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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似故人人似雪 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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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日本横滨。天气蛮冷的,我上岸去给你买点衣服。”

  “啊,”雪儿揉揉眼睛:“是北海道便好了。”

  “我们还有机会去的,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山坡吗?”程杰问。

  “没留心呢,只是跟着父母走。”雪儿吻了程杰嘴唇一下。“一见到你,我什么都没留心啦。”

  “那滑雪的地方叫手稻山,我们的琉璃世界是十六号房,你的生辰是十二月十九日。”程杰铭记着。

  “我真想回去。我们要储多少年钱才可以回去呢?”雪儿向往那飘飘的雪花。

  “快了,快了,我这年多,也储下了一点钱。”程杰哄着她:“船只泊一天,你乖乖地留在船上,别四处跑,黄昏我便回来。”

  雪儿伸出双手:“再抱一抱。”

  程杰抱了抱她,嗅到她耳后发际的幽香,他真的不想让她在这油漆味浓重的小船舱生活。他要给她更好的、最好的。

  到了横滨,程杰流连了一会儿,给雪儿买了几件衣服,都是廉价货色,贵的他买不起。

  进了家熟悉的酒吧,问酒保:“庆子起床了没有?”

  突然十只尖尖的指甲按在他颈后:“庆子起来了!”

  程杰回头,正是那妖冶的庆子,程杰把她抱起来:“去你的地方。”

  庆子营生的地方,便在酒吧二楼。“想死我了,程先生。”

  程杰送她一叠钱,庆子脱光了衣服,把钱往抽屉一塞,便和程杰缠在一起。

  程杰满足了庆子,庆子也施尽浑身解数,满足程杰。

  程杰伏在她身上:“为什么今天对我这么好?”

  庆子玉臂一勾,深深地吻了他:“庆子挂念程先生,黑泽先生也挂念程先生。”

  程杰想了想,横下了心肠:“好吧,你叫黑泽先生来。”

  庆子婉转地道:“庆子也想过好生活,只要你肯,黑泽先生会给我奖赏,不然他便打我,黑泽先生没你那般温柔。”

  不久,一个矮小的日本男人来了,穿着整齐的西装,灰色的大衣,架着副眼镜,五十多岁,垂着头走路,双眼不时左瞟右瞟,像个怕老婆的嫖客。

  庆子给他们介绍了。

  黑泽先开口,阴声细气的,递过一盒写着“三笠山”的饼食。程杰自然知道“三笠山”是什么,那是种日本豆沙饼的名字,但接过手来,似乎重了一些。

  “就是这个了?”程杰问。

  “对,送到火奴鲁鲁到那里收钱,若送不到,要你的命,也要庆子的命。”黑泽依然阴声细气:“做得好,以后我们还有交易。”

  黑泽在程杰耳边低声说了一些话,程杰一一记住了。

  “还有几盒。”黑泽给了他一大袋“三笠山”豆沙饼,大概有五六盒:“这几盒是可以吃的。”黑泽说完便走了。

  程杰第一次替人带海洛因,心中烦闷,免不了又搂着庆子,在床上缠绵一番。

  “程先生不快乐,庆子知道的。你烦什么?你不做,别人做,反正这世界是丑陋的。”庆子说:“我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夫家呢,庆子也想程先生大富大贵,让庆子有好生活过。”

  程杰满脑子混乱,他觉得跟庆子鬼混,对不起雪儿,但是,庆子能让他发泄,而雪儿,却是要他呵护的。

  他在庆子房间直呆到黄昏:“我走了。”

  “程先生,保重,庆子等你下次再来。”

  “下次?”程杰问。

  “做了第一次,便很难抗拒下一次,那么多的钱。”庆子说。

  “我不是为了钱。”程杰说。

  “那是为了什么?”庆子奇怪地问:“一直以来你都不肯做,现在肯做了,为什么?”

  “你不明白的。”程杰说。

  “哈哈,还有比我更坏的女人,需索无厌,令你去做?”

  “不。”程杰咬了咬牙。

  “程先生,好女人比坏女人更可怕呢。”庆子说:“到头来,你还是会喜欢庆子多一点。”

  程杰不再说话,匆匆赶回船上去了,他挂念着雪儿,那是她这辈子头一次孤零零地留在船上,而一切,都是为了他。到了船上,打开舱房,只见小小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雪儿瑟缩在一角,哭得眼都肿了。

  “雪儿,什么事了?”程杰大吃一惊。

  “想你啰,从你踏出舱房那一刻便想你,一想你便哭。杰,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从前一年半载的见不到你,我反而没哭得那么多,坐在这儿,我又不敢出去,我好孤独。”

  程杰搂着她:“别怕,别拍,我回来了,吃过饭没有?”雪儿摇摇头。

  程杰把新衣服抖出来:“看,给你买的毛衣、裤子,喜欢不喜欢?”

