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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似故人人似雪 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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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伦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两人的脸孔相距不及五寸,海伦朱唇半启,粉红的舌尖像蛇一般吐了一点点出来,程杰不禁深深地吻了她。

  “是死亡之吻,要是我会死,你也不会活着。”海伦扭动着她蛇一般的身躯,把程杰扯进毯子里面:“我只是个很笨的女人,只要看见我想要的东西,我便怎么也要,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了。”

  毡子里面的海伦一丝不挂,程杰血气方刚,一时意乱情迷,两人缠绵了半天。

  夜静,海伦伸了个懒腰:“唔,我肚子饿了,整天没吃过东西。我们到外边走走,看你的雪。”

  程杰沉默了一会儿,海伦扭动着腰身,钻进她那件火红的窄身毛衣里面,她的一扭一瞄,是令人想入非非的。但是她偏要提到雪,令程杰想起雪儿,心猿意马之余又有点内疚。

  穿好了衣服,他们叫了计程车,到了威士汀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室去。

  “这旋转餐室一小时转一周,你可以看到多伦多的全景。”海伦解释着。

  “你常到多伦多?”程杰听她的口气像识途老马。

  “给我根香烟。”海伦仿佛在回忆:“在我十六岁那年,跟个男朋友私奔到这里来,住了三个月,也在下雪。嘿,你猜后来怎样?他溜掉了,剩下我一个在这儿。”

  海伦眼圈一红,弹了弹烟灰:“自此之后,我还在乎什么?我要哪个男人便要,要一个撇掉一个,反正,海伦的名字在华人圈子中,已经声名狼藉了,不玩白不玩。”海伦伏在桌子上哭了:“我二十六岁了,这辈子怎么过?没人真正看得起我的,那我便干脆为所欲为。”

  程杰料不到这野女郎有过这样的伤心事,他拈起她的下颔,海伦别过了头向着窗拭泪。

  “他真的伤得你那么厉害,令你为他哭到如今?我还以为,男人不过是你的玩物。”程杰递给她一张纸巾。

  海伦回过头来,斜斜向上飞的双眉和斜斜向上吊的长长眼睛,有说不出的妖烧,夹着几分自暴自弃。

  “你以为我还会为他而哭泣么?不。”海伦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玩够了,人生再没趣味了,便一死了之。是的,起初我是想玩你,但料不到我会爱上你,所以我生气,我哭泣。”

  “爱上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程杰想想,自己也不由得不叹了口气。在他没爱上雪儿之前,他毫无责任感,自由自在。一旦爱上了雪儿之后,他反而要为她而脱胎换骨,可惜事与愿违,然而雪儿又是那么的可爱。

  “你说有什么好?”海伦反问。

  芝麻大小的细雪,在窗外烈风中,像一重又一重纱似的飘过,不知吹往何方。

  “心灵有所依归吧。”程杰说:“所爱的人,就是心灵上的一个家。”

  海伦握着他的手:“你是我的家吗?”

  程杰不忍告诉她雪儿的事,也实在感激她:“如果你愿意,我的家便是你的家。”

  海伦凄然而笑:“我无谓做你家的寄居者。好像我十七岁时的男朋友说,我心灵的一角,永远有个房间给你。嘿,谁要那间房?包租婆是他如今的妻子!”

  “你那么喜欢抢人家的男朋友,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程杰说:“你不至于一筹莫展吧?”

  “抢他?我不如抢你。”海伦幽幽地道:“但未必抢到呢,我一动了真感情,便功力尽废。”

  “海伦……”

  “别说了,看窗外的雪吧,雪一定令你想起了她。你想她吧,我陪伴你,陪伴你想她。”

  雪渐渐下得大了,从芝麻般细小,变成圆圆的一颗颗,从诗意的轻纱,变成无情的风雪。

  海伦吸着烟:“你想回香港去吧?”

  程杰心里说:“我想雪儿来。”然而他没作声,到底他没有令海沦难过的理由。他只说:“我们几时可以离开多伦多?”

