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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 第5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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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你死时能合上眼睛,玉羊姐姐就告诉你其中的奥妙好了。”

  三个少年见自称玉羊的少女也不过就比自己大上岁余的模样,却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谈论杀人,心中都生出些微的寒意。

  只听玉羊道:“你们以为这隐蛛丝是普通的丝线么?错,错,错,它是妖物,是可以自己走动生长的妖物,自然还可以寻找伙伴。我只要在林子中四处都撒上一些,它们就能主动找到你了,因为嘛,你们低头看看那小子的脚就知道了。”

  唐谧和白芷薇看向张尉的脚,见一条若有若无的细丝正正缠在他的脚踝上,只是他们这夜所见的隐蛛丝大都是棉线粗细,这一条却细如发丝,如果不是玉羊提醒,根本就无从察觉。

  张尉气急,伸手去拉那细丝。唐谧想起方才慕容斐都无法切断细丝,桓澜也被它划伤,便知道这细丝坚韧如刀,忙说:“小心。”不想张尉一把就扯断了那蛛丝。

  玉羊在树上看得直摇头道:“真是欺负弱小,要是三股隐蛛丝拧在一起你再扯扯试试,非割掉你的手指头不可。”

  唐谧这才明白原来这叫隐蛛丝的妖物其实和棉线一个道理,单单一条很脆弱,但是几股合在一起便极其结实,只是也就容易被看到一些,便不服气道:“哼,要是三股合在一起的,我们还能遭你暗算?”

  “随你们怎么说,天色不早了,没工夫和你们再费唇舌,赶快领死吧。”玉羊说完双掌一张,数十条几近透明的隐蛛丝如雨一样从她的掌中倾泻而下。

  唐谧知道这隐蛛丝是妖物,不敢与之接触,忙施出风盾罩在三人头顶。隐蛛丝遇到风盾,弹落到地上,立时跳起,又从四方攻击过来。张尉和白芷薇忙挥剑抵挡,宛如同时和数十条细蛇激战,只是剑击在隐蛛丝上,无法斩断它们,只能击飞,那蛛丝在地上一弹便又攻了过来。

  唐谧加入战局,边打边对张尉道:“大头,这么耗下去咱们最后还是输。你用幻乱八剑,我和芷薇护着你。既然是妖物就是有感官的,混乱掉它的感官看它还怎么和我们斗!”

  1o2、至少不是一个人

  玉羊好整以暇地站在树上,看着地上的三个少年剑花翻飞,与数十条隐蛛丝斗得难分难解,觉得十分有趣,但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打着打着就几乎变成那个少年在独立支撑,而两个少女则只是在少年顾不过来的时候为他补防一剑,难不成两个少女已经内力不济了不成?

  又看了一会儿,只见先前进攻得很有章法的隐蛛丝越打越像没头苍蝇,心下暗叫不好,猜到一定是哪里不对,眼见着几十条隐蛛丝渐渐失去战斗力,双手一张,又射出数十条。

  唐谧正在全力护着张尉,冷不防头上又是一场丝雨砸下,慌忙用风盾去抵挡,骂道:“死丫头,你身上哪里藏了那么多鬼东西,难不成你自己就是妖怪!”

  玉羊嘻嘻笑道:“差不多,这些隐蛛丝是寄生在我的身体里的,我和它们早就合为一体了,你要愿意叫我妖怪也行。”

  唐谧一惊,心道不好,如果玉羊没有瞎说,不知她还能放出多少隐蛛丝,可张尉的幻乱八剑极耗心力,这样拖下去可不行,当机立断道:“芷薇、大头,设结界!”

  三人逼开一轮隐蛛丝的进攻,抢到一刹布下结界的时间,互相握住彼此的手,合力设下一个将三人四面围住的小结界。隔着无形的结界,只见无数隐蛛丝纠结成网状,吸附在结界上,开始吸取力量。

  玉羊跳下树,在结界外边绕圈边道:“怎么,不想打了么?我的隐蛛丝虽然没姐姐的厉害,不过吸光你们的那点力量也不用耗时很久的。我劝你们可千万不要继续耗费心力维持结界,反正最终都会被吸走。”

  白芷薇有些不安地看向唐谧,问道:“怎么办?”

