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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未央 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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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战战兢兢地敲门进去,没想到陈经理依然是笑容满面只是一直让她坐,未央唯唯诺诺坐立不安。

  陈经理笑道:“你知道我们公司今年参加竞投的广告企划案吧?”

  未央点头,她当然知道,这是公司今年最大的一个广告企划案,可她不明白为什么陈总要跟她说这个,这应该是广告部与制作部的事吧?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陈经理道:“今年参加竞投,已经进入apex集团的候选作品范围,你知道,apex是一家著名的跨国集团。”

  未央依然一脸懵懂,“那很好呀。”

  陈经理又笑了一下,才道:“这么说吧……若是能被apex集团顺利选上,成为他们集团明年的主打广告,我们公司的名气也会大增,听说……你与骆少有点儿交情……”

  骆少,骆少。

  未央彻底懵了,大脑有了短暂的空白,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骆少”所谓何人,才明白他一大早笑容满面地召唤她所谓何事。

  “今天上午十点,就是我们竞投广告的展示会时间……公司决定让你与广告部的设计师楚霖一起前往。”

  未央觉得啼笑皆非,这算什么呀?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秘书,既不是设计师亦没有参加过这广告的任何一项工作,她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去……而且即使骆毅愿意帮忙,但做这种走后门拉关系的事……她也会看不起自己的,可是,可是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陈经理,她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来。

  陈经理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未央,我们公司的前途可就靠你了。”

  只是轻轻一拍,未央立刻觉得自己像是古时即将上战场的大将军,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可是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

  最后,未央吞了吞口水,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其实……其实……我……我……”

  未央还没说完,结果陈经理大手一挥便打断她的话,“好了,你去准备一下吧,楚霖等会儿便会去找你。”

  未央咬着唇,还想说什么,可是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陈经理便忙着接电话去了,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她只好一步懒似一步地走了出去。

  才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还没坐下呢,李玲的脸便探了过来,“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挨骂了?”

  未央坐下来,便把刚才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李玲诧异极了,问道:“他是如何得知你跟骆毅认识的?”

  未央垂头丧气,说:“我不知道。”

  她对着做桌子上的早餐发呆,其实她觉得饿极了,可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李玲忽然笑道:“哎,楚留香来了。”

  未央抬头,远远地便看到楚霖朝这边走过来,他是全公司出了名的“楚留香”,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不说,还风流倜傥处处留情,全公司抵挡得了他“非凡魅力”的女同事寥寥可数,未央就是其中之一。

  李玲笑得诡异,“早上好啊!”

  “两位美女,早啊!”

  楚霖亮出他的招牌笑容,迷人的桃花眼含情脉脉,仿佛冒着电磁,优雅的大手眼看便搭上未央的肩膀。她不着痕迹地闪开了,回道:“早上好。”

  楚霖的手僵在了半空,笑容依旧灿烂,“想必陈经理已经跟你说过了吧?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未央只得拿起手袋站起来,李玲趁机对她暧昧地挤眉弄眼,她只当没看到。

  进了电梯未央才发现,闭塞而狭小的空间充满了浓烈的古龙水味,咫尺空间,就他们两个人,香气袭人而来,未央一直屏息静气,忍着打喷嚏的冲动,终于出了电梯,她才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

  第八章 鱼沉雁杳天涯路 始信人间别离苦(2)

  上了公司的车,一开始楚霖不住地逗未央说话,而她只是爱理不理。楚霖碰了一鼻子灰,最后收起嬉皮笑脸,转而一脸正经地打开手中的笔记本,向她解说这次的广告企划。

  其实楚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广告设计师,不然公司也不会放手让他负责这么重要的case,只是他的生活作风,让人不敢苟同。

  终于到了apex大夏,下车前楚霖最后问了一遍:“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吧?”