  雪儿点着头:“你买的我都喜欢。其实我宁愿你不买,留在船上陪我。”

  “明天船再停大贩,之后便不停了,一直到夏威夷至少有十天在大洋上。”程杰拿出一盒“三笠山”:“来,吃点饼,这是老字号,豆沙饼很好吃的。你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东西吗?”

  雪儿破涕为笑,把饼分成两边:“你一半,我一半。”

  程杰还有心事,明天他还要去大阪一趟,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是铤而走险,他不想雪儿老委屈地伏在船上。此时此刻,他哪有心情吃,但想想雪儿寂寞了一天,便陪她吃了。

  翌晨船再泊岸,程杰动身往大阪去,找个叫和子的伴酒女郎,他有和子的住址。

  程杰敲了敲和子那小公寓的门,出来了个十八九岁穿着睡袍、圆圆脸孔的女郎,一见了程杰,又惊又喜,轻轻地说:“你不能进来。”

  和子赤足走出走廊,悄悄把门掩上,指指里面:“有人哩。”

  程杰当然明白那是什么的一回事:“他什么时候才走?”

  和子说:“哎哟,我得伺候他吃完中饭,怎么你会来?”

  程杰看见和子一身单薄的睡衣,光着的双脚:“别冷着了。快进去,下午我来找你。”

  “那睡着的家伙有你那般细心便好了,下午记着来。”和子打了个哆嗦。

  “进去,进去,太冷了。我先出去遛遛。下午有位小仓先生找我,你让他进来。”程杰说。

  “三个人一起的我不干。”和子说:“我还以为你只想着我呢。”

  程杰知道和子是十三点脾气的,便对她说:“什么三个人一起?我只要你,下午就要窝在你那儿,小仓说来谈点公事而已。”

  程杰扯下了羊毛围巾,披在和子身上,程杰的体温留在围巾上,令和子很舒服:“这围巾不还给你的了。”

  “只要你别冷着,什么都给你。”程杰一笑走了。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发着誓,只做这一趟,狠狠地赚个几十万,做点小生意,跟雪儿双宿双栖,正正经经地做人。

  他要回报方医生,他要回报张老板,那些在他走投无路时扶他一把的人。没有钱,他什么也不能做,他恨自己,恨这个社会。

  在小食店吃了碗热腾腾的汤面,抽了两包香烟,快到中午了。在雪儿面前他从不抽烟的,他也不晓得为什么。雪儿根本不知道他抽烟,雪儿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他不是想隐瞒什么,但是他只想献给雪儿一个洁白无瑕的世界。

  下午二时多了,程杰踱步回到和子家里。一开门,赫然已有个高高瘦瘦的中年日本男人坐着,和子正在奉茶:“呀,程先生,你来得正好,你的朋友小仓先生问你几时回来。”

  程杰是小心的,先不作声,他根本没见过小仓。那日本男人倒好像认识了他很久似的:“呀,程先生,好久没见,庆子好吗?”

  程杰一听,宽了心,庆子是黑泽给他的暗号。

  和子倒不高兴了,嘟起了圆圆脸上的小嘴,更像一颗樱桃,赌着气说:“谁是庆子?”

  那个叫做小仓的高瘦男人气定神闲地说:“那是敝亲,我的嫂嫂。”

  和子看那高瘦男人已是五十过外,他的嫂子岂不是更老?半信半疑地向程杰撒了半眼娇:“小仓先生问候庆子老太太呀。”

  “嗯,庆子夫人很好。”程杰随口应着。

  小仓拿出一册厚厚的精装本书似的东西:“这是敝公司的呈议书,劳烦你转交贵公司。嗯……”

  小仓看了和子一眼,程杰会意,对和子说:“到厨房去替我弄点面,我和小仓先生有点公事要说。”和子服从地去了。

  小仓揭开了硬硬的书皮,开头那十几页和末尾那十几页都是字,中间却只是外边像一页页的书,里面原来是个盒子,装满了白色的粉末。

  “看过了?送不到三藩市要你的命。”小仓用强力胶把书糊好。

  “钱呢?”程杰问。

  “我不像黑泽那么小器,要货到才收钱,我先给你钱,要是失手坐牢,至少你有钱留给家人,”小仓说,“要是你在牢里招供,牢里也有人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须记得,做这一行是没得回头的,回头了便是死亡。”

  程杰犹豫了一会儿。

  小仓冷冷地说:“没有犹豫的余地了,你已经看过,带不带货也一样,别想报警,你离不开大阪半步。你以为我付钱付得那么轻易?”

