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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远征史 第 6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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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黑美人就好比是黑牡丹黑玫瑰,呈现种异样特别的美丽。
他不知道石达开此刻所忧心的是上校本人的生死
金田高层特地将上校行人安排在韦昌辉家里暂住。杨云娇直接回了杨秀清在村里建的那间破茅屋,大美女嚷着同小美女起住,大概打算连床夜话交流服务经验,洪秀全屡次派人来唤洪宣娇回去,皆被火气未消的大美女严辞拒绝。
韦家乃金田村数数二的大户,深宅高墙几进院落,天井回廊的格局非常复杂,迷宫般的路径转得上校晕头转向。
未见主人韦昌辉现身待客,切由石达开代劳。石达开用韦家珍藏的种茶叶款待上校,并像个业绩不错的推销员介绍说:“大哥品品这茶,它是紫荆山特产的稀有品种,茶树多长于悬崖绝壁,山民们为其起名叫‘小红袍’。”
“哦?”上校素来喜欢附庸风雅冒充茶道高手,马上端起杯详加品味,“是不赖,微甘带苦,估计常饮能养胃驻颜。”
“那大哥就多喝几口,达开先行告退,等会韦昌辉会回来,代表‘太平天国’诸位首领,向大哥宣布项重大决定!大哥你唉,你还是多加珍重吧。”石达开欲言又止,跺跺脚转身逃避瘟疫似地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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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梁换柱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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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开且慢!”李秀成叫住石达开说,“我还是跟你同出去吧。老子来了总该尽礼数叩见天王,并拜访下杨冯萧各位首领。”
“大哥稍安勿躁,我已将你进村的消息派人禀告天王,你静候召见好啦。”
“你怕老子迷路走丢了人?”上校又幽了石达开默,“你放心,老子走失百遍,我妹妹也会给我这当哥的面子,勉强认下你这位好妹夫,哈哈!”
不料石达开却丁点笑意都没有,匆匆作揖道:“非常时期,大哥还是轻易不要随便走动!”
上校有滋有味又开始喝茶:“也好,老子呆在这里饮茶歇乏!达开你去替我把陈石柱那小子叫来,老子有话要跟他交待。”
石达开无可奈何地摇头:“李大哥,请恕达开爱莫能助!”
“为什么?石柱子出村了么?”上校大感古怪。
石达开迟疑半天,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般地答道:
“因为——大哥此生永世再也见不到陈石柱了!”
上校口茶水猛喷出来,适才的香茗这时全变了味,又苦又辣跟灌了辣椒水般
韦昌辉青煞着面孔,进门后并不跟李秀成见礼,也没落座尽地主之谊寒暄客套几句。
上校虽然心急如焚,可他表面上仍装作无所知的样子,冲韦昌辉说笑道:“韦首领为啥脸色这么难看?是我欠你家银子吗,还是你想跟老子收房租?如果老子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们金田义军倒欠了老子我17万两银子呀?你们头寸吃紧时归还不起吗?没关系,老子我又不朝你们逼债,只要记得付利息就好!”
韦昌辉目光阴冷,斜睨着上校说:“李大人性情开朗,倒是位想得开爱说笑的人啊!”
“当道时见中山狼!有人处处谋划着要算计老子,我想不开又能怎样?”上校冷哼说,“整日愁眉不展地把自己给憋屈死吗?所以老子偏要说笑欢笑畅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校险些把自己的眼泪给笑出来。
韦昌辉阴损地讥讽道:“看了下面的文告,李大人倘若还能笑得出来,韦某可就更佩服你的涵养了!”韦昌辉说着从怀里掏出张宣纸递了过来。
上校摆手说:“老子大字不识几箩筐,你拿来这东西若跟老子无关,就留下做揩屁股的草纸;若跟老子有关,烦劳韦首领替老子读遍,老子我洗耳恭听!”
韦昌辉无奈,只好展开那张纸大声朗诵天王洪秀全的最新力作——
查藤县大黎里人氏陈石柱,统兵无方,玩忽职守,屡屡触犯“太平天国”军纪,合计四条,条条可杀:
其,目无纲纪,越权擅行,未经请示私自同意组建女子六营,并匆匆命其开赴战场,曰可杀!
其二,于思旺峰激战正酣之时,擅离职守孤骑南下,致令女六营数百人在落鹰峡遭清妖围攻,死伤累累,圣教精英骨干的眷属十去五六似此倒行逆施,重创“天国”士气民心,几乎家家悲声人人切齿,实乃天怒人怨,二曰可杀!
