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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无痕 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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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小羽清了清嗓子,眼睛望向远远的山峦,嗡声对天说道“在下面时,真得谢你!”小羽指的是攀岩时,自己几番不得力,差点掉下去,多亏白君涵拼命扯住绳索不放,才捡回一条小命。

  “不必了,我那是为自己。”听得小羽道谢,白君涵的回答虽说硬邦邦的,可脸色却缓和了许多。

  “你、你做我干哥哥吧。”这话一出,将绳结解得只掉最后一层的手,登时停住了,白君涵呼出的气重得向头牛。小羽见他这样,想起在谷里的那些日子,心里开始觉得憋气,自嘲到:“我倒忘了,你是堂堂汉王,我是你父皇手下败将的女儿,哪有资格做你的妹子!”

  白君涵愤愤地盯着小羽,气得半晌说不出话,小羽瞧也不瞧,拉开白君涵的手,冷冷地说:“不敢劳您大驾,小女子自己来!”

  白君涵再也忍不住了,猛然起身,盯着小羽的眼里隐隐泛起了银波,“对!你没资格做我妹子!”他自牙缝狠狠挤出这九个字后,大步朝山下走去。

  小羽没想到:他竟直言不讳,整个人如被定住,丝毫不得动弹。她愣愣望着白君涵的背影消失在丛林之中,禁不住悲从中来,当即抱膝大哭。

  再说当日,接到线报来到山洞入口的于润之和司空,一见那几丈见方的山石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人就失了主意。

  半月来,二人也曾尝试将山石炸碎,哪晓得一炸,山上反而落下更多石块,不得已,只得遣人一点点凿碎巨石。正当众人对他二人能否生还已近绝望时,白君涵一身粗布褴衫地自残日笼罩下的山林中走了出来,让众人惊喜不已。不等问明路由,司空亦然已施展开轻功,沿白君涵所来之路,寻找到了正哭得昏头昏脑的小羽,将之带回奉山官衙。

  白君涵与小羽再次相逢,已是次日午时。

  不知为何,于润之说服了司空兄妹结伴北上。小羽自尊心作祟,不愿同行,司空反复问起根由,小羽却又苦于难以启齿,无故的抗议自是无法改变决定,小羽惟有认命。

  白君涵恢复了往日的孤傲与阴桀,冷酷无情的外表下有着随时爆发的山洪,一干主仆小心谨慎地伺候一旁也难免受罚。小羽明里对白君涵虽不理不睬,但暗地却瞧不惯他动辄迁怒的行径。她何曾不知,白君涵此番是为己故?只是,明明是他白君涵嫌弃自己,却搞得跟自己招惹了他一样,引得众人胡乱揣测不说,连兄长也几番要自己向他赔罪。这,叫小羽怎能不委屈?此刻的她,只唯愿早日回到养父和双亲身边,与那自以为是的白君涵永不再见。

  正如上官墨羽无法避开不喜之人一样,世间之事,并非皆如人愿。

  在于润之请求司空同行的理由很简单:当日,司空曾于洞口杀了三个女匪。从那死去三人的武功来看,功力虽高,招式亦怪,但远不及单掌毙马,虏人无声的境界。由此,于润之认定:真凶尚在周围。司空既是同去尚云,不妨同行,相互也可有个照应。

  司空亦然一如其父,淡泊喜静,但性情也多少继承了其母的重情重义。此番风波或许与小羽无关,然,白于二人于义父司空涧确有救命之恩,况且多日下来,于润之与他之间也熟络不少,于润之开口诚挚相邀,司空自是不便拒绝。

  当晚,一行六人来到了泽云县最大的客栈——福来客栈落脚。

  第二日,众人在客栈饭堂用餐时,打门外来了两名少年男子——一主一仆,甚为惹眼。

  说其惹眼,还过于谦逊。因为,他六人步入客堂时,众人不过惊诧片刻,旋即交耳纷议;而这对主仆出现时,无论男女老幼,莫不呆滞忘言。

  看那小仆,灰袄黑裤,年不过十四,面庞干净,眉目清秀。少年则身披重缎连帽白袍,其修长瘦削的身子被拢得严严实实。镶滚了紫红金边的袍帽顺滑地罩住了乌发,只露出一张艳而不妖、美而不娇的脸:青眉似柳挑入鬓,凤眼胜波点墨眸,鼻直翼削挺如松,唇丰色艳润如珠,再配上性感坚毅的下颌,泛着凝脂般玉泽的肌肤,世间种种的美,竟集于这少年一身,怎不令人窒息,让人忘魂。

  少年看似不过十八九,绝世的美目中透着无比凛人的冷,以致于,当他在墨羽兄妹和白于旁桌坐下时,四人均忍不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少年的冷,与司空涧不同。司空涧的冷中透着阴郁,而少年则是纯粹彻底的,发自灵魂深处,不带任何温度的冰冷。