  “我们再坚持一会儿,这样总比幻乱八剑耗费的心力少,只要等到桓澜和慕容斐赶到就好,他们的武功强于对手,一定会赢!”唐谧答道。

  玉羊听了,仰天大笑起来,笑够了才说:“小妹妹,我没告诉你玄蜂和青牛也是和我一样的妖怪么?”

  唐谧他们三个在赵宫都见过华璇和华瑛讨论将人与妖结合的邪术,唐谧和白芷薇又见过释鬼,加之最近两人还读了颇多邪术的书籍,对青羊他们三人身上都寄生着妖物这事倒并不很震惊,倒是有些担心桓澜和慕容斐是否能应对。

  唐谧心下两难,不知道是该继续坚持守在结界中,等着桓澜和慕容斐击退了对手找过来,还是冲出去战斗。如若坚守在结界中,那么三人必须不断消耗心力以维持结界不被隐蛛丝破坏掉,时间长了,若援兵不到,便只有耗尽心力,全凭武功硬拼这一条路。而冲出去的最大顾虑则是不知要如何克制这些隐蛛丝。他们三人的武功不及桓澜与慕容斐,若是没办法快速杀掉玉羊,和数百条隐蛛丝鏖战下去,最后还是要力竭而死。她这样左右盘算颇久,见玉羊的隐蛛丝远没有那个破掉御剑堂结界的女子厉害,而自己三人布下的结界似乎损耗不大,终是决定守下去。为了减少耗力,三个人索性盘坐在地上,闭目静心。唐谧正好可以静下来思索这夜发生的种种,心里渐渐有些明晰起来。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桓澜的声音传来:“我们到了!”

  三人心中一喜,同时张开眼看去,只见桓澜和慕容斐并肩站在七八步之外,此时天色微明,林中淡白的晨雾初升,漫过两人的衣摆,恍然有几分不真实。

  唐谧刚想唤住两人,忽然觉得不对,低叫一声:“芷薇、大头,加力维持结界。”

  “怎么了?”白芷薇问道,虽然没有明白还是依言而行。

  唐谧盯着对面的两个少年道:“你何时见过桓澜和慕容斐两个站得如此近,还用‘我们’这个词来着?”

  白芷薇一想,可不正是这样?虽然五人常在一起,可是桓澜和慕容斐之间总是保持着距离,此时如果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大一些,并且桓澜是说:“我和慕容斐到了。”这才像他们平常的样子。而会出现面前情景的原因,如若不是刚才两人合力浴血奋战之后前嫌尽去,就是——

  白芷薇想起在御剑堂看见这些蒙面人用隐蛛丝控制殿判的一幕,猛然醒悟道:“啊!他们也被隐蛛丝控制了。”话落,桓澜和慕容斐身后的暗影中传来哈哈的大笑声,玄蜂和青牛走了出来。

  玄蜂一牵手中的丝线道:“蜀山人倒是不能小觑啊,这两个家伙这么能打,我原以为就是异类了,不想还有一个这么精明的小丫头。”

  援军被制住,唐谧无人可依靠,反而生出了血勇。她看了看结界外三个被妖物寄生的少年,扭头正色对白芷薇道:“芷薇,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的书上怎么写妖物寄生的事情么?宿主自伤其身,献出鲜血,甘心求妖物寄生,以身心饲喂数月遂可人妖合一。”

  白芷薇不明白为何这时候唐谧会提及此事,可看她的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觉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意思,便道:“记得,你想做什么?”

  唐谧一拉张尉,对两人低语道:“你们听好,一会儿一定要按我说的办,分毫不可差!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们能答应么?”

  两人一看她的模样语气,不自觉地都点了头。

  唐谧这才道:“一会儿我有一个法子把所有的隐蛛丝都引到我这里。没了隐蛛丝,桓澜和慕容斐就会脱离控制,这时,白芷薇和他们两个一人对付一个敌人,决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攻击我。而张尉你要对所有的隐蛛丝用出幻乱八剑。我看明白了,这剑法能封闭掉生灵对外界感知的能力,封掉了以后,这些隐蛛丝就是一堆没头的苍蝇,只要这些妖物没有威胁了,桓澜他们的武功高于这几个家伙,我们一定能赢!”