  未央含糊地道:“差不多。”

  其实她压根儿是一知半解,也并不想去弄明白,因为她根本就不想按陈经理的去做,也做不出来。

  两人推开旋转的玻璃门走进去,在大堂的拐角处等电梯,等电梯的人似乎不少,未央认得,那几乎全是广告业内的精英,大概也是来参加竞投的。楚霖与他们圆滑地相互吹捧,而又绵里藏针,电梯还在恒速上升着,未央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那两扇紧闭的电梯门发呆,光亮如镜面的金属门,可以清楚看到自己无精打采的面容以及身后的一切。

  不期然地,他便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气宇轩昂,衣冠楚楚,英俊挺美,只是脸上戴了一副墨镜,便显得有点怪异,他缓缓地穿过大堂,向相反方向的另一侧专用电梯走去,偶尔低首跟身边的助理说着什么。

  看他那遮副了大半张脸的墨镜,想着昨天在电梯里的事,未央禁不住“哧”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一道戏谑的声音忽地飘进耳里,未央回过神来,才发现楚霖的脸近在咫尺,她收住笑容,不动声息地拉开与他的距离,道:“没什么。”

  楚霖还想说什么,可是电梯的门却在这时缓缓滑开了,众人鱼贯而入。

  竞投的展示会在二十七楼,还未出电梯,早有前台工作人员等在电梯门口迎接他们。

  未央随着众人走出电梯,楚霖在后面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衣袖,示意有话跟她说,未央会意,便放慢了脚步与他走在后面。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公司让你与我一起来是什么意思,但这是我设计的,我想靠自己的实力来公平竞争,不管结果怎样,公司那边我自己去说。”

  未央诧异极了,抬眼看他,从这一刻,对他完全改观,同时亦松了口气。

  会议室很大,真的很大,椭圆形的长桌子,从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

  室内的灯光昏暗,一个又一个的广告,不断地在巨大的屏幕上放映,展示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未央看到了骆毅从另一侧的小门走了进来,身旁跟了一位女子,大概是他的秘书。

  他不动声息地坐在屏幕前的位置上,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的墨镜已经取下,他的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眼角的淤青在屏幕透出的光线中若隐若现,视线专注地投放在屏幕上。

  未央就这样隔着长长的桌子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他跟平常的骆毅有点两样,仿佛是多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屏幕还不断地闪动着,未央眼花缭乱而又神思困倦,广告的音乐在耳边柔柔的,室内又极暖和,丝丝暖气吹拂在脸上,舒服极了。她的眼皮渐渐沉重,后来,耳边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再后来,她忘记了发生什么事,因为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中仿佛有悠悠的蝉鸣,带着树叶的清香,声嘶力竭地唱着炎热而悠长的夏季,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去上6晖的课,总是没有耐心听到下课,每次上到一半便会懒懒地趴在桌子睡去。

  最后被一阵雷鸣似的掌声惊醒,未央着实吓了一大跳,室内的灯光大亮,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鼓掌,她便也茫然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桌子上的陶瓷杯子被她的手无意拂落,直直地跌落在地,“砰”一声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飞溅到她的足踝,湿透了袜子。

  未央立刻感觉到,所有的视线从巨大的屏幕转移到她身上,此刻,她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永不出来见人。

  “你没事吧?”身边的楚霖递过纸巾,低声问道,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未央接过,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未央?”一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未央抬头,是骆毅,他居然旁若无人地走了过来。

  未央重新低下头去,不敢再抬眼看他。

  未央觉得难堪。

  为什么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刻,都会遇见他。

  会议室的人开始渐渐散去。

  “未央?”骆毅又叫了一声。

  而未央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他身边的楚霖倒是开口了:“你好,骆总,好久不见。”说着便伸出手去。

  骆毅像是这才注意到他,便也伸出手去与他握了握,点点头道:“你好。”

  未央仍旧低着头,听着骆毅与楚霖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原来在她迷糊过去的这一段时间里,楚霖设计的那个广告计划案已经被选中,成为了apex明年的主打广告。

  她自顾自盯着脚下的陶瓷碎片发呆,浑然不觉一道冰冷的目光已经把她全身上下打量透彻。

  “夏未央?”一道甜美如斯的嗓音带着点疑惑冲进了未央的耳膜,身旁的两位男士也停止了说话。

  未央抬头,有点愕然地看向声音的来处。

  竟会是她,沈晰。

  世界果然还是小的。

  未央看着她,灿然如星的一张脸,是呆板的职业套装也掩不住的那种肆意的美丽。

  一双骄矜的眼睛,昂然地看着她,如同隔了几千里地。

  在未央的记忆中,只有两个人有这样的眼神,一个是骆水洛,而另一个,便是她,沈晰。

  沈晰是当年外语系让男生望而却步的“傲美人”。虽然是同学,可未央与她并不熟,见了面亦只是点点头,大学四年,与她说过的话总共不过是寥寥几句,后来听说她出国念硕士,未央想不到今天会在这儿看见她。