  墨羽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好奇的同时,总觉似曾相识。初见少年时,六人反应与这屋中众人无二,彼此均是头次相见。但司空却和墨羽一样,有着不可名状的熟悉感。

  见墨羽一直盯着着那少年看,铁了一宿的俏脸兴趣颇高,冷脸的白君涵如打翻了五味的调料,心里极不是滋味。起先,他尚能收敛不满,闷闷地低头摆弄碗里的阳春面;半柱香过后,白君涵瞥到小羽碗中依旧满满当当,怒火夹杂着醋意一波波涌起,握着竹筷的手不由自主敲打碗沿向小羽示警。此刻的叮当之声在这呼吸声都难听到的大堂内甚是清亮突兀。

  墨羽回头一看,见是白君涵,当即狠狠瞪他一下,随即眼皮向上一翻,口中哼了一声,又扭过头去。白君涵一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嘴角微微掣动,狠狠瞧向少年。

  掌柜首先回过了神,凑上前去,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小仆止住。小仆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言明:只借桌椅一用,其他无需。掌柜的见其出手如此阔绰,料想这二人来头定是不小,还是少惹事为妙。于是,他紧握着银子,满脸媚笑滴弯腰退开。

  想必少年早已习惯众人的眼神,对此毫不避讳,眼中视若无物。在他落座之前,小仆已将桌椅罩上自带的白绸,自食盒中拿出器皿食物摆放整齐。

  墨羽探着头细瞧桌上之物,不由得吐舌暗叹:镶嵌浮金的碗、筷,所用之玉通体泛着剔透的绿,翠得仿佛轻轻触碰便能滴油;三个白玉小碟,净白如云,清淡而没有一丝杂色。碟内的几样素食,葱绿嫩黄,油星全无,碗中的米,滚圆白亮,在这寒风凛冽的西北之地,能用到如此鲜嫩的蔬菜米粮,极是难得。

  那少年恍若无人地细品着,姿态优雅绝伦,除了朱唇轻轻抿动外,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此刻,引得墨羽这般关注,倒并非其容貌。墨羽的父亲上官逸和养父司空涧容颜气度已是旷世绝代,其兄亦是世间无双。只因少年身上彻骨的清冷和藐世的傲气,让她极为好奇。不过,当她看到少年握筷的手时,人,反被镇住:少年手指纤长削直,自是美得无暇,倘若细看才会发现:他,戴着一双纱质手套。

  此间官宦家的女子多为惜爱玉手,抑或是忌讳什么,才不觉累赘地戴此物,有男子这般,倒是头回。墨羽觉得男子戴这,未免过于矫情,但转念又想:他若真是矫情,当掩面避人才是,这手又有何遮?或许这少年有什么异于他人之处,不得不如此?!莫非……她脑海顿地一亮:莫非他双手有病,不能触碰什么?正如她自己,吃了酒后,周身会起疹子过敏一个道理。虽然墨羽不是很能理解那些母亲嘴里说出的,奇怪的道理和奇怪的词语,但很多事情,自母亲讲出来,确实很有道理。假如真是如此,有机会让母亲为这少年诊治诊治,母亲定会高兴。

  “啪!”墨羽如此专注那美少年,让白君涵鼻间酸得难受,他将竹筷往桌上一拍,盯着小羽蓦地站起身。于润之见势不妙,当即对正欲发火的墨羽和白君涵满脸堆笑,“看天也不早了,还是快些吃了上路罢。”

  白君涵眉眼紧锁,双拳紧紧压在桌上,连咽数口憋气,这才睁开已恢复凛然傲气的双眼扫过怔怔盯着自己的众人,不容置疑地说道:“即刻上路。”

  一番忙乱后,六人又踏上去往尚云的路途。

  此去尚云,原非白君涵本意。本是奉旨前往东南查辕冥教,一时冲动地卷入无面男尸一案,而跑到这西北寒荒之地,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再说这一路,风波不断,队伍也日渐壮大。先是文师师,后是司空亦然和上官墨羽,现今,又多了一条甩不掉的尾巴——那美少年和他的两个小仆。

  美少年骑着白马,两小仆架着车,一步一趋地悠然相随,引得围观、尾随之人越来越多,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白于二人厌烦至极也无法相逼,只得随他去了。倒是这墨羽,早就暗下决心,对白君涵决不理睬!现今有谜一般的少年在侧,一路上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第十二章

