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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纪前传:冰峰魔恋(1-82章下+番外1-8+外篇全) 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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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更是完美无缺,她因舞蹈动作而激烈起伏的丰乳牵引着老老少少男人们的眼球,直到音乐声渐渐变小,瞿卫红朝「椰林」深处跑去,不少人的贪婪目光才收起。

  突然,发现有团丁跑来,清华敏捷地闪躲,藏身树后。两个团丁鬼鬼祟祟地搜索走过。瞿卫红巧妙地躲过了他们,不料黑影里老四恰巧撞了过来,狭路相逢,急促而紧张的伴奏响起,瞿卫红和老四的搏斗开始了,不过是以舞蹈的方式进行的。

  只见瞿卫红翻身跃起,甩开老四的胳膊,猛扫一腿,老四慌忙纵跳一旁。瞿卫红转身就跑,老四紧追上前,抓住她的左臂,瞿卫红愤怒地摁住老四,二人僵持,瞿卫红优雅的转身两圈半,挣脱了老四。老四再度扑上,瞿卫红拼死抗争,两腿劈于地,抬起左腿空中转了一圈,接着又突然跳起来纵身一跃,把老四踢倒在地,最后她倒立在地上,用仇恨而蔑视的眼光看着累的气喘吁吁的老四,完成了又一个「亮相」。

  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引得台下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坐在第一排的领导们不住的吞咽着唾沫,后排更有人为了能看清台上瞿卫红几乎快要将她脸掩住的豪乳垫脚尖站了起来。

  而此刻在舞台上,瞿卫红已经因赶来的家奴们和丫头们团团围住,寡不敌众的重落魔掌了。只看南霸天正用他的手杖残暴地狠戳清华的额角,命令道:「你这贱奴,还不把头地下!」

  瞿卫红脖子梗得直直的,拒不低头,南霸天更是生气,粘上去的胡子都有些松动了,只见他挥起手杖,正要往瞿卫红最引人注目的胸膛上打去,不料却被瞿卫红抢先抓住了手杖,「南贼,我死也不会回去的!」

  南霸天气得是浑身乱颤,命人将瞿卫红拖至一旁,狂叫道:「你们把这贱奴给我往死里打!」

  鞭声阵阵传来,瞿卫红强忍着疼痛,美丽的眸子一直死死盯着南霸天,而这撕心裂肉的鞭声在围着她的丫头们听来却很是愉悦,虽然表演是假的,但她们嫉妒的心却无比真切。平日里风头全被瞿卫红抢走,团政委专门为瞿卫红开小灶,瞿卫红每天都不断的情书,种种事情让她们对瞿卫红不仅没有「阶级姐妹」的同情,反而和这出戏里的恶霸站在一起。

  略有些忧伤的音乐声中,丫头们开始跳起了舞蹈,她们的动作其实不比瞿卫红刚才的独舞逊色多少,但显然观众们对此并没有多少兴趣,瞿卫红被南霸天拖到哪里,他们的视线就在哪里。瞿卫红挺起的胸膛在家奴们雨点般的鞭打下,雪白的乳肉颤抖不断,直叫人欲火中烧,热烈的气氛和掌声全都献给了这残虐而充满情色意味的画面。

  终于,挺胸举拳的瞿卫红被打得昏死过去。老四向南霸天报告瞿卫红已死,南霸天两手叉着腰,凶狠地威逼丫头们说:「你们谁要敢再逃跑,再反抗,这就是下场!」

  雷声隆隆,暴雨将临。南霸天率老四等家奴离去。丫头们扑向瞿卫红身边,被众丁驱赶而下,每个人回望瞿卫红的眼神里都是幸灾乐祸。

  电光闪闪,霹雷阵阵,暴风雨震撼着「椰林」。瓢泼大雨中,昏倒在地的瞿卫红慢慢苏醒过来。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撩人心扉的哀乐中跳起了独舞,踮起脚尖,艰难的碎步前行,「遍体伤痕钻心痛,腹中饥饿身上寒,茫茫黑夜何处奔?密密椰林哪是边?」