  白芷薇立刻明白过来,失声道:“难道你要那些妖物寄生过来,不行!”

  唐谧笑笑道:“还是神仙妹妹聪明,按书上说,妖物寄居在一个人身上长了,那人的精气逐渐被掏空,肉体腐朽,这时如果有新的人愿意提供自己的身体,它们一定会乐意的。”

  “这不行,那你以后怎么办呢?”张尉断然拒绝道。

  “傻啊你,我能做吃亏的事么?”唐谧故作轻松地一笑,“人与妖结合稳固需要月余,只要你们能赢,术宗的人定能想办法帮我除去身体里的妖物,再说还有赤玉宫的人呢,他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变成丨人妖吧。”唐谧想缓和气氛,故意把“人妖”两字说得极重,可是一看面前两张眉头深锁的小脸,才想起这个幽默他们是不会懂的,安抚地拍了拍张尉的肩头道:“一定要赢,赢了,我们才可以保住每一个人,我答应过你的。”

  “不行!不能用这个办法。”白芷薇再次拒绝道。

  不想张尉却一拉她的手,斩钉截铁道:“就用这个办法,我们一定能赢!”那个瞬间,白芷薇似乎被眼前少年坚定的声音蛊惑,双唇微启却没有说话。

  就在她微微失神的当儿,唐谧已经撤去结界,不待白芷薇阻止,她已将未霜在手腕上割出寸许的血口,顿时血流如注,紧接着,就听唐谧以吟唱般的声调道:“我自愿以我之血肉供养你之血肉,我之精气供养你之精气。”

  刹那间,无数的隐蛛丝如千万道光芒一样从玄蜂他们三人的身体中射向唐谧,蜂拥钻入唐谧手腕上那道寸许的伤口内。唐谧倒不觉得疼,只感到仿若有万千小蛇在伤口处拱啊拱,让原本有些疼的伤口反倒麻木起来。她顺着露出袖口外的一截胳膊,可以看见臂上的血管凸起,色呈蓝紫,也不知是因为隐蛛丝进入身体后撑涨了血管还是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排斥异物进入。

  那情景看着很是吓人,可唐谧知道此时已经绝对不可以犹豫,因为书上说以身养妖的关键就是在妖物进入的时刻要有完全自愿的心态,抛弃精神与肉体的全部抵抗,否则的话人与妖本是异质,妖物很难进入人的体内,它们感觉敏锐,一旦发现如此就会立即退走。

  唐谧索性闭上眼睛,吸了口气,让自己更加放松,然而让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的是,这时候让她安心的并非是朋友们一定会胜利,而是她心中笃定,无论如何她都相信,不管顾青城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任自己与妖物合体,一定会想出办法驱走这些东西。

  与此同时,正如唐谧所料,玄蜂三人的肉体已近侵蚀一空,全凭妖气支持,隐蛛丝一脱离三人,三具肉体顿时快速地衰败下来。白芷薇见了,向刚刚脱离控制的桓澜和慕容斐大喝:“桓澜、慕容斐快出手,护住唐谧!”

  刚刚脱离控制的桓澜和慕容斐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身形腐败的玄蜂和青牛正向唐谧攻去,忙挥剑拦阻,白芷薇则攻向离自己最近的玉羊。

  那三人因为妖物离身,原本健美的身形忽然萎缩,身上露出肌肤的部分唯见一层死气沉沉的姜黄皮肤紧裹在骨头外,夜行衣晃晃荡荡地挂在身上,像极了三个穿了大尺寸衣服的稻草人。

  慕容斐第一个拦住青牛,因着记得先前交手时这家伙的力气惊人,自己应对时颇觉吃力,此时便改单手剑为双手剑,将双臂之力尽数灌注于剑上,又辅以十成内力,迎向青牛的轮斧子。

