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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陌生人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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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你胡说什么来着?你为什么要想那么多?那是不可能的!”
“听我说,灿哥,你是知道的,以前我对爱情没有信心,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是怕步上蝶茵的后尘而忐忑不安。蝶茵给自己预设了命运,她走到了终点!而我呢,我会不会踩着她的脚印,也走向同一个命运?不幸的预言总是那么轻易地便应验,幸福的美梦却是难以持久……”
“冰蕊,我不许你再说下去!你太多愁善感、太重感情了!这样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殷灿几乎要动怒起来:“我不喜欢你这么软弱,这么没有理性!”
“灿哥,不要抛弃我!不要让我死!”
她虚脱似地往他怀里倒去,不断地抽泣。
殷灿换上温存的语气,拍着她的肩头哄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是灿哥最爱的宝贝,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作证,对不对?”
他总算哄住了她,再度回到告别式会场参加进行中的丧礼。
蝶茵在香水百合的枕护下化为灰烬。
当人群都散去,只有戈承坚独自沿着遍植台湾相思树的辛亥路踽踽独行。
他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步高一步低地踉跄迤逦。
走了一段路,他转回头来,望向火葬场烟囱的方向,仰头向天眺望。
“蝶茵已经升上了天外天,你再也看不到了。”
如同空谷传音一般,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惊愕中回了头,他看见路边倚树而立的夏竹。
她一身黑衣,襟前犹系一朵哀悼故友的小白花。他不敢相信,她会是蓄意在半途等他。
他以一副待罪羔羊的模样,等待迎接她的谴责。他听过她那一番令他出乎意外的体恤之语,不过他相信,他必然难逃她的痛惩,她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更适当的时机好逼他血淋淋地认罪。
他嗫嚅对她说:“我不怕看见她,她已经烧成灰了。你明明知道,我只怕面对你。”
“怕面对我?”
夏竹失笑了起来,黑眼圈中浮衬着的是一对光艳逼人的眸子:“尽管你自认有罪,我却不是那个审判者,审判你的是你自已。”
“难道你真的认为蝶茵的死并不是一种罪恶?一种从我身上衍生出来的罪恶?”
他被悲痛、自疚折磨得已经神智不清,夏竹对他在态度上的改变更使他迷惘惶恐。他把身子支撑在另一个树干下,垂首喃问。
“蝶茵的殉死,不是为你,而是为了爱情。”
她这样说,令他不知她究竟是想宽慰他,还是为了要打击他?为了蝶茵的死,内疚让他痛楚不堪,他怎能承认蝶茵其实只是为了殉情——为爱情而殉身,而不是为他?
他无法忍受这种轻蔑,大声喊道:“她是为我死!是我害死她!你说过叫我放开她不是吗?是我害死她!”
夏竹依旧是无动于衷地告诉他:“错不在你。你也说过,你热爱自由,一个人不能违背天性去浪掷生命,而蝶茵的人生观不同,她愿意和所爱的人用同一条绳子捆绑,死守在一起。所以,她不能离开你,你只好逃脱,而她,也只好成全自己,为爱殉身,同时让你拥有自由。”
“夏竹,你真是这样想?”
戈承坚瞠目结舌,根本不敢相信夏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过去她视他如寇仇,没想到她竟然才是他真正的知音!他在她的话中找到了救赎!
他掉下眼泪,然而心境却是迥然不同的。现在,他在夏竹面前落下的眼泪都负载着他的痛疚而去,减轻着他罪衍的沉重负荷。
他不怕她耻笑他,仿彿芸芸众生中,只有她能听取他的真情流露,怜惜他男儿的泪水。
“当然是真的。”
她轻叹一声,漠漠浅笑道:“何况,我终于发现其实你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惜蝶茵无福消受。”
“夏竹,你为什么要救赎我?却又要鞭挞我?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审判了自己!”
他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呻吟……猛然地,他抬起头来,双手抓住了夏竹的肩头。他摇晃她、哀求她,张大著眼睛喘息地呐喊:“救我!夏竹!救我!原谅我!原谅我。”
夏竹任他摇撼叫喊,没有给他允诺,也没有给他答案。
思绪狂乱中的戈承坚只体会着,她给了他更多错综述离、难以破解的谜题,他更痛苦、更迷惘……晴空蔚蓝如洗。
庭园里花木繁盛,万紫千红,人工瀑布下的靛紫色及鲜黄色的睡莲像灯盏般灿艳盛开。
园丁的技艺是一流的,然而锦绣一般的美景走不进冰蕊的心里去。
“小姐,猴子要吃主教了,没关系吗?”
