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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 第5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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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就有一个心在右侧。”这话听得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唐谧知道此处的解剖学不发达,又没有x光,这话恐怕根本没人相信,便道:“不如请莫殿判或者任何一人来摸摸司徒宗主的胸口,当然,前提是要让谢殿监先扣住司徒宗主的脉门,不让他使用内力。要知道,司徒宗主的内力精深,否则也无法先用内力逼出大量鲜血造成心脏受伤的假象,再用龟息心法让身体处于几乎死亡的状态。”
“司徒明的心脏靠右”这事完全是唐谧根据自己的知识猜测而来,故此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然而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见得必须真是稻草,唐谧秉着事到如今就算血口喷人也无妨的原则,将这最后的一枚炸弹扔得掷地有声。
果然,这一击彻底击溃了司徒明的伪装,但见他一直佯装镇定的面上狠厉之色忽现:“不错!我是耍了花样,可那都是为了除掉你这个妖女。”说到此处,他一指唐谧,咬牙狠狠道,“这个妖女,就是魔王华璇的转世!”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唐谧心中有鬼,但知道司徒明定然不是赤玉宫之人,故而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知道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也拿不出什么凭据,于是努力装出愤怒的模样道:“你倒打一耙、血口喷人!”
司徒明冷笑道:“我也给你看个凭据,本来这是我想在成为堕天大人的继任之后献给诸位武林正道的礼物,现在只好早些拿出来了。悦儿,把把我房中阁柜里的那只檀木盒子取来。”
未几,司徒悦取来盒子,司徒明打开来取出一枚比拳头略小的琉璃球,球中装着半满的红色液体。
他举起来对谢尚问道:“谢掌门,这个你可认得是做什么用的?”
谢尚当然知道,那是唯有自己可以打开的剑冢中所藏的“血影琉璃”,但据说已经全部被一个叫做李三的仆役毁坏了,不知为何现身在此,他不禁犹疑道:“这是堕天大人留下的‘血影琉璃’,通过它可以看出谁的身上有魔血,可是它不是应该已经全部在意外中毁坏了么?”
司徒明沉声道:“不错,这正是‘血影琉璃’,这世上唯一一颗没有被毁掉的‘血影琉璃’。它是堕天大人将华璇的血液兑入各种药液施以术法而成,如若谁的体内有魔血,在它的光照之下身上便会呈现血管毕露的痕迹,而体内华璇的血越多,那血痕就越清晰。如今,请诸位看看这个妖女吧!”说完,司徒明拿着那血影琉璃走到殿门外的阳光里。
在秋日明丽的阳光下,这拳头大的红色圆珠向四周散发出一圈圈犹如潮汐的浅淡红光,一点点淹没了殿内殿外的每一个人。人们浸没在淡薄如雾的红光中,发现自身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再把目光投向那站在大殿内的少女,却见她身体所有裸露在外的部分都几乎变成半透明状,唯有殷红而狰狞的血管遍布面孔、脖颈和手部,颜色鲜艳如赤红的珊瑚。
“魔王,她就是魔王转世!”
“抓住这个妖女!”……
纷乱的声音顿时不绝响起。
唐谧震惊地睁大眼睛,抬起手,看着红光中自己清晰异常的血管,那里面奔腾的血液红得张狂妖异,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冲破她半透明的皮肤,喷薄向天空,洒下一场腥风血雨。耳边,人们嘈杂的呼喊都变了声调,她无法听懂任何一个句子,周围的世界快速旋转起来,似乎要将她抛离,又或者要将她吞噬。
忽然,一个声音冲破混乱。她清楚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少年道:“唐谧不是魔王!”这声音底气十足,带着年轻的锐度,利斧般劈开由无数声响纠结而成的混沌。
唐谧回过神来,发觉四个好友已经仗剑围在她四周,而刚才开口的正是桓澜。就像每次这少年一认真起来的模样一般,他的身体会在不知不觉中绷紧,却并非是因为紧张以至于僵硬,而是仿佛有什么力量被从沉睡中唤醒,开始酝酿爆发前的风暴,于是肌肉和皮肤被这孕育中的力量充斥,显出充满力度的线条。
唐谧对桓澜似乎要拼命的架势有些担心,凑近他低语道:“桓澜,没那么严重,帮我拖延些时间,我一定能想出办法解释清楚。”
“好。”桓澜应道,转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又转回脸继续盯着面前蠢蠢欲动的人群,似乎是说给身后的少女听,又仿佛只是在坚定自己守护到底的决心,压低声音道:“解释不清也没关系,我说过,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其他几人里以白芷薇的脸色最是难看,然而她平素虽然毒舌,一旦真的生气到极处反而说不出话来,只是剑横胸前,一副谁要上来就和谁拼命的架势。慕容斐虽然不语,脑筋却动得飞快,估量形势,谋划对策,却一时想不出个满意的法子,心里不免有些焦躁。张尉本拙于口舌,然而这时候却只觉心血涌动,仿佛有什么迫着自己要为唐谧大声疾呼,却又不知该如何替她辩解,无数言语堵在喉咙咯,终于冲出一句:“我拿脑袋担保,唐谧不是魔王!”
