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肉文小说 > 凝无痕最新章节 > 第3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凝无痕 第3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小羽回头看了看出洞的路,将白君涵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踉踉跄跄扶着高他近一个头的白君涵,举着火匣往洞外走去。

  脚下的石面坎坷不定、凸凹不平,常年溪水的流淌,将洞里冲得没了棱角,光滑且湿漉漉的,一不小心便会摔上一跤。小羽的人半托着白君涵,气沉于双腿,神情极为谨慎。这洞极深,白君涵虽饿了几日,可那骨架的分量还是摆在那里的,小羽被他压得气喘吁吁,步步艰辛。眼看离洞口不到数十丈了,忽然间,山洞一晃、脚下一抖,二人狠狠摔到了硬实的石面上,火匣腾地掉到地上,洞内重又一片漆黑。

  白君涵正揉着摔疼的屁股,耳边听得小羽自言自语地的嘀咕:“什么鬼地方,地也会自己动!哎哟,疼死了……待我出去,非配点炸药炸平这里,看你还哆嗦不?”听得她一边“哎哟”叫疼,一边咬牙切齿骂石头,不由得“噗哧”地笑出了声。

  “我好笑吗?”小羽无缘无故摔了一跤,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这路滑脚不稳,又不能拿石板撒气,白君涵这么一笑,当即有了迁怒的对象:“就是你!不好好呆着,跑这种鬼地方玩,害死我了!”白君涵一听,哑然失笑:玩?他好端端的跑这种地方来玩?

  白君涵身子虽然僵硬,可精神头却好了很多。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习惯性地逗起了她:“这种好地方,一个人来多没意思?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小羽正挺直了腰板扭肩揉屁股,一听这话,气就上来了,“你这白眼狼,我好心救你,你还用这付嘴脸对待我,我……”正当她单手叉腰,指着地上的白君涵就要口伐时,洞口又响起一个冷冷的女声,声音细锐高亢,在山洞中久久迴响:“想要走?!先得问问本姑娘的剑!”话音刚落,只见洞口站着三名黑衣女子,一人执炬,其余二人拔剑便朝他们挥了过来。

  白君涵瞧着小羽手执短刃与二女对打,心中暗道不妙。他气脉尚未畅通,动武必定自伤,而二女动作利落、招式精妙;小羽以短迎长,在兵刃上已先输一筹,加之又是以一敌二,自己也无法相助,当真只能干看干着急!

  正在这时,山洞又晃了起来。这一次,晃动的幅度极大,除了闷闷的轰隆声,洞顶也落下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砸得诸人都住了手,惶恐无措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需片刻,白君涵就明白了,他们遇到了什么,脸色乍变,当即对小羽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快……快出去!”

  “嗤嗤……”数声石裂,自手举火炬守在洞口的那名黑衣女子头顶传来。那女子抬头一看:整块山石已经裂开了一道一尺见宽的口子,口子以极快的速度前后延伸。女子一慌,将火把朝洞内一甩,哇哇大叫地抱头跑出了山洞。小羽此刻离山洞最近,听到白君涵的大叫,又看到那女子的反应,抬头一看,脸也是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洞中那两名女子这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猛地冲出了洞外。小羽回头看了看伏在地上的白君涵,稍一迟钝,在白君涵不可置信的眼光下,返身朝洞内奔了过来。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小羽一个飞纵扑倒了白君涵,将他紧紧压在了身下……

  第八章

  别有洞天

  沾了水的火把没多久,就熄了,洞内又是一片漆黑。女孩儿大多怕黑,墨羽也不例外。

  白君涵牵着小羽,沿洞壁摸索前行,寻找风与水的源头。黑暗中,谁也瞧不到谁的模样,大手握着的小手紧紧攒拳,紧得自手心汩出了热气。小羽害怕,白君涵心里明白;而她越挨越近的身子,更让他胸中涌出丝丝甜意。

  “我、我们真能出去么?”二人探着脚尖向前走,小羽扶墙的手也抓住了白君涵的胳膊。山洞太黑太大,能否找到出口,小羽没有一点底,她轻细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在寂静中空洞的漂浮着散开。

  白君涵停下了脚步,握了握胳膊上的小手,手心的温热像手的主人传递着自信:“相信我!嗯?”