  言谈中才知道,原来沈晰是骆毅的特助兼秘书,未央并不觉得奇怪,他身边一向不乏出色的女人。

  而她看着骆毅的眼神是未央所熟悉的,那是骆水洛看6晖的眼神。

  当年是她傻,竟会迟钝到如此地步。

  可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夏未央。

  不知为什么,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王子身边总有美丽的公主守候,当年是骆水洛,如今是沈晰。

  未央低头看了眼被茶水溅湿的袜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期然对上骆毅的眼睛,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后来沈晰提议一起去用午餐,未央抬眼看墙上的挂钟,可不是已经中午了,她刚想要拒绝,没想到身旁的楚霖一口便答应了,她的一句“我中午还有事”便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她有点懊恼地瞪了眼楚霖,而后者毫无所觉,一心系在了眼前的美人身上。

  结果还是一起去吃午餐,就在骆毅公司附近的一家有名的法国餐厅,别出心裁的设计,只是餐桌上居然没有玫瑰花,只有精致程亮的银质餐具,未央看了眼骆毅,他似笑非笑地回视她。

  小提琴优美的旋律飘荡在空气里,牛排“嗞嗞”地散发着香气,肉质鲜嫩诱人,香煎鹅肝入口即化,罗宋汤鲜甜地道,红葡萄酒口感香醇。

  未央没有胃口,对着精致的菜肴只是食不滋味。

  骆毅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问道:“未央,你怎么不吃?”

  听见骆毅的话,沈晰也停止了与楚霖的交谈,问道:“怎么?不喜欢法国菜吗?”

  未央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不,菜很好。”

  楚霖看向她,道:“你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未央这才记起,今天早上出门时匆匆忙忙的,居然没有化妆,加上严重的睡眠不足,现在的她一定苍白得像个鬼。

  未央放下手中的刀叉,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去一趟洗手间。”

  通往洗手间的走道空无一人,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穿着高跟鞋踩上去也悄无声息,未央不禁想起第一次看见骆毅的情形,而那个时候,他怀里的人是林芷君。

  未央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细细地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面孔,她长得并不甚美,自问也没什么特别的,而骆毅,到底看上了她什么?没有人的心是铁打的,他为她做的她都看得到,说无动于衷,那是骗人的,但骆毅是什么人,是现实中一个比王子还王子的人,他的身边,从来不缺乏美丽的公主,以前的林芷君是,现在的沈晰亦是,当然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而她更清楚的是,他不需要灰姑娘,对她,或许只是一时的好奇。

  而她亦早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如今的她,甚至连灰姑娘也算不上,灰姑娘是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有的一个女孩,有美貌(虽然暂时被埋没了),有恶毒的后母与姐姐,还有可爱的魔女时常在身边帮助她,而她夏未央,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她自己了,所以她必须保护好自己。

  6晖,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是她身上一个已经结了痂的伤口,不小心碰触到了,即使不会流血,可是疼痛依然鲜明如昨,她不想重蹈覆切。

  是的,不能重蹈覆切,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未央拿出面纸,对着镜子细细地擦去脸上的水珠,再理了理长发,方才走出去。

  才走刚走出门口,便看到骆毅斜倚在走道的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她怔了下,随即回过神来,道:“你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未央才意识到那简直是废话,来这儿当然是要上洗手间的,可是骆毅却道:“我在等你呢。”

  说着,不等未央回答,便已欺身上前伸出手来探上她的额部,低首仔细观察她的脸色,“脸怎么那么冰?是真的不舒服吗?”

  他的脸靠得很近,快要贴上她的了,他的呼吸轻暖,喷在她的唇畔,痒痒的。

  未央垂下眼帘,有点不自在地别开脸,伸手拿下他仍贴在她额头的手,道:“没有,只是昨晚睡得不好,所以脸色有点难看。”

  骆毅反握住她的手,笑得有点邪气,“睡不好?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吗?”