  海伦说:“我们要多留几天,到埠一天便出境,容易引起海关的怀疑。即使你一个人来,也不能一天便走,何况你拿的是英国的海外护照,千里迢迢的从香港到美国,留不了两天,又到加拿大,才一天便走?最笨的入境事务处人员也会觉得你不对劲了。”

  “大麻子到底想我怎样?”程杰的眼睛带着疑问。

  “我怎知道?我的责任是把你带回三藩市。”海伦不停地抽烟:“你走不了的,看看什么时候我能令你逃开大麻子的手掌吧。”

  海伦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程杰看得出她夹着香烟的手在抖着。

  “海伦,我不会撇下你一个人在大麻子掌中,这一切由我而起,你为我担当了一切,我明白的,你想我有个清白的底子,不让我带半分海洛因。”

  海伦照着程杰的脸喷了口烟:“小事情,算什么。哈哈,蛮好玩呢。”

  海伦的香烟才吸了一小截,她却无意识地把它捺熄了,又燃起另一很香烟。

  “别再抽烟了,你都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程杰按住她的手,她甩开了程杰的手,继续抽烟,还叫侍役拿伏特加酒来。

  “海伦,不要自暴自弃。”程杰说:“别喝太多酒。”

  海伦还是不理,喝完一杯又一杯,香烟每根抽上半寸便捺熄了,再燃第二根,弄得烟灰缸的烟头堆积如山。

  一时间程杰觉得她很可怜,漫无目的地生活着,豁出了生命维护自己,却发觉他已有了意中人,程杰难过得很。

  程杰的难过写在脸上,海伦夹着香烟的兰花手,姿态美妙的向外一拉:“别苦着脸,我是千杯不醉的。你不妨喝点酒,不用担心要抬我回酒店,你也能喝的吧?”

  此刻程杰的心境,也实在想喝点酒,在雪儿面前,他是从来不喝的。

  两人对饮了一阵,海伦拿了皮包说:“我到洗手间去。”她婀娜多姿地走路,程杰不禁有点着迷。

  他的内心很矛盾,这个女人跟他相同之处,实在多过雪儿,他跟她在一块很舒服,舒服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怔怔地想了半天,才发觉海伦还没回来,恐怕她在洗手间醉倒,忙招女侍役过来,叫她去洗手间看看。

  女侍役有点尴尬地说:“她根本没进洗手间,我还以为你知道她走了。”

  “她走了?”程杰马上结了账,跑出门外找她,找了大半个钟头,人影也不见,只好回酒店去。

  刚回到房间,见电话上留言的红灯亮着,拨电话去问谁留过什么言,接线生说:“那是录音留言,我按给你听。”

  录音留言传来海伦的声音:“这几天我不回来,放心,到了要回三藩市的一天,我自然会和你会合,我要玩玩去,不舍得玩你嘛。”

  程杰不知如何是好,多伦多他既不识路,也不识人,他又是个坐不定的,晚上干脆不睡觉,披了大衣在风雪中走。

  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老是雪儿、雪儿,虽然问中也浮起海伦的倩影,两个影像在他脑海中起伏交战着,他继续走,愈走,雪儿的影像愈来愈浓,海伦的影像渐渐褪去。

  雪始终是属于雪儿的。

  回到酒店,他不管一切,挂个长途电话到雪儿家,那是周末,雪儿应不用上课。他不晓得谁会听电话,正思量着要是雪儿的父母听了,他应该说什么。料不到他还没想完,电话才响了两声,已经有人接听:“喂?”是雪儿的声音。程杰兴奋得无以复加:“雪儿,是我!”

  “杰,你在哪儿?你好吗?”雪儿急不及待地问。程杰明白她的意思:“我很好,自由自在,但你不必要知道我在哪儿。”

  “杰,等得我好心焦,我坐在电话旁边,一刻也不敢走开,连洗手间也忍到忍无可忍时才去,生怕你的电话来了我错过了。”

  “你没上学吗?”程杰跟她只分别了五天,却好像过了整个世纪那么长。

  “在船上过了十多天,回到香港之后,我便尽快回宿舍了,怕爸妈问得太多。但是,上课时想着你,做功课时也想着你,书根本念不进脑子里。”雪儿道。

  “你爸爸认得出我吗?”程杰常想起在北海道扒掉她爸爸的钱包的事,老是耿耿于怀,却忘了雪儿全不知道这回事。

  “爸爸怎会认得出你呢?他只认为你是我在船上交的朋友,还说你好,居然拿书给我看。”雪儿低了声问:“那本书怎样了?”