女管家正陪着冰蕊下西洋棋。
别墅内上上下下的人都称呼冰蕊为“小姐”,对她必恭必敬,奉如公主一般。
女管家知道她心不在焉。她从来没有用心下过西洋棋,但身为下人总得小心讨好女主人,就像打麻将时得屈使自己当“相公”一样。
“哦。”
冰蕊如梦初醒,移动城墙堵住猴子的退路,接着,思绪又是像烟一般飘散出去“小姐,你进步得真快,用城墙把角落守住,又让国王可以自由行动,这一着棋真漂亮!”
女管家陪笑赞叹着,但心里在想,这么一来自己的骑士可活蹦乱跳,给对方更大的威胁了……“……”
冰蕊只是牵动一下嘴角,不置可否,其实她根本只是随意出手乱摆一阵,又下了几轮,她站了起来,说:“我输了,你们玩吧。”
别墅就像古代帝王的宫廷,三宫六院地养了许多伺候她的闲人。她交代一声,独自上了楼,在圆形的大床上躺了一会儿,又起身来到阳台边倚栏坐着,望着织锦一般绚丽的花园发呆。
终于,她还是进了房间,拨下了一组电话号码。
“喂,麻烦找夏竹听电话。”
“……噢,请等一下。”
接电话的是cafe的老板,夏竹说的,那个拥有美国绿山咖啡烘焙公司训练执照的师傅,她听得出来他的应答有点迟疑。现在正是下午茶的时间,夏竹正在忙着。
然而,他还是叫来夏竹,冰蕊听见他隐隐约约说了一句:“天香豆蔻。”
一会儿,夏竹的声音传来。冰蕊听了,鼻子一酸,哽咽地说:“夏竹,是我……对不起,我明知道你在忙……。”
“冰蕊,你怎么了?你?哭了?”
夏竹的声音愈温柔、愈温暖,冰蕊愈是鼻酸,她抽噎着说:“我……我好寂寞……夏竹,你能不能来陪我?”
“……嗯……!”
夏竹有一千个问题想问她,却是踌躇着,如何长话短说。但她终于告诉冰蕊:“好,我五点再过去,行吗?”
“好!一定哦,我等你。”
冰蕊含泪带笑挂了电话,开始期待这唯一的情思支柱的到来,就像大旱盼望着云朵。
五点多一点,夏竹果然如约到临。冰蕊知道,她是舍命陪君子,她收到了自己不轻易发出的求救讯号!
“侯门一入深似海,没有你征召,我还不敢随便闯来呢。”
夏竹落拓依旧,只是眉宇间难掩股抑郁与落寞。
冰蕊身穿一袭雪纺纱皱纹长袍,飘飘逸逸如同尊贵纯洁、不染尘俗的仙子,却拿了水果刀亲自在吧台边切水果。
“夏竹,我很寂寞。”
她放下水果刀,对着夏竹痴痴地凝视,然后把她紧紧拥住。
“唉,我也很寂寞,冰蕊。”
夏竹长叹一口气回道,但似乎不想让彼此继续沉缅在感伤的气氛里,放开了冰蕊后,她看着吧台里的东西说:“干嘛自己弄这个?你是少奶奶啊。”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夏竹,你看,”
冰蕊把那盘切好的水果摆到台面上,小女孩似地露出天真的笑容说道:“我发明了切葡萄柚的新方法,这种微笑造型的葡萄柚,你还没吃过吧?”
原来冰蕊改变了一般人吃葡萄柚的轮盘式切法,而把果实拦腰切开,再把半个葡萄柚分切成三、四个呈“微笑”状的切瓣。
“噢,冰蕊,你让我不得不相信,少奶奶的生活也许真的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快乐。”
夏竹感慨看着那一盘水果,怜惜地说。
“是啊,还是你好。你的咖啡豆永远乖乖地陪着你,既不惹你伤心,也不让你生气。”
冰蕊拉着夏竹到起居室的大厅椅上坐下,把那盘水果放在她面前。
夏竹环顾四周,饶富阿拉伯皇官风情的藤床和纱幔,插满鲜花的藤壶、米色的长毛地毯……不由赞叹道:“冰蕊,你这么好命,像皇后贵妃一样,有什么好羡慕我的?”
