘云嘟囔了几句什么,好像是梦话。龙天佑贴在她嘴边上仔细一听,她说的是:“天佑,我们结婚,我来做饭,你要帮我淘米。”

  龙天佑哑然失笑,这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吃亏。搂紧了她,亲亲脸蛋,对着昏睡不醒的女人承诺道:“飘云,我一定带你走。我们去你想去的地方,你给我生孩子,我什么都不用你干,一辈子宠着你。再等一等,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一定带你走。”

  男人很快就睡着了,梦见自己不在这里,在南方的小镇,温山软水,杏花春雨。氤氲的街市,弥漫着凄迷的烟雨。肥厚多汁的花瓣铺在青色的石板路上,石板路的两旁种着首尾相接的海棠树,一簇簇粉白色花团覆盖了整个城市。他的老婆和孩子站在海棠堆锦的庭院里,微笑着向他招手,等他回家。

  男人笑了,笑在梦里。最幸福的笑容,却是在梦里。

  幸福来临的时候,我们总以为一切都来得及,晚一点,早一点,没关系。却不知道,幸福是调皮的鸟儿,长了翅膀会飞,它不会站在原地等你。于是,我们学会了追悔莫及。

  六十三章 请你小心他。

  阳春三月,南方早已春暖花开,北方依旧冰天雪地。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穿行在铺着冰雪的柏油路上,工作学习,婚丧嫁娶。

  阳光下的太平盛世。

  龙天佑最近很忙,他答应隋洋,等他完全上手后,他再离开。最近正在积极的寻找最佳的旅游路线,打算上岸后,先带着飘云游览一下祖国的锦绣山河,然后找个安静的江南小镇定居。至于集团的事,交给宗泽好了。那小子有勇有谋,大学毕业后,就进了黑社会,颇有前途,欠缺的只是资历。不过没关系,他力挺。

  再说,黑社会,靠耍凶斗狠还能玩几年?现在一切都企业化,集团化了。宗泽有知识,有头脑,以后带着大家慢慢漂白。严打的时候不用怕警察追,逛街的时候不用担心被仇家砍,皆大欢喜。

  隋洋也很忙,忙着上位,忙着跟上海的公司谈合作计划,忙着谈恋爱。跟陶晚打得火热,招摇过市,如胶似漆。听说好事将近。

  飘云的同事替她惋惜,这么好的“四有”新人,有房,有车,有形,有款。怎么就叫别人翘走了呢。要反省啊,记得总结经验教训,再接再厉。

  飘云笑笑,短信龙天佑:龙少,晚上记得回家喝汤。

  龙天佑回:那你要早点回家。

  新学期,万象更新。高三逐渐步入冲刺阶段,飘云自然要精神饱满,全力以赴。晚自习结束后,总是比龙天佑回去的还晚。

  苦了龙少,满腹幽怨的独守空闺,对着照片睹物思人,形影相吊。

  学生们依旧生龙活虎,小树似的欣欣向荣。唯有寒城,一直没有来上课。柳阿姨病得厉害,回天乏术,专家已经束手无策,医院正在考虑是不是该下病危通知单。

  飘云经常去看她,一个人,寒城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飘云感觉自己快被内疚淹没了。最近做梦总是梦到一张模糊的脸,跟寒城的样子很像,脑壳摔在地上,红白相间,血肉横飞。

  仿佛某种暗示。

  她没敢告诉龙天佑,怕他担心,他最近够烦了。也不敢吃药,怕影响身体,万一有了孩子,对胎儿不好。

  只有这么硬挺着。

  还好,消失了四个多月的文慧,终于要从祖国可爱的心脏回来了。如同黑暗中的曙光,她终于看到亮了。

  三月下旬,北方天气慢慢转暖。08年是奥运年,奥运圣火即将在雅典古城点燃,华夏振奋,世界瞩目。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中国人民的美好祝愿。

  可就是有人不愿意看着你好。因为你好了,他们就该不好了。尽管你不好,并不代表他们会很好。

  上课的时候谈到时事,飘云问,同学们,如果有人抢夺我们的火炬,觊觎我们的国土,践踏我们的尊严,我们该怎么办?

  学生说,老师,我们把他揍趴下。

  飘云说,好孩子,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这次,老师支持你。

  时间荏苒,高三的复习接近尾声,卷子像雪花一样以绝美的姿态翩翩而落,白花花的真耀眼,快把学生给淹没了。

  大大小小的模拟考试纷至沓来,模拟就是演习,每一道题都暗含了机遇和分数。学生们不敢马虎大意。每一次的模拟试卷都说是从内线搞来的,来头如何如何显赫。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这一点上,老师和学生同仇敌忾。学生鱼跃龙门,就可以上个好大学,拿份好文凭,找份好工作,寻一段锦绣良缘。学校则要靠升学率来提高声誉和知名度,以便优化生源。

  所以,大家是利益均沾,荣辱与共,双赢才是王道。

  飘云拿着一模的卷子从教室出来,边走边看,差点撞到迎面跑过来的学生。一侧身,人没事,卷子撒了一地。她楞了一下,俯下身去捡。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飘云,我妈妈想见见你,医生说,她快不行了。”

  飘云接过电话,想立刻飞过去。可是她不能,职责所在。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卷子,串完课,请好假,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撤了出去,每个人都在摇头,一脸凝重。寒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头发已经长得很长,遮住了脸。

  听到飘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是死的,声音也是死的。

  “你来晚了,她在一直在等你,可惜,她没有等到。”

  柳阿姨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像睡着了一样。只是人有些萎缩,曾经清秀的脸庞像一朵风干的山花,低敛着花瓣,薄弱而透明。

  寒城把白布慢慢蒙在她的脸上,飘云才感觉到,这是一具尸体,不是一个能动会笑可以呼吸走动的人。

  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太平静。寒城一滴眼泪都没掉,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平静的让人窒息。

  几个手脚麻利的护工走过来,把柳阿姨的尸体抬起来,放在带滑轮的硬板床上,转送到太平间。先放在那里冰冻,等到出殡的时候,再送到殡仪馆。

  飘云一直卡在喉咙里的哽咽,直到这一刻才发出声。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在这一刻,竟然变得如此清晰。

  我们通过生而知晓了死,因为死而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飘云朦胧的泪眼,透过玻璃望着遥远的碧水蓝天。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边的彩霞。所以难过的时候,千万不要对着天空流泪,因为天上的亲人会看着你。看到你难过,他们会比你更伤心。

  飘云很想知道,寒城的妈妈最后想跟她说什么。可惜,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这是一个秘密,陪着她长眠地下,宽厚的大地会深情的接纳这一切,安详博大,神圣庄严。

  一定是放不下寒城吧,飘云想,柳阿姨那么爱他。都说儿子是母亲前世的情人,今生的相遇是为了偿还前世的情债。所以从前世的情人,变成了今生的母子。从前世的承诺中,延续了今生的无悔。割舍不下这无望的情缘,好像意犹未尽,只为了能再看看他的脸,好好照顾他一生一世。

  飘云用悲悯的眼神看着寒城清俊的侧脸,他越是平静,她越是难过。仿佛回到那个凄凉的雪夜,她折断了肋骨,摔碎了脚腕,躺在天佑的怀中默默落泪,然而这一切的苦难,都比不过丧母之痛来得悲切。

  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我们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