  未央有点哭笑不得,“……骆毅。”

  “好吧。”他直直地看着她,“我承认是我想你。”

  未央无奈地叹口气,道:“你怎么老是这样不正经?”

  他忽然收敛了笑容,坦然地道:“对你,我从来都很正经。”

  气氛忽然就变了调,走道静谧得连暖气咝咝的声音都清晰入耳,未央觉得心慌,只好干笑一声掩饰过去,“好吧,我知道你很正经。”顿了顿,又道:“我们出去吧,他们还在外面呢。”

  未央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未央……”他轻唤道。

  “怎么了?”她回身问道。

  他抬头,眸中有什么一闪,又恢复之前的神采,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第九章 溯洄从之 道阻且跻(1)

  第二天未央利用午休的时间去了趟银行,将银行卡里的存款全数转了过去母亲给她的账号,虽然不多,可是已经是她全部的积蓄。

  未央也是前天在电话里才知道,原来这几年母亲过得也不好,那男人对她不好,生活亦是拮据。想想不是不心酸的,在这个时候,她倒是想起她这个女儿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是不恨她的,但渐渐地,却像是麻木了,未央想,没有了恨,或许是因为也没有了爱吧。

  然而,未央却狠不下心去拒绝她,虽然她在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了她,可是她毕竟是她的母亲,而曾经的一切亦已成为过去,往事不堪回首,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不是吗?

  母亲,一定也是真的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才会找她的。

  只是未央一直以为她是幸福的。

  大约是近年了,银行里的人很多,很长的一条队伍,等了好久,才轮到她。

  从银行出来的时候下起了细雨,没想到近年倒是不下雪的,一直下雨,黑沉沉的天色,让人的心情也无端地跟着沉落下去。

  天气依然寒冷,无论在哪里,空中总是漂浮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街上的人也多,人行道上各色的雨伞挨挨挤挤的,大多是出来采购年货的人,年味是越来越重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李玲一把拉过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暧昧极了,问:“那个骆毅,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未央反问:“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李玲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未央只得答道:“呃,就是朋友啊。”

  李玲怀疑地问道:“真的只是朋友吗?”

  未央不知怎的就有点心虚,嘴上却说道:“是啊。”

  李玲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道:“夏未央,你不够老实哦。”

  未央无奈地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李玲便道:“你出去的时候手机忘记带了……先说明哦,我可不是故意要帮你接的,但它一直在响,我怕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便帮你接了……”

  未央听到这里,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是骆毅?”

  李玲点头,道:“嗯。”

  未央问道:“他说什么了吗?”

  李玲道:“那倒没说什么要紧的……他说会再给你电话……”

  未央不禁失笑,“那你干吗这副暧昧兮兮的样子?”

  李玲凑近她耳边低低地道:“说真的,你跟他该不会是‘旧情复炽’吧?听说我们公司的那个广告企划案被apex选上了哦,这中间有你的功劳吗?”

  未央又好气又好笑,“没有‘旧情’哪来的‘复炽’?不过是一个电话,你会不会想太多了?”顿了顿,又道:“公司的那个case与我无关,那是楚霖自己的功劳。”

  李玲道:“好了好了,不是就不是嘛,人家也是关心你……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小了……”

  听到这里,未央便知道李玲又要开始她那周而复始不厌其烦而又语重心长的台词了,果然,便听见她道:“……不是我啰嗦,你也该正正经经谈个男朋友了……过了年就二十七了吧?还有几年能耽搁的?人一晃就老了,特别是女人……”

  李玲每次一说起这话就没完没了,未央只有唯唯诺诺的分。

  其实李玲比她大不了多少,却不知为什么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未央想,不知是不是已婚的女人都是这样,一边跟她大诉围城之苦,一边欲怂恿她往里面去。

  正想着呢,手机便又响了起来,看着口若悬河的李玲终于停了下来,未央不禁苦笑,不知是幸呢,还是不幸?

  未央以为是骆毅,也不看屏幕便接了起来,没想到是6晖。

  她把手机从耳边移到眼前,看了看那串号码,密密麻麻的一串数字,虚虚地横在屏幕上,仿佛随时会消失,她眨了眨眼,手心都是汗,滑腻腻的,便换了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才又贴近耳边。

  “我就在你公司附近……”停了一会儿,他又道:“能不能见个面?”