其三,辜负圣教信赖重托,弃部队指挥权如敝履,造成近三千名“太平天国”精锐远走山外,至今行踪渺茫,生死难卜,三曰可杀!
其四,疏失大意,敌我莫辨。在追剿清妖团练之际与李家军误会火拼,伤亡过百;事后搪塞责任,欺上瞒下,四曰可杀!
陈石柱迎主救驾有功,擅权误教有罪。“太平天国”赏罚分明,因其功已拟擢升军帅;其过屡犯必杀之罪,功不掩过,不杀不足以平息煌煌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天国法度军威!现经“太平天国”诸首领合议,报请天王洪秀全批准,兹判处陈氏石柱斩刑,定于初十正午砍头示众以儆效尤,为神圣之“太平天国”伟业誓师祭旗
虽则有石达开事先透漏风声,上校听罢这篇狗屁不通的文告,还是无法确信所听到的是事实——
洪秀全杨秀清他们居然敢公开处死石柱子!他不是洪秀全的救命恩人吗?不是深得爱惜人才的杨秀清的赏识器重吗?
这回“迎主之战”陈石柱居功至伟,若非石柱子等干好兄弟冒死苦战,整个紫荆山区早已被钻进肚子里的李典元搅得肝肠寸断,非但上校本人难以幸免,就连天王洪秀全,只怕此时也正躲在某处山洞里面钻木取火捉虱子呢!
“好哇,提前开始手足相残啦!”上校激愤地怒目韦昌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陈石柱身为战将有功无过,你们这套卸磨杀驴的伎俩真他妈叫人心寒!”
躲在厢房偷听的大美女终于忍不住挺身而出:“组建女六营的事,是我洪宣娇手促成的,擅自率领六营投入战场也是我反复要求的,石柱子当时还拼命反对呢,姐妹们伤亡惨重我负全部责任,跟陈石柱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可不能诬陷好人哪!”
其实女六营是于落鹰峡阻击战中付出了惨痛代价,罪魁祸首当然是临敌指挥者李秀成。上校判断“天国”方面尚未打算跟李家军完全决裂,因此便顾及老子的脸面,把老子的过错硬安在石柱子头上。大美女出头将责任揽于自身,可能来想替石柱子开脱,二来也有为上校做挡箭牌的意思
但事到如今上校是断然不肯缩头不语的,个男人让女人背负罪名还他娘的混什么?
“落鹰峡打阻击是老子亲自指挥的,两千多义军调往山外,更由老子亲自下达的指令,你们强加给石柱子的罪名根本就不成立!有种你们便放过陈石柱,直接下令来砍老子的头颅好啦!”上校慨然道。
韦昌辉阴恻恻说:“明日执行陈石柱的死刑已成定局,你们谁出面也保不住他的命!至于你李大人的过错,由于洪天王暂时难下定论,所以我只是派手下把你软禁在我韦家,旦洪天王认定你犯了不赦之罪,你以为韦某人会手软吗?到那时候我倒想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就比别人长得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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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梁换柱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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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的第反应便是热血上涌怒发冲冠,按耐不住就想拎把火枪去找那个没良心的洪秀全单挑。
奶奶个屁的忒也欺人太甚!老子及部下拼死拼活为你们太平天国支撑危局,到头来反倒被卸磨杀驴——可老子就算真是头驴也该有些驴脾性吧,洪天王杨秀清之流就不怕把老子惹毛了,豁出全部家底跟他们闹它个鱼死网破?
这困惑,直到上校晚上同“荣誉”妹夫石达开长夜深谈后,方才醒悟了其中的奥秘
然而上校秉性之中确有些优点,譬如说无论局势场面多么紧张复杂,他都能很快冷静下来,不让冲动情绪影响自己的理智。韦昌辉走后,上校像个窃贼般地扒着门缝朝外东张西望,果见韦家大院戒备森严,房檐屋脊全都派设了明岗暗哨,他与随从下榻的院落大门外,几位刀枪齐备的彪形大汉警惕地来回走动着。
如此来上校更不敢轻举妄动。他推断韦昌辉还真没说假话,只要有洪天王授权,这嗜血如狂的家伙杀任何人都不会手软!几年后的“天京事变”,姓韦的屠夫杀害了“九千岁”杨秀清以下男女老幼数万人,哪能指望他偏偏会对老子仁慈呢?上校清楚旦他不慎有异常举动,恐怕正中韦昌辉的下怀,等于白送给这混蛋谋害老子的口实。可如果就这样静观其变等候洪天王的决断,则陈石柱当定了老子的替罪羊,条小命从此休矣
上校思来想去,找不到既可自保又能免去石柱子死的两全之策,虽则心焦如焚却还在不断提醒自己沉住气。大小美女花芳菲陈玉成等人纷纷围拢上前问计,上校那三个刚认下的直系亲属越发糊涂,不明白威风凛凛的三子哥,怎么转眼间便面临任人宰割的地步?