  “你信得过我能够带货过关?”程杰问。

  “我们知道你的底细,你会得做的,何况,当一个人是在赌命之时,每每会突然聪明起来。”小仓站起身:“再见,祝你好运。”

  小仓的一番话令程杰忐忑不安,他到底踏进什么陷阱之中了?烦恼间,他大喊了声:“和子出来!”

  “来了,来了!”和子捧着面和热酒出来。

  程杰搂着她滚在榻榻米上,扯开她的衣服,露出她两只圆圆的奶子。

  和子吃吃地笑着:“原来不是想吃面,要吃我。”

  程杰躺在地上,仰望,刚好见到窗户外,初雪纷纷而下,“怪不得那么冷,下雪了。”和子抖着。程杰凝视着窗外的雪花,良久,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和子也仰望着窗外雪花,长长地叹了口气,叹得比程杰还要长。

  “你叹什么气?”程杰问她。

  和子用她圆圆胖胖的手指,叉了叉烫得蓬松短曲的短发:

  “学你啰,你叹气我又叹气,看谁叹得长……唉!”

  程杰让她逗得笑了,拥抱她亲了亲:

  “和子,你没有心事的吗?”

  和子瞪瞪她那圆圆的眼睛:

  “来找我的男人都有心事,有心事,便要付钱给我寻开心。我的心事,谁付钱?我负担不起心事。”

  和子脱去了衣服,拉了张大棉被,跟程杰面对面躺着。程杰只看着她,动也不动。和子的年纪,比雪儿不过大一年,她还这么年轻,又这么乐观。

  “和子,你喜欢干这一行?”程杰问,因为和子的背景跟他差不多,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没什么不好啊,奉奉茶,陪陪酒,说说笑话,反正我喜欢说话,也喜欢跟男人上床。性是快乐的。”

  “连陪那些老头子也是快乐的?”程杰奇怪地问。

  和子想了想:“是,钱是快乐的。”

  “你不想嫁?”程杰问。

  “想啊,你也不错。不过,你一定要有钱。”和子说:“我因为穷而做这行,没理由不因为钱而嫁。”

  “和子,你会痴痴地等候你深爱的男人吗?”程杰问。

  和子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当然不会,叫人等的男人都不是好人。他们来,他们去,要等人,我便不做这一行。”

  “你会等我吗?”刹那间和子在程杰眼前变了雪儿。

  “我很喜欢你,但我不会等你。等待男人的女人都是可怜的。”和子说:“有人等你吗?”

  程杰微笑。

  “有人等便快快地对她好,赚好多好多的钱。贫穷我尝过,还是钱最好,反正男人我见得多了,钱倒没见得够。”

  “和子,要是我将来有很多的钱,一定分些给你。”程杰说。

  和子黯然:“那即是说不会娶我了?算了,我注定要做人家的情妇的了。”

  “和子,你常常令我欢笑,你开心吗?”

  和子点了点头,一合眼,几滴大大的泪珠掉下来:“我喜欢令你欢笑。有谁会为我在寒风中披上一条领巾?”

  “和子……”程杰伸手去揩她的泪珠,和子又咭咭的大笑起来,解开程杰的衣钮:“来,别费时间,我都说我喜欢性的了,特别喜欢你。难道你只窝在我这儿睡觉吗?干睡觉双倍收费。”

  和子在被窝里和程杰缠做一团,程杰懒懒的,只由她做工夫。

  “噢,快乐啊爸爸!”和子腰背肌肉抽搐,往后便瘫在榻榻米上。

  “你说什么?”程杰奇怪地问。

  和子星眸荡漾:“对老头子们说惯了,打赏便多了。你给我什么打赏?再来一次?”

  程杰禁不住满床春色,把她抱着再进入她体内,和子叫得震天价响,程杰这一次没有懒惰。

  和子常常都令他快乐的,程杰对她也不无怜借,此刻,更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他跟这些女人的关系,雪儿是不会明白的。

  睡了一阵,和子爬了起来,欣赏着程杰俊美的脸,跪在他身旁,凝视了仍在睡觉的程杰一阵,掩着脸轻轻垂泪。程杰眼皮一动,像要醒了,和子连忙拭干了泪,跑到厨房里去。

  “雪儿!雪儿!”程杰在朦胧中唤着。

  和子泪又下了,再度拭干,从厨房里喊出来:“我在做面呢,刚才的你都没吃,让我弄点热的。”

  不久,和子端了汤出来,“吃吧,也许这是和子最后伺候你的一次了。”

  “为什么这么说?”