司徒慎此时已不知被谁解开了岤道,走到张尉近前,以他特有的尖锐嗓音骂道:“你的笨脑袋能担保什么?张尉,看在你我同室而居的份儿上,我奉劝你不要执迷不悟。这丫头平日就行为不端,分明就是个妖女!”
殿内殿外的众人前一瞬还或者鄙夷,或者愤怒,或者惊讶地盯着被揭穿骗术的司徒明,这一刻在血影琉璃的红光照耀下,却仿佛一同中了什么咒术般,对唐谧同仇敌忾了起来。司徒慎的话音刚落,已有气宗弟子按捺不住,举剑刺向唐谧。
四个少年原以为应该有理可讲,事情不会真的发展到要兵戎相见的地步,方才冲上来围住唐谧也不过是想先护住她,给她个申辩的机会。不想现下竟真的有人持剑袭来,剑气呼啸,杀意腾腾,分明是要取人性命。幸而桓澜反应奇快,纵身一跃接下这剑。
两人一交手,桓澜心中便有了底,知道这气宗弟子武功平常。他心中担忧唐谧,只想速战速决,手上便不留情面,调动雪殇一味快攻快打,三招便将其逼退。其余的气宗弟子见本宗弟子连剑宗弟子的两三招也招架不住,难免又气又羞,登时又有四个弟子持剑合攻而来。
桓澜以一敌五便立时显出几分弱势,白芷薇见了忙提剑上去帮忙。
这边司徒慎看气宗已经有人出头,心中戾气忽生,剑指张尉道:“让开,将那妖女交出来,要不然你真的要赔上脑袋了!”
“不让,你冤枉唐谧!”张尉断然拒绝道。
“我冤枉她?张尉你看清楚,她身上魔血奔涌,她根本就是魔王转世!我奉劝你,不要因为她与你交好,就黑白不分。”司徒慎越说底气越足,仿佛这样便摆脱了刚才唐谧带给自己和父亲的耻辱。
张尉也想不清魔血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即便想不清楚,这当口却也丝毫退让不得。他坚决道:“不让!不管她是谁,不管她身上流着什么血,她没做过错事,她没害过一个人,你们这就是在冤枉她。除非我的脑袋真掉了,否则你休想靠近她半步!”
“好,这就是说,就算她是魔王你也要护着她了?那我和你也就没什么情谊可讲了。”司徒慎说完,长剑一抖,攻向张尉。
张尉和司徒慎一交手,便只剩下慕容斐一人在唐谧身侧。
他眼见四周虎视眈眈的众人,不敢随意行事,长剑护住唐谧,贴近她耳侧低语道:“唐谧,你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
“没有。”
“想出脱身的法子了吗?”
“没有。”
虽然情势迫人,慕容斐却忍不住笑了笑道:“真糟糕啊。我也想不出对策,那就继续用张大头的法子吧。”
张大头的法子吗?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面对千夫所指,作为万人之敌,唐谧在明白了朋友心意的刹那,竟然也忍不住笑了笑。
混乱之中,慕容烨英和祝宁已经从外面冲入殿内。慕容烨英见桓澜和白芷薇以二敌五,当即出手相助。祝宁快转几下轮椅,挤过人群,向谢尚大声恳求道:“掌门,不能不让唐谧解释啊!”