“秀成你别急,只怕这里面有天大的误会,我去找我三哥理论去!”大美女满脸愤愤不平。她本就是抱打不平的大小姐脾气,这回事情牵连到上校及共过事的石柱子,愈发要责无旁贷地强行出头了。
就在大美女即将抬腿跨越门槛那瞬,上校突兀地唤道:“宣娇别离开!”
大美女愕然问:“我去去就来。莫非你还有什么嘱咐?或者请我给我三哥捎句话?”
上校心烦意乱答道:“两者都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子猛然产生了种不详的预感——你迈出这扇门,老子就从此失去你了!”
“无须替我担心,也无须为你担心,谁若敢真的对你不利,我洪宣娇的青锋宝剑誓死跟他纠缠不休,哪怕是我三哥洪秀全也概不例外!”大美女想必气愤之极,竟罕见地直呼洪天王名讳。她搁下这句狠话转身欲行,也许是觉得这样说法太不吉利,造成大家徒然担惊受怕,便又和缓了口气说,“我保证大家平安无事,三哥那人我了解,他断不会轻易动杀机的。”
“宣娇,你到了那边态度不要过于激烈生硬,兄妹之间的情分不能太生分了。”连上校自己都奇怪为何如此婆婆妈妈的,倒好像他奶奶的即将生离死别样!
大美女回头冲上校嫣然笑道,“秀成,你若不放心,我暂且不去便是。”
大美女这回眸笑显得分外温柔,过了许多年都还在上校的记忆里闪动
上校故作轻松地挥手笑道:“快去快回,今晚老子兴致颇高,你回来以后,老子跟你们几位美人大被同眠!”
大美女面红耳赤,低低抱怨了句,谁也没听清具体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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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梁换柱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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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彪形大汉居然连大美女也不肯放行!
于是争执在所难免。大美女动用青锋刺伤了名大汉的腿,谁知那家伙甚是硬气,瘸拐地仍旧坚持阻挠大美女的行程;偏巧大美女腿伤未愈,也瘸拐跟那大汉纠缠,二人相映成趣,时间场面颇有轻喜剧效果
“宣娇,他们不放你出去,你就回来跟花芳菲学下五子棋好啦,老子在旁为你支招。”上校无论什么状况总忘不了戏笑。
“我偏不!韦昌辉这胆大妄为的家伙太放肆了,竟下令连我也阻拦!”大美女执拗的脾气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我洪娇宣偏不信邪,今天他们就算布下天罗地网,我也要撞开它看个清楚!”
上校低声道:“其实他们不准你出门,对咱们来讲,反而是件好事。”
“为什么?秀成我不明白。”大美女又发生了习惯性短路。
“你想啊,假如你三哥已经决意要向老子下手,还会容你留在这里吗?”上校为她剥茧抽丝作逻辑分析,“你再跟他呕气,可到底是天王的亲妹子,你和他笔写不出两个洪字,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你三哥若想送老子去见阎王,早派人把你押走了,不可能容你留下陪老子殉葬!”
“秀成,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暂时不会有危险?”
“是的,你三哥还在犹豫,他可以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可他忌惮咱李家军,不想把事情搞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但我三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就因为我跟了你,就不惜大开杀戒?”
“这也是让老子大为迷惑的问题,照常理‘太平天国’举事在即,本该精诚团结致对外,你三哥巴结拢络老子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反常地搞组织内部清洗?”
大美女听不懂“组织内部清洗”是何意,不过她仍脸喜色说:“既然你呆在韦家暂无危险,那我就更可以放心前去啦,好歹也要把石柱子的性命保下来!”
“看韦昌辉排下这套如临大敌的阵势,你怎能出得去?”上校半信半疑。
“这个,你就别操心啦!”大美女眨眨眼皮,“我是谁?我是大名鼎鼎的洪宣娇!这么个小事能难住我么?总归是我有自己的办法!”