  台下的观众们看得也是十分动容,暗叹声不断,关切的眼神仿佛台上所表演的一切都是真的一般,可就是没人上去解救瞿卫红。瞿卫红终因伤痛又昏了过去。

  雨过天睛,晨曦撕破夜雾,曙光照进椰林。终于,洪常青发现了昏倒在地的瞿卫红,急奔过去,将她扶起。吴清华缓醒过来,见眼前是两个陌生人,立即挣扎逃走。洪常青和小庞亲切地招呼她:「不要害怕,我和你一样,也是穷苦人!」

  急迫中又一阵晕眩,瞿卫红险些跌倒。洪常青赶快上前搀扶,发现了微红臂上的伤痕血迹,立即解下毛巾,为她轻轻擦拭伤口。见着这斑斑伤痕,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

  瞿卫红怒指南霸天离去的方向:「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南霸天!」

  「南霸天!」洪常青和小庞怒不可遏:「这个作恶多端的侩子手,一定要向他讨还血债!」洪常青又一脸关切地问瞿卫红:「你现在打算上哪儿去?你的家在哪里?」

  「家?我没有家……」

  「出了椰林,翻过大山,那里红旗招展,阳光灿烂!那里有我们工农自己的队伍,你到那里就能当兵报仇!」

  洪常青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瞿卫红,转过头去,手指前方,瞿卫红则左臂曲于前胸,右臂与肩平齐,平身于身后,左腿笔直的踮起,右腿高高抬起,脚尖与右手同高,眼睛朝向洪常青所指向的方向望去。这一动作便是从这个时代一直流传到后世,成为几代人经典记忆的「常青指路」。

  遍体鳞伤的瞿卫红无比振奋,她激动地说:「纵有千难万险,这条路我走定了!」话音刚落,伴奏起,音乐真挚恳切,深沉动人,三人舞也编排得美轮美奂,直叫台下观众们叫好声练练。

  这一幕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的是更为令人铭记的一幕。

  大幕拉开时,雄壮嘹亮的《娘子军连连歌》响起了,晴空万里,白云朵朵,彩旗飘扬,歌声嘹亮,高大的英雄树盛开着耀眼的红花。英雄树下,一片欢腾。红色娘子军连的战士们英姿飒爽,在洪常青和连长的率领下,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了会场。

  「中国工农红军红色娘子军连正式成立了!」

  女战士们开始跳起了「集体射击舞」,尽管她们极力想要表现阳刚之气,但露着半截大腿的紧身短裤还是流露了很多柔美和性感。在她们之中最引人瞩目的毫无疑问是换上一身军装,英气中透着妩媚,扣子都快被不停晃动的大乳球撑开的瞿卫红,她和众战士们端着步枪丛台一侧一个接一个大跳两腿几乎拉直窜到台的另一侧,怎么也不像是在作战,反倒是想在展示女体之柔美,如果单看瞿卫红那就更有种荷尔蒙上头,像要流鼻血的感觉了。

  事实上,台下已经有人流鼻血了,这个男人和另外一个男人就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他们两人打的两只眼睛可谓是从头到尾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瞿卫红。见身边人流鼻血了,个头要高一些的男人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递给了他一张手帕说:「小王同志,你看看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猫主席的教导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流鼻血的男人接过手帕擦了擦鼻子,没好气道:「石康,你不许胡说。明明是天太热,我上火才流鼻血的!」

  「好好好,小王同志。你可是坚定的无产阶级事业接班人,我就不把她的通讯地址告诉你好了,免得你说我玷污了你纯洁的思想。」

  那男人一听身边人的话,有些急了,「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通讯地址?」身边人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看你那傻样子,你也不想想我爹是谁,其实这『军中之花』就是我爹请到省城来的。」