“天知道,我只是一只鸟,被关在金丝金线编成的笼子里,我一点也不比你快乐。”
“怎么这么说?殷灿对你疼爱备至,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就是我忍不住把你找来的原囚。”
冰蕊垂下了眼睫,长睫下的眸子流泄着哀怨和忧郁:“灿哥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把我摆在他心头上最重要的地方了。”
“傻女人,男人都这样啊。”
夏竹劝她:“你已经是他的人,他自然放松下来,把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面,比如他的事业。你不是说,他的企图心非常非常大吗?”
“……应该是这样,可是,我总觉得这种转变太快,我简直没有任何空间让自己去适应。”
冰蕊喃喃说着,似乎连自己也不能确定能把握殷灿的所思所想、所做所为是什么。
“爱情只是男人的一部分,自古已然。冰蕊,你应该享受你所拥有的,不要钻牛角尖。”
“可是,夏竹,我好寂寞!夏竹,我好想你,好想蝶茵!”
冰蕊忍不住支颐在藤椅的扶手上,哭了起来。
“我也想她,比你更想她。我一个人守在我们曾经住在一起的地方,你忘了吗?”
夏竹惨淡地笑着提醒冰蕊,她总是显得比任何人都坚强,何况她可不想在冰蕊的面前和她对注!
然而这样的劝慰却无法平抚冰蕊满腹积压已久的悲情,她仍是自言自语地呢喃哭道:“我想念蝶茵,我好想好想她,我忘不了她!夏竹,你说,我会不会像她一样?”
夏竹听了不由皱眉反声问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和蝶茵一样啊?”
“灿哥会不会不要我?我会不会和蝶茵一样,寂寞无奈又愤慨地死了?我怕!
夏竹,我真的好怕!“
冰蕊终于说出心结,她美丽的双眸中闪着疑虑的凄怖光芒。
夏竹的心弦悸动了。
她站了起来,指着冰蕊责骂道:“你清醒一点、理智一点、坚强一点、勇敢一点,不要这样兔死抓悲行不行?
你是你,蝶茵是蝶茵,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没有信心?我讨厌你这种不能对自己负责任的人!“
冰蕊受了指责,哇地一声更是伏在扶手上痛哭起来,一边摇头投诉道:“夏竹,不要骂我,你不懂!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还是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既爱又怕、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一点都不能担待!”
夏竹仍旧不能谅解她!她软弱地抗辩道:“你为什么变了!你为什么不警惕我?以前你向来不肯定男人,总和爱情唱反调!现在你为什么不再对我谆谆告诫?为什么听不进我的投诉?”
“因为它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而且我也厌倦了再扮演你心目中的强人,我并不比你更坚强、更冷酷!你懂吗?冰蕊!我救不了蝶茵,同样也救不了你!”
夏竹咆哮着,冰蕊惊愕地望着她,这才看出她的消瘦、她的憔悴、她的落寞,也才想起她也是一个纤纤弱女子!
她猛然觉醒,自己和蝶茵对夏竹向来的依赖实在太残忍!太自私!她在夏竹身上看见了蝶茵之死所烙下的苦痛;而在此之前,她只看见自己背负的、蝶茵死亡的阴影!
“对不起,夏竹,我真的是太懦弱,太没有担待……。”
她站起身来走近夏竹,畏畏怯怯向她道歉。又说:“是我庸人自扰,太多疑了。灿哥有很多事要分神,我不该只想缠着他,又向你乱发牢骚……,夏竹,真的对不起!”
“算了,冰蕊,我的脾气也不好,好不容易见了面,竟然耐不住性子对你大吼大叫。”
夏竹赧然拥住冰蕊,黯然自责。
冰蕊强颜欢笑,故意说道:“都忘了问你,最近怎么样?对了,在电话里听你老板喊了一声什么天香豆寇,他是不是这样称呼你的?难不成他在追你?”
夏竹听了笑出来,洒脱道:“我无聊乱取绰号。其实天香豆蔻指的就是咖啡豆!我和他天天在一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会有什么新鲜事?”
“那可不一定,喜欢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天香豆蔻?可见他把你奉为天仙!”
冰蕊为要讨她开心,故意又说:“连灿哥都跟我承认他喜欢你,不用说别人了。”
夏竹怔了一下,才说:“灿哥眼里只有你!”
“那可难说!”