  未央直觉地拒绝:“不好意思,我在上班。”

  那边停了一下,才道:“那,下班?”

  “呃……这阵子一直很忙,或许要加班……”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不会耽搁你太久的……”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点小心翼翼,轻轻地震荡着她的耳膜,一股窒息的感觉缠绕上咽喉,把她想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地逼了回去,身体里有个地方闷闷地痛了起来。从前他惹她生气时便是这种语调,唯恐她真的不再理他。

  挂了电话,未央对着漆黑的屏幕发呆,直到李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回魂啦……谁的电话?”

  未央轻咳一声,然后把手机收进抽屉里,才道:“从前的……一个朋友。”

  是的,朋友,便是她与他现在的定位,很适合,很贴切。

  李玲“哦”了一声,仿佛有点失望,然后又道:“那你干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活像失恋似的。”

  未央怔了下,然后笑了笑,可是笑得有点勉强,后来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嘴上却轻斥:“胡说八道。”

  接下来的工作时间,未央明显地心不在焉,翻译资料的时候连连出错,连电脑也死了好几次机,最后索性放下手边的工作,跑去茶水间泡了杯茶。茶是袋包茶,茶味很淡,可是方便,很多时候就是贪图这种方便,繁忙的工作与生活已经使人渐渐失去了耐性,只要方便实惠,仿佛味觉已经不再重要了。

  开水很烫,很快便渗透了过滤棉纸里的茶叶,晕染成淡黄铯的液体散发着袅袅的雾气,她半倚着橱柜,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呷着,任由雾气氤氲眼睛。

  其实她的工作并不忙,一点也不,快过年了,过几天便开始放年假。

  重新坐回电脑前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她亦无心工作,办公桌上的小钟一秒一秒地溜过,声音异样清晰,她就这样呆坐在电脑前,直到昏暗的天色一分一分地覆盖下来。

  当她拿着手袋冲进电梯的时候,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想见他的。

  在电梯里她不断地问自己,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

  不管是6晖还是骆毅,她明明知道都是不可能的,可是却没办法拒绝,周旋在两个男人中间,就像小说里面的坏女人。

  她开始有点鄙视自己了。

  第九章 溯洄从之 道阻且跻(2)

  未央推开厚厚的玻璃门,一眼便看到隐在对面街角的那辆纯黑色的雪佛兰。

  灯火正辉煌。

  她站在街的这端,他站在街的那端,而中间隔了一大片的川流不息的车海与人海,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相视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睛忽然酸痛难耐,隐隐绰绰的泪眼里面,他的脸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明明灭灭。

  她的手机在响,在喧嚣的大街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的旋律显得那样微弱,可是她还是听到了,她接起,骆毅的声音立刻冲进耳际:“你猜我在哪儿?”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未央机械性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边突然“啪”地挂了电话,未央看着忽然黑下来的屏幕一时反应不过来,骆毅那辆银色的帕加尼已经停在她面前,他笑,“我正好经过这儿,以为你早已经下班了,没想到你还在这儿。”

  他下车,自然地接过她的手袋,为她拉开车门。

  她垂下眼帘,隐去眼里的泪光。

  她没有再抬眼看站在街角的他,可是她知道,他一定还站在那里。

  上车,关门。

  她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骆毅发动细擎,车子向前滑去,渐行渐远。

  红灯,车子停了在了十字路口。

  红色的交通灯不断地闪烁倒数:1o,9,8,7……

  她紧紧地盯着骆毅手中的方向盘,只要方向盘顺着车道一转,她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

  他真的还站在那里,穿着薄薄的大衣。

  远远地,在漫漫的人群中。

  沧海一粟。

  绿灯。

  车子终于拐进了另一条马路,眼前又是另一片繁华的街道,骆毅抬眼看着仍然向后望的未央一眼,轻轻地唤道:“未央。”

  未央迷蒙的眼睛终于看向他,骆毅手握方向盘,对着前面的挡风玻璃微微一笑,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不要一直往后看,偶尔也看看你身旁的我,我就在这儿。”