  男人一脸振奋,激动的说:「康哥,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她的地址,咱们的革命友谊可就看你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说——」

  身边人摆了摆手,「行啦行啦,小小年纪不学好,先看演出好啦,我回去的路上给你说。」

  男人的脸刷一下的红透了,他不说话了,目光又回到了舞台上,军民鱼水情,南霸天做寿,洪常青牺牲……在这一幕幕的表演中,瞿卫红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深深地印在了这个男人的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舞台上响起了雄壮的《国际歌》,瞿卫红激昂的宣誓后,汇报演出结束了,所有演职人员排成几排站在舞台上谢幕,军区的领导们一个个眯着色眼和众人握手后走下舞台,大幕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慢慢闭合了。

  ***************

  临近边境的涅原县的秋天既没有北方的肃杀冷清,也没有夏季的闷热灼人,是此地一年之中最为舒适宜人的时间,但1976年的秋天却格外闷热,一丝风也没有,让人觉得窒息。

  这是一座很小的县城,面积只有几个平方公里,一条主干道贯穿东西,街道两侧尽是些低矮的平房,一栋三层楼的邮电局就被称为邮电大厦,那可是全城最宏伟的建筑了,楼顶也就是全城的制高点。

  下午六点钟,一个穿着陈旧但洗得很干净军装的少女走到邮电大厦的门前,她的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贴着一张100分的邮票。看了看绿色的油桶,她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然后将信扔进到里面,转身消失在了街角。

  小小的县城里到处都是乘凉的人们,男人们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大字形躺在粗糙的柴席上摇着芭蕉扇,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样板戏的段子。女人却整齐的穿着长衣裤,坐在小凳子上笑眯眯的听男人跑了调的嚎叫。刚洗完澡的孩子们光着脚在并不平坦的地上追逐嬉戏,不一会又是满身泥汗灰头土脸。

  然而,比反常的天气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红太阳」死了这件震惊中外的大事。一开始的时候,这件事只是不知谁从哪里开始传来的小道消息,听到的人全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然而等广播里正式宣告时,所有人都只剩下震惊和泪水了,之前肘总理和猪委员已经逝世,一场大地震夷平了汤山,如今大救星「红太阳」也撒手人寰了,人们对未来迷茫了,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瞿卫红听到这个消息时,文工团正在省里巡演刚排演好的新样板戏《沙家浜》,广播公布消息后的第三天,团里就接到了军队政委的通知,要求他们立即结束巡回演出返回县城候命。

  这下子,整个文工团到处都在议论和猜测了,有人说剧团回去可能要有大的变动,还有人说文工团回去以后就要解散了,「红太阳」落山了,按照规矩举国要哀悼三年,谁也不能再唱歌跳舞了,一时间,文工团人心惶惶,沉浸在悲痛和紧张的诡异气氛中。

  拆舞台,搬布景,抬箱子,装汽车,一切看起来都还是和往常一样,但却看不出那种热火朝天的气氛,听不到里里外外的欢声笑语。似乎,整个文工团的气氛快要窒息了。文工团回到县城后,老百姓的生活一切还在照旧,团里的工作也一切照旧,慢慢地人们的悲痛和不安消褪了,只是闷热的天气还让人喘不过气来,可细心的瞿卫红却发现了一些变化正在悄悄进行。

  首先是文工团的团长和团政委也换了更年轻开明的新人,县里的革委会更名「人民政府」,部门的名称也不再叫什么组而是改成了某某部某某委某某局某某科,然而这些对于团里那些不关心政治的人来说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事,只要工作正常干,工资正常发,别的都和自己没关系。

  然而,这一切都令瞿卫红无比高兴和振奋,她敏锐的感觉到父亲也许就要重获自由了,甚至自己都有可能回家和父母亲团聚了。她的感觉是对的,果然很快团里就开了会,宣布从今年起团员可以申请春节探亲假回家过年。