  程杰说:“在机场垃圾桶丢掉了。”雪儿高兴地嘤了一声:“那真好,你不再做那些东西便好了。”

  程杰拿着听筒的手一紧:“不再做了,也不回船上了。”雪儿追问:“那你几时回来啊?”程杰算算日子:“快了,快了,现在我有钱,我们到巴黎去,好不好?农历新年假快到了,待我安排一切,便回香港接你。”雪儿雀跃地笑了:“快了,快了,还有一个多月便过新年了。”程杰道:“是,今年的年三十晚,刚好是二月十四日。”雪儿接着道:“情人节!”电话中传来开门闭门声,雪儿匆匆道:“爸妈回来了,我得收线了。”

  电话寂然无声了,程杰仍是把听筒贴在耳边,良久不舍得放下。

  还有一个多月,他想总够时间溜走的,顶多大麻子叫他干什么他便干什么。

  放下了听筒,想起海伦还没回来,推开隔着睡房和套房客厅的门,看看海伦有没有醉倒在那里,但是那儿空无一人。

  天快亮了,程杰也困了,倒在床上睡觉,也许海伦酒意过了便会回来,他不想她回来时找不着他,更怕她闯了祸时他帮她不着。

  迷迷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摸摸床的另一边,仍然没有人。

  “海伦!海伦!”程杰找遍了睡房和套房的洗手间,都不见影儿。

  他有点失落感,甚至有点醋意。躲在三藩市的第一晚,她便钻进他的睡袋里,昨天,又是软玉温香抱满怀,她说爱他,忽地又跑掉了。每想及她不晓得躺在哪个男子的胸怀里,他居然坐立不安起来,有如个妻子逃掉了的丈夫。

  百无聊赖的等了四五天,程杰骂声:“他妈的!”便走进浴室,开猛了水冲个莲蓬浴,顺便洗头。

  当他一头一脸都是洗头水泡泡时,他发觉莲蓬浴间的玻璃门一开,一双柔柔的手把他抱住,两个软软的奶子抵住他的胸膛。

  “我替你洗。”熟悉的声音。

  “海伦!”程杰拨开溜到眼上的泡泡一看,眼前正是一丝不挂的海伦。

  “想念我吗?”海伦问:“我很想念你。”

  程杰让她气得啼笑皆非:“想念我又跑掉了?”海伦说:“要是一连对着你五六天,我恐怕要发狂了。”程杰没好气地道:“我很难相处吗?”海伦说:“不,是我难以自处。说了我爱你之后我很害怕,害怕我真的爱上你,所以我跑掉。”

  “坐下!”海伦说:“你太高,替你洗头很吃力,坐下。”程杰乖乖地坐下了,海伦替他按摩头顶、太阳穴,程杰的后脑枕在她的乳房上,很是舒服。

  “你到哪儿去了?”程杰问。海伦用舌尖舔他的耳窝,令他浑身麻痒痒的:“不告诉你。”程杰伸手向后捉住她的一条粉臂:“要是你失踪了我怎么办?”

  “找我。寻找我。”海伦的声音像催眠,程杰根本不知何时,让她揩干了身子,两个人一同滚到床上去。海伦投怀送抱,令他不知人间何世,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天已亮了,海伦早已穿戴妥当,收拾好行李,俯下身来吻他:“睡得好吧?我坐在你身旁,凝视了你一晚。”

  “起来,我们得到机场去。”海伦替惺忪的程杰把衣服给穿上。程杰穿好了衣服,跑去洗盥:“我马上下去结账。”

  “我已经结了,车子也叫了,可以动身了。”海伦说。

  在车子里,程杰只觉无端度了一次假:“大麻子叫我来干什么呢?半点事情也不用我做。”海伦娇艳地笑着:“陪陪我不好吗?”

  程杰顿有所悟:“海伦,这不是你的第一次,你到底跟大麻子做事做了多久?”

  海伦苦笑:“很多事情都不是我的第一次。生活苦闷无聊,还没想到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可做呢。”

  上了机,海伦显得困倦,程杰跟她谈不到三句话,她已倒在程杰肩膊上睡着了。

  程杰细心回想,他应该没什么案底,跟海伦运毒到多伦多亦成功了,大麻子应没什么理由为难她,反正自己留美的游客签证不过三个月,迟早要走的,倒不如一到了三藩市机场便溜回香港去。

  他对海伦感激与依恋交缠,但他头一次替日本人运毒,也只不过是为了赚点快钱,好和雪儿在一起,结束流浪生涯。

  早点离开海伦,反而免得她伤心更深。心里升上一层别意,怅惘起来,轻轻地吻了海伦的脸颊。

  程杰望着窗外,飞机在降落了,海伦也渐渐醒来。程杰看着那张海棠春睡醒的脸孔,硬着心肠说:“海伦,我不回市区了,我下了机便转机回香港。”

  海伦先是一怔,然后啪地一声打了他个巴掌,冷笑着说:“你以为你可以回去?”