  冰火一线间

  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冷,地界越发荒凉,人,也越聚越多。

  为了补回耽误的时辰,尽早到达尚云,不觉间,行进速度提快了许多。既然无法作主,墨羽也懒得多想,随众走罢。现今,她最大的兴趣就是探询那少年的秘密。

  离开泽云的第一晚,墨羽发现:那两名小仆武功远比年纪稳重。也是他们主子过于惹眼,行动又不知收敛,以致野宿时招贼众多。那少年仿似对此浑然不觉,独宿车内毫不理睬,只可怜两小仆,本就年幼,又须独自面对近五十名各门各派、有心又有胆的江湖败类,时间一长,自是有些招架不住。一旁的墨羽于心不忍,拔剑相助,白君涵和司空见状也插上一手,片刻间,众人即被驱散。

  自此后,二小仆对墨羽面善许多,一来二往,三人渐渐熟络起来。

  原来,少年名叫冷昔,二仆乃女扮男装的同胞姐妹,大的叫大红,小的叫小红——这名也是少年所取。墨羽心中暗笑:大小红?这冷昔起的名也忒俗气了。

  据小红所言,她二人自记事起,从未见少主冷昔脸上有任何表情;佩戴手套,主要因为他碰不得任何人或动物,稍稍触碰一下,便会呕吐不止。墨羽更是好奇了:这又是何缘故?难道对其父母,他亦是如此么?二人同时点头:据说,少主原本并非这样,只是十年前,不知何故曾大病一场,病后便少言寡语,没了表情也极为自闭,醉心武学,眼中再无他物。

  墨羽原本想多问几句,怎奈大红远远瞧见车窗的青纱一扬,便吓得急急将话打断,拽着小红离去。不过,这一举动丝毫没浇熄她的好奇心,相反却对那冷昔愈加有了兴趣。墨羽暗想:十年前,定是有何事发生,给了冷昔过于强烈的刺激才会如此。到底会是何事?得寻个机会,一探究竟。

  回头来看于润之,他不仅不喜这少年,对其也极为心疑。自打白君涵脱险,原本追踪多日的疑凶少女突地没了踪迹;胁持君涵之人也再没有动静,表面上,一切看似大好,可实际却是瞬息间线索全无。于润之曾暗自揣测:白君涵相貌英俊挺拔,被劫一事也可能乃命案真凶示警,而偏偏在此时又出现了这少年,莫非,少年与此事亦有干系?

  对此,于润之声色不动。前日,趁文师师大病,无法西行之机,派出秦天,谎称护送她返乡寻亲,实则查找少年底细,也包括文师师。那日,文师师在福来客栈初见少年,少年冰冷的眼神浅浅扫过她时,她似有闪躲之意。再者,少年进食手戴纱套,可知其极为喜净,加之他呼吸极浅,若非不懂武功,便是高深莫测。总之一句话:这二人身份蹊跷。

  西北林区一过,就到了西辰知府府衙所在地——西辰古城。

  要说这西北地界,林深地荒、气候阴冷,一点也没错。一路上除了寻参之人,极少见到独居的农家山夫。只因国之西北隅,地广人稀,若三两户散居散耕,一旦碰上山贼虎豹,那是绝无活路,因此,百姓多喜聚居县镇,同起同归。而这西辰古城深处西北腹地,高山环抱,气候宜人,加之其占地理之便,已有五百年未曾经历战火,安定之下,人丁兴旺、工商昌隆,在这西北造就一派难得的繁华景象。

  自荪山至此,历时两月有余,历经数次惊变,众人早已疲惫不堪。此刻,这西辰知府姚况也不知哪里得了消息,竟公然于东城门口设案相迎。此举虽招摇了一些,倒也省去不少麻烦。白君涵也不推诿,坦然随之进城。

  司空见状,远远拱手相别。他本就不愿与官府搭上关系,如此这般,墨羽更求之不得。墨羽本非计较之人,只因在山谷之中,所经历的那些事,让她与白君涵的相处,已无法平心相待。每每想到山崖上,白君涵那句寡情的话,小羽心头便隐隐泛痛。这种心痛的感觉令人彷徨而无助,她不喜欢这样。也罢,今日一别,二人便再难相见,今后不用整日装腔拿样为难自己,时间一长,她墨羽自会从容依旧。

  眼瞅二人即将分别,墨羽仍漠不关心,白君涵如万蚁蚀心,难受得厉害。荪山愠怒的小羽、洞口无畏的小羽、石缝间怯怯的小羽、谷里娇羞的小羽,就像火钳描绘的版画,一笔笔、一幅幅早已深烙于白君涵心房,很深很深,充斥了整个心间,再也容不下其他……

  白君涵远远看着小羽渐渐远去的背影,悠然而暇逸,那股冲上去将她拽入怀中的欲望竟变成了一种怨恨!他白君涵要的不是妹子,如此强烈的情感又怎会是兄妹之情?他要的是小羽,小羽的人,小羽的心,小羽的一切!这些日子以来,他,白君涵,大邢朝堂堂汉王殿下,为她医脚敷足;为她下水摸鱼、徒手杀鸡;甚至做那妇人之事都甘之若饴。这份心意,傻子都能体会,难道她真看不出?!