谢尚眼见形势忽突,心中一掂量,觉得相较魔王转世这事,司徒明可算是“家丑”,倒不如等清源寺等武林门派走了之后再计较,于是长啸一声压过众人的喧哗,大喝道:“住手!”众人被这一声爆喝震慑,立时停手安静下来。
谢尚的目光一扫殿内殿外诸人,转向唐谧道:“唐谧,你自己可有什么话要说?”
纵使唐谧平时巧舌机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得迂回作答:“为何要我解释?”然后她一指躲到人群中的司徒明道,“这人是个大骗子,他已经假装过堕天转世,为什么你们却还要相信他随便拿出的一个琉璃球?”
唐谧将矛头重新指回司徒明,不料司徒明此时却已镇定下来,毫无愧色地道:“不错,我承认我欺骗了大家,但那是因为我知道开山祖师已经不能转世,魔血即将觉醒,而我蜀山却无法齐心合力,这才出此下策,以堕天转世之名凝聚蜀山和天下正道,共伐魔道。”
说到此处,司徒明转向李冽,言真意切道:“冽儿,我承认穆显之死与我有关,可那是因为他早已背离开山祖师的遗训,沉迷邪魔歪道的术法。而你爹爹的确是被他所杀,就是因为你爹爹一向主张不能对魔宫手软。我杀穆显是在为你爹报仇啊。”
这世上知道李冽生父是剑宗宗主穆晃的人并不多,故此大部分人听司徒明提到李冽的爹爹都不知所言何人,然而听司徒明所言,那人显然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和魔道势不两立。于是,众人的目光一下又都投向李冽,倒要看看这英雄之子要如何作答。
李冽盯着面部呈现出鲜红血管的诡异少女,半晌无语,脸上更是没有半分表情。
司徒明见了,连忙又道:“这妖女不管和你说过些什么,有哪个凭据能证明你爹不是穆显所杀,你又怎么能知道她没和穆显勾结?如今你竟然受她蛊惑,和她一同对付我。不错,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不择手段之错,对你也有过利用和欺瞒,但那又如何?我总不能眼看着魔血觉醒,魔王重临而无所作为吧?你爹爹倒是不使阴谋诡计,行事光明磊落,可是结果却被这些j人所害。今日之事,他如果泉下有知,如何能瞑目?”
司徒明这话说完,李冽强装平静的面孔微微变色,琥珀色的眼睛里一时间风云涌动。
唐谧盯着对面眼神骤然变化莫测的少年,忽然莫名有些伤感,不自禁地开了口:“李冽,我告诉你的一切,还有给你看的凭据,和我让我的朋友们看到、知道的一样多,你不想想,为何他们就可以相信我?”