  小羽不自觉地抬起了头,虽然相隔很近,白君涵的剪影依然模糊不清。“嗯!”小羽怯生生的回答,就像浓墨滴入清波一般,将白君涵本就不平的心,顿时化得失了清明。他长长一叹,将她揽在怀中,下颌轻轻拭过小羽额头,唇在发间喃喃自语:“小傻瓜,既然害怕,又何苦回头顾我?”

  “让你说对了,我就是傻瓜!”小羽使劲拂开了白君涵的胳膊,鼓着气用手掰他的掌,“放开我!放开我!”

  “别闹了!”这洞中若见得一丝光亮,那一定自白君涵胸中溢出。“好了!算我说错了,好么?”白君涵轻笑着,用柔得可以拧出水的声音向小羽赔不是:“这里天黑路滑,待会出了,你想怎样就怎样。”白君涵都这样了,小羽也不想闹了。毕竟,这黑洞之中,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就是眼前这双手。

  洞中寂寂无声,时间仿似比外界要长许多,加之二人缓慢前行,找到那条裂缝时,令人觉得已过数日。

  这是山石间的一条裂缝,宽不过一肩,抬头上看,天石一线。山风自缝中呼呼卷过,水从脚下潺潺轻淌;石壁间湿漉漉的,片片苔藓滑溜无比;壁上栖息着成群的蝙蝠,不时振翼掠过。

  白君涵体魄健硕,即使侧着身子,前胸后背也被山石夹得紧紧的;小羽被那黑糊糊、毛茸茸的蝙蝠吓坏了,口里喘着粗气,时不时尖叫一声,两只手将白君涵的胳膊死死拽着不放。

  这石缝甚长,白君涵不停回头瞧一下小脸绷得紧紧的、杏眼瞪得鼓鼓的,紧张提防蝙蝠的小羽,面无表情,却心如蜜润,反倒期望这条石缝没有尽头。

  期望归期望,再长的路,终究会有到头的一天。直到小羽连蝙蝠也没力理睬时,二人来到了一个山与山衔接处的凹谷之中。

  凹谷形似蛋状,四壁皆是连成片的万丈山石,唯有一山缝与外界相连。石壁上偶见山松,斜枝上簇簇针松,根茎见缝而入、死扣不放,傲立于青石白壁之间,顽强无比。自一侧高高泻下一幕水瀑,飞流而下的水帘,将地面冲成一池,池水溢出的水,流入了石缝,流进了山洞。

  凹谷地方不大,水池占据一角,另一面则是一片瓜棚菜地,简易的木屋前圈了数十只鸡鸭,木屋贴壁而建,屋旁两颗高大的梨树间,悬着一简易秋千。

  “这儿有人!”白君涵见状,大喜过望!小羽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脚背一个劲叫唤,“哎哟……!”白君涵一听脸蓦地黑了,蹲下身子拉过小羽的脚,小羽见他要脱她鞋袜,脸一红,脚丫往怀里直缩:“没、没事……”

  “别动!”厉声厉色的低吼,吓得小羽顿时呆滞不动。

  女式绣鞋的底本来就较薄。一路走下来,脚下都是碎石湿地,小羽这鞋底磨得快成纸片了。再看那白色布袜,早被血水污浊成黄酱色。白君涵指尖微抖,低沉沙哑的声音掩不住心中的惊彻:“惩什么能?走不得就直说!”

  “哎哟……”随着小羽的惨叫,布袜下露出了满是血泡的脚。

  “活该!为什么不告诉我?”白君涵抑制不住激动,朝着小羽咆哮起来,心犹如针扎般难受。小羽一听,委屈极了,眼泪唰唰直淌,用力回抽的脚却被白君涵紧紧扣住:“要你管!你凭什么管我!”

  小羽这话一出口,白君涵当即被定住了,眼中簇簇怒火顿时凛如霜刀,鼻息如鼓。小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轻咬紧了双唇,心虚地低下了头。白君涵盯了小羽许久,小羽始终不敢再瞧他一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黑着脸把她横空抱了起来,大步流星朝小屋走去。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屋中,一名老者端着碗朝门外瞧,见白君涵抱着小羽直闯而入,惊愕不已。

  “金创药!”白君涵一眼看到屋角铺好的床铺,直接将小羽搁了上去,头也不回地向老者发号施令。老者显然没完全回神,呆呆地“哦”了几声,这才到橱柜中取出几个瓷瓶,交到白君涵手里。

  “水,布。”白君涵背手接过药瓶放在床沿上,继续帮小羽脱去另一只脚的鞋袜。此时的老者站在他身后,眉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线,乐滋滋地跑出了屋。

  “这个,不太好吧……”小羽有些不安了,扭动身子小心翼翼问黑脸的白君涵。

  “乱动什么!”白君涵眼里只有那些血水脓泡,心疼得像刀绞一样,其他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老实给我躺着!”