  想到这里,白君涵颤着唇收回了视线,望着高拱的城门心如死灰:她并非放不下败将之女的身份,并非不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无心于己罢了。枉费他多日苦心盘算将来,枉费他一厢情愿为之悬心不舍。小羽既然无意,他白君涵也是有尊严的人,定然不会如那些市井之徒一般,跟她纠缠不清。从今往后,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再也不用舍弃尊严做些无谓的蠢事!

  白君涵决心已下,当即剑眉一紧,英目一凛,踏着铺地的黄土,昂首步入西辰城。

  再说冷昔主仆三人,见司空与墨羽未曾进城,也随之在城外城隍庙内落脚歇息。

  这西辰古城地处西北一盆地内,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来时,城外六十里处的深山中,早已细雪漫天,薄冰初现,而城内却依旧绿草葱郁,溪水潺潺。

  城隍庙内,墨羽心绪繁乱,久睡不着,眼见兄长业已入梦,便悄然起身,披上外袄出去散心。

  此间气候虽好,夜间仍是凉气颇重。头顶,穹幕暗厚,被群山托拱得遥不可及,点缀期间的星月清澈肃冷。庙门前,马驹们早已围拢一圈,偶见两两交颈,共享难得的嫩草;大红、小红姐妹二人半倚在车轮上,围着火堆盖着被,睡梦香甜。

  墨羽见状,会心一笑,随即施展轻功来到城隍后的小溪旁,怎料此地却早有一人。

  薄雾如纱,轻柔且娇羞地铺在及膝深的绿草上,微风轻拂,草儿此俯彼扬,洋洋洒洒地漾起一片碧浪,舒展而欢快。

  草的中央,红衣纷扬似火,少年静立如塑。迎着风,他缓缓展开双臂,扬起头,任凭月光在他身上肆意挥洒迷醉的菁华,那妖艳的殷红在黑夜中泛着鬼魅的光芒,衬托得一张素脸宛如缥缈红尘的处子,浅浅一笑,胜过灿烂的日耀,掩住世间一切光芒。

  墨羽看着别样的少年,恍惚间,心中思绪万千却无语可言明。

  少年陶醉在自己的世界,全然不知身边已多了一位少女。清风倦了,停下了挥舞的臂膀,驻足不前。过了许久,少年寒星般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顽皮,嘴角俏皮地扬起,两汪醉人的酒窝浅浅旋出。他俯下了身,双手扯了裤脚,露出完美得令人乍目的足,玉脂般光洁的腿腹肤曲线优美至极,在碧草隙间若隐若现。他缓缓地迈开了腿,渐渐的,红衫飞舞起来,如同夕阳下灿烂的晚霞,光芒四射。

  ……

  “豆豆哥哥,快些追我!”草丛间,女娃红裙飞扬,银铃般的叫唤响彻碧天,澄亮的眸中暗耀紫芒。少年痴痴凝视着火一般的光影,心中的幸福充溢了整个身躯,哽在嗓间翻涌不发。“怎么不追了?”女娃见少年呆滞不动,停下脚步嘟起了嘴。少年见状,甜甜地笑了,墨漆般的双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火儿,我来了!”

  少年猛地跑起,惊得女娃大叫,旋即,碧空万里的天空中,又响起那银铃般快乐的笑声……

  那一年,火儿六岁,豆豆十二岁。

  ……

  “你?”少年一抬眼,看见拦路的树影竟是墨羽,晶亮的墨眸顿地一冷。

  “要杀我?”墨羽抓住冷昔眸间闪过的那丝杀意,先发制人。“为什么?”趁冷昔还没完全回过神,她话不喘气地说:“给我个理由,如果合乎情理,我会考虑考虑。”

  冷昔第一次这么近地注视一个女子的眼,不,是别的女子的眼。墨羽精神抖擞的眸中那抹暗紫的光芒,让他一愣,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扯了一下。对视良久,最终,他垂下了眼:“你,走吧。”

  “不!我要知道理由。”墨羽倔强地盯着他,如此良机,她绝不会白白错过。

  “走!”曾经灿烂的脸上恢复了素日的冰冷,只是,红袍中的掌暗暗握成了拳。

  一只雀儿被他二人惊扰了,叽喳着从旁边的树上飞了出来。不容墨羽细瞧,那雀儿嗖地一声直挺挺坠下了地。墨羽一惊,回头望向冷昔,人,未曾动过一下。她有些怕了,那股盛人的寒气让她害怕,哪怕红衫依旧,碧浪依旧。

  墨羽退缩地跑开两步即刻站稳,猛然间,她回头一笑:“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一切!等着瞧吧!”。话毕,她扬了扬下巴,挑衅性地把头一甩,豪气万丈地转身走了。

  冷昔心尖一颤,随即摇头:不,不是她!不是她!转念间,眸光一闪,杀意又起:人,寻到后,绝不留她!绝不!!