  和子吸了口气:“刚才我想好了,有个老头子要我做他的人。他有很多钱。你,当你赚到很多的钱时,再来找和子吧。来,快把我做的面吃了,暖暖肚子。”

  “既是最后一碗,我们便一同吃吧。”程杰说。

  和子感激地说:“谢谢。”

  和子喂程杰一口,自己吃一口。

  吃了两口,程杰拿过筷子:“让我来。”

  他喂和子一口,自己吃一口。

  和子含泪吃完了面,鞠个躬,替他逐件穿上衣服。

  “程先生保重。”和子又鞠了躬。

  程杰夹住了小仓给他那本书,在细雪中走着。走了一阵,回首看看和子的小公寓,不胜唏嘘,他但愿照顾所有对他好的女子。

  对雪儿,他有点内疚,她又寂寞地在船上过了一天了。

  沿途他买了点小礼物,带给雪儿。

  回到船上,雪儿居然不在房间,他藏好了那本夹有海洛因的空心书,拿着那些小玩意儿四处找雪儿。

  终于在向海的那边甲板上,看见个纤丽的身影,头上包着羊毛围巾,雪花已洒得浑身都是,在飘飘雪花里倚着船舷看海。

  “雪儿!”程杰从背后伸手搂着她。

  雪儿转过身来,欢呼了一声。

  “杰,你回来了!”

  “雪儿,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不冷么?”

  “不冷,你不在,我便当雪花是你。雪花陪着我,就当你陪着我。雪花掉进海中,那样便不见了。怎么雪花总是一落下来便不再存在的呢?”

  “替你买了点小礼物,让你玩玩。”程杰有点赎罪的感觉。

  他心乱如麻,本来他可以早点回来。但他需要和子,解他的烦忧,雪儿是他的家,烦忧他不想带回来。

  “咦,杰,你的羊毛领巾哪儿去了?”雪儿早上亲手替他围上的。

  “噢,在面店里吃东西时太热,脱掉了便忘记拿走。”

  “杰,你去了大阪一整天干什么?”雪儿问。

  “嗯,去看看朋友,去还债,以前借了人家一点钱。”程杰撒了个谎。

  “还债也不用去一整天,等得我快变成冰棒了。”雪儿笑着骂。

  “怎么不变成望夫石?”程杰拍掉她的一身雪,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

  雪儿披着程杰的大衣,心念一动。

  “你的围巾不是失掉了,是披在别个女人身上了。”雪儿嘟着嘴。

  “好心没好报,给你披大衣还疑神疑鬼。”

  “不是疑神疑鬼,是直觉,我吃醋。”

  “真的是丢掉了,你不信算了,罚我没有大衣穿地站在这儿,冷僵了,变成雪人好了。”程杰嬉皮笑脸,这是他转不过弯来的时候常用的一招,料不到用在雪儿身上,虽然笑,但心里不大高兴。

  雪儿嗔道。

  “哼,你以为我会心疼你冷死吗?每次上岸都一整天,在船上也不见你这么忙,你就站在这儿冷死算了。”

  雪儿转身走进舱房,程杰手中拿着一堆小玩意和礼物,愕在当地。这是他认识雪儿以来,她第一次发脾气。

  他想起庆子说的话:“好女人比坏女人更可怕。”

  他是这么的爱惜雪儿,但又那么的怕她,这辈子,他几时怕过女人了?

  他答应替毒贩带海洛因,也不过是为了她,但又不能告诉她,心里觉得很委屈,气起来,干脆不回房间,找同事打十三张去。

  他心不在焉,输了又输,其中一个同事问:“阿杰,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另一个说:“人家的老婆有钱呢,看那悠醒来,迷迷糊糊的,又合上眼睛。

  “对不起,雪儿,对不起!”程杰狂吻着她的前额。

  雪儿一阵没动静。

  “雪儿醒来!雪儿醒来!”程杰喊着。

  “怎么她不叫叶子,叫雪儿?”有个船员问。

  说话的是个中国籍海员,外籍的根本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程杰望了那人一眼,看他并无恶意,便不作声,反正其他外籍船员听不懂,但见那人脸有异色,心里便怔起来。

  那人说:“程杰,待会给你点东西看,有关你的妻子的。”

  这时已经有人把医生找来了,看看半醒半昏的雪儿,望望程杰:“不碍事,让她回房间休息吧。”

  雪儿亦已慢慢清醒,一张开眼睛便问;“杰,你没事吧?”