  瞿卫红立刻就向新的团长申请了探亲假,并且获得了批准。今天是周日,军纪严明的文工团里只有在周日的下午放半天假,她在宿舍里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告知了母亲这个好消息,然后独自一人穿过大街把信投了出去。

  从夜里开始,闷热的天气渐渐消退了,呼呼的东北风越刮越大,星星点点的雨滴后,忽然一道闪电闪电划过天空,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就在头顶上炸响,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这样的闪电雷声在深秋的时节是少有的,让睡在床铺上的文工团团员的心里感到了莫名的压抑和恐惧,唯独瞿卫红一人觉得这声惊雷是旧时代结束的挽歌和新时代即将到来的宣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隐没在夜幕之中。

  秋去冬来,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文工团大院里的人陆续都走光了,连几个家就在涅原县周边村子的女孩儿也赶趟似的回了家,唯独只有瞿卫红与她在团里唯一一个无家可回的好朋友蒋梅还在文工团大院里。

  大年二十七的傍晚,瞿卫红正一个人在宿舍里写信,蒋梅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站在瞿卫红身后偷看。瞿卫红专心写信,竟然没有发觉,正写到「康德先生,彩霞小姐要回家了,也许你已经回家了,难怪等不来你的信。」

  一句时,忽听身后「扑哧」一笑,赶紧会有一看,却是蒋梅。蒋梅笑嘻嘻地说:「接着写啊,说不定你的康德先生马上就来团里接你结婚了嘞!」

  瞿卫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梅姐,你别胡说了,人家以前说过他有心上人了,我们就是笔友。」忽然,她头脑一转,反戈一击道:「我可不像你,在省城有那么个好哥哥想着你呢!」

  蒋梅一耸肩道:「我是有啊,我就敢和你说,可你呢,你怎么就不敢承认你喜欢『笔友』康德先生呢?」

  瞿卫红一个劲地直摇头,「我们连面都没见过,我怎么会喜欢他呢?」蒋梅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转,像变魔术一样的从军装兜里掏出了一封信,在瞿卫红面前晃了晃说:「那……这封信我就留着了?」

  瞿卫红这下可真是着急了,她跳起来想要把蒋梅手里的信抢过来,不料蒋梅抢先一步把信举过了头顶,「我说彩霞小姐,你急什么急,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

  「梅姐,快点给我,我等了好久的,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瞿卫红使劲跺着脚,高耸的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蒋梅忍不住扑哧一笑,一把抱住瞿卫红,把手里的信递给了她,凑到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瞿卫红的脸就忽然红了起来,急忙坐回了小桌前。

  蒋梅站在她身边嘻嘻笑着说:「哎呦,好瞿霞,乖瞿霞,姐姐不说你了,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专门来给你送信的吗?」

  瞿卫红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笔迹,扭头对蒋梅撅着嘴说:「今天看在你来送信的份上,我不生你的气了,但是不给你带盐水鸭吃啦!」

  蒋梅朝瞿卫红的床铺那边歪了歪头,看到她整理完毕的行礼,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句:「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讲完便格格娇笑着跑了出去。

  这边瞿卫红也不阻拦蒋梅,只看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开始读了起来,随着她眼球的左右移动,她的脸上逐渐洋溢出幸福的气息,有种说不出的快乐和愉悦感。

  当瞿卫红读到最后一句话「我回家后也许不会再回到这里远远眺望你的方位了,只愿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康德先生永远只有一个心上人,那就是彩霞小姐。」时,她的神色一下暗淡了下来,两行泪滴从脸颊滑落,滴到了薄薄的信纸上。

  瞿卫红等这句话等了整整一年,可等到时她的这份牵挂也要断了,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一年前的春天,在她从省城汇报演出回县城后不久后的一天,瞿卫红跟收发室的师傅打了招呼,赶在一个周日在里面寻找家书,意外的发现了一封没有贴邮票的信,信封上写着她的地址与宿舍号,收信人为「军中之花」,寄信人为「康德先生」,寄信人地址就在涅原县最北边的军营。