  “给你,针!”老者将木盆布巾放在地上,又取来针,递到白君涵眼前。白君涵接过了针细看:所谓的针,不过是打磨过的鱼刺。白君涵放心了,坐在床沿上,将小羽的脚抱在怀中,小心翼翼挑起了水泡。

  一个,两个,三个……

  小羽疼得一头大汗,白君涵额头也是冷汗淋漓。可,白君涵身后探头探脑的老者,倒是瞧得津津有味。那老者白须飘飘、鹤发童颜,神采奕奕的眉眼隐约可瞧出年少时的必定气度不凡。眼见老者年纪一大把,却如顽童一样,神态天真、满眼好奇,倒让小羽想起了母亲的一句话: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她原来倒不觉得,现在才知道,人老了以后,当真这样。

  注意力一旦分散,疼痛也就没那么明显了。不知不觉间,小羽的双脚已被白君涵处理妥当,覆上金创药后,原本灼热滚烫的脚板变得清凉无比,很是舒畅。

  “谢谢你了!”小羽满足地长叹一声,乖巧地向白君涵一笑。白君涵的脸色已没了刚才的阴沉,满头的汗珠似乎淌入了他眼中,浸得眼内有了血丝。他一发现小羽正奇怪地打量自己,面上一红,赶紧别开了视线,嘶着嗓子威胁小羽卧床后,起身出了屋。

  “嘿嘿,小丫头,你情哥哥不好意思了。你别动,我瞧瞧去!”老者笑眯眯地凑在小羽耳边说完这句话,乐巅巅地追出了屋。

  一听这话,小羽的脸蓦地通红一片。

  为了找白君涵,小羽众人依照计划分片搜山。当日,她带着一名官役寻到山洞附近时,遇到一牧童哭哭啼啼,一问才知他有一只小羊进了这山洞就未出来。他胆小,不敢进去,又怕大人责骂,这才独自哭泣。小羽一听,心里顿生疑惑,谴了官役去通知众人,自己这才独自入洞。

  搜山时她已在山上转了许久,进得洞来又与人比试了一番,再走了如此崎路,脚下不起泡才怪。

  白君涵与老者出去了一会,小羽脚一不疼,人也就开始好奇地四处打量。第一眼,她便到小桌上青青的翠瓜、白白的米饭,肚子当即咕咚一叫,口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她咽了咽口水,伸着脖子往门外望:除了偶尔飞落的雀儿,见不到一个人影。小羽腹中早就空无一物,眼瞅着吃的就在跟前却不能吃,实在是难受!最终,她擦了擦口水,暗下决心:不管那些了,先吃点再说!

  她撑起身子,脚刚一沾鞋面,钻心的疼令她忍不住闭上眼哇哇大叫。

  “谁要你下床!”白君涵慌张地从屋外冲了进来,一见小羽坐在床边抹着泪珠子,当即气疯了,对着她猛吼:“哭什么哭!上床去!疼死你活该!”

  “我,我饿……我好饿!”这回,小羽也顾不得生气了,闭着眼边哭边叫饿。

  小羽的泪,立马浇熄了白君涵的心火,他无语地呆立一旁,最终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发,细语说到:“好了,小羽别哭了!我知道你饿!”说着说着,脸颊侧压上小羽头顶,眼中除了怜惜,还有说不清的愧疚:“休息一会儿,嗯?马上给你做,好吗?”