  程杰说:“海伦,我得回去。你为我所做的,我会永远记着,我是该让你打的。”

  海伦不做声,气鼓鼓的侧身背着他坐着。机上的人都奇怪地望着这双斗气的情侣。

  下机了,过人民入境事务处了,海伦是美国公民,很快便出去了,程杰仍在排队。

  反正他无行李可拿,干脆在出了闸之后,找头一班飞回香港的航机,料不到跑到候机室,却见到海伦坐在那儿:“程杰,这世界其实很小的。”

  “海伦,你怎知道我搭这班航机?”程杰还以为她生气先跑了。海伦的样子还有气:“你以为只有你才会查得出哪一班航机最早开回香港吗?找你还不容易?”

  “你不是也搭这班机吧?”程杰知道,以海伦的任性,不顾一切飞往香港也不出奇。但是海伦摇摇头:“我说过,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是来送你的。”

  程杰的心乱了,海伦看得出他还有依依之情,低首说道:“七九六○一一○,她很年轻吧?”程杰吓了一跳,他怎知道雪儿的电话?

  海伦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笑:“酒店的账单上有你打过的电话号码的。”程杰说:“我挂个电话给旧老板而已,别套我说话。”

  海伦坐下,执着他的手:“那个晚上我走了,其实只是在威士汀酒店开了个房间而已。愈夜,我便愈想念你,把跟了我上房间的洋汉子踢了出去,忍不住挂电话给你,但是一直没人听。我想,大概你在四处找我吧。一时心软,便回到我们的套房里,从皮包里翻出来的门匙,恰好是开客厅那边的,听见你在睡房那边拨电话。”

  程杰奇怪怎么他半点声音也听不见。海伦继续说:“我有很多坏习惯,偷听别人的电话是其中之一。我拿起了分机听筒……她太小了,你放过她吧。不然,你伤了她的心,就像我十七岁那年一样,会变了做另一个人。”

  “海伦,我回去,就是为了不要伤她的心。”程杰说:“我不想再干非法的事情了。”

  海伦无奈地放开他的手:“她的心就伤不起,我的心却伤得起,是吗?”程杰再度执起海伦的手,正想说点什么。海伦勉强地微笑:“算了,别说你心里永远有个房间给我住。大麻子那方面,我说过我替你担当。”

  海伦说完,便转身走了。程杰所看不到的,是她一脸的冷笑。

  程杰刚准备上机,突然来了两个男人,大衣下的手枪左右抵住他的双胁,低声说道:“程先生,若要海伦活命,请若无其事地跟我们出去。”

  程杰是在欺诈瞒骗中长大的,他对那两个男人说:“海伦在哪儿?见不到她我不会跟你们走,有胆量的便在机场开枪吧!”

  其中一个说:“回到三藩市你自然会见到她。小子,别盖我们,你死了她一样要死。”

  程杰只好让他们挟持着,上了飞三藩市的班机。他愈想愈愤怒,怎么一个又一个女人都要间接死在他手中,令他无法脱离贩毒的组织?

  到了三藩市,那两个男人把他带到司徒大哥那儿去,把他押进司徒大哥的办公室中。

  一进去,程杰不免心都疼了,只见海伦头发散乱,脸青鼻肿,司徒大哥正在啪的一声给她个重重的耳光:“你这婊子,你以为你什么?居然未问过我便斗胆放走这小子!”

  程杰喝道:“住手!”

  司徒大哥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对程杰又是一轮拳脚交加。

  司徒大哥叫道:“过来!”那些人将程杰从地上扯起来,面对着司徒大哥。司徒大哥揪住程杰的领口说:“几时轮到你说住手?”

  程杰双眼满是司徒大哥那张其阔无比的脸上的显显大麻子,一时狠劲发作,双手捏住大麻子的脖子:“打女人算是什么大哥?反正我程杰的命并不值钱,你的命,可值钱得多。”

  “大哥!大哥!是我不对,我求你,放过他吧!”海伦喊道:“程杰,你松手!”

  “不!”程杰怒火如焚:“大麻子,你以为我没捱过揍吗?你叫他们开枪啊,大不了同归于尽!”程杰边说边飞快地用膝盖向大麻子的阴囊一顶,疼得大麻子蜷曲在地上,程杰死不放手,两个扭作一团,那些枪手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也不是。在混乱中,海伦快手快脚地抢了拉着她的人手中的枪。枪口指住自己的太阳穴:“停手,大家停手!是,我犯了规,是我放他走,人家在香港有女朋友的,是我心软,想让他们两个重聚,我愿意付出代价,现在我就自己了断。司徒大哥,若你不放了他,我保证做了冤魂也日日夜夜的缠住你,让你没一刻安宁!”