冰蕊故作轻松,俏皮地回答,可是夏竹清楚地察觉,她的脸庞又在一刹那间蒙上一层惨澹。
冰蕊一直在强颜欢笑,直到她们道别。
夏竹不得不相信,这深闺少妇的愁怨或许并非子虚乌有!
她决心与殷灿一见。
她告诉自己,约见殷灿,她可以很坦然。
她是为了冰蕊而见他!
容颜或许沉静,或许刚毅,而心绪却难免多情,难免伤感。
这才是她内心真正的面貌!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了解!
“我找殷先生。”
当她告诉殷灿的秘书,她吃到了闭门羹。她不轻易放弃,再试一次。
“请转告,是傅夏竹找他。”
没想到,殷灿接听了她的电话,答应了去喝她的咖啡。
她心里既是甜蜜狂喜,又是惆怅暗淡。总而言之,矛盾之情在胸中如怒涛澎湃。
他是冰蕊的未婚夫,她也知道,他不尽然比戈承坚更可靠。但是,从她看到他的那一眼,静止多时的情弦竟然为他而撩动!
罢了、罢了。
他追求的是冰蕊。
他是冰蕊的未婚夫。
然而,她忘不了,她第一次见他,和他共舞,在他的怀中与他眼眸交缠。
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连她傅夏竹都为之悸动!所以她才会说,不会飞的鸭子遇上了霰弹枪,注定要一身弹孔!
冰蕊哪会是他的对手!
那么,自己呢?白己难道有一对会飞、会躲、会逃的翅膀?
在从前,她对自己还能坚持一点信念,而现在,关于这一点,她愈来愈不能确定。
蝶茵死了,冰蕊走了,她更寂寞,更任暗中慕恋的情爱如乱草窜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她为自己唱这首歌,守着这个秘密,还是可以活得很洒脱、很磊落、很坦然殷灿来了。
她只是拢拢头发便走向他,原麻布衬衫、原麻长裙,毫无刻意打扮。
“这里的咖啡普罗大众,可能不适合你。”
她身上还系着围兜呢,对他微微笑着说。
“那么我们去找另外一个地方。”
殷灿提议。
她早打算请假走人的。拥有绿山执照的男人眼睁睁看着他的天香豆蔻和一个迷人的男子走掉。
在另一家安静而格调高雅的cafe里,她问他:“谢谢你没把我过滤掉!我想除了冰蕊,别人很难闯进你的关卡。”
话未说完,她惊觉那些语句竟然含带可能引起误解的双关意义,但想修正已来不及。
心思不正,语言就是最赤裸的返照!
她暗在心中咒骂自己。
殷灿仿佛未当如是听、未做如是想,爽朗说道:“不对,我连冰蕊的电话都不听!我交代她别打电话到公司来。”
夏竹睁大眼睛,皱眉问道:“为什么?你这样做,难怪冰蕊伤心!”
“哦?她向你告了什么状?难怪你要请我喝咖啡!”
他端起咖啡,自在地啜了一口,两眼向着她直看。
“本来我也以为她庸人自扰,但是现在经由你证明,并不是她想像力太丰富,而是你存心隔离她!这是怎么回事?”
夏竹开始咄咄逼人起来,她靠在椅背上,神气严厉地睨着他,就像一个铁面无情的法官。
殷灿可是苦笑了起来,解释道:“夏竹,你误解了!我只是叫她别打电话到办公室来,是你们把这个象征意义扩大了!你们女孩子怎么都这么敏感?”
他有趣地继续看着她,眼神转换着不同的表情。
“男人才真奇怪,明知女人心细如发,却以误导为乐,乐此不疲!”
殷灿听了哈哈大笑,闪着炯炯发光的眼睛,欣赏地对她说:“夏竹,你才是一朵真正的玫瑰!”
“啊?”
夏竹不作声响,只是定定地回看着他,等他自己回答。
殷灿果然说:“真正的玫瑰有刺。刺,就是骨气。你是一朵真正的玫瑰!”
他不厌其烦,再次重复。
“还是谈冰蕊吧,别让我觉得你始终在挑逗我!”
她大胆地、痛快地告诉他。面对一个杀伐决断的男人,她也可以扮演一个杀伐决断的女人,她为什么要让步?
他于是正襟危坐一些,收敛起来问道:“到底冰蕊怎么啦?一切都和以前一样,难道我让她一个小时只剩五十分钟,她有什么应该有的东西被剥夺了?我对她绝对是无微不至的!”
“这些,我想你心里很清楚。你有没有冷落她,让她又被危机意识压迫得失去安全感,你应该知道的!”