  其实他一直等在楼下,一直坐在车里等她下班,他知道,在街角处也有一部车子,一直停在那儿,他知道是谁。

  而他的车子就停在她公司大门旁非常显眼的地方,只要她稍稍回头,便能看见,可是她没有。她一直站在那儿,她的眼里只有“他”,他发现,她连看“他”的眼神都在发抖。那一刻,他竟然在妒忌6晖,妒忌得发狂,同时亦在害怕,怕她会上6晖的车,怕她,连一个回眸都不肯留给他,最后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她,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手指竟在发抖,他怕她不接电话,怕他,就这样输得一败涂地。

  银色的帕加尼终于消失在茫茫的车海里,载着她。

  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痛,他一直站在原地,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一直插在裤兜里。

  很久很久。

  他终于转过身去打开车门,黑暗的车窗映着已然阑珊的灯火,可是他不敢回首,他要等的那个人,一定不会在那里,因为她的身边已经多了个骆毅。

  他坐进车里,咝咝暖气直涌上来,在冷热交替的瞬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放在车头柜上面的手机一直在闪动着,无声无息,他拿起来一看,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同一个名字:洛洛。

  原来手机被他不小心设置成了无声,难怪一直没有没听到声响。

  他回拨过去,电话立刻被接起,骆水洛略带着急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对不起,我没听到。”6晖抱歉地道,“怎么了吗?”

  “爸爸回来了,他难得回来一趟,也很久没见你了,本来想让你来家里一起吃顿晚饭的……我哥也是,一整天不见人影,也不知忙什么……”

  骆水洛的话一字一字地从手机里清晰地传出来,在耳边嗡嗡回响,只是听不清楚,直到她疑惑的声音响起:“6晖?”

  他仿佛才醒过来,问道:“现在还需要我过去吗?”

  她停了一下,大约是在看时间,然后才道:“现在有点晚了,明天吧。”

  挂了电话,他仰头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分外疲倦,慢慢地把一直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抽出来,张开五指,掌心是一枚半旧的白金指环,镶着一颗小小碎钻,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亦是黯淡无光。

  她跟他说分手的那一天,他本来是准备跟她求婚的,小小的一枚白金指环,并不甚起眼,标价是九百九十九块,他是看不上眼,可是那位长相甜美的店员说,九百九十九,寓意就是天长地久。

  他心一动,天长地久,他要天长地久。

  与她的天长地久。

  那是他用第一个月上班的薪水买的,九百九十九块,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不算便宜了,他几乎把整个月的薪水都付掉了,才买回来的,然后对着镜子练习了一晚,一直说着同样的一句话:未央,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记得,那天风很大,阳光特别浓烈,他一直把戒指紧握在掌心,烙出了深深的印痕,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说出那句话。

  她坚持要分手,他不肯放手,她狠狠地咬向他的手腕,那样决绝,那样痛,椎心彻骨,丝毫不给他转圜的余地。

  他不知道母亲跟她说了什么,但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委屈,都是因为他。

  最后妥协的是他,他走了,他出国,他知道,她那样坚持分手,不过是想要他出国。

  在机场,他一直延挨到最后一秒,可是她一直都没来,这枚“天长地久”的指环还在他的手中,那是她的,只属于她。

  不管走得多远,不管她在哪里,他一直以为,他总有一天还是可以找回她的,等着她说“我愿意”,然后用这枚指环牢牢地套上她的无名指。

  后来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事情,错过了,是没有办法再找回来的。

  可是这枚指环,他也只想给她,即使他已经没有资格再爱她,亦没有资格向她问出那句话,他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办法把它戴在另一个女人的手上,因为是她的。

  第十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1)

  骆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经过琴房的时候发现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橙色的光晕,伴着微弱的“丁冬”声,他轻轻的推开门走进去,原来是骆水洛在那里弹琴,轻柔的旋律从她纤柔修长的手指交替间缠绵流泻,是贝多芬的《月光曲》。她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恬然而宁静,有种遗世独立的淡漠,她像是陷入到了琴韵里,连他走进来都没有发觉。

  骆毅轻轻地把门关严,不让骆水洛的“月光”流泻到门外去,幸好琴房的隔音效果是非常好的,不然她半夜练琴,不把全屋的人都吵醒才怪。

  他顺势倚靠在门背上,凝神听着,她弹得非常好,将这首曲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冥想的柔情,悲伤的吟诵,阴暗的预感,看似轻柔的旋律里充满了汹涌澎湃,难以抑制的感情。

  一曲既终,骆水洛对着黑白相间的琴键发呆,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感情里不能自拔,直到几声零落的掌声把她惊醒,她抬起头,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亦正亦邪。

  看到是他,骆水洛便合上琴盖站起来,朝他嫣然一笑,“原来你还记得回家?!”