  “海伦,不要自尽!”程杰急得大喊,松开大麻子,扑向海伦那边。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海伦后边那大汉,在海伦扳枪掣之时,一手拍下去,枪头一歪,砰的一声,子弹射中了程杰的左臂,一圈血渍从衣袖渗了出来。海伦大惊,跑过去抱住程杰:“老天爷,怎会这样的呢?”

  大麻子阴恻侧地笑道:“活该!”

  海伦急嚷着:“大哥,找个医生来,什么惩罚我也愿意接受!”大麻子招招手:“你们带他去见医生,你们知道到哪儿去。”海伦细心扶着程杰跟着走。大麻子说:“你留下!”程杰忍着痛回头向海伦说:“谢谢你,海伦。”

  几名汉子拖着程杰走了,大麻子哈哈大笑:“海伦,有你的,射伤了人家,他还要多谢你,这回这小子可向你死心塌地了。”

  海伦抹掉眼圈上下的紫黑眼盖膏和唇边的血浆:“大哥,怎么不赞我枪法如神,一寸也不歪?”

  “神枪手,你舍得把他射死么?”大麻子递给她一叠钞票,海伦推开他的手:“打赏给兄弟们吧,多谢他们合作,更多谢你的精彩演出。”

  大麻子余痛犹在:“妈的!疼得老子!早知那小子这么狠,这么身手敏捷,我便不跟你合演这场戏了。”海伦笑得如花枝乱抖:“有什么出奇!这一招我也会。”

  大麻子黑起了脸:“住嘴!说正经事,这小子有用吗?”海伦懒洋洋地答:“你不是看过了吗?”大麻子道:“我不是说打架!”海伦说:“他的决断十分快,脑筋灵活,过关时很镇定。”大麻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我的爱将,就把这小子卖给你吧。还不去看人家?”

  海伦拿出粉盒对镜整妆:“用不着那么快,让他等两天,多担心我两天吧。”

  “别忘了人家在香港有女朋友呢。”大麻子气她。

  “我要他。我有我的方法,我未失手过。”海伦架上了太阳眼镜。

  ……

  第九章 花城爱恨

  程杰被带到个公寓里,有位穿着便服的人来,也不知是不是医生,替他钳出左臂弹头,痛得他冷汗直冒,包扎好了,一言不发便走。

  程杰躺在床上,只见押着他的几名汉子也走了,正在莫名其妙之际,不知从哪儿出来了个佣妇模样的五十多岁女人,见怪不怪地望望他:“不碍事,只是皮肉之伤,你休息几天吧。”

  这一切都令他想起方医生,老酒徒不知怎么了,还有药房老张、雪儿、香港。

  更令他担心的是海伦,躺了两天,半点消息也没有。程杰半醒半睡,噩梦频频,总是见到海伦满身蜂巢似的弹孔,血流遍地。

  “海伦死了!海伦死了!”程杰喊着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坐在黑暗中。

  他听见一阵饮泣声,仿佛有人坐在眼前。他把床头灯按亮,一看,那正是海伦,架着黑眼镜。

  程杰心头一松一喜:“海伦,真的是你吗?”海伦伸手,怜爱地,五指像羽毛般,极轻极轻地抚着他受伤的左臂:“对不起。”程杰笑笑:“总好过你自己开枪打中太阳穴。你没事吧!”海伦摇摇头。

  “为什么架着黑眼镜?”程杰细视她的粉脸,红肿已消退了。海伦把黑眼镜脱下来,左眼仍然微微紫黑,右眼却让纱布贴住了:“我不想你看见我这样子。太怕人了。”程杰升起一脸感激与温柔:“不,海伦,你很漂亮,心和人一样漂亮。”

  海伦不安地架回黑眼镜:“我来了好一阵了,还是凝视着你睡觉,害怕你醒来,便要离开我了,我动也不敢动,直至你唤我的名字,我……我忍不住哭了。”

  程杰惆怅得很:“我不回香港便是了。”

  海伦柔声地说:“不,你答应过你的女朋友回香港,她还那么小,天真得不知道你一直在干什么,千万别让她知道,别伤她的心,你养好伤后去见她吧。”

  “海伦,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对你……”

  “去见她吧。”海伦的声音很平静:“要是你还顾及我,你会回来。”

  “大麻子肯放我走么?”程杰低声地问:“海伦,你又答应了他什么?别再为我而牺牲。”