  之前,冷昔片刻的犹豫尽数落在了墨羽眼中。她心中不由暗想:可见这冷昔绝非外表那般无心无情。墨羽心中释然,脚下的步履也轻快起来,此刻的她,信心满满:只需给她些时日,她坚信,自己定能探出那少年的秘密。

  正在此时,城隍庙旁,白君涵盯着不远处的墨羽:她一蹦一跳地走向这里,手中扯的草儿在空中率性地划着弧线,白皙的脸庞笑意盈盈。

  “咦?你……怎么来了?”墨羽极为惊愕,心也随之砰砰乱跳。

  白君涵在知府宅中闭门半日,左思右想,辗转多时,仍旧放不下宿于城外荒郊的小羽,急急赶到此地。哪晓得一来便瞧到小羽与少年对峙的那一幕。看小羽欢快无比地朝这里走来,心里酸得难以自抑。面对小羽,他想挤出一丝笑意,只可惜,俊朗的脸庞此刻比哭还难看。“我,我……你义父去了离此三十里外的虎跳峡。”

  “你来这儿,是为这个?”墨羽一闻此话,心头暖暖地有了一丝甜意:原来,他并非瞧不起我,反倒是我一直误会他了。“谢谢你!”墨羽心结一释,人也轻松了起来,言谈间语气轻软,桃颊上笑意恬然。陡然间,白君涵心中积聚多时的郁结也随之一扫而空,双眸菁亮如寒星,英气逼人的俊脸也腼腆了起来:“不……不用!”

  这前嫌一旦释怀,两人面对,反倒有了从未有过的局促,硬是愣愣站在原地,彼此一语难发。

  “我,我有公务在身,不能陪你同去了。”

  “嗯。”

  “虎跳峡周遭寒冷异常,记得多带些衣物。”

  “嗯。”

  “那……”白君涵话才起个头,便兀自止住了。他原想提醒小羽提防那少年,可心中明白,此言一出,只会招致小羽误会。刚才小羽对他只浅浅一笑,心神荡漾如波,倘若再因己之言恢复彼此的漠然,白君涵是万万不愿了。

  “什么?”彼此间萦绕的暧昧让墨羽也有些羞涩,听白君涵的话语越来越轻,习惯性地皱眉侧耳,细细倾听。

  “我走了,你多保重。”说罢,白君涵决毅地翻身上马,马蹄尚未甩开又被君涵勒缰回头:“十日后,虎跳峡见!驾……”

  第十三章

  迷雾重重

  第二日,兄妹二人并未冒然上路,而是去了西辰古城,添置衣物用品。

  司空探问老樵夫得知:去往虎跳峡虽只三十里山路,但所经之处无不陡峭异常。这虎跳峡同西辰相似,位于层峦叠嶂的山腹之间,地热丰富,温泉密布,冬暖如春。常人多选盛夏之时入峡谷以避冬寒,但,现今已然入冬,周遭寒风呼啸,冰雪积厚,若想入谷,一个字:难。

  墨羽与义父感情甚笃,听到如此消息,免不得暗暗担忧:义父体虚畏寒,这般天气,他如何熬得过去?

  自小,墨羽随双亲四下游历,甚少一地常居。原本墨羽崇拜其父上官逸,怎料双亲伉俪情深,爹爹对娘亲百依百顺,体贴备至,以致常常疏于小墨羽。而与义父,虽相见较少,但每每墨羽入谷,他必将小墨羽视之若珍,千依百顺不说,事无巨细滴逢之必帮。司空涧本就丰姿绰约,言谈诙谐,又待她如此,时日一长,渐渐在墨羽心中,对义父的依赖眷顾之情大有超过双亲之势。当然,这些无人得知。

  为此,当司空提出进城时,墨羽一口应下。

  自打昨夜以后,冷昔便一反常态,独处车厢不再露面。墨羽对他虽有百般好奇,然而,义父当前,他,也不算什么了。此刻的墨羽,只想寻一件厚暖的皮袄,予义父避寒之用。

  西辰古城的防卫较其他府县严密许多。墨羽二人进城时,守卫盘查极是仔细。

  进得城去才发觉:古城地域甚广,与京都不相上下。

  大街上,呢哝软语、大喇高腔的,长衫短褂,卷辫直发的,各地各族人等均可见到。酒馆客栈家家爆满不说,连这等青楼中,宿客也是极多。原本素朴宁静的古城,因这千年雪参,也年轻了许多。

  司空亦然为行事方便,一直戴着人皮面具。此刻,他见街旁有家规模较大的杂货铺,便先行进去,购置一些肉干果脯之类的零嘴,以备墨羽之需。墨羽询问店家可有虎豹皮衫,店家却答:半年以来,就属此物最为好销,现今店中存活全无。墨羽一听此言,脸色一暗,便不停地催促兄长另寻别处。匆忙间,司空的钱袋被人摸去,二人也浑然不觉。

  就这样,一家又一家,大街又小巷,墨羽兄妹在这西辰城寻了整整一日,愣是没买到一张可以御冬的皮衫!