  他原想这一剑意在先阻拦青牛的攻势,然后迅速换回单手持剑,以轻灵制敌。不想那轮斧方才与迫雨相击,竟被震飞了出去。而青牛非但失了兵器,人也被震得向后一坐,摔在地上,随即抓起一把沙石向慕容斐砸去。慕容斐剑分左右,将飞石挡开,一剑挑破了青牛的臂膀。被迫雨所割的伤口即便微小也会血流如注,然而青牛身上的尺许伤口里竟只有点滴浓稠的黑血渗出。慕容斐见了,忍不住对着面前曾经强壮如山的敌人叹了口气,道:“活到这份儿上,还是送你上路更慈悲吧。若有来生,一定要记得,做坏人比做好人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玄蜂亦不比青牛难对付多少,桓澜初次与他交手时,只觉对手的双刺招数诡异,然而过招多了却也不难破解,唯独当时对隐蛛丝防备不足,加之专注于破解对手的怪招,这才着了道。现下不用提防隐蛛丝,两招便压制住了玄蜂。然而玄蜂的分水刺招式精妙,就算力气减弱,单凭精巧的招式也可抵挡一阵,桓澜心下焦急,不想拖延时间,剑上加力,欲意像慕容斐一样震飞敌人的武器。不想玄蜂看穿他意图,并不正面迎击,只是在闪躲中抽冷刺出一击。招之间,就连那边的白芷薇也几将玉羊毙于剑下,玄蜂仍像一只讨厌的蚊子一样打不死也赶不跑。

  白芷薇在一旁见了,沉脸蹙眉,咒道:“妖怪,你还躲些什么,你的同伴都死干净了,你早晚也是一死。瞧瞧你那恶心的样子,我要是你,不用别人动手,直接撞到人家的剑上自我了断。不信,你自己照镜子看看。”说完,她双手向前一伸,结了个手印,低语道:“冰墙。”

  一人高的冰墙顿时矗立在白芷薇的身前,明镜一样映现出正在争斗的两个少年——一个眉眼飞扬,衣袖翻飞,青春俊美之色耀人双目;另一个面色阴郁,未老先衰,状如垂暮将死。

  玄蜂偷眼瞟了一下冰墙,神色忽变,眼底的一丝活气刹那退去,看向桓澜刺来的雪殇,张开胸膛,迎了上去。

  桓澜未曾想到对手忽然自己来送死,收势未及一剑洞穿了玄蜂的胸膛,抽出剑来,看着地上干瘪的身躯,摇摇头,转而对白芷薇说:“这个算你杀的。你的毒舌功总算也能杀敌了。”

  这边厢张尉则凝聚全部的心力和内力,围绕着唐谧身边飞舞盘旋的隐蛛丝施出幻乱八剑。唐谧割开手腕的时候本就留了个心眼儿,口子切得不大,再加上三人身上的隐蛛丝都贪婪地想要钻入她的身体,一时间大量的细丝都堵在伤口处,后面更多的则连伤口都挤不过去,只是围绕着唐谧回旋飞舞,不断攻击她的眼耳鼻口,希望可以找到其他进入的途径。

  张尉虽然对这邪术并不十分明白,但直觉告诉他进入唐谧身体的妖物必须越少越好,一把剑便舞得狂了起来,一剑一剑击在纷飞的细丝上,虽然无法砍断妖物,却发觉这些妖物真的渐渐不再疯狂地试图挤入唐谧的伤口,一会儿之后,数百条细丝汇聚成碗口粗的一条,好像巨蛇一样缠绕在唐谧的身上,缓缓地扭动盘绕,却不再与她的身体结合。

  “这是怎么回事?”白芷薇奔过来问道。

  张尉这套剑法最大的问题就是极其耗力,他这次又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不惜力,此时已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以剑撑地,勉强站住,道:“不清楚,银狐说这剑法练到最后一层才能惑乱人的全部八种感知,我不知道这妖物有几种感知,我又惑乱了几种,但至少它们不太一样了。”

  唐谧见状原本觉得心喜,可是转眼她就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开始变得困难,才发觉这些隐蛛丝正在缓慢地将自己缠紧,真的犹如巨蛇要缠死猎物一般。桓澜和慕容斐此时已明白了因由,见状不对,双双出剑砍向唐谧身上的蛛丝,却丝毫没有作用。

  唐谧艰难地发声阻止道:“没用的,这妖物极其坚硬,根据我的经验,这世上但凡透明的东西,比如钻石啊、玻璃啊、晶铁啊都很坚硬。你们还是赶快上山报信吧,我一时三刻死不了。”

  慕容斐虽然不知道玻璃是什么东西,却被“晶铁”这两个字提醒,忙说:“我堂姐的剑是锈霜铁所制,据说是天下最硬的晶铁,我立即就去拿来,应该能砍断。”说罢提剑就要走。

  唐谧大声喝止道:“回来,现在去御剑堂你不要命了!快上山报信,慕容斐,夜里在御剑堂你说什么来着,怎么这时候分不清轻重了。”

  慕容斐明白唐谧是指他说过就算看见有人死了也要以大局为重的话,转头一笑道:“唐谧,虽然我分得清楚,可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说罢,他转而对那三人道,“你们上山报信,我去找剑。”

  桓澜和白芷薇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我也和你去!”