“又来了,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莫名其妙的危机意识!这简直像随时会复发的习惯肠胄炎一样!说来就来,来了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得走!从日本回来到现在,她就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样子,满脑子的危机意识,这是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嘛。”
殷灿抱怨了一长串,夏竹打断他:“因为蝶茵死了。”
“因为蝶茵死了?”
殷灿难以置信地重复。
“兔死狐悲啊,这个寓言你听说过吧?”
夏竹嘲讽着,又加了一句:“何况冰蕊根本不是一只狐狸,她连那只先死一步的兔子都比不上!”
殷灿被激起怒气,恨恼地低声骂道:“寓言!寓言!你们女人除了活在寓言和童话里,还知道什么!”
“冰蕊显然不知道,所以等着她的主宰来告诉她!”
夏竹昂然回应。
殷灿很快回答:“她怎么不知道?我早告诉过她我的计画了!是她自己不用心!我正在进行的一件大事关乎殷家事业的兴衰存亡,她怎么不知道?”
“你在怪她?你不爱她了?”
她问得更直截了当。
“这怎么可能!我对她说过,也证实过,她是我生命的志业之一!”
殷灿满脸慷慨凛然,叫夏竹看了不禁又对冰蕊心生艳羡起来,但她仍是说:“有这么崇高、这么伟大、这座重要吗?爱情对很多男人来讲,只是人生中的过场戏!”
“对,你又让我看见了你们的危机意识!难怪冰蕊要这么惶惶不可终日,连你这个精神领袖都这样想,她怎么会有信心呢?”
殷灿又回复了自负,说教似地再告诉她:“她需要一个健康、积极、乐观的健康顾问,而不是陪她一起疑神疑鬼的胡涂军师!”
夏竹听了只是睁大眼睛,无词为继!
是的!她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推翻不了他的振振有词!否定不了他的大丈夫气概!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怪她们女人家心胸和眼界都那么狭小、浅短!
她不知该恨他、怨他,还是该更激赏他、更爱慕他!
“也许,你比冰蕊更适合一个企图心旺盛的男人!”
蓦地,他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她迎近他目光的注视,纵然是无惧无畏的顽强,也难免流溢出一股温柔的情怯,而这些,全被他犀厉的双眼逮了个正箸。
她顽倔地抗拒着、挣扎着告诉他:“你需要关心的是冰蕊,你的妻子。”
“我知道。而你更需要关心的,是你自己。”
他像一个主宰、一个君王一般告诉她。
他送她回到公寓,那条曾经为冰蕊踩卜无数脚印的浪漫街巷。
初恋的灼热跃动的心情又回到他心上来,而身旁是另一名他尚未开启心窗的崭新女子。在她进门的那一刻,他又告诉她:“多关心你自己,你才是一朵真正的玫瑰!”
他的脸靠她极近,他的气息吹暖她的鼻尖。
她以为他要吻她。那么,她便可以向全世界证实,他不过也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坏蛋,她不幸言中,从此摆脱暗恋的痛苦和罪恶……然而……如果是这样,那么冰蕊呢?
她还没来得及结束自已的绮思遐想,他却已开口向她这再见:“晚安,我到此为止!”
他果然是一个自持自重,真正精明的大丈夫!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为冰蕊称幸,却为自己惆怅!
他分明是蓄意挑逗自己,总是对她传达些什么……然而,他却屡屡不着痕迹而只留她无尽的余音袅袅!
他的确是一个高手!他的唇没有落下来,却已用多情的眼神吻上了她的唇、她的灵魂、她身心中最饥渴的部分……
第七章
她回到了只有她一个人住着的公寓内。
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独自留卜来?
度过了无数寂寥的夜晚,现在,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
像是一出戏已经结束了。道具似的桌椅还摆在那儿,不多久便会被搬走,然后窗帘被逐一放下,灯光全部扭熄,所有的人都走光,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地板,四面空荡荡的墙,相对默唱着曲终人散的终曲……为什么自己还不走?因为还没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
是的,她还留恋着。这屋里曾有的,蝶茵和冰蕊留给她的光亮和温暖。
她疲倦地在大沙发上坐下,撩开越垂在脸上的头发。
四下静悄悄的,静得让她担心又要听见从蝶茵房间传出的任何声响。
你要relax……放松你的身体……啊——小戈!小戈——蝶茵的喘息、弹簧床的翻动、戈承坚的呻吟……;似真似幻的在夏竹的耳膜内飘游、泅动、深沉。
从另外一个房间,她也仿佛听见冰蕊的沉吟、殷灿的喘息……一阵阵躁热焚炙着她,寂寞的颤栗、原欲的焚心烈火,都只为适才殷灿那多情眼神的挑逗、男性气息逼人的偎贴……爱情,在蝶茵和冰蕊像吃饭一样理所当然,不像她,却是一种犯禁!只因为,她不是爱情的信徒!