李冽缓缓握紧双拳,终于开了口:“唐谧,我想让你明白一件事,现在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而是,我选择了不信你。因为只有这样,对我,对我爹,对浮生阁,甚至对蜀山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李冽此话一出,便犹如代表蜀山之外的武林正道摆明了立场,殿外聚集的江湖中人立时有人应和道:“不错,不管如何也要先抓住这妖女!”“李阁主说得对,魔道中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清源寺的同光方丈在众人的叫嚷声中转向谢尚,双手合十道:“谢掌门,这孩子虽然是蜀山剑童,但还请秉持江湖公道,将她擒住,给武林正道一个交代。”
白芷薇听到此处,终于再也忍不住,出口骂道:“臭和尚,你根本是想借机害死唐谧,取走玉魂。”
白芷薇对清源寺方丈如此无礼,顿时激起武林群雄的怒气,一时间,殿内殿外无数人叫骂着抽出武器冲向殿中的几个少年,慕容烨英和祝宁欲要阻挡已是不及。
就在少年们横剑胸前,准本拼死一战的当口,唐谧却忽然被人拦腰抱起,待她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已在顾青城的怀里。
“王上莫怕,有臣在。”他轻轻在她耳边道,说着将剑抛向半空,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带着唐谧御剑而起,冲上了蓝天……
1o6、最后的碎片
唐谧的脑袋仍然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她从高空往下瞟了一眼,烟火缭绕、人头攒动的青虹阁已被撇在了远处。想来那里此刻的局面一定混乱无比——术宗宗主携魔王逃跑,恐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这个更耸动和令人震惊的事了。
她这样一想,用力挣了一下环住自己腰部的那双手:“你让我回去,我不是魔王转世,我能说清楚,有人陷害我!如今我要是跑掉,就讲不清了。”
“怎么又如此说,不是在佟敖他们那里就已经认了么?”顾青城微笑,仿佛在同斗气的小孩儿说话。
唐谧就算早料想到顾青城的身份,这一刻心中依然一沉:“我那时是为了能活命和不祸及我的朋友才那么说的,完全是权宜之计。顾宫主,我无意与你们赤玉宫为难,但是你也别让我在蜀山混不下去,可好?你放我自己回去,我总有办法澄清真相,如果我们是被追兵抓回去的,反倒陷入被动,也于你不利。”
顾青城温和镇静地道:“追兵倒是不怕,整个蜀山这驾剑飞行的功夫能赶上臣下的只有谢尚一人,此时恐怕他正焦头烂额、不知所措呢。谢尚武功虽高,却不善于应付复杂的局面,更缺乏解开千头万绪的耐心,这一回够他头疼的。”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转而问道,“王上还是未曾想起来么?”
唐谧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怨气,只觉身后之人不顾性命也好,耐心温言也好,都并不是为了自己,不由冲口而出道:“我不是什么魔王转世,难道还没讲明白么!华璇自己都不相信有转世一说,就连王凛最后也寻求其他的办法来维系力量,你们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顾青城却并不生气:“待我替王上取回一件东西,王上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唐谧这才发现两人此时已到了“断背山”上空,正快速冲向山下的黑雾谷,她忙问:“是去什么地方?”
“避室。”
唐谧心中忽有所悟:“因为那里的盔甲?”
顾青城环着唐谧的手一紧,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王上感觉到了?那可是王上最得意的宝物!”
唐谧心中气结,扭头喊道:“究竟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呢,我不是魔王的转世,我只是去过那里,所以才知道一切,如此而已。”可是说完,她又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在接近幻海湖底和避室的时候所产生的奇怪感觉,还有去年在桃花障的幻象中所见的情景,心中便有些发虚。
然而,她从心底里极力排斥自己是华璇转世的可能。我就是我!她这样想着,赌气地瞪视着顾青城。
顾青城却并不愠恼,什么也不说,默念口诀,伸手指向挡在眼前的黑雾。那雾随即向两边散开,避室的灰白圆顶依稀可见。
顾青城为了避开穷奇那个麻烦,并未用术法打开树冠撑起的穹顶,而是催动飞剑灵巧地在巨大的枝桠与尖刺中穿梭,向避室的圆顶落去。
唐谧装作已经全盘了解真相的模样,问道:“你让华璇的魂兽引我来这里看穆殿监饲喂穷奇,不怕我出什么意外么?”
顾青城正引剑下落,听她这么一问,稍一迟疑,还是带着唐谧跃上屋顶,长臂一挥,飞剑凌空回旋,反转入鞘,这才道:“原来王上连这些也都知道了。”
唐谧点点头说:“是,我知道了你们借刀杀人的计策。避室是迎接堕天转世的地方,只有宗主和掌门还有殿监才能来,能知道穆殿监何时来,来干什么的便只有你和萧掌门、司徒宗主三人,而魂兽是华璇的,所以这自然是你的安排。但是我不明白,你身为赤玉宫主为何不考虑我的安危?”