  不待慕容斐答应,唐谧便大声斥责道:“你们都不许去,脑袋不清楚啊你们。锈霜剑能否断了这隐蛛丝还是未知,敌人高手都在那里,你们为这个未知数拼上性命合算么。”说到这里,她觉得胸口憋闷,连喘了几口气,才继续道,“你们听好,这件事我已经想明白了。那些人绝对不是赤玉宫的。第一,赤玉宫的人不会杀我。第二,这种事就算他们不要我决定,总会事先知会我小心。第三,释鬼和这些家伙的路数不一样,和释鬼比起来,制造这些半妖的方法太低级。虽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可他们的目的我却清楚了。你看,这些人除了那几个高手,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就算身体里寄生了妖物,凭十来个少年对付蜀山也是妄想,敌人不会笨到这个地步。”

  这时候,唐谧觉得胸骨已经被隐蛛丝勒得有些疼,忽然想,如果不是窒息而死,肋骨被勒断,戳破内脏恐怕死得还更快些,这念头划过时,她真切地看到死亡的阴影从清晨的树林间掠过,却不知怎地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就连思路也变得异常清晰:“这些少年的用处一定是因为他们的身形和御剑堂的剑童们相似,稍加易容就可以混在其中,而八月十六正好是剑童上无量峰献果的日子啊。”众人这才想起此事。原来御剑堂东侧是大片的果园,虽然平日交由杂役种植管理,但果熟时是由剑童们帮助采摘的,而中秋之后的第一天则是每年剑童们上山献果的日子。

  白芷薇惊问道:“你是说,他们想混在剑童中灭我蜀山?”

  唐谧说:“不是,就算他们再厉害,这些人手还灭不了蜀山。但是却可以出其不意地杀掉他们想杀的人,再以剑童为人质脱身。你们还不明白么,他们要杀的必定就是我们唯一可以相信的那个人,如果你们再不去报信,我们在蜀山就连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了。”

  张尉听到这里,忽然说:“慕容斐,你们三个上山报信。这三个家伙至今未归,敌人说不定又派了其他人出来找咱们,你们三个的武功好,上山去保险。唐谧这里我已经想出了解决的法子,我留下来。”

  “什么法子?”白芷薇不安地问道。

  然而张尉却铁了心不说,呵斥道:“快走,剑童们此时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去晚了还有什么用,我保证你们回来的时候唐谧一定还活着。”

  白芷薇还要再问,桓澜却一把拉住她道:“我们走,相信他!”

  待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张尉转头对唐谧说:“唐谧,真对不起,我的剑法还是不到火候。”

  唐谧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你已尽力了。”

  张尉也是一笑,忽地将左臂往沉风的剑刃上一划,整个小臂内侧顿时破开一条尺许的口子。只听他学着唐谧的语调道:“我自愿以我之血肉供养你之血肉,我之精气供养你之精气。”

  张尉的性子实,远不如唐谧算计多,这条伤口划得甚大,鲜血汩汩流出,血气顿时弥漫在空气中。那些隐蛛丝原本的确已经被他的剑法迷乱了感官,但是由于他的剑法还未练到家,所以妖物残存的感知让它们本能地汇聚在一起,一点点绞紧所缠绕的物体。而此时妖物们被浓重的血气所激发,残存的感官发觉一个新的人类生命正以开放的姿态迎接它们的侵入,数百条蛛丝立时蠢蠢欲动起来,片刻之后,便放开唐谧激飞而出,一起扑向张尉。

  那个瞬间,少年忽如被卷入风暴的中心一般,失去了所有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身边的少女轻轻的叹息之声:“好吧,这样也好,至少我不会再是孤独一人了。”