  海伦低声道:“别在这儿说,你还走得动吗?”程杰左手吊着绷带,右手扶着床站起身来:“我也想散散步,你又没有打破我的腿。”

  海伦替他披上大衣,钩着他的右臂弯,两人在静夜的灯光下走。

  “他不会让你回香港。你一回港,他便会叫线人向香港警方通风报讯,在机场逮捕你。”

  程杰不禁恼了:“逮捕我什么?我既没案底,又没有带东西。”海伦说:“总之他有办法,我只能警告你。”

  “那即是说我不能走。”程杰在想:“不走,便是非法居民,那即是说我要受他控制。”

  “未必。他有东西要带去巴黎。”海伦说。

  “我拒绝再带毒品。”程杰一想便想到了:“即使是你带我陪我也拒绝。海伦,只要不带毒品,我陪你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你是约她在二月十四日,在巴黎过情人节的吧!”海伦苦涩地说:“还有几星期时间,我们一定想得出办法来。”

  “我们?”程杰对海伦有种同林鸟之心,但那又似乎压不住对雪儿那种情如白雪的憧憬。

  “放心,她不会见到我的,甚至,你也不会见到我,大麻子不一定叫你我一起去。”海伦在动脑筋:“我也只是凭他的口风猜想而已,大麻子很精明,计划愈迟说出来,愈没有走漏风声的危险,也许他只是故意对我漏假口风。”两人默然走了一阵。

  海伦在沉思:“这几个星期,我还是不见你好了,免得大麻子思疑。”程杰却另有想法:“那太假了,谁都以为我们在相爱,我们干脆天天见面,当做我爱上了你好了,那便不用鬼鬼祟祟地暗中商量了。”

  “当做?”海伦哽咽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当做好过连当做也没份儿!”

  “不要这样,海伦,我几时想伤你心了?”程杰低头轻吻她。

  “答应我一件事。”海伦轻轻推开他。

  “什么事?”

  “就是不要答应我任何你到头来不会做的事。所有女人都承受不起不实践的诺言。”

  程杰心想,女人总爱把任何说话都当做诺言。

  “程杰,你并不大懂得女人吧?”海伦说。

  “我不懂,真的不懂。”

  “你这辈子都不会懂的。”海伦喟叹:“女人的痛苦,也许一半是自己带来的吧,因为女人常常误会以为男人了解她。”

  “那你解给我听好了。”程杰说。

  “没这个兴头。”海伦不高兴地说:“自己做谜自己开谜,多没趣。”

  海伦气鼓鼓地走着,不再跟程杰搭腔了。

  “海伦,别这样子,我开罪了你什么?”程杰问。

  “好了,散够步了,回公寓去吧,这几星期你都住在那儿,大麻子吩咐的。”海伦说。

  “那么你跟不跟我一起住?”程杰连忙补充:“这是句问话,不是诺言,你要把问话和诺言分得开才行。”

  “为什么我要跟你住?”海伦说:“我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

  “一个人住很闷呢,我又没有朋友,只有……只有你。”

  “我是你的什么?”海伦反问。

  程杰的感觉很奇怪,海伦既是他的战友、伴侣、同事,甚至几乎是爱人。

  “我说不出来,只是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待我回家想想。”海伦说。

  程杰是精敏的:“回家?什么是你的家!这两天你脸肿眼黑的,回家?我才不相信呢,你到哪儿去了?”

  海伦听得出他话中有醋意,心中暗喜,故意再令他多吃点醋:“我住在朋友家。”

  “朋友?朋友见到你这样子更吓坏了。”

  海沦神秘地一笑。

  “还有,你在多伦多那几天到哪儿去了?”

  海伦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回过来吗?恰巧碰上你打长途电话谈情,我当然跑掉了,男人,要多少我有多少。为什么到如今我仍在你身边?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了。”

  “你都说男人是笨的了,我不敢说知道。”程杰道:“你说所有女人都承受不起不实践的诺言,但又欢喜男人说好话,你叫我怎么办?”

  “我说过我爱你。”海伦微有伤感:“但是我明白,男人不会当这是诺言的,那只会满足他们的自大狂,听多少个女人说都照单全收。”

  程杰暗想,那倒是真的,海伦太了解男人了。

  “同意我说的话吗?”海伦问:“叫我来同你住,那么你那个在香港痴痴地等的女朋友又怎样?”