然而,她不得不屈服,不得不承认,她也需要爱情!向往爱情!她还是得瘫痪在无人的角落纵情于爱欲的幻想之中,向往着和那个嘴里埋怨着、否定着,心中却热爱着、迷恋着的人深情缱绻!
空调并没有打开,她犹自坐在静止的热空气中,徜着一身重汗。她动也不想动,宁愿就如此窒闷地死去。
然而,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催魂似地向她轰来,夹杂着紧密不断的门钤声。
是谁?
难道会是去而复返的殷灿?
一股绮思窜上了她的心头,正忖测间,她听到外面的人急促地喊:“夏竹!开门!夏竹!开门!开门!”
是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她不得不起身去把门打开,那一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矛盾与混乱!
然而,现身在眼前的是一身酒味的戈承坚。
“夏竹,让我进来好吗?我想念蝶茵,我非来这里不可!”
他虽然喝了酒,表达能力仍十分清楚。
夏竹闪开身子让他进来。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在这里你已经看不到蝶茵了。”
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非来这裹不可!我……我需要看见你,和你说话!夏竹!”
他的表情似笑又似哭,十分凄惨。
果然不错,他是来寻找救赎!
“你应该到教堂去。告解神父的同情心一定比我多得多!”
她不忘嘲讪他,温柔地嘲讪他,仿佛还带着相当的善意。
戈承坚却只顾自言自语,挥动着双手又说:“救救我!夏竹,我每一天晚上都梦见蝶茵,她要我和她做爱,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亮好亮,一只一只的萤火虫从她眼睛里面飞出来,几万只、几亿只像云一样托着她,她伸出手,要我和她在那一团光海里面做爱……”
陈述着、描述着,他淌了一头一脸的汗,汗珠从他的界尖、他的眉毛上滴落下去,她看不清,其中也许渗有泪水。
“这是多美的梦境啊!蝶茵在天堂等着你,至死不渝的爱你,你为什么会害怕?”
她又是一边抚慰他,一边鞭挞他;给他温情和体恤,又给他惩诫和痛苦。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却仍苦苦裒求着:“夏竹,你明明知道的,我为什么会害怕?我受不了这种终生的痛疚!蝶茵是我害死的,为什么没有人审判我?判我的罪?把我枪毙了?你为什么要原谅我?我宁愿你打我、杀我,我会好过一点!”
“我从来没有超过我原谅你,戈承坚,你不需要任何人原谅!蝶茵已经把自由还给你,你为什么不去尽情享受你的人生、你的自由、尽情发挥你蒲洒自在的solo呢?”
夏竹额上也淌着汗,和戈承坚像斗牛一样的对峙着。
戈承坚深受刺激,突然抱头狂喊:“蝶茵!原谅我!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找我!”
接着,他睁大了眼睛,疯狂扑向夏竹,抓住她,摇晃她,一个劲儿又大叫:“夏竹,救我!叫蝶茵不要再来!她一直都最听你的话,你告诉她,不要再来!不要再来!”
他死死扣住夏竹,不停叫喊,不停摇晃。
“戈承坚,你疯了啊?你停下来!”
夏竹想反制他,在他孔武有力的双臂和环抱间徒然地挣扎。
“你停下来!”
她终于找到一个缝隙,出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呆了下来,傻傻静止了几秒钟,又邪魔附身般狂乱叫喊起来,然而力道已减少许多。她和他同样的一身汗水,在令人窒息空气中夹缠厮斗。
夏竹使出所有的力气,把他拖往浴室。她打开淋浴莲蓬头,对着他头一阵狂浇乱喷。
戈承坚成了落汤鸡,夏竹也从头湿到脚。
戈承坚在雨阵一般的水珠浇灌下清醒了起来,他剧烈地喘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磁吸一般盯着浑身湿透的夏竹。
她美丽的脸庞在水珠的帘幕中闪动着魅人的诱惑,水串从她浮凸毕现的丰满乳沟中汹汹滚落,她湿透着、半裸着、透明着,站在他眼前!