  眼看日已西斜,炊火袅袅,心疲体惫的墨羽,不得不随兄长,在街角一家人气稍逊的小酒馆内坐下。

  墨羽无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竹筷,看着窗外渐暗的天,心情也阴沉郁闷:都是那千年雪参害人。倘若没有它,父母不会不去涧兰谷,义父也不会独自出谷寻找自己双亲,也就不会旧疾发作,更不会来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倘若一切如故,义父不曾出谷,心疾也不会发作,自己又怎会与那些寻参的人一样,为一件平日再常见不过的御冬皮袄而劳心费力呢?

  墨羽此时心烦不已,食之无味。她撇了一眼食相优雅有余,速度不足的兄长,眼睛又转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

  忽然间,一点白光打眼前闪过,墨羽顿地一惊,不容多想,人已追了出去。司空亦然一愣,隐隐觉得不安,放下碗筷就要追,却被小二叫住。司空连忙摸钱袋,腰间早已空无一物。

  司空与掌柜交涉,欲将所购物品抵押,择日还款,掌柜瞧了瞧桌上之物:多是些肉干果脯之类的小零嘴,当即沉下脸,一口回绝。无奈之下,司空放下随身玉佩,打出白君涵名号,这才脱身。

  奈何,只片刻纠缠,时机已然错过。

  上官墨羽,失、踪、了。

  再说墨羽,待她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浑身酸软,四肢无力。她的溜着眼,大致瞧了瞧周围:门窗紧闭,屋外无光;屋内,檀香木雕的花床、衣橱和梳妆台一应俱全;自己身上整整齐齐覆着绵软的蚕丝被。看来,胁持她的人,并无太多恶意。想到这点,初睁眼时的焦灼稍稍缓释了一些。

  在这冬夜,呆在暖和的被窝里,倒是一件很暇意的事。

  墨羽开始回想刚才一幕:她出了小酒馆,追着那个披着虎皮的猎户走了没几步,刚觉身后有异动,还不及回头,便觉后脑一蒙,一阵金光之后,人就万事不知了。

  正当墨羽懊恼自己过于莽撞粗心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墨羽一惊,旋即闭上双眼,调匀呼吸,身子一动不动——她暗想,来人若见她仍昏睡不醒,或许会少些警觉,透露些什么。

  “吱呀……”随着门轴沉沉的转动,打门外进来一少妇。她云鬓轻挽,蛾眉淡扫,杏眼亮灼,鼻翘唇红,算得上一风韵美妇。不过,其眼角皱纹隐现、且肌肤暗泛白青,彰显出女子少有的桀戾之气。

  少妇身姿婀娜,莲步轻移,悄然来至床前:墨羽轻鼾依旧。她眉头颦锁,面露恶色,转身厉问:“睡了多久?”

  “禀圣姑:已有两个时辰了。”一同进屋的两个丫鬟中一个,瑟瑟答道。

  “哼!”少妇冷笑一声,“这小畜生,跟她那贱娘一个模样!”说罢,拂袖离去。

  墨羽虽被药性控制,无法施展身手,而耳力却依旧灵敏。她听得众人走远后,这才松了口气:这圣姑似乎认识她娘亲,语态极为恶劣,甚至大有将恨迁嫁于她之意。她与娘到底有何仇恨?倘若真是深仇大恨,又怎会礼待于她?凡此种种,均令人诧异。

  司空这里,见小羽顿地没了踪迹,眼看天已全黑,毫无线索又不知从何下手,不免有些慌乱。情急之中,他抬头望向夜空,细寻小羽本星:星云稍暗,却无异动。司空稍稍松了口气:小羽武功虽稀疏,平日行事亦有些迷糊,但轻功尚可,且遇事狡诘机敏,定能化险为夷,自己在这街上盲目乱找也不是法子,还是先回城隍庙,静待佳音好了。

  司空人还没进庙门已见白君涵的马驹,正在一旁吃草,他心头一宽:昨日知府亲自相迎,可见白君涵在此势力不小。既然知晓,小羽尚未离开西辰,倘若由他出面,闭城搜户,找出线索救小羽,想必亦非难事。司空亦然原本不喜求人,但此番为了墨羽,他也不得不开这个口了。

  司空在门口站立片刻,暗下决心后方大步入内。果不其然,白君涵确在此处。

  “你,你们怎么没走?”白君涵见只有司空一人,开始焦躁地向外探望:“她呢?”