  1o3、白芷薇同志,我们要开始准备反击了

  八月十六,天气晴好,夜露初涸,烟气未散。

  谢尚和顾青城、司徒明三人步入御剑堂正殿。

  殿堂正首上多年来一直一字排开的五张长几只剩下三张,令人看着总觉突兀。

  谢尚微一沉吟,对顾青城和司徒明道:“剑宗宗主的位子还是要早些定下来才好。”

  顾青城和司徒明相视一眼,均是敷衍地答了句“是啊”便不再作声。

  谢尚知道这事若是好解决也不会由去年拖到今日还未定下来,想必二人都不想趟这趟浑水。一直以来,剑宗之人在三宗里最是傲气,不但总是自觉比其他两宗高出一等,就是宗内诸人也互相看不上。前任的宗主穆晃是个铁腕人物,在他之下没人敢出声,然而他一死,剑宗内便人人都觉得自己才最有资格顺利上位,一时争得不可开交。

  以往萧无极担任蜀山掌门的时候,一来一直有他的私心,二来也怕这宗主之人定不好会横生些事故,所以就始终压着,一副看最后谁能拖得起的架势。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想得到宗主之位的关键就是要沉得住气。然而这些谢尚也并不是看不明白,只是如此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三人落座后,蜀山三宗的弟子便随之在大殿两侧摆好的一排排矮几后坐下,等待御剑堂的剑童们献上秋果。

  虽说蜀山的水土好,然而山上的果子倒也并不见得就味比仙果,这个仪式纯粹是要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春华秋实,不论从这蜀山出师的少年们将来会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也都是由蜀山的师长教导出来的,心中要永存敬畏之心。

  这时,司殿的仆役唱报了一声,众人循声往殿外看去,只见身穿蓝衣的少年和身穿红衣的少女排成两队,每人都手提着一只装满时鲜果品的藤条篮子,拾阶而上。所有剑童都恭谨地低着头,看不清面目,队形和脚步颇为整齐,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剑童们入了大殿,队伍最前端分出三个剑童来,谦卑地低头走前几步,来到谢尚、顾青城和司徒明面前,双膝跪下,将手中篮子高举过顶,齐声道:“御剑堂剑童谨以新秋鲜果拜谢蜀山前辈教导荫庇之恩。”

  脆生生的话音还未落,三个少年骤然出手,三根手指粗细的透明细索疾电般分射长几后正要起身接果篮的谢尚、顾青城和司徒明三人。

  这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三人都是刚刚起身,在半空中难以施力,又没有半分防备,就算是高手也难逃一击。但此三人已不是寻常所谓的高手,电光石火之间,谢尚身形未顿,便借着起身的力道微微一侧避过,紧接着回手探向空中,一把便抓住那几乎隐在空气中的细索。而司徒明那边避也未避,袍袖一挡,袖风中强劲的真气生生将丝索推出一寸,袍袖顺势一卷,将丝索缠在了臂上。顾青城则是在细索击出的刹那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半起的身子猛然落回榻上,那原本击向他咽喉的细索轻飘飘划过他头顶,跟着他看似轻巧地一抚头,便将细索牵在了指尖。

  然而只比这三个剑童慢了半拍,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另外三个剑童也朝三人射出丝索,这两轮攻击只有瞬息间隔,蜀山三巨子心下都是一寒,正要防备,站在剑童队列旁的慕容烨英已然出手,长剑横扫而去,击断细索,不待三个剑童回手,已经身形一闪点了三人的岤道。

  此时第一轮发起进攻的三个剑童也已被谢尚三人制住,慕容烨英一转身,执剑向前紧走几步,来到谢尚面前道:“弟子无能,竟然让j细混入御剑堂,以致惊扰了……”

  慕容烨英的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谢掌门,小心!”那声音离得甚远,谢尚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只一愣神,慕容烨英的承影剑已经刺出。

  这一剑的速度和力道远非刚才少年们的丝索可比,谢尚全无防备,不及反应,只觉全身瞬间被寒气笼罩,以为此命休矣,不想眼前一道白影一晃,定睛再看,竟是司徒明飞身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这一剑穿胸而过,从司徒明的背后露出小小的一截剑尖,谢尚当下大怒,拔剑击向慕容烨英。慕容烨英身形急速后撤,退回到剑童中间,大喝道:“退后!这些剑童的命你都不想要了么?”