“那好,你出去之后设法找苏三娘,让她派人去跟撅牛及王大愧联络,叫他们各自分兵半朝金田方向运动”情况紧急,上校即便了解大美女有口无心的性格,并非充当信使的最佳人选,眼下也只能叫她滥竽充数了。
“呀,你还真打算对圣教开战呀?”大美女惊异的问。
上校叹息说:“开战倒也未必。不过老子招不慎,让你三哥先发制人,弄得我措手不及。老子若不及时作出反应,连将军用的当头炮卧槽马都没预备,这局棋还他妈的如何下嘛?”
大美女果然不辱使命,冲破了韦昌辉布下的封锁线——当然是以她洪宣娇特有的生动方式:她手握着青锋剑,手拎着短火枪,摆出副见佛杀佛遇鬼杀鬼的蛮横模样,谁敢试图拦挡,大美女照他脚下就是枪,再拦的话弹着点抬高三尺,打不中命根子也能打中几副下水。守卫的人又不敢玩真的开枪伤她,只能瞠目结舌目送大美女扬长而去
大美女走后上校随即吩咐陈玉成聂阿娇他们收拾物品检查刀枪,做好武装突围的准备。
“大哥,真的要跟那边动手吗?”陈玉成边摆弄火枪边问。
“你难道没看出来?又不是老子我想动手,是韦昌辉他们那帮混球抢先动手!老子总不能摇尾乞怜等着由他们五马分尸吧?”上校嘴上虽强硬心头却委实发虚。眼下他身边除了几名贴身警卫,就只有像花芳菲玉成子这群妇女儿童!金田村虽不能说是龙潭虎岤,可毕竟属于“太平天国”武装起义的指挥中枢,汇聚了五六万被洪天王愚民理论忽悠得头脑发热的教众,他们每人小解次,就能上校这几个可怜的人手淹作堆尿素!
上校的新晋堂弟那个身材高壮的李世贤,朝卫兵讨来把砍刀,拿手掂了掂似乎觉得太轻飘,四处寻找发现天井旁斜放着件犁铧,铁制犁尖锐利发亮,便走过去拗断扶手,扛起弓状的破犁当武器,酷似天蓬元帅猪八戒的成名凶器大钉钯。
上校见李世贤表现英武,而他的“亲弟弟”李寻欢则畏缩在屋脚脸惶然,便愈加对李世贤刮目相看。
“世贤你过来。”上校掏出自己的短火枪交在他手里,“如今打仗拼命不是使笨力气的年月了,你就用老子这把枪吧,如何瞄击发叫陈玉成来教你。”
小美女聂阿娇拾掇好刀枪,将上校拽到边悄声说:“三子哥,记得咱俩曾经的约定!真要是打起来的话,你可别冲得太靠前,我对菩萨许愿救你,可就剩最后次啦,我,我可不舍得轻易用掉它!”
上校望着小美女故作成熟的美态和水灵灵的圆眼睛,阵强烈的幸福感充斥心田
晚饭由韦家下人做好,韦昌辉的妹妹韦玉娟亲自端来。韦玉娟文文秀秀,张素净的瓜子脸肤色白细,右侧嘴角边有只浅浅的酒窝。上校料定“太平天国”方面就算想谋害他,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进行公审,谅他韦昌辉还不至于卑鄙地在饭菜里下毒药死老子,便不客气地带头狼吞虎咽。
饭后石达开登门求见,事态发展出现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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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梁换柱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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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达开告诉李秀成:明日举行誓师祭旗仪式时,由他带领贵县教徒,负责现场及金田村内外的巡逻警戒——他打算编个由头支使开韦家周围的卫兵,私自放上校及随从悄悄出村。
“你为何要胳膊肘向外拐来帮老子?难道就因为老子许你个子无虚有的‘妹夫’称谓?”上校意味深长地问石达开。
他这个“妹夫”年龄介于上校本人跟拜弟陈玉成之间,而其性格也同陈玉成颇有几分相似,均属于少年老成之辈;所不同的是陈玉成小人鬼大,有时候成熟老练是硬装出来的,而石达开则完全不样——此人性情天生沉稳,执掌偌大家业已培养出发号施令的领袖气质,武艺出众,右手内家掌力足以开山裂石,手连珠暗器人见人怕;并且石达开自幼受到良好的私塾教育,文采学识在“太平天国”高层人物里可与冯云山比肩,自然而然便带有几分文士的儒雅与学养这样位文武双全英华内敛的青年俊杰,显然有别于地主韦昌辉的俗气及矿工杨秀清的粗鄙。
“李大人又说笑了,达开既然毁家圩难追随天王,个人成家立业自然先不予考虑,求大人别再‘妹夫’‘妹夫’地戏言,免得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石达开躬身行礼。
“不对呀达开,咱击掌发誓打过赌,冯云山可做中证,怎么能说是戏言呢?先前老子没有妹子,你尚且铁定做老子的妹夫;如今老子凭空掉下个亲妹妹李韦唯,你这妹夫就更当得板上钉钉了!娘的还是方才那句话,你心里不认老子这位大舅哥,为何甘冒奇险帮老子逃走呢?”上校歪理邪说通宏论。
“达开之所以要搭救李兄,是因为看穿了你这个人!”石达开严肃地拱手道,“李兄表面玩世不恭轻浮粗鲁,其实心地并不坏,总比眼下天王周围些勾心斗角使行诈的阴险鼠辈更加光明磊落。满清政权已有近200年的基业,绝非朝夕即可动摇,多几位像李大人这种能人,驱逐达虏实现天下大同就多出几分胜算!”