  “嗯。”小羽止住了泪,轻轻点了点头。白君涵松开了小羽,用指尖拭去她脸上的泪,“小羽乖,再忍忍!马上就有吃的了。”

  温柔怜惜的话语,宠溺暧昧的眼神,这般的白君涵,小羽从未见过。她心跳一停,继而像怀揣小鹿一般扑通扑通一阵乱跳。小羽急忙推开白君涵,低着头连点数下。小羽推他的举动,让白君涵一愣,当他瞥到小羽脸上的绯霞,心头狂跳起来,呼吸不由地乱了,“我,我去去就来。”

  果然没过多久,小桌上多了一道烧鱼、一道烧鸡。小羽、君涵二人各怀心事埋头闷吃,老者几番意欲打趣二人,最终被白君涵的冷脸吓了回去。好好的一餐饭,吃得极为沉闷。饭后,白君涵主动收拾残局,哪知他自小有人照料,何曾做过此等事务?在他笨手笨脚摔碎一个瓷碗后,老者连推带拉地赶走了他,让他在小羽床边搭的地铺上,早早歇下。

  这一觉,二人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当小羽醒来时,屋中空无一人,昏暗的光线,让人早晚难辨。小羽看了看脚底,泡已结痂,走在地上也不觉多疼了。她伸了个懒腰,稍稍舒展酸痛的四肢,汲着绣鞋缓缓朝屋外走去。

  透过头顶的迷雾,澄碧一般的天空隐约可见。镶嵌着金边的云霞,将谷顶那一片阳光掩住了大半,迷雾之下的凹谷,被若有若无的晚霞所笼罩,氤氲而朦胧。

  老者正专注地在一旁的菜地中摘瓜锄果,小羽不愿打扰,想四处走走,便朝另一侧的水池走去。

  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四溅的水雾扑了小羽一脸,细碎的水滴让人如沐春雨,清凉宜人。小羽站在池边,望着这一片世外之地、轻烟缭绕、流水蜿蜒,恬静而惬意,迷蒙而隐幽,不由地闭上了双眼展开双臂,尽情地感受这湿润而清新的气息,心中无比舒畅。

  过了许久,小羽睁开双眼,朝菁亮的水帘望去。水帘前,池之中,似乎有人矗立其中,一动不动。小羽以为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眼又看了过去。果然,池中站着一个男子,露出水面的上半身赤裸着,精健的身躯不见一丝赘肉,光滑的肌肤油亮而眩目,自发梢滴下的水珠滑过刀刻般英气俊朗的五官,顺着肌肤坠入水中,嘀哒之间涟涟成波,厌厌而漾。

  小羽自小所识之人多是精瘦俊美,甚少见到男子如此健硕有型,况且还是此番赤裸出浴的诱人之态,仅一眼,已被深深震慑,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第九章

  爷孙相认

  “你……你……”一只手试探着伸向小羽的眼,手背上的斑块随着黄皱的皮肤下的青筋一同跳动。小羽大窘,闪开老人惊诧的眼神扭身跑回了小屋。只听身后“扑通”一响,老者回头一看,水面鳞光乱闪,白君涵也没了踪迹。

  老者呆呆站在原地,望向小羽的背影,神情渐渐凝重。

  这,算来此后小羽的第二餐饭。老者草草炒了三两青菜,口味极是清淡。白君涵与小羽依旧闷头不语,只是,他二人脸颊浅浅的红晕让气氛较上回舒缓了许多。

  “丫头……”打小羽一坐下来,老者便不时瞅她,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开口喊了一声。

  “嗯?”小羽抬眼看向老者,不料却与白君涵碰了个正着,脸刷地一红,又把头埋了下去。

  “你……你的眼怎会变色?”

  “我也不知道,”小羽手中的筷不停戳着饭,埋头答道:“母亲说我小时候,和爹爹的更像,浅浅的紫,很漂亮;不知怎地,长大后反而变深了。”

  “爹爹?”老者声音有些颤抖,小羽一惊,抬头看去,老者那原本略显黯然的眼腾地亮了起来。“你爹爹是紫眸?”

  “对呀!”小羽先前有些奇怪,不过一会儿就恍然地笑了,毕竟似父亲那样有双紫眸的人极是罕见。“没见过吧!”她见到老者开始有些激动,一脸黠笑,压低声音探着头对老者说:“我爹爹的紫眸可是世间无双,若能离开这里,我带你见识见识去。”

  白君涵听小羽这么一说,夹菜的竹筷缓缓放了下来,微皱眉头默默沉思。

  老者登地站起身,背负着手,激动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

  “你,你姓上官?”小羽正含着筷尖莫名其妙地瞧着这一老一少,老者的脸冷不丁凑到小羽面前,惊得小羽脖子猛一缩:“啊,对!你怎么……”

  “你父亲单名一个‘逸’……”老者越逼越近,小羽的眼越瞪越大,张大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头点得跟波浪鼓似的。