  谢尚不及理会她,先俯身去瞧倒在地上的司徒明,然而他连腰都还未弯下,就见司徒明腰上的长剑已然化光而出,直飞天际,消失不见……

  剑主离世,长剑回冢!殿上的谢尚和顾青城全都望着剑光消失的方向略一失神,等反应过来再去瞧那些剑童和殿判的时候,只见所有剑童已围成一个圆,而圆形的中心则是慕容烨英和宣怡、阎楷之以及突然能够站立的祝宁四人。四人的外圈又有十来个剑童围成一个小圆,每人都高高抬着手,似乎牵着什么东西。细细一看,他们的手上都牵有十来条透明的细丝,而细丝的另一端则深入另外那些剑童的后颈处。

  此时,方才出声预警的少年已经奔入大殿,正是急急赶到的慕容斐,他身后紧紧跟着的,则是桓澜与白芷薇。

  “她不是慕容烨英!所有剑童和殿监都被恶人用隐蛛丝制住,呀!”慕容斐站定道,但最后一个字却被他吞入口中,变成惊讶的一声低叫,盯着横尸殿上的司徒明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假扮的慕容烨英得意地笑道:“不错。现下这些剑童全都被我们制住,如果不顾惜他们的性命,你们就上吧。”

  谢尚听说过隐蛛丝,知道那是一种质比金刚的妖物,一时忌惮,只好按剑不发,怒视着假慕容烨英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过节儿?”

  只听假慕容烨英冷笑道:“我赤玉宫和谢掌门倒是没什么过节儿,只不过谢掌门如今是蜀山和整个武林的第一人,我们不过是想用你的血祭旗,迎接魔王陛下重临人界和魔血百年后的觉醒。”

  闻得此言,蜀山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谢尚怒斥道:“胡说!华璇那妖孽的魔血早就被我开山始祖以无上的术法镇住了!“

  假慕容烨英仰天狂笑道:“谢掌门,你这话骗谁啊。王凛的力量不过就能维系百年,如今百年已过,他的转世仍未出现,蜀山的各处结界早就不再是当年他所布下的了。御剑堂的结界想必是阁下的手笔了?结实倒还算结实,只不过还是被我们攻破了,这若是早先王凛布下的那个,哪儿能让我等这么容易得手?”此话一出,一殿哗然。

  谢尚眼见此事已经掩盖不住,便不再继续纠缠,转而问道:“你们要怎样才能放了这些剑童?”

  那假扮的慕容烨英以略带遗憾的口气答道:“千算万算,算不到会出现一个替死鬼,不过好歹是位宗主,也算勉强交差。请诸位记清楚今日,昨天是魔王陛下的寿辰,而从今日开始,我们魔门和蜀山就要重新真刀真枪台面上见了!至于这些剑童,我们倒是并不想伤害,可这也要看你们是否听话合作。”

  众人此时都已听得明白,原来这些魔宫中人此来不但是要刺杀蜀山掌门,更是要当面羞辱蜀山,投下战书。蜀山百年以来从未受过此等大辱,当下众人俱是怒火中烧,顿时从方才知道堕天力量已尽,转世又未出现的震惊中回转过来。

  只听人群中有人喝道:“你们这些妖孽,休要拿剑童威胁我们,你们杀了司徒宗主,还想活着离开蜀山么?”

  “掌门,休要心存妇人之仁,投鼠忌器。这些孩子要是黄泉有知,也会因为成全了蜀山大义而含笑九泉的。”又有一个声音道。

  谢尚冰锋似的目光扫过这些说话之人,沉沉对假慕容烨英道:“说你的条件。”

  假慕容烨英笑道:“果然是掌门,和这些凡夫就是见识不同。我知道你的御剑飞行术甚为厉害,所以呢,我要带着这些剑童退出蜀山四十里,而你只能让两个蜀山弟子跟随,到了地方我们自然会撤去隐蛛丝,这些小孩也就自然会清醒,不会有任何遗害残留在他们身上。接下来,你派去的两个弟子就可以领着他们平平安安地归来。”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不凭什么,你不答应这条件,这些孩子就能安全?”