  瞿卫红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打开了信,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美丽的姑娘,请将这封信当作任你取名的信,也请你不要急着扔掉它。」

  看完这一段,瞿卫红撇了撇嘴,心里暗笑又是一封自以为高明的情书,这两年这样的信她收过不少了,可都被她无视掉了。她用同情的心态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可随着匿名信的发展,那颗自以为封闭的心房颤动了。

  「两年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是在从金陵回省城的船上,你听到了我的琵琶声,我是个非常胆怯,以至于不敢当面和女孩子说话的人,所以我跑了。一年前在省城,我又见到了舞台上的你,后来我跟随你的脚步,越过了千山万里,从省城来到这里做一名为伟大祖国戍边的战士,是为了捍卫猫主席的革命路线,更是为了能站在山头远眺着你所在的地方,我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勇气,决定用这封信向你言明一个我想了很久而又很难改变的想法,很想和你交一挚友,建立伟大的革命友谊。你如果能听懂我的琵琶声,一定也明白君子之交淡若水的道理,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也比不知道你是谁,如果可以请复信,最好一字也别写,交给收发室就好,我自会看到。请你原谅,革命军人不要用别人费心,切切。诚心奉上,静待。」

  信到此结束。落款是「康德先生」。读到此时,瞿卫红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在船尾那动听的琵琶声,在距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看到「故人」的信,瞿卫红惊讶之余有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好像是什么神明的旨意一样,眼前更是浮现出了一个腼腆文静的少男脸庞。

  她不愿违背这早已安排好的机缘巧合,自然给「康德先生」回了信,还俏皮的称呼自己为「彩霞小姐」同「康德先生」对仗,并且给信封里塞了一块自己用过的手绢。

  再然后,「彩霞小姐」和「康德先生」每周都会用书信交流,他们谈音乐,谈哲学,谈各自的家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事,可他们之间就是不谈各自的名字和各自的爱情。康德先生与彩霞小姐的故事只有瞿卫红在团里唯一一个也是她最信任的蒋梅知晓,为了避免旁人说闲话,蒋梅间隔几周就会替瞿卫红取信,这也是她今早为什么会来找瞿卫红的原因。

  整整一年的通讯,彩霞小姐和康德先生各自以「笔友」和「纯洁的革命友谊」界定他们的关系,但其实早已在字里行间互生情愫。彩霞小姐即便病了也会给康德先生回信,康德先生即便一周只有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也会抽空给彩霞小姐写信,诉说军旅之苦与思念她娟秀笔迹的心情。

  正如蒋梅所言,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这层窗户纸谁也不捅破,瞿卫红迟迟不走,无非就是心里惦念已经晚了一周的康德先生来信,可是这封信却眼看成了最后一封信,康德先生到最后也没说自己是谁,瞿卫红是多么想听他当面表白,可到头来,这份从来没被说出口的情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瞿卫红擦干了眼泪,把那封信整整齐齐的叠好又放回了信封,再把信封放进了兜里,她不想让任何人找到这封信,因为出身因为美丽因为乳房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桌上还有一封信,那是瞿卫红写了一半的,本来要给康德先生的告别信,这也不用再写了吧!她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快步走到床铺前,背起收拾好的行囊,头也没回的出了门。

  瞿卫红走到汽车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说是汽车站,实际上也就是三间小瓦房一个大院子,买了从县城去省城的车票,她一个人费劲的背着行囊坐上了车。好在天色已晚,车上有不少空座位,她赶紧找了个靠里的坐下来。

  汽车准时开动了,这时天已全黑,车子缓缓驶出了大院,走上院外的石子路,瞿卫红手里拿着那封康德先生的来信,又看了一遍,当车后掀起滚滚泥尘时,一封信封从窗外扔了出来。

  人在旅途,从公路转铁路,又从铁路转航路,折腾了三天多,大年三十的下午,瞿卫红终于回到了阔别已经的家乡金陵,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母亲还好不好,父亲回家了否,未来自己该何去何从,可就是每晚都在做噩梦,而且是同一个梦,她记得每一个恐怖的细节。