  忽而看到他眼角的淤青,又问:“哎,你眼角怎么了?”

  骆毅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抚上眼角,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顿了顿,又问:“你呢?半夜不睡觉,怎么跑来这里弹琴?有心事?”

  骆水洛道:“我睡不着,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骆毅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骆水洛根本不信,“是吗?天天忙到深更半夜的?爸爸回来了,你也不回来吃顿饭。”

  骆毅没有说话,目光不期然地落到她右手的戒指上,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洛洛,你与6晖的婚期,商量好了吗?”

  骆水洛摇头,“暂时没有,6晖这阵子都忙着国内巡回演奏会的事,而且在美国的6妈妈的情况很不好,尿毒症晚期了,还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做血液透析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身体的各机能在逐渐减退。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即使找到合适的肾源,手术成功的几率也微乎其微。”她低着头,眼中盈盈一闪,仿佛是泪光。

  骆毅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道:“很晚了,去睡吧。”

  她点点头。

  骆毅送她到卧室门口,骆水洛又悄悄地道:“爸爸等了你一晚上了,估计还在书房里。”

  骆毅淡淡地道:“晚安。”

  他向书房走去,果然门缝里还透着光,在门口刚好碰见端着参茶的母亲,便把一边脸向暗处一侧,叫了声:“妈。”

  骆夫人便把手中的托盘递到他手上,又嘱咐道:“进去和你爸好好谈谈,凡事顺着他一点,别又与他怄气了。”

  骆毅点点头,敲门进去,把参茶放在书桌上,淡淡了叫了声:“爸。”

  骆锋眼睛没有离开手中资料的,问:“公司里很忙?”

  骆毅低着头,半倚着书桌,应道:“嗯。”

  骆锋抬头,一眼看见他眼角的淤青,脸一沉,“你几岁了?还学人家去打架?能不能沉稳一点?整天闹些花边新闻……”

  骆毅冷哼一声,没有为自己辩解,知道一定又是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杂志又吹到他耳里。

  骆锋又道:“学学人家6晖,音乐会搞得有声有色……”

  他听着刺耳极了,终究没忍住,摔门而出。

  不欢而散。

  6晖6晖。

  其实这些话他自父亲口中已经听惯了的,可是不知什么缘故,今天听着特别刺耳,简直难以忍受。

  放年假前按照惯例开一个早会,开会的时候未央发现李玲一直盯着她看,只差眼睛没有粘到她身上,未央觉得头皮发麻,以至会议的内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会议结束后李玲便走到她身旁,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昨天我看见了。”

  未央的大脑有了短暂的几秒空白,反射性地问道:“你看见?你看见什么了?”

  李玲斜睨她,双手抱胸,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夏未央,你可别不承认,这次我可是亲眼看见的,看见你上了骆某人的车。我就说嘛,难怪我一直让你去相亲你都不肯去,原来真是搭上了豪门公子。”

  未央反正装傻,“那你一定看错了,昨天下班我明明是坐地铁回家的。”

  被未央这样一否认,李玲自己也不觉疑惑起来,“看错?会吗?难道我的近视又加深了?”

  未央嗯嗯点头,道:“一定是。”

  李玲近视一百五十度,只是从来不戴眼镜。

  李玲想了想,怀疑地看着她,又道:“夏未央,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再装可就不像了哦,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得了。”

  未央干笑道:“你怎么就草木皆兵呢?我是什么人啊,怎敢在你李大法官面前装傻呢?你想啊,那骆毅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凭我的姿色他能看上我么?他又不是大近视。”

  李玲用眼角瞟她,不以为然地道:“谁知道呢?或许他就喜欢你这种清淡的小菜也说不定。之前不是一直有送花给你吗?再说了,我们夏大小姐也不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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