  “算了,你别来跟我住好了,让我独个儿清静一下。”程杰负气地说。

  “好,那么你自己走回公寓吧,再见!”海伦抽出挽往他臂弯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杰慢慢踱步回公寓,这时才觉得左臂还在隐隐作痛,他都未试过长久没有女人在身边,他喜欢女人。

  公寓里的仆妇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倒不理他的进出的,亦很少说话,半夜三更的开门让程杰回来,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程杰在公寓里闷了一天又一天,正打算不顾一切溜回香港时,电话响了,是大麻子:“怎么三步不出闺门?轻伤而已,别装死,别以为你可以逃之夭夭。”

  程杰没好气地说:“就是知道不可以逃之夭夭,才干脆呆在公寓里。”

  “跟海伦闹翻了?”大麻子幸灾乐祸地吃吃在笑。程杰像头被人踩着尾巴的猫儿:“别谈女人的事。”大麻子说:“不能不谈呢,你休想溜回香港,你在香港那位女朋友的安危,操在我手上。”

  程杰心中焦虑,但声调故作镇定:“别吹牛,你有她的地址吗?才唬我不着呢。”

  大麻子阴沉沉他说:“七九六○一一○,知道电话号码,便找得着地址了,小子,你见得世面太少了。”

  程杰气得脸也红了:“是海伦那狗娘养的告诉你的?”

  大麻子哈哈大笑:“小子,记着,别开罪女人。”

  大麻子收了线,程杰更加牵挂雪儿,更加觉得不能失在巴黎见她之约。

  想来想去,不如干脆约她在巴黎见面,但是他需要个可靠的人替他办这件事。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那就是他几乎完全忘掉了的希素,这可怜虫,只要她的姐姐海伦一出现,她便马上变了个没人留意的人。

  程杰拨电话到店子找她,应电话的是希素的声音。

  “希素,我是程杰。”

  希素大喜过望地“啊”了一声。

  “听着,别答话。”程杰告诉了她他住的地方:“尽快来,不要告诉任何人。”

  不久希素便来了,依他的指示,捧来一叠香港的周刊杂志。

  希素一见到程杰吊着绷带的左臂,不禁既诧异又关心。那仆妇是整天在公寓里的,程杰故意叫了她出来:“是海伦的妹妹希素,给我们弄点咖啡,一些多士。”

  当仆妇进了厨房弄茶点时,程杰急急地给了希素一些钱,并示意叫她别作声。

  “希素,你是我惟一可信的人,请依纸上所写的名字和日子,买张香港—巴黎—香港的机票。并且订酒店,要最好的,机票买好寄去这儿。”程杰给了她一个信封,希素一看,又是上次那个邮箱号码。

  希素的小圆豆眼睛既担忧又忠心地望着他,坚决地点了点头,连忙把一切收好。

  这时程杰大声地说话了,当作和希素闲聊。仆妇刚捧出茶点,程杰对希素说:“闷透了。吃完茶点陪我去看部电影好吗?”希素机灵地回答:“现在不行啊,我要回店子工作,带来这叠杂志,够你看几天了。”

  程杰说:“下班后有空来看看我。”希素从程杰的眼神中,看得出他被人监视,便说:“好,我晚上来。”

  黄昏后吃完晚饭,程杰把杂志东翻西翻,忽地门铃一响,仆妇去开门,只见海伦怒气冲冲的捧着一叠杂志,劈头劈面的一本本往程杰扔去:“你要看杂志,看啦!看啦!”一时间杂志满天飞。

  程杰左闪右避,活像大马猴跳上沙发,跳下来,又跳上桌子,虽然每跳动都牵动了受伤的左臂,有点疼,但闷了这么多天,程杰反而觉得这是极有趣的游戏。

  扔完了最后一本杂志,海伦还怒气未消,妙目一转,看中了矮几上的玻璃杯,一手拿起往程杰头上掷过去,程杰右臂一伸,接个正着,坐在沙发上,眯眯眼地望着海伦笑。

  “有什么好笑的?”海伦一扭腰,又拿起烟灰盅。

  程杰握着杯子把交叉着的腿摇着:“你发脾气时真好看。刚才一场天女散花,姿态真美妙。”

  海伦料不到他的反应竟是如此,不禁呆了。

  “过来!”程杰拍拍沙发。

  “我不过来!”海伦手里抓着那烟灰盅,不晓得放下好还是扔过去好。

  “人都来了,为什么不坐下?难道你打算站在那儿一整晚么?”程杰放下了杯子。

  海伦发嗔地骂着:“你对女人的品味太低了,连希素那丑八怪也要。”

  程杰柔声道:“不气气你,你怎会来?等到你来,我又怎会让你恼着我跑掉呢?”