  在一个黑漆漆,冰冷冷的地方,有一只可怕而丑陋的牛鬼蛇神拼命地追着她,她喘着气,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前没命飞奔着,身后就是牛鬼蛇神的吼叫声。

  这牛鬼蛇神有三层楼高的身躯,头顶着两柄象鼻长的角,全身披着黝黑的粗毛,像座小山般地,每走一步,长着尖爪的脚掌便将地面震得直摇,便将跑在前面的瞿卫红震得脚心发软。

  牛鬼蛇神的脚步愈来愈沉重,吼叫声却愈来愈接近了。她的脸上遍布着汗水,她全身酸软,心脏好像就要跳出喉咙,呼吸声极度急促,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就快跑不动了。

  「崩!」牛鬼蛇神的脚掌又一次重重地踩在地上,地面又一次剧烈地震动着,像地震。

  「噗通!」瞿卫红一跤跌在地上。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嗷叫声已到耳旁。

  瞿卫红慌张地转过头来,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朝着自己压过来,毛茸茸的手掌碰到了自己被汗水泡湿了的身体,「不要……」她歇斯底里地狂叫着。

  但身上一阵剧痛!她的两只手臂,已经给活生生地从自己的身上撕了下来。血!四处飞溅!

  「救命啊……」瞿卫红声嘶力竭地叫着,可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和牛鬼蛇神。这牛鬼蛇神的手掌按到她的胸前,握着她胸前高耸的一对乳房,尖锐的指甲插入柔软的肉团。

  瞿卫红恐怖地挣扎着,但胸前再次传来一阵剧痛,「嗷嗷嗷……」牛鬼蛇神的手里抓着刚刚从女人胸前挖下来的血淋淋的奶球,嗷嗷叫着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瞿卫红的眼睛布满着恐怖的神色,一张原本十分秀丽的脸蛋在恐惧和痛楚中扭曲着,被冰冷的汗水打湿的一头秀发,散乱地披在脸上。毛茸茸的兽掌,再次向她的身上探去,「不要……不要吃我……救命啊……」瞿卫红用尽最后的力量,血淋淋的身体向后退缩着,凄厉地号叫着……

  偌大而宁静的空间,遍布着恐怖的惨叫声,牛鬼蛇神的嗷叫声,和血腥嘴嚼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瞿卫红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时,船刚好靠岸,汽笛声与广播通知叫醒了她。吓得一身冷汗的瞿卫红精神恍惚的背着行囊下了船,母亲已经等在码头的最前沿了。

  「妈妈……」

  「小霞……」

  这对母女在码头边紧紧地拥抱着,热泪流淌在母女之间。

  瞿卫红已经三年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在这三年来她成长了太多,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不知天高一个人跑到革委会要求释放父亲的无知少女了,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识人明物,学会了隐忍沉默,但这一刻她只想做一个躲在母亲身边的小女孩儿,所有的委屈仿佛都化成了晶莹的泪花,在母亲面前消散了。

  她的母亲内心的喜悦更是溢于言表,欣慰与团聚充盈内心,女儿的一封封家书里叙述的一件件事情,从旁人听说女儿在文工团的优异表现,她深深以女儿为荣,紧拥着宝贝儿女儿喜极而泣。

  她们久久都没有放开,幸好这个年代民风淳朴,瞿卫红的行囊就放在原地也无人偷盗。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擦干热泪,抚着她的头发,慈祥的说:「小霞,你都这么高了,妈妈差点都认不出你了。」