  “嗯……”司空闪开白君涵质询的眼光,拉长了音,起先盘算好的话,此刻怎么也开不了口。

  “怎么回事?”白君涵越来越着急,跑到门外四下张望,除了冷昔一众,瞧不见他牵挂的身影:“小……小羽人呢?”他窜回司空面前,直直地盯着他:“她到哪里去了!”司空越是闪躲,他越是不安:“快说!出什么事了?”白君涵一把抓住司空的衣襟,面色苍白,神色慌乱。

  “一个时辰前,她在城里失踪了!”白君涵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惨白,眼睛一闭,身子随之摇晃起来。司空见状,赶紧将其扶稳,片刻后,白君涵睁开了眼,嘶着嗓子说:“她在哪里失踪的?你带我去。”

  待司空与白君涵策马离去,冷昔暗地舒了口气:原来已有人替他动手了,大幸!

  陡然间,那双闪着暗紫光芒的眸子又在他眼前晃动:面对那双如此相像的眼,他当真下不了手。然而,十年前,他已答应过的,又怎能爽约?

  ……

  “豆豆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那双滚圆的眼中紫光暗闪,满脸的惊讶带着甜甜的笑。少年的酒窝越旋越深,两排整齐的牙亮如珍珠。“火儿,喜欢我笑?”

  “嗯!”少女也笑了,细碎的牙齿缺了门将。

  “那,那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天天对你笑!”

  “好像不行耶……”女娃沮丧地垂下了头,小嘴翘得老高。她的话,敲得少年面色全无。

  “为……为什么?我,火儿嫌我……”少年强忍哽咽,稚嫩的声音居然染上一抹哀伤。

  “不,不是!豆豆哥哥对我好,我知道!”

  “那,那里为什么不愿意?”火儿是那么明亮、耀眼,而他,就像井底的青蛙,除了仰望绚烂的彩霞,不敢有一丝奢望。

  “父母昨日已捕到山噬蛇了,母亲说我们该走了。”

  “不!!!!”少年大惊,猛地把女娃抱在怀里。“不!不许走!我不许你走!”少年惶恐而绝望,为即将流逝的曙光惶恐,为自己无力的双臂而绝望。

  “我也不想!我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豆豆哥哥的笑了!”女娃开始哭,哭得少年的心碎成一粒一粒。“为什么谁都能看到豆豆哥哥的笑容,独我不成!”女娃哭声越来越大,少年早已泪流满面。

  他缓缓松开怀中的女娃,两个酒窝又挂上了嘴角,墨眸痴痴地望向她:“火儿,除了我的火儿,再也不会有人见到。”

  “嗯……”女娃迷惘地看着少年绝尘无双的笑,似懂非懂。少年见状,又紧紧地将女娃拥入怀中:“我是火儿的,一切都为火儿……火儿,别忘了我!别忘了……别忘了你豆豆哥哥……”

  “嗯……”

  ……

  一切恍若隔世。

  第十四章

  君临西辰

  白君涵与司空亦然刚踏入知府府宅,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三弟,这是何人?”此人眉清目秀,肤白面净,单薄的身上罩着一件青紫貂皮长袄,衣领口袖边细绒微翻,很是素雅文弱。

  “哦,是二哥。这是小弟新结识的朋友,司空亦然。”白君涵稍定心神,向来人引见司空,“司空,我二哥,白齐宵。”白君涵记挂小羽安危,神色较平日多了几分焦灼,白齐霄净数看入眼中。

  白齐霄朝司空一抱拳,一脸虚笑应酬道:“昨日君涵夸司空兄乃人中龙凤,愚兄尚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气宇轩昂、仪表不凡,真俊杰也!幸会、幸会!”

  “司空岂敢,让恒王见笑了!”司空面具遮面、表情难辩,让不明究理的白齐霄以为他心下自傲,不屑于己,心中已暗有不悦,脸上和善依然,“敢问司空兄,夜已将深,兄台何故来此?”

  “一些小事罢了,不劳二哥费心。”白君涵知晓他这二哥,心眼甚小,司空又是傲骨一副,不愿多生事端耽误时辰,懒得多言。

  “既然这样,那为兄也不耽误二位,就此别过。”白齐霄眼中乖戾一闪即逝,旋即答道。

  司空瞧白齐霄一副送客的模样,傲气顿生,当即抱拳淡然一笑:“容在下先行告退。”说罢,只见白衫一飘,人已离去。白君涵一愣,扭头要追,却被白齐霄叫住:“父皇传你,还是早些进去罢。”

  知府府邸在西辰北面,占地五百余亩。

  府内雕阁辉煌、沁亭清秀,层叠错落;山溪潺潺、温泉汩汩,疏密有序;庭院间廊坊迂回、曲径幽密,加之青枝葱翠、百花姣媚点缀得恰如其分,身处其间如临江南,无一不悦目,无一不赏心。