“可是你未得洪天王旨意私自放了我这个要犯,就不怕他们追究你的过失吗?”
石达开出乎意料地跪倒在上校面前:“我自己盘算过好久,只求李大人答应我件事,达开死而无怨!”
“老子自身难保,还能应承你何事?”
石达开望定上校,加重语气道:“我帮你脱险之后,望大人不要带兵回来报复!”
“为什么,有仇不报还算个汉子吗?”上校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老子受韦昌辉那混球百般欺辱,之后便灰溜溜逃走从此忍气吞声?”
石达开叹道:“达开此请是为大人着想。”
“笑话!天大的笑话!”上校上前揪石达开衣领想将他提起来,哪知他使出吃奶的劲,石达开仍旧纹丝不动,便知这位准妹夫内功深堪定力惊人,“你且起来跟老子说个明白——分明是让老子当缩头乌龟灰孙子,如何还称是为老子着想?”
石达开立在李秀成对面,定定凝视他的眼睛道:“因为你不够残暴歹毒,不忍心让整座紫荆山变成血流成河的活地狱!”
“你这么小瞧老子?”上校不服气地问,“你又怎知老子不够狠心杀人,被老子杀过的人难道还少吗?”
“杀几个几十个人容易,可是屠杀几千上万人呢?”石达开说,“如今金田村万众心民愿,就如同大堆点燃了引线的炸药。大人自恃李家兵强马壮武器先进,以为攻下金田易如反掌。但是大人想过没有?旦你列出欲不利于金田的态势,便威胁到了天王至尊无上的权威,动摇了杨秀清说不二的权位,他们只须声令下,五六万教众必定群情激愤同仇敌忾,从此视大人为不共戴天的死敌!据达开所知,李大人手下军队不足四千人,还须留有余力防备清军,即使大人倾力搏又能有几分胜算?就算大人最终击溃了义军,可曾想过李家军将付出怎样的巨大代价?更为紧要的是——这数万圣教信徒大人如何处置?将他们编入你的部队,使你身边多出几万随时想置你于死地的杀手?还是把这数万人统统处死以绝后患?”
石达开的分析合情入理,上校时无言以对。
石达开道:“我先前讲过了——大人不够残暴歹毒,下子屠杀了这么多人你下不去狠心,这也是我不惜冒险救你的原因!同时更不希望咱们双方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这场内哄旦开始,且不论最后谁胜谁败,双方全都是输家,赢家只有坐收渔利的朝庭和官军!”
上校被石达开说动了,或者不如说被他为避免流血而表现出的真诚打动了。
“好吧,对于此次‘天国’方面暗算老子,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过陈石柱是老子的生死兄弟,又是代老子受过,当了洪天王‘杀鸡给猴看’的那只无辜透顶的鸡,所以老子必须救出石柱子起撤离!”
“这个要求万难办到,达开就算想帮助大人也有心无力!”石达开骤然色变道,“大人站在洪天王杨秀清他们的角度想想——陈石柱的四条必杀罪由天王口授,死刑判决也早已晓喻全军,‘太平天国’现在人人都知道要拿陈的人头誓师祭旗!事关天王的威望尊严及杨秀清等人的威信,他们如果出尔反尔半途改变了决定,今后说话下令还有谁会相信啊?我奉劝大人不必再多考虑此事了——陈石柱难逃死,你就当是他已经被砍头了!”