  “啪”地一声,竹筷掉到了桌上。小羽与老者一呆,回头望白君涵。白君涵脸色苍白地盯着一盘黄瓜片儿,神情呆滞。

  “你怎么了?”小羽有些不安,轻声询问。见白君涵没反应,伸手扯了扯他的手袖:“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几下摇晃后,白君涵缓缓抬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小羽,喉结蠕动半晌,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然后,起身离开。即使身后木凳被碰倒,他也恍若不知。

  小羽瞧着白君涵步伐如履薄云般轻飘,神情怪异难懂,隐隐觉得有啥不对,可偏偏说不清。于是,她求助地望向老者,老者朝她一耸眉,揶揄地笑道:“你都不知,我怎会知晓?”小羽红着脸嗔愠地“嗤”了老者一声,扭头不再理睬他。老者仰首哈哈而笑,手指捋起了及胸的银须。

  “你娘亲是……”片刻后,老者又凑到小羽面前,继续问话。

  “母亲姓杜,名宛君。”小羽稍稍沉吟,细声答道。

  “杜……宛君?”老者皱头细想,不多会儿,脸上笑开了花:“原来是她!小逸终究还是娶了她!丫头,我问你,你娘亲是不是长得尖脸圆眼的,个子瘦瘦的,一张利嘴能言善辩的?”老者这么问,小羽倒有些为难了:“她可是我母亲呢,怎么这样说?哦,你认识他们不成?”

  老者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认识!不仅认识,还熟得很呢!”他见小羽依旧不解,接着说:“小丫头,跟我来!”

  小羽被老者带到一个乌黑的壁橱前,打开橱门,里面搁着一黑漆牌位,上面朱笔镌刻:‘爱妻稽氏上官莹之位’。老者全神贯注望着牌位许久,之后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衣袖去拭牌面,自言自语的声音柔若春风:“老太婆,快来看看,我们的乖孙来看你了……她、她真是小逸的女儿……!” 说到后来,苍老的话语已泣不成声。

  “老人家……”老者的深情深深打动了小羽,她自身后扶住老人颤抖的肩,想要轻声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呸!我是你爷爷!快,快给你奶奶磕头!”小羽这么叫他,老者当即啐了她一口唾沫,顾不上擦一擦老泪纵横的脸,掰着小羽的肩膀便往地上按:“跟你过世的奶奶磕三个响头!”小羽还没弄清这是怎么回事,已被老者压着强行朝牌位拜了三拜。

  “老太婆,这回你安心了吧!”老者松开了小羽,对牌位心满意足的笑了,一口稀牙落得没了几颗。小羽跪在地上,望着这个横空冒出来的爷爷,很是莫名。

  “忘了问,你叫什么?”老者朝着牌位傻笑半天,突然回头问小羽。

  “上官墨羽。”

  “上官墨羽?嗯!还行!你还有兄弟姐妹吗?家里还有什么人?”老者好奇心大起,继续追问,见小羽有些好笑地望着他,急忙又补上一句:“我这是替你奶奶问!”

  “知道了!爷爷!”小羽很喜欢这个老者,心中早已将他视作自己亲人。“既然是奶奶要知道的,那我悄悄告诉奶奶好了,爷爷你走吧!”

  “你这个……”老人家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慌忙找理由搪塞:“你奶奶只听我的,你说她也听不到。还是你先告诉我好了,我转告她!”

  小羽见状,开心极了,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老者本名稽无风,携爱妻灵位游遍大江南北后,隐居此处也有二十余年。原本,他每年自山洞出去一次,购些必备日杂,现在出路已封,大家全都困于此地。老者天性开朗淳朴,为人诙谐风趣、又有一副顽童心肠,现下与小羽认了爷孙,小羽的日子倒也好过。只是,打那以后,白君涵对小羽变得极为冷漠,即便二人偶尔视线相交,他也是急急闪开,似乎刻意躲闪什么,这让小羽很不舒服。

  老者岁数已介百年,虽从步伐身形来看,自身毫无内力,但于武学修为上,却是见识过人。自打那晚认下小羽,他开始逼小羽练一套自创的剑法“风字九诀”,练得小羽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按老者的说法:风字共有九笔,横、竖、撇、捺、提、折、勾尽数包含其间。当年,他少年气胜,曾创立一套“天风剑法”,招式潇洒、气势磅礴、讲究以快制静、先发制人。多年之后,回头再看,此套剑法虽说出手可尽占先机,但蓄势勃发后,往往后继不足。一旦对手实力相当,前几招又无法取胜,后果便不容乐观。