  白君涵无暇观赏美景,通过层层盘查,终于来到府内最幽深的仕檀院。

  站在书斋门前,白君涵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儿臣白君涵,奉召觐见。”片刻后,门被轻轻拉开一个小口,丞相丁汝玄侧身而出:“齐王请进。”白君涵正待入内,丁在其耳边低声私语:“陛下心情不佳,君涵慎言才是。”

  “多谢先生提点!”白君涵弯腰敛声相谢。丁汝玄轻轻拍了拍白君涵肩头,稀疏的胡须随着嘴角微微一翘,蹑足而去。

  “孩儿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进得书斋,白君涵目不斜视地朗声山呼,躬身下拜。

  “免了罢。”答话之人声音慵懒,口气漠然。

  “谢父皇。”起身前后,君涵始终低着头,不瞧那斜卧软塌之人。

  细看那人,年介中旬,狭眉淡青,凤目微佻,鼻直眸亮,唇粉肤白,面庞儒雅清淡、气度肃穆凛人,含威而不露。他不是别人,正是大邢开国之君——平统帝白亦墨。

  平统帝一身素白,半躺淡黄锦缎塌上,右手食指与中指相并,轻支额角,左手卷握一书,白锦丝被随意滑至胸下,神色慵倦地瞧着手中书册,虽是儒雅打扮,静穆间却让人心惊。

  “辕冥教聚众一事,涵儿可有本呈上?”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早已满头大汗。“父皇,孩儿……”此事,白君涵根本未起头调查,哪来本子可递?若照直说,是违旨不尊,死罪!但,要他撒谎,君涵是万万不屑的。停了一停,白君涵把心一横:“儿臣尚未着手。”

  “哦?”白亦墨轻应一声,再无响动,脸色淡然,仿佛尽如所料。

  “孩儿刚至荪山,即遇到无面男尸一案。孩儿犹记:去年刑部公函曾言及此案,凶犯已于秋后问斩。重新调阅刑部案宗后,孩儿才知:此次案犯行凶手法与以往如出一辙,必是一人所为。倘若果真如此,那去年处决之人便是误杀,而真凶一直逍遥法外。这凶犯无视王法、胆大妄为,前后五年间,受害之人竟二十有六。百姓更是闻之色变,人心惶惶。孩儿以为:万事当以百姓为重。若能早日将其逮捕归案,也可还百姓平安祥和。”垂目低眉的白君涵,似有怯色,话语却一气呵成,铿锵有力。

  “依你所言,朕叫你彻查辕冥教聚众起事,倒是举轻若重不成?”平统帝依旧风轻云淡,语义深远,惊得白君涵一身冷汗:“父皇息怒!孩儿并非此意!”

  “也罢!此案本属刑部审核,既有冤情,还是发回刑部,责其重审。你,就算了。”

  “孩儿……遵旨。”白君涵此刻纵有再多不愿,也不敢直面相驳,只得闷闷应下。

  “皇儿,似有不甘?”平统帝是何等角色,白君涵这点心思他怎会听不出?只是,他一贯吝于词言,说完便罢,从不多问。今日把话挑明的说,倒是少见。

  “不敢!孩儿觉得:此案影响甚大,而刑部花了近两年审理,到头来还是错案一宗。此番发回重审,难保不顾忌旧情,又让真凶逍遥法外。孩儿与润之追凶至此,已有所获,倘若让我等继续,定能将之抓获。”

  白君涵在父皇面前一向话少。

  当日,他与于润之自吕东一地治水归来,平统帝于朝堂上准了白君涵的奏请,嘉奖所有相关官员,特别是户部员外郎于润之由四品连升两级,提为户部侍郎,官拜二品,更令众人啧目不已。可之后,谁也没料到,平统帝白亦墨竟驳了众臣为汉王请功的折子。不仅如此,当着汉王与百官之面,颁下罪责书,大意为:汉王既然早有治水良策,之前为何不能倾囊相助太子?为一己之利,令百姓无故多受水患一载,国库也凭空多开支万两官银,实乃失职。为此,扣发白君涵年俸一年,并责其即刻离京,前往东南蛮地,彻查辕冥教。

  那时,他白君涵在朝上,都一言未发,毫不辩驳,今日却如此多言,倒令平统帝微感惊愕。

  平统帝沉吟片刻,陡然抬眼:“此案牵连过多,还是交润之处理较为妥当。辕冥教一事朕另派他人,你在外也有些时日了,也该回宫看看。”

  白君涵一听,当即就急了:昨日姚知府城外相迎时,他已料到:行踪必被父皇知晓。这也无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当他得知父皇已亲临西辰,他就暗道不妙。倘若现下跟父皇回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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