唐谧这话说得口气寻常,不想顾青城却听得极重,猛地身子下沉,跪在唐谧面前道:“请王上恕罪,臣此计确实有所疏漏,没防备王上会被李冽所伤,几乎送命,但引王上来这里之时,臣确有交代青猿要守护好王上。后来王上在华山出事,臣也问过青猿为何没有保护好王上,只是它不能人言,表达不清,但似乎是不及出手,王上就被李冽所伤,而之后救王上的也是它。臣虽然不知为何王上会替李冽掩盖,但既然王上有此意,臣便也未曾去动那少年。如若王上要报一掌之恨,臣定于十日内提此子人头来见。”
唐谧听了心中又生疑团,如若顾青城此时没有说假话,那么灵璧或者说青猿就算是在顾青城的面前也掩饰了自己能说人言这一点,这又是为什么呢?魂兽都是靠和魂主心意相通来行动,自己会说话写字本就是闻所未闻,那个可以脱离华璇独立存在的青猿从这些特点来看,怎么越看越像是一个怪物?
唐谧一想起这只行事诡秘的青猿,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很久未曾想起的画面——白光划过指尖,鲜血在暗夜中漆黑如墨,黑色的液体坠入浓沉的夜色,恍惚间自己也在不断下坠,坠向不可知的未来……
“啊。”唐谧失声叫了出来,“那青猿取走过我的血!”
顾青城不懂唐谧所言何意,却兀自紧张地追问道:“王上的意思是青猿伤害过王上?”
然而唐谧却忽然不再言语,仿佛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青城见状,以为她还在分辨他方才所说的真假,有些焦急地说:“王上这就请去取回英铁战甲吧,拿到宝物王上也许就会想起臣。臣等了王上足足百年,又怎么会不顾虑王上的安危呢?”
唐谧来不及去想顾青城怎么可以等上百年,便被带下屋顶,入得室内,一看仍是她曾经见过的模样——空屋内居中放着一副战甲和一面巨大的铜镜。她想起上次和同伴们来时未曾解开的谜题,指着战甲问道:“顾宫主觉得这里为何要放置增加力量的宝物?”
顾青城闻言,神色顿时有些许激动:“王上想起来了是吗?英铁战甲是王上当年最得意的宝物,穿上此甲战力陡增,王上当年……”
唐谧摆了摆手,示意他已经离题,继续问道:“那日在御剑堂地宫的静室,我听见你们讲述迎接堕天转世的经过,那镜中的大火和你可有关系?幻海五个破阵位上出现的小洞,你该清楚是从何而来的吧?”
顾青城没料到唐谧竟然已经知道了如此多的事,心中既惊讶又有些期盼:“臣十三岁入蜀山,在这十二座山峰中寻找了十余年,就是为了能够找到蜀山压制王上转生的秘密,并且阻止王凛转世,从而一举击败蜀山,完成王上的霸业。皇天不负苦心人,臣终于赶在王凛转世前发现了幻海那五行阵和此地还有他的陵寝三处相互呼应,构成一个大阵,而这阵应该就是为王凛转生而准备的,破阵之处就在幻海。至于王上问及为何王凛于此地放置增加力量的宝物,臣以为,王凛所期望的转世并非普通世人所说的重生转世,而是他企图带着过去的力量和记忆重回人世,故而,在他转世的那日此地才需要臣与蜀山其他四巨子的力量,并以英铁战甲增强,那时这面铜镜便化作六界之门,将他迎回。”
唐谧一听顾青城说原来那蜀山的三处所在竟然一起构成了一个大阵,便在脑海中摆放了一下避室和幻海阵法以及王凛陵墓的位置,发觉正好形成一个正三角。然而,她再把这三处的结构仔细对比一下,顿时明白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心湖骤然翻腾难平。
“原来,如此。”她低声自言自语,垂下眼睛,掩饰住初面真相的悲哀,轻声问,“你这十多年一定很辛苦吧,不妨讲给我听听。”
见此前一直硬撑着的少女忽然柔软下态度,顾青城有些始料未及,若是她始终如方才那样与他对顶,他便觉得心中仿若也有一股心气顶在那里,即使是面对等待了这么多年的人,仍能不卑不亢地从容应对,可是这一刹那,苦甜难辨的心情犹如春水破冰般奔涌而出,声音便突然失了控制,有些喑哑道:“这十多年有着盼头,臣倒不觉得辛苦,只是那被封在炼火炉中的一百年却很是煎熬,然而每每想到王上说过,我们这些追随者中必须有人能够活下去,否则百年以后,这些耻辱和仇恨终究会被后人淡忘,臣便拼命忍耐了过来。好在臣被封在炉中为了存活,每天只得练习王上教授的心法,积攒下百年功力,这才能在到达蜀山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成为宗主,若非如此,也无法接触到他们最重要的秘密。”
唐谧抬眼看了看顾青城,见这一向矜持自制的男子此刻略显失态的模样,心中酸涩,有一瞬犹豫着是不是还要再探查下去,继续问下去,残酷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那时自己是否要把一切都告诉这个人呢?可是她顿了一顿,终是开了口:“炼火炉是什么?”