  这套“风字九诀”,乃他行走江湖多年后所悟所想。风有:暴、疾、寒、暖、清、和等等诸态。正所谓:云动风不动、风生水必起。于这套剑法而言,这风,源于心:意动则风起、心静则风平。这九招原自风的九笔,遵循的是:快慢由心、横竖由意,以简抑繁、出奇不意。只有剑随心动,意融于剑,才能人剑合一,忘我而制敌。

  虽仅九招剑式,老者却教得很急。可他却忘了,小羽毕竟年少,好胜心切。修习的过程中,往往会过于关注招式,忽略心剑的交融。于少年而言,形式与得失、心境与剑魂,孰轻孰重,自是很难权衡。老者如此急切,难免逼迫小羽,小羽心急之下愈发难以领会,以至于授剑之时,总是老的急得跳、小的傻傻笑。

  老者日间教授剑法,夜间传授心诀,这下厨一事,自是落到白君涵身上。白君涵身为皇子,何曾理过家务?之前那几餐,不是咸得无法下口、便是淡的索然无味。不过,这白君涵当真悟性高,三日之后,他的饭菜渐渐也开始做得有模有样,有滋有味的,让小羽与老者不得不对其刮目相看。

  十日后,小羽渐渐领会了“风字九诀”的关键,手中的枝条逐渐显示出小羽的心性,舞得如行云流水般率性暇逸,令督促一旁的老者喜不自禁地对小羽赞不绝口。

  是夜晚餐时,小羽忍不住内心的欢喜,几番想告之白君涵,可对上眼的,依旧是张冷漠的脸。饭后,小羽心有不甘,留在收拾碗碟的白君涵身旁,意欲相助,他却黑着脸,一语不发地拂开小羽的手。

  虽说二人早前冲突不断,可自从那日,白君涵牵着她走出山洞,小羽对他的看法早已大有改观,即使说此刻的小羽对白君涵心生好感也不为过。哪晓得,一出困境,他竟又变回一张冷脸,甚至连当初的嬉笑怒骂都不屑显露,这,让小羽怎不难受?

  小羽黯然地走出了小屋,来到月晖也无法映照的水池旁,听着鱼儿在水中嬉戏,默坐许久。

  “乖孙,怎么了?”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于这黑夜之中,显出些许苍老。

  “爷爷,没什么!”小羽说得很干脆,她不想让老者担忧,更不想让人知晓她为何人而烦。

  “真没事?”老者不信,小羽心里明白,要搁自己身上,她也不信。“没事就好!”没一会儿,老者自己顺杆下了,小羽暗自舒了口气。“对了,你和这姓白的小子熟吗?”

  “啊?”小羽刚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悬到了嗓子眼上,“爷爷,问这干嘛?”

  “乖孙不想告诉爷爷?”

  “不,不是的!”小羽口气也虚了起来,小声地回答了老者的问题。“我、我们应该不熟吧?!”

  “清楚这小子的来历吗?”老者的口气越来越严肃,严肃到小羽已没法拒绝。

  “他是当今皇上的皇三子,封号汉王。”不知怎地,这几个字小羽说得很是费力,心情又恢复了当初的沮丧。

  “皇子?”老者的声音也黯淡了,随后长叹一口气:“我虽料他非富即贵,可也没想到……唉!”老者的叹息,落在小羽耳中,只觉胸腔如有异物,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乖孙,”老者单手揽过小羽,让她将头搁在自己肩上,另只手轻轻抚摸小羽发鬓,话语爱怜无比:“世上好男儿多的是,别为他烦了。”

  “爷爷你……”小羽又羞又怯,急急挣脱老者,老者拍了拍她的肩,将她摁住:“小羽,听爷爷的话,趁早别想他了。”

  “爷爷……”小羽心头乱跳、脸颊火烫,声声娇斥之时心中却在暗自庆幸:还好这月光被薄雾遮住,无法投射入谷,否则,爷爷定会取笑这样的自己。

  “小羽,你记住了!爷爷与你爹爹是前朝国师,你爹爹更曾带兵讨伐他的亲爹、现今皇帝!”