  瞿卫红破涕为笑,调皮地眨着眼睛,「妈妈,我你还认不得,你看看我。」她又把自己的胸膛挺高了说:「团里伙食好,又大了不少,最好认了!」

  「好啦,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母亲用手轻捏了一下瞿卫红的脸颊,语气有些责备,但更多的是温柔,「小霞啊,时间不早了,妈给你买餐做饭去,把行李拿上,咱们回家!」

  母亲二人手拉着手离开了下关码头。回到家,母亲把家里所有攒的肉票,粮票,副食票全都拿了出来,买鱼割肉,洗菜做饭,好一顿忙活。晚上七点,一桌热腾腾的年夜饭出炉。

  饭桌上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还有瞿卫红最喜欢吃的狮子头,但瞿卫红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回来的几个小时里她每次问到父亲,母亲就会转移话题,她觉得不对劲了,心里放不下。

  母亲也发现了女儿的异常,顿了顿说:「小霞,你爸爸的事情还是没个说法,他现在已经从牛棚转押到市里的监狱了,我前两天刚去看过他,他身体不太好……」

  母亲突然不说话了,瞿卫红意识到触及了母亲的伤心之处,赶紧低声安慰她说:「妈妈,你不要伤心了。既然爸爸已经回市里了,他一定会回家的,他的身体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家人很快就会团聚的。」

  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说:「小霞,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妈妈很高兴,四人帮倒台文革已经结束了,我们一家人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这两天在家你去看看你爸爸,他也很想你。」

  瞿卫红点了点头说:「妈妈,我也好想爸爸,你跟我一起去吧,爸爸看到我们都去一定会很开心的。」

  哪里知道母亲摇了摇头,瞿卫红细细端详着母亲的面容,与她印象中的要更饱经风霜了,不到五十岁的人,半头已是银发,额头纹更多,乳房也开始下垂,连往日里的坚毅也没了。她难以想象在自己离开的这三年里,母亲一个人经历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让母亲变得如此憔悴,她的心好痛好痛。

  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移向墙壁上,在猫主席大头像之下是父亲的照片,年夜饭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起来,谁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吃,吃完了收盘子洗盘子,再洗澡睡觉,瞿卫红阔别三年回家后的第一个除夕之夜便结束了。

  大年初二的下午,瞿卫红一个人踏上了去往城南监狱的路。这个地方她从前很少走,一点也不熟悉,拿着母亲画的地图也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想找人打听一下,可看那些路上的人或步行或骑车都是脚步匆匆车轮滚滚,像有什么急事似的,却也不好意思把人家拦下来。

  正在为难,忽听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同志,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瞿卫红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男人。这男人身材高瘦,穿着剪裁合体的中山装,皮肤白净,眼睛不大但很神气,鼻子不高但很挺直,两道淡淡的眉毛十分清秀,嘴角有点微微向上翘起,给人一种笑眯眯的感觉。

  「同志,我就是在这里转转,没什么困难,谢谢你这么热心啊!」

  瞿卫红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走,现在来了个听口音也不像是金陵本地的男人搭讪,现在的她要去看望父亲,哪里有时间和路人聊天呢?所以她没多做停留,转身准备就走。

  「同志,你是要去城南监狱吧?你现在的方向正好反了,我带你去吧!」

  热情洋溢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瞿卫红一脸惊讶的看着这男人,水汪汪的大眼睛犹豫不决,那男人忍不住笑着说:「怎么,不放心我啊!那我给你指路,你自己去。」

  「我……我看你像个好人,你带我去吧。」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去哪?尽管心头万千疑惑,但瞿卫红还是点了头,说来奇怪,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反感,而且觉得他有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全感。

  就这样,这一男一女出发了。男人走在前面,瞿卫红跟着他的脚步走在后面,走大街,穿巷子,钻小路,才十五分钟,瞿卫红就看到了一道黑色大铁门和上面的四个字:城南监狱。

  思亲心切的瞿卫红顿时忘乎了一切,提着母亲准备好的盒饭和探望证,急不可耐的跑进了警卫室。送她来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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