“那是用瑛公主为王上寻找到的那块可以维系力量不灭的陨石所制。瑛公主本希望用它为王上找到可以让肉体不朽的方法,可惜还未试验成功,王上便离世而去了,但后来公主还是造出了此炉,人入炉后将炉半浸于岩浆中,百年后方可打开,能保持肉身百年不衰。青城入炉时是十三岁,百年出炉时仍是当年的模样。”
“被封百年,一定很难熬吧。”
顾青城见唐谧问这话时眼中现出悲悯之色,那是他在百年以前的那个女子眼中从未见过的神情,心中柔暖,微微摇头,故作轻松道:“比想象中的好,因为在里面整个人似乎都慢了下来,比如在那里眨一下眼睛的时间,在这里却可以眨上十次眼睛。再说,还有人每天来陪臣说话。”
唐谧忽然话锋一转道:“如此,百年之后你便以一个背景干净的少年身份,顺利进入蜀山御剑堂,再用十五年的时间成为术宗宗主。这期间,你仔细留心观察着蜀山,一点点掌握了各种对你有利的情报,比如每个人的性格弱点,制度上的漏洞等等,这样,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因势利导,让一切朝你希望的方向发展。在地宫放入尸王的是你,设计杀死穆殿监的也是你,确切地说,穆殿监是被你和萧掌门、司徒宗主共同杀死的,对么?”
顾青城对唐谧能了解得这么透彻颇为惊讶:“王上如何得知这些?”
“别的不提,只说你没有在静室揭穿我,便已经暴露了身份。地宫的钥匙华璇应该有一把,既然你是魔宫的人,那钥匙自然最有可能在你的手里,这样你便能将尸王放进来,更不用说你如果是魔宫宫主的话,还能调动魔宫人手在路上引我去桥头村,青猿也会听从你的指令。其实我如果早一些认出青猿就是当年在藏百~万#^^小!说偷看我的人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上它的当。那时它去藏百~万#^^小!说做什么?是不是因为之前我们打伤了尸王,你害怕出事,所以才令它去撕掉相关的书籍?”
顾青城略一沉吟道:“正是,臣见了尸王的伤口,担心伤它的人去藏百~万#^^小!说查找杀它的办法,所以才那么做的。要是青猿能把书拿出来就好了,但是王上恰巧也去了那里,它没时间找出解开护书结界的办法,这才忍着结界之火的灼烧,强行撕掉了书页。
“而尸王原是因为它的力量这百多年来一直被抑制,直到王凛转世失败后才开始恢复,将它放在幻海也是为了让它复原得更快些。那时,司徒明告诉臣下穆晃图谋血影琉璃的计策,臣下便顺势将尸王放入地宫,让它伺机除去这个赤玉宫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你却没想到穆宗主放弃了夺掌门的计划,而他后来入地宫的时候穆殿监也在那里,既然穆殿监见过了尸王,必然会起疑心,若是一路查下去,难保不查出来些什么,于是你就顺水推舟又设计了他!”唐谧说到这里,神色已不自觉地显出怒意。
顾青城会错了意,以为唐谧是气愤他也利用了自己,急急解释道:“王上恕罪,臣之所以那么做一来是因为觉得此事不会伤及王上,二来是臣一直不敢确信王上的身份。要知道,王上是出现在王凛转世的法阵中,那时臣在幻海内见到的只是一个不着片缕、左肩受伤的小女孩。照理说,既然是在王凛转世的阵中见到,我应该立时除掉这来路不明的小孩,但是那斜劈在左肩的伤口让臣下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它实在是太像当年王上自劈左臂的伤口。王上当年曾指着那鲜血如注的伤口,对臣说,你要记住我的伤,我的恨,我的耻辱。此言此景臣百年来未敢有一刻忘记!”