他多么需要慰藉!更需要遗志!而这一切,仿佛只有夏竹能够给他!
他突然像饿虎扑羊般攫住她,攫住她的唇、她的头、她的胸口……,在那瞬间,情欲洪流贯穿了他全身。
她松了手,莲蓬掉落在地上,水珠倒挂金钩地往上喷涌,洒落在他和她交缠的濡湿躯体上。
夏竹没有抵抗、没有挣扎。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蛊惑戈承坚,正是她为蝶茵复仇的一部分。
可是,在他激越狂动的牵引下,她深深地颤栗了,迷乱了,原欲的焚心烈火在她的身上猛烈地狂燃起来!
她紧紧箍住他濡滑而坚实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肩背,她舔吮他、啃噬他上半身每一吋年轻、健康的肌肉,而他,更急于去吮啜她身上的每一吋细腻、每一吋青春、每一吋充满弹性的温柔,他把她的乳房饱含在嘴里,另一只手贪馋地捏握着,狂肆地、饥渴地、尽情地吸吮、揉抚,却仿佛这也填不满原欲疆界的无底鸿沟。
他狂乱、猛暴地进入她,就像要让整个的灵肉全都躲进她的身体里面去寻求最大的庇护、安全、慰藉和快乐!他们站立在水花中摇摆震撼,细碎连绵的水声模糊了他们彼此的呻吟、喘息和呐喊。
“抱紧我!别停下来!把我当成你的玩物,玩弄我!猛烈地玩弄我!”
夏竹忘情地喊着,催动着戈承坚抵死地奉承及翻覆。
然而,夏竹的心里呼唤的却是:灿哥!灿哥!灿哥……水花是冰凉的,躯体却是灼热的,它潺潺绵绵地喷涌,仿佛他们的激情狂欲能持续多久,它就能陪伴着他们泉涌多久,甚至直到永恒,直到世界的尽头。
她和他,在情欲奔腾中恍恍惚惚神游千里,三魂七魄仿彿都找不到归路。
欲火熄了。
他们瘫倒在磁砖上,水珠像半圈白色的水晶彩虹在他们的头上飞腾,跳着轻盈曼妙的水舞。
原欲和烈焰退尽之后,夏竹浸淫的,是内心透骨的冰冷。
她扯下一条浴巾里了自己,把戈承坚一个人丢在浴室里。
她漠然点起烟,吞吐着云雾。
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没有什么值得害怕。
擦干了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她带了整包的维琴妮淡烟,走上天台。
很远的地方,稀疏的车灯像萤火虫样流动着、闪烁着。
蝶茵,你不是有很多萤火虫吗?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你喜欢我的复仇方式吗?
那个负心人,我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当做玄关的垫来践踏!
如果你反对,我还是要这样做!蝶茵,这个凡俗世界的事,你就撒手别管了巴!
她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地点燃,仿佛飞起一只一只红色的萤火虫。
红色的萤火虫,是复仇者的化身和旗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戈承坚拖着沉重的步伐找了上来。
“原来你在这里。”
他如释重负,好像怕她会从这世界上消失掉。
她没有说话。他从背后抱住她,疲累地说:“夏竹,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需要你。”
她笑笑,用力吸一口烟,一只红色萤火虫飘了出去。
冰蕊正跟着辛蒂克芬馥的健身录影带做着韵律操。
近来她的精神好多了,无疑地,是因为被冷落的感觉改善了许多,殷灿总是会多腾出一点时间陪她,虽然事实上他给她的陪伴只不过比以前多一些些而已,但是在冰蕊来讲,却得到很大的宽慰和安心。
她香汗淋漓地摆动着四肢和身体,很认真地维护自己的身材。瞧瞧号称世界超级模特儿的辛蒂,除了比她高一些之外,她窈窕匀称、丰满高眺的体态可丝毫不比辛蒂逊色。
正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沾沾自喜,电话铃响了起来,她心中一喜,踮着脚尖飞舞着跑去接电话。
一定是她的灿哥!电话都由佣人过滤过才接给她,她心里一阵甜蜜,拿起话筒就说:“灿哥!”
“怎么认定是我?”
果然是殷灿迷人的男中音传来。
“当然是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回来?”
她撒娇着。晚餐前的时刻,他向来不打电话,总是正准备去应酬。
“想你呀。”
“我不相信!”