“放屁!老子的手下明明还活在人世,你却劝老子放弃他?”上校驳然大怒吼道,“但凡还有半分希望,老子也要保住他的命!否则老子宁愿玉石俱焚,几万人大家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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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梁换柱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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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达开听上校决心已定再难更改,登时面色如土满眼绝望,喃喃道:“完啦,完啦。刀兵起,‘拜上帝会’七八年来的心血努力尽付东流——还说什么创建‘太平天国’?大伙齐毙命魂归天国吧!”
石达开垂头叹息也不辞别,丢了魂魄般地朝屋外机械地挪步,挪到门口驻足道:“来生再会吧李大人!你如此做法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恐怕就只有那位韦昌辉在暗中幸灾乐祸!”
“妹夫你等等!”上校似乎被他句话触动了哪根敏感神经,全身通了高压电流似地阵酥麻,“方才你提起韦昌辉?韦昌辉怎么了?”
石达开愤然回首:“大哥你好糊涂哇!事已至此你难道还没瞧出端倪——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全都是那个韦昌辉在捣鬼,洪天王杨秀清他们也尽被蒙在鼓里,我们双方几万条性命全叫他玩弄于股掌!”
“此话怎讲?韦昌辉又为什么这样做?谋算老子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上校万分惊诧问。
然而未等石达开回答,上校脑际豁然亮,种种迷团全部融会贯通:“奶奶的,你是说他唯恐天下不乱,乱中正好夺权?”
石达开露出非常钦佩的神色:“大人聪明,点即透!如今‘太平天国’虽受官军围堵,然则数万教众在握,势力已然坐大。誓师开国之后,天王洪秀全独占鳌头,杨秀清狐假虎威常代‘天父’发号施令,大权小权独揽身,自然稳居次席;冯云山对圣教发展壮大功绩卓著,又是天王的表亲知己莫逆,位列第三已属屈居;而洪天王已放出风声欲招箫朝贵为妹婿,说天父已托梦告知他——天兄耶酥即将‘附体’在萧朝贵身上临凡下界,这样来萧朝贵地位骤升,将来排序只怕还位列冯大哥之上”
“对了,只有这韦昌辉位置最为尴尬!”上校已知其中因由了。
“谁说不是呢?放眼整个‘太平天国’,韦昌辉家道最富庶,财力方面除了你李大人,顶属他的贡献最大。他为了鼎力支持圣教大业,不惜手足之情杀死族叔长辈七八口人,全部家当——不,应该说全韦氏族的身家财富,尽数都赌在了‘太平天国’这票上面,而且韦昌辉识文断字,花钱捐了个同进士,原本的身份地位比杨萧这些泥腿子高贵得多,现在却只能委屈地坐第五把交椅,若非我年纪小资历太浅,而你李大人又桀骜不驯,他恐怕要被排挤出前六号人物之外以韦昌辉阴狠蛮霸的性子,他会甘心吗?”
“所以他才打老子的主意,只要能挑起老子的火气,列开阵势同‘天国’义军死拼,他韦昌辉便有机可乘——来能表示对天王的死忠博得信任,二来打压削弱老子这个对头,三来或可借刀杀人,用老子的实力干掉军事上责不旁贷的杨秀清萧朝贵,最次也可乘乱对杨萧甚至冯云山暗下黑手”上校说着说着突然感到后怕,仿佛韦昌辉的恶毒阴谋已经得逞了样,冷汗不由得透湿了脊背。
姓韦的混蛋敢拿几万条人命来赌他自己抢占身位,这样的狠绝上校自愧不如!
“大人既然洞悉了韦昌辉的险恶用心,你还要动用李家军跟金田这头拼个你死我活吗?”石达开锐利的眼神朝上校直射而来。
“好妹夫,谢谢你的提醒,否则老子必定傻乎乎脚踏进姓韦的设好的陷阱!”上校揩了满衣袖的冷汗。
“大人何必自谦?”石达开表露出惺惺相惜之意,“以大人的聪颖睿智窥破韦昌辉的卑鄙伎俩只在早晚。如今你已翻然醒悟,最好尽早离开金田村这块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达开就去布置明日遮掩大人撤离事宜!”