  “哼!那希素,得意洋洋地说你约她今晚来。”海伦一边轻骂着,一边一屁股坐在程杰身边。

  “啊哟!我的左臂很痛。”程杰突然弯身抱着左手。海伦又好气又好笑:“谁叫你左跳右跳,不好好地坐着?”程杰仍然低着头抱住左臂,似乎相当痛楚,海伦倒真担心起来了,从沙发上挪到地毯上,双手抱住他仰首问:“疼得很厉害吗?”程杰正对着她诱人的菱角嘴,一下吻过去,海伦浑身发软,让他深深地吻着。

  “不要离开我。”海伦软瘫地躺在地毯上。

  程杰躺在沙发上,双脚搁在沙发未端扶手:“唔,我得考虑考虑,刚中完了你的子弹,又中了你的满天花雨飞镖。”

  “滚下来,你这大顽童!”海伦解开了大衣。

  “爬上来,你这泼妇!”程杰踢掉鞋子。

  “哈哈哈!”海伦笑个不停:“浪子与泼妇,会发展成为个什么故事?”

  “浪子跑掉了,娶了个淑女。”程杰故意气她。

  海伦朝着天花板续下去:“浪子死性不改,淑女受不了他,自杀死了。”

  “你好恶毒!”程杰闭上眼睛,这话令他想起雪儿。

  海伦仍然躺在地毯上:“淑女是不懂得怎么应付浪子的,别误了人家一生幸福。”

  程杰默然。

  海伦爬起来,把大衣的双袖一甩,里面原来一丝不挂,她知道程杰心事重重,轻轻地吻他的脸颊:“别想得太多,我们见一天过一天吧,我尽可能帮你。”

  程杰张眼,看见她蛇一般的肉体:“海伦,珍惜自己”…

  “爱我真正想爱的人,不就是珍惜了自己了吗?别以为我向所有男人都如此屈膝迁就。”海伦小心避过他受伤的左手,像蛇一般缠在他身上:“我是真实的,而你心目中的她,只是个幻影。”

  程杰心里有时也有这个感觉,他和雪儿,从来没在正常的环境下一起生活过,但雪儿不是个幻影,烦扰他的是什么呢?他一时想不出来。

  “也许,”耳边传来海伦轻柔的声音:“你才是她心目中的幻影。真正的你,她认识多少?”

  程杰不想再触及这问题,用右肘支起身体,把海伦拉到睡房去。

  一连数周他们都同住同吃同睡,海伦寸步不离他,伺候他,他的臂亦渐渐痊愈了。

  一个晚上,海伦对程杰说:“我要出去一阵。”

  “你到哪儿去?”程杰这数周习惯了有她在身旁,突然发觉自己不习惯她出去:“我陪你。”海伦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能陪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程杰问。

  “我不知道。”海伦耸耸肩。

  程杰不禁焦虑起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这么三更半夜的说走便走,我会再见到你吗?”

  “程杰,问题是:我会再见到你吗?”海伦肩上挂着皮包,插在大衣口袋的双手无奈的向上扬扬,像个被逼离家的少妇。

  “什么意思?又恼我了?”程杰莫名其妙。

  海伦欲语还休,苦笑着:“今天是什么日子?二月十一日了,离你和你的女朋友情人节之约只有三天,我不能、也忍受不了,某一天起来不见了你。程杰,你是聪明人,你懂得溜走,那么,我宁愿我先走。”

  程杰把她的双手从大衣口袋抽出来,圈在自己身上:“海伦,这几星期,是我难忘的日子。”

  海伦双手探进他的毛衣里面,十指紧紧地挟着他的肌肤,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泪珠簌簌而下:“啊,我夫!”程杰竖着耳朵听:“你说什么?”海伦揩了泪:“你听得见便听得见。听不见就算了。”

  “让我送你下去。”程杰想抓住她放开了的手,但抓了个空。海伦一边摇着双掌,一边向后退:“不用送,我自己走。”

  电梯门一关,海伦不见了,程杰惆怅地倚在门框,站了良久良久。

  回到客厅坐了半天,想起希素一直没跟他联络,大概事情办好了。雪儿亦应在放年假了,他知道屋子里面的电话不能打,抓了一把角子,跑到街上的电话亭,雪儿不晓得在家守在电话旁多久了。

  如他所料,电话才响了一下,便传来雪儿清脆的声音。“雪儿,是我,收到飞机票和酒店订单没有?”

  雪儿道:“收到很久了。”程杰道:“好,你到时起程,我在巴黎会你,我不能回港,总之你等我。”雪儿奇怪地问:“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日子起程吗?”程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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