“真的想你,整个脑子里都是你。”
他的口气很认真,简直比当初追求她的时候还要缠绵。
“那你回来嘛,现在就回来!”
她继续撒娇,开玩笑地说。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未想殷灿告诉她:“好,我现在就回去!”
他挂了电话。
冰蕊快乐得跳了起来。她立即吩咐佣人加菜,然后飞跑着进了浴室,洗掉身上的汗水,换上一袭粉红色的雪纺纱晚装,容光焕发、香气袭人地等着殷灿回来。
她不时地登上四楼顶的空中花园去眺望小路的尽头。她倚着花架边等着,想像他之所以想急着回来看她,必是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要与她共享,比如,全华的股权之争那棘手的问题解决了,他虽然没告诉她细节,不过她明白,他连睡觉都在设法突破困境,很可能,他在今天得到了胜利!
果然,一盏熟悉的车灯蜿蜒着从小路钻了上来,她立即奔下楼,笑容满面在大厅上迎接她的灿哥。
“灿哥,我叫厨房给你蒸了红石斑和日式鸡柳,还有龙虾味噌汤,你可要好好吃几碗饭!”
她挽着他的臂膀,娇媚地取悦他。
“很好,叫他们把菜送到房间来,我要和你好好喝几杯。”
殷灿吩咐着,一迳往通往二楼的扶梯走。他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冰蕊所期待的,如释重负的欢愉。
饭菜张罗了整整一桌摆在房闲里,大部分是清爽的海鲜,还有几盘下饭重口味的精致菜肴。一条两斤多的大红石斑,在一流厨师的调理下,蒸好了端上桌还是鳍翘尾张、皮肉俱全,仿佛还是活的一样。
“灿哥,你真的不吃饭?”
冰蕊知道殷灿最喜欢鱼汁拌饭,特意又问了一次。
“吃不下。我们喝酒。”
殷灿扯松了领带,没什么兴致地说。
临窗的主卧室面积扩大,简直就是一间一应俱全的大套房。
佣人送来了一瓶一九五0年代的白兰地,他们对坐在纱窗边,眺望着夜景饮起酒来。
殷煤不大说话,冰蕊深感沉闷。在电话裘,他才对她情话绵绵,为什么见了面,却又是一副神思不属?他的心事重重是千真万确的,那么,可见他在电话中的亲密愉快是勉强伪装出来的。
他为什么要伪装快乐,又勉强赶回来陪她共进晚餐呢?
她几度忍不住想开口问他,看他满脸阴霾的神色,却是欲言又止。
“灿哥。”
她的嘴才张开,殷灿摆摆手,制止她,只说:“慢慢喝,别喝太多。”
也许是于心不忍吧,他笑笑又告诉她:“等一下还要你陪我。”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和她做爱。可是她更多怀疑,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兴致?他不过在哄她罢了。
默默喝着问酒,他们之闲从来不曾如此沉闷、如此窘迫、如此尴尬、如此疏离!
冰蕊终于忍不住了,她咽了咽唾液,提起勇气说:“灿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殷灿听了,仍是摇摇头,制止她,然后对她讲:“喝酒!冰蕊,好好享受这一切,也许一个突如其来的改变之后,我们再也尝不出它们真正的滋味!”
他替她挟了一块鱼肉放在碟子里,意味深长地说。
冰蕊顿时被不安强烈地震慑住了,惊惶地问:“灿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你的样子,好像世界未日到了一样,叫人好害怕!”
“我就知道你这么容易紧张,这么容易被我唬倒!灿哥是唬你的!”
他顽谑地说:“鱼肉凉了当然就走味了,灿哥是叫你趁热吃!”
“噢灿哥,告诉我实话,别开玩笑,我笑不出来!”
冰蕊娇唤抗议,仍是皱着眉头。
“冰蕊,过来。”
殷灿不予作答,示意她坐到他腿上来,她乖驯地照办了。
他拦腰抱着她,轻轻啃着她的香肩,然而她却是无心调情,反而又是追问:“灿哥,快告诉我,你有什么麻烦?有什么天大的事难倒了你?是不是?”
殷灿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说下去。然而,他的手顺势滑到了她的胸脯,多么温柔、柔软、丰饱细腻、滑嫩的一对乳房!让人忘却一切的,女子软玉温香的美妙肌肤与肉体!他渐渐血脉愤张,情欲像洪流一般贯穿了全身。
他抱着她滚到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