“慢——”上校不容有疑地沉声道,“陈石柱是老子的手足兄弟,战场上生生死死过命的战友,不管由谁挑起事端,石柱子老子非救不可!救不出陈石柱,老子绝不活着离开金田!”
石达开闻此话急得跳脚:“哎呀李大人,你怎地绕来绕去又绕回原地了呢?我既然已决意帮你帮到底,陈石柱哪怕还有线活命的机会,我又怎会不去搭救他呢?明天的监斩官是萧朝贵,这位老兄眼下油盐不进,除了对洪天王言行计从,怕只有宣娇姐的眼神能降服他”
石达开忽然顿住,眼睛发亮。
“你可是又想起什么好计策来啦?快说给老子听听!”李秀成见了他的表情。自己也变得迫不及待马蚤痒难耐。
石达开沉思良久,看样子想通了切关节,这才快步走回到上校跟前说:“计策谈不上有多好,不过达开认为值得试。我的想法是——暂别位佳人,换回兄弟命!就看大哥舍不舍得割爱了!”
“娘的你想叫老子用洪宣娇去讨好萧朝贵?办不到!老子万个不答应!”上校双目猛地充血变红,凶神恶煞般地怒嚎道,“这件事情上老子患得患失,只恨自己先前优柔寡断;老子好不容易痛下决心不再蛇鼠两端,你怎么又要旧事重提?把自己喜爱的女人让给别人,这跟眼巴巴看着陈石柱被杀头有何区别?”
石达开半跪于地,向上校拱手道:“大哥息怒,且听达开言如何?我若讲得不在理,听凭大哥所为!适才我反复强调你和宣娇姐只是暂别,只要处置得法,宣娇姐的清白是不会受到玷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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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梁换柱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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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老子是否头戴绿帽的问题,上校不得不仔细求证。
“那萧朝贵我多少有些了解,此人虽识字不多,但却是那种至信至诚的君子!”为了避免伤及上校的自尊心,石达开小心地斟酌用词,“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宣娇姐片痴心,把宣娇姐当作仙人玉女,凡事都随顺她的旨意。这事的关键取决于宣娇姐本人——只要她能把持得住,即便拜堂入了洞房,萧朝贵也绝不敢对宣娇姐霸王硬上弓!这样来她同萧朝贵虽有夫妻之名,却并无夫妻之实。我怕就怕宣娇姐对萧朝贵日久生情,女人心软,到时候她因同情怜悯而生爱意的话”
大美女移情别恋萧朝贵,把老子的脑瓜门变成生态环保绿油油颜色?
“这倒是不会!以老子跟你宣娇姐的情份,她不可能再喜欢其他的男人;你宣娇姐不是水性扬花之辈,从开始跟定了老子,就不会朝三暮四地转投他人怀抱!”说着上校有意无意用眼角扫了花芳菲两眼。
“那不就万事大吉啦?”石达开道,“洪天王所关心的无非是能否拢络萧朝贵当妹婿,只要宣娇姐同意嫁过去就行;至于洞房中的细节私密,以天王的尊贵身份不可能详细过问。宣娇姐虽然做了名义上的萧朝贵夫人,但只要她守身如玉不准萧朝贵染指,萧朝贵敬她如天人,哪敢把她怎么样?娶个貌如天仙的大美人却亲近不得,此事放到任何男人身上,都是极丢脸面的事情,宣娇姐自己不说,难道萧朝贵本人会大嘴巴到处张扬?所以嘛,他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出口。到头来宣娇姐的身心还是只属于你李大人!”
上校踌蹰难下定论。
石达开又给他添火加温:“像这种利用女人耍阴谋玩弄手段的下作勾当,达开本来是嗤之以鼻不屑顾的,然而事到如今也只剩这条权宜之策了——大人不能同金田义军开战,又不忍置陈石柱的性命于不顾而独自逃生,除了牺牲个人情感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男子汉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以江山大业为重,以男女私情为轻达开知道大人讲兄弟情义,你手下这些人也愿意追随你而视死如归。可是大哥呀,像陈玉成这么好的小兄弟,他其实还是个孩子呢,还有你刚刚相认的至亲骨肉,你忍心让他们血溅五步横尸街头?”