  谢尚权衡沉思良久,方才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记得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此仇此辱他日我蜀山定将双倍奉还!”

  这天在无量峰上发生的事唐谧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天她和张尉本来也要往山上赶,不想没走多远便因两人的身体还不能适应刚刚进入的妖物,双双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被顾青城找到时,二人已经几乎丧失意识。后来的几天之内,两人更因为身体内固有的防卫机制开始强烈地排斥进入的异物,连续数日高烧不退。

  唐谧在昏昏沉沉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发烧四十度躺在医院里打点滴,扎针头的手随着药水一点点地滴入而变得越来越冰冷,妈妈便把手垫在她的手下。那手掌温热的温度传来,如绵密的春雨渗入身体。她忍不住艰难地开口低语:“我想你,很想你啊。”

  恍惚间,那只握着她的手忽地握紧,仿佛要攥碎她的骨头,她疼得“啊”地叫了起来,睁开眼看见顾青城还未掩饰干净的面孔,迷迷糊糊地想:是你啊,又慌个什么呢?

  她这样持续高烧了三天,张尉则因为比她身体里的隐蛛丝更多,足足烧了七天方退。退烧后,顾青城和莫七伤便开始着手为他们驱除妖物,又是泡药浴又是坐术法阵,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堂搞了一圈,妖物的确被驱出来不少,但顾青城却始终担心还未除净。

  终于一日,他努力了一整天也没能从唐谧体内驱出一条隐蛛丝,竟然少有地发起脾气来,冲唐谧喝道:“你的脑瓜子坏掉了么,这种东西进去了能那么容易出来么?万一有一条没清干净,以后你这一辈子怎么办?”

  唐谧吐了吐舌头,微笑道:“当时顾不了那许多,现在想想倒真是后悔极了,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顾青城看着她,神色有刹那的飘忽,转而口气清淡地问:“唐谧,那你便只好一辈子紧紧跟在我身边,我总会有法子抑制住这些妖物。你,愿意么?”

  唐谧的心头一紧,低下头惶惑不已。为什么在自己几乎已经认定他就是魔宫中人的时候,却遇上这样的事呢?她,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忧伤。

  顾青城见她低头不语,仍旧用淡淡的口气道:“不过,我年长你这么多,总是要先你而去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这样吧,我还是教你二人一套心法,你们每天练习一遍,就算体内的妖物没有除尽,也会被抑制住。”

  她说:“好。”松了口气,抬眼看见顾青城飘开的眼睛,恍然觉得失去了什么,心也跟着暗淡了下来。

  待到唐谧与张尉被允许重回御剑堂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末。唐谧仔仔细细地听白芷薇讲完八月十六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慕容斐后来从被救出来的慕容烨英那里得到的十五日那夜御剑堂的情形,问道:“他们真的说自己是赤玉宫的?”

  “那时我们还未赶到,不过当时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慕容斐答道。

  “哼,这些骗子!”唐谧骂道,“他们定是没想到我这个大魔王还呆在蜀山呢,一句话就漏了马脚。”

  白芷薇正色道:“我觉得他们根本就是想搅乱局面。你知道,那些人大白天的带着那么多剑童退出四十里,一路上遇见了无数的行人,江湖上还能不很快就知道此事?听说赤玉宫原本是放出话来说此事与他们无关,可白道江湖已经认定出手的就是他们。如今魔王转世重归,魔血觉醒,还有堕天大人的力量已尽等等传闻弄得人心惶惶,据说江湖正道的各路人马都将在司徒宗主葬礼的那一日齐聚蜀山,明着是祭拜,实则是要和掌门商讨和赤玉宫决一死战的事情。”

  “那样就上当了啊!”唐谧眉头紧缩,不再言语。她感到自己掌握的许多线索正在一点点合拢,可是最关键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找到。

  “唐谧,你说过被杀死的那个人就是咱们可以相信的人,那么如今那个人算是谢殿监还是司徒宗主呢?”张尉在一边问道。

  唐谧摇摇头:“不是,那个推断我下得太草率,说实话,现在我连死人都不相信了。”

  这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张尉脱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谧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如果司徒宗主有问题,而且他发现问题就要掩盖不住了,便可以借着一死从这个世上消失,然后再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对不对?”

  慕容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急急抢言道?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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