唐谧听到此处,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抢步上前,抓住顾青城的手:“你把捡到我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仔细说一遍!”
顾青城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却不敢违命,犹豫片刻,方才道:“臣在王凛幻海的阵中放入五颗破阵的陨铁珠,等到臣与蜀山其他四人按照他的遗信来到这避室发动五行阵后,只见到了镜中有模糊的人影,之后就是爆炸与熊熊的火光,紧接着便一片漆黑,而王凛的转世也并未出现。此后臣回到幻海想取走陨铁珠,却发觉它们已然融化,并把地面烧出五个洞来。这与臣所预料的结果有所差异,加之臣也并未看见王凛的转世死在眼前,不敢轻易触碰这些小洞,唯恐有所差池前功尽弃。
“数日之后,臣再去幻海查看,便看见王上昏在湖边,周身被淡黄的光晕笼罩。那光是保护王上的力量,臣施出全力才将之破除。至于王上为何会在那里,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王凛在世时与王上之间的事本来臣等就不全部知情,何况他的阵法深奥精妙,臣自知不能窥其全部,故此任何意外发生也不算出乎意料。但自那以后,幻海大阵的一草一木臣都不敢改动,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如今只要王上取回英铁战甲,想起往事,也许可以亲自去幻海一探,或可知道因由。”
唐谧听了,几乎已经可以看见那个破茧欲出的真相,面对事实的最后一块碎片,她的心中竟生出畏怯,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道:“我确实有些事情记不得了,但那次在桃花障中,我陷入幻象,自我催眠之下看见了一些旧事。我本以为那和陷入其他幻象时一样,看到的不过是虚妄的幻影,可是如今想来,也许那次所见便是我心底潜藏的记忆。”说到此处,她转身用手轻轻摩挲起那面巨大的铜镜,“我总觉得,这面镜子就是连接往事的大门,你能否在此处让我陷入类似桃花障那样的幻觉中,也许我便会看见那些忘记的过去。”
顾青城虽然不明白什么叫自我催眠,但知道桃花障与一般幻术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能够唤起被迷惑之人心中残存的虚像,而并非施术之人制造一个幻境将他人困在其中,所以当时唐谧所见必是藏于她脑海深处的记忆。听她这么一说,他心中喜悦,当下应道:“好,虽然此时节并没有桃花,但是以我之力,类似的事也能办到。”
彼时九月天气,秋色乍现,山中清凉,顾青城在施术后凝立在唐谧身后三步之外,看着对镜伫立的红衣少女,仿若也深陷幻象,回到当年时光。
那时的女子与这少女有截然不同的容貌,长身立于一人高的铜镜之前,身穿玄色绣金红燮龙纹的王服,两臂伸开,任宫人为自己整理。
她并不回身,只是从镜里模糊的影子中看了看跪地的十多个十来岁男童,口气随意道:“见过了,难为他们找来这么多头脸齐整的孩子,带去殿上候着吧。”
他不想与王的初次见面连正脸也未曾看见,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在离去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子鲁莽之勇,扭头回望过去,正对上一双春山秋水般的眉眼,纵是十岁的顽童,他心下也是一突。
玄衣的王者看见未曾应旨便抬头看向自己的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大殿上一班少年列队于王座之下,两边是执圭而立的臣子。王唇角勾笑,意图不明道:“给他们每人一把剑。”
这群男孩儿在来之前已被专人悉心教导过王的喜好,知道她喜欢干净整洁的男子,知道她笑的时候便要提了小心,于是心中都有些忐忑,要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些教导自己的人所说也不尽然。