  这一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小羽如被披灌石膏,当即僵滞不动。

  第十章

  生离死别

  漫漫长夜鸦啼月,瑟瑟秋风扫落英。

  老者说完便渺然离去,小羽怔怔坐于池边,许久无声。

  在黑夜中呆得太久,人眼自会适应黑夜。数着眼前不时飘过的着醒了。白君涵把老者支起,双掌抵于胸前,将自已真气缓缓输送到老者身上。

  “孩子,不用了!”老者稍有气力,便将白君涵的双臂扯开,凄然笑道:“莹儿一个人在那边等我太久了,我也该去陪陪她了。”

  “爷爷……”小羽的双眼已哭迷了,听到老者这样说,不由地喊了一声,头便深深埋到老者怀里,嗡嗡地哭着。

  “小羽,爷爷的乖孙,别难过,”老者靠在白君涵臂弯里,伸手抚摸小羽的发髻:“爷爷走之前,能见到乖孙已经很知足了。”

  “爷爷……”小羽哭得话不成句,哭声也越来越大。

  “告诉你义父,为师错了。不行,你答应爷爷,要替你的糊涂爷爷和死鬼奶奶向你义父磕头赔罪。”

  “嗯!”小羽在老者怀里一个劲点头,老者被她晃得有些晕呼,“小羽,让爷爷再看看你!”

  小羽乖乖地抬起了头,一双圆眼早已哭得跟桃子似的,老者爱怜地抚过小羽的脸,满眼欣慰:“小羽是个好孩子,爷爷有你这样的乖孙此生足已。”

  “爷爷……你不会有事的!”老者越是这样,小羽的眼泪流得越快。

  “你这孩子心地太善了。要知道,好心未必有好报,太顾及别人感受,最终受到伤害的往往是自己。”

  “小、小羽知道了!”小羽哽咽着答道。老者一脸欣然地对小羽点了点头,随后朝白君涵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心地也不错。”

  “老人家……”白君涵虽没小羽那般难受,可多日的相处,他对老者也有了不舍之情。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傲,太执着。为人执着是好事,但有时候,该放手还须放手,否则伤人伤己,也会误己终身。”

  “我知道了!”老者的话似有所指,白君涵内心虽不甚赞同,却也没当面抵触。

  “我走后,把我和老太婆的骨灰一同葬在这儿就行了,外面太嘈杂,老太婆不喜欢。”老者临终遗言一般的话,换得小羽嚎啕大哭,“爷爷,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我这身子我清楚,能坚持将剑诀尽数教于你,已经很不容易了。”老者试图抬手为小羽拭泪,最终手臂只抖了一抖,没能抬起来,失望之于,眼神也随之黯淡无光。“屋中的床铺下,有准备好的草绳和铁镐,你俩轻功都不错,借山松之力,攀出这山谷应当没有问题。”

  “爷爷,小羽不走,小羽永远陪着爷爷……”

  “傻孩子,爷爷有你奶奶,不要你陪,”说完,老者渐渐阖合了双眼:“爷爷累了,想睡会儿,小羽别吵……”

  “爷、爷……”

  “老人家……”

  第二日,小羽一身素服,于白君涵一起,遵照老者遗嘱,将老者与其妻骨灰安葬于梨树脚下。

  第三日,小羽与白君涵找出老者留下的绳索与铁镐,二人腰间相互系于绳索两端,各执一绳一镐,花费足足七个时辰,借助石壁间交错而生的山松,离开了这驻足半月有余的山谷。

  第十一章

  少年如画

  经历过生死离别的小羽,恍然间仿似懂得了许多。

  较于天地日月、沧海桑田,人的生命何其短暂。忧愁是一生,快乐也是一生,为何不快快乐乐生活下去?不去奢望、不去妄想,便会少很多烦恼。

  站在岩壁边,望着脚下云深不见底的山谷,小羽心中默默祈祷:愿爷爷、奶奶安然携手、共赴来生。

  “你干什么。”白君涵一解开腰间绳索,就发现站在崖边向下眺望的小羽,一把拽回尚系于小羽腰间的绳索,嘶声对小羽厉吼:“你找死!”

  小羽坐在地上,不愠不怒地朝他嫣然一笑,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低头去解腰间的绳结。白君涵定了定心神,喘着粗气走了过去,黑脸蹲下,挥挡开小羽的手臂,帮她解结。

  “咳咳”小羽清了清嗓子,眼睛望向远远的山峦,嗡声对天说道“在下?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