石达开最后几句话讲得上校怦然心动。
上校并非那种因时冲动而不计后果的人,当初他从朝庭捕快手里搭救大美女时,尚且瞻前顾后迟疑好久,这回为救石柱子条命,反而要搭上陈玉成小美女堆人的命,还不晓得能否把人从韦昌辉的严密看管下给捞出来,这种搞不好鸡飞蛋打的亡命徒心态,向来是上校力求避免的。
——问题是依照石达开说,牺牲大美女的个人幸福而成全大家,起码上校在大美女面前就要背负全部的薄情寡义的罪责!而再再而三地对大美女出尔反尔,上校觉得自己就如同只溃烂的苍蝇让人恶心!
大美女也并非全然不识大体的人,具体跟她摆事实讲道理,相信她为了搭救众人逃离险地,尤其是保住上校和石柱子的命,上校猜想洪宣娇最终会违心同意下嫁萧朝贵。以大美女性如烈火的暴力性格,洞房花烛时假如萧朝贵胆敢犯浑,保不准大美女就会拿她的那柄青锋剑,把姓萧的处理成另外个大清版的吴应熊!
“李大人,不能再犹豫不决啦!”石达开焦燥不安的催促道,“莫非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怕宣娇姐假戏真做移情别恋?”
“妈的你小石头不用对老子使激将法!”上校权衡利弊主意已定,心头突觉阵针扎似的刺痛,“只要你宣娇姐不反对,具体怎么办你去安排吧。”
老子从此在大美女面前没法做人了!在她心目中老子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个虚情假义自私自利并且贪生怕死的混蛋!
上校的心肺像被团沤烂了的破麻布给塞死了。
“宣娇姐那里我去说服。”石达开见上校终于被说动,顿时变得如搬开巨石重压般的轻松,“只要宣娇姐同意,我便以她愿意下嫁为条件,设法说服萧朝贵,在明天监斩动刑前做手脚,押赴刑台的途中制造场混乱,趁乱暗中偷梁换柱,把陈石柱本人和替身调包,然手叫他秘密赶到村口与大哥汇合。村外通往思旺墟线所有哨卡,全由我从贵县奇石圩带过来的亲信把守,应该不会走漏任何风声”
石达开口气合盘托出了他的计划,虽说还未严谨到丝丝入扣的程度,许多细节步骤尚待推敲,可上校直觉此计可行,先求陈石柱脱身再说,至于日后如何隐性埋名隆鼻整容,那是下步的事情了。
事不宜迟,离天亮还剩几个时辰,石达开尚须连夜做许多布置,便不再逗留作揖告退。
“慢着!”上校反应过来唤住他,“你适才说要用替身?也就是说还须找到个替死鬼喽?敢问这个替死鬼从何而来?”
“这可就不在我的所考虑的范围了。”石达开回道,“砍头示众用以誓师祭旗,这个程序已无法逆转,现在咱们勾结萧朝贵偷梁换柱——正巧换出来的人名叫陈石柱。陈石柱不被砍头,总需有个替死鬼要被砍头!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总不能找根木头来让萧朝贵监斩吧?”
“所以——”
“所以这个替陈石柱去死的人,还要李大人从你带来的人里面挑选个出来!”石达开露出了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道,“达开已然帮了大人的大忙,而且全无己之私,大人该不会为救自己的兄弟,还要求达开选个手下出来抵命吧?”
“那你去吧,替身的事由老子负责。”
上校嘴上说得轻巧,心里面却沉甸甸地好难决断。他带在身边这几人多是女子,顶替陈石柱身材不合,明眼人下就会看出真伪。事实上,他只能从贴身警卫的特战队员里挑出位,冒充石柱子送给人家斩首祭旗。
都是朝夕相处的好战士,牺牲任何位,上校都心痛得仿佛剁掉自己的手指头!
“大哥,让我去替换柱子哥吧!”上校的拜把子小老弟陈玉成主动请求道。
上校摇头苦笑。陈玉成换陈石柱?都是股肱好弟兄,这样换来换去终归要失去位手足,是哪个姓陈的又有多大的分别?
上校让陈玉成把随他前来的人全部唤到大厅集中,环视着每张脸孔,上校感到自己像个凶手在挑选屠宰对象。
“要救支队长陈石柱的性命,老子需要有人挺身而出!你们当中有谁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陈支队长命?”
几名特战队员应声而前,纷纷高喊“我!”“我!”
名年纪大些的警卫说:“报告上校,还是让俺去吧。俺父母死得早,娶个老婆还叫货郎拐跑了,反正个人活着无牵无挂。”
“还是派老子吧。”另名警卫的口头禅想必深得上校真传,“老子这条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