王缓步走下御座,来到十来个持剑的少年面前,命令道:“向孤出剑。”
少年们一愣,没有人动,他一犹豫,第一个拔剑,这才带动了其他人。剑将将离鞘半寸便被击飞,十来把长剑一一落在地上,有节奏地叮当脆响,而王已转身,手中却无剑。
她坐回御座,面无表情地看着众臣道:“这些孩子就算再教导五六年,能与孤匹敌么?说什么让孤教导一队自己的亲卫军,到底何意?站出来讲个明白。”
殿下一片死寂,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躬身出列:“王上既然不愿大婚,子嗣却总是该有的。既然寻常男子王上看不入眼,那何不亲自教导一个满意的出来?这些孩子身家清白,心纯质朴,年后必是芝兰玉树之才,常伴左右也是人生美事。”
后来他才知道,王的婚嫁和子嗣之事几乎已经成为朝堂最令人头痛的难题,在这之前,臣子们已经想了无数办法,上了百本奏折。但那时候模糊明白些人事的少年只想赶快逃离王宫,而王遣在走其他几人之后,却唯独留下了他,那个首先拔剑的少年。
王只是于闲暇时以教导他来打发时间,并未存着任何其他的心思。她何尝没有自己的男人,只不过不愿为他们生育。只有一次,她私下对他说:“我希望从我腹中孕育的孩儿会像一个人,有他那样的眉目和性情,只是终此一生也无此可能,故此还不如没有。我创造的东西结束在我的手里也是很好呢。”那时的王看上去那样的年轻,站在宫城的最高处俯瞰这世上最繁华的都市,极远处的江水开阔,千帆万舸穿梭其上,匆匆如时光之流逝。
少年忽而觉得伤感,竟是鼓不起勇气去问那个人究竟是谁。
1o7、不如归去
顾青城见唐谧站立不动,在幻境中徘徊良久也未醒来,心中觉得不安,伸出双指点在她的眉心默念口诀,进入她的幻象。
那幻象竟是百余年前赵宫被攻破时的情景,血色的暴雨从天而降,砸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战甲上满是血污的王又一次站在宫城的最高处,左臂已失,右手捂住左肩的伤口,笑得张狂如胜者。
宫殿下仰望她的银甲男子脸色悲戚,嘶声道:“对不起,原谅我!”
年少的自己在那一刻提剑赶来,扶住王遥遥欲坠的身体。她全副铠甲的身子实在太重,少年一个踉跄方才站稳,发现手中已经有了把缺齿小梳样的东西。
“这是蜀山地宫的钥匙,也许有用。”她的手指向身上那道有鲜血汩汩涌出的伤口,“要记住我的的伤,我的恨,我的耻辱。”
银甲的男子这时已奔到他们的身边,少年挺剑想要护住王,可是还未出手,长剑已被击飞,整个人仰面飞出,血雨灌入口中,在喉间留下刻骨的疼痛。
银甲的男子抱起王奄奄一息的身体,转头对满面恨意的少年道:“想报仇的话,你要更加强大。”
那是少年第一次看见那传说中天人一般的男子,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拿不起复仇之剑的手,在血水中瑟瑟颤抖。
顾青城闭上眼睛,不愿去看这一幕。这十余年来每一次对着那银甲男子跪祭的时候,他的喉间便会疼痛,那里自然并没有伤口,可是血肉关于痛的记忆却是如此的深切真实,恍如淋漓的血雨又在灼烧。
待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面前神色惊慌的女子俨然就是唐谧长大之后的模样。
只见唐谧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她急转回身,盯着身后错愕了一瞬,才醒悟过来,冲去开门。门打开的瞬间,熊熊的烈火伴着气浪将她一下子推倒,她翻身爬起来要再往火海里冲,却看见两个身上冒火的人也在冲向她。那两个人尖叫着,挣扎着,身上的毛发和肌肤在火焰中被烧得滋滋作响。
“谧谧,快跑,快跑啊!”在烈火中挣扎的女人号叫着。
“爸爸,妈妈!”唐谧哭喊着试图去帮助他们,忽然又是一声爆炸的巨响,气浪袭来,将她完全掀翻,撞在一面落地镜上,镜面四分五裂砸下来,明晃晃的一大片玻璃如闸刀一样切入了她的左肩。
就在这个时候,顾青城觉得身后有掌风袭来,他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