  程杰心如刀割,她自己吃了老大的一脚,神志一恢复便只记挂着他,感动地俯首亲她的前额:“没事,没事,我没事。来,我们回舱房休息去。”

  医生说:“如果她明天还有晕眩呕吐,便得马上通知我。稍后我会来看看她。”程杰抱着雪儿回到舱房,把她放在床上,握着她的手:“对不起。”

  雪儿声音很弱:“以后不要打架了。看你的嘴角损了,疼吗?”

  “不疼,我担心的是你,还头晕吗?”

  “不大舒服就是了,你抱着我,那样便好过一点。”雪儿像生病的小鸟般让程杰呵护着。

  门外传来几下剥啄声,程杰说:“进来!”

  门外的声音说:“最好你出来。”

  程杰认得是方才听见他失口唤出了雪儿的真名字的中国籍船员,他不知道他有什么东西给他看,只好出去。

  那人手中有份中文报纸:“横滨的华侨给我的。”

  展开报纸一看,赫然有雪儿的照片,写着:

  “失踪少女,蓝雪儿,现年十七岁……”

  程杰问他:“你想怎样?”

  那人做了数钱的手势:“钱。”

  程杰说:“我没有钱,我根本不知道她姓蓝。”

  那人指指报上雪儿的照片:

  “样子可一样了吧?你知道吗,我可以在船上挂长途电话回港报警。”

  “报警又怎样?她是我的妻子,我又不是拐带未成年少女。”程杰一直口硬。

  “她是你的妻子?”那中国籍海员说:“小子,我吃盐多过你吃米,要是如船长所说,你们真的在岸上成了婚才上船,香港的报纸又怎会登出寻人广告?”

  程杰是不受恐吓的:“你报警去啊,是她自己选择上船的,能告我什么?”

  那人奸邪邪地笑道:

  “至少,她的父母会知道她在这条船上,那便拆散鸳鸯啦。”

  “你尽管试试看,我没有钱,有也不会让你敲诈,雪儿不会离开我的。”

  “是吗?走着瞧,有本事的别行差踏错。”那人阴险地冷笑。

  程杰心里有鬼,不晓得他还知道些什么,但想想,横滨和大阪的事,他决不可能知道。

  “小兄弟,有好处分点给我,我便不难为你。”那人说。

  “你以为我怕么?吃盐多过我吃米的人,总是懂得吹牛唬人。我倒警告你别行差踏错呢,大家都不过是命一条。”程杰转身便走。

  他在这条船呆不下去了,他已横下了心肠,交了货,赚一笔,带了雪儿便走。

  回到了舱房,雪儿躺在床上,见他脸有忧色:“你有什么心事?”

  程杰坐上那张狭小的床,跟雪儿挤在一起:“还有没有不舒服?”雪儿摇摇头。

  程杰抱歉地抚着她的头:“真委屈你了,跟我上了船不够十天,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

  雪儿细视他忧戚的眼神:“你担忧的不只这么多吧?我都没见过你这个模样。”

  “雪儿,蓝雪儿。”程杰望着她。

  雪儿吃了一惊:“你怎知道我姓蓝?”

  程杰温柔地吻着她:“好美丽的名字,蓝天飘下来的白雪。”

  “你怎知道的?”雪儿奇怪。

  “香港报上已刊出你的照片了,失踪少女,蓝雪儿。”程杰道:“不要害怕,雪儿,也不要管我做什么,我们始终要在一起。”

  “我害怕过什么了?只担心你。杰,你是不快乐的。”雪儿道:“以前很久才等得到见你一面,大家见面时的欢欣,令我忘掉了一切。现在,天天看着你,愈看便愈感到你不快乐。”

  程杰在这当口儿,还有什么心情想及这个问题,这辈子,他都没想过自己快乐不快乐,他想及的只是生存。

  “雪儿,快乐不快乐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吗?我不会为这两个字天天烦恼。快乐,太抽象了。”

  “杰,你到底在乎什么?你从来不问我姓什么。”

  “你就是你,姓什么有什么关系?”程杰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在说谎。

  程杰失笑了一下。

  “也许我太在乎你了,在乎得宁愿不知道你姓什么。知道得少点,我所失去的也会少点。”

  雪儿把头枕在他的胸膛:“那么你也一定知道,我在乎你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是不是因为这样,你的过去、现在,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

  “知道了对你无益。雪儿,我在想将来,无论做什么,我也要你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雪儿轻抚他的壮实胸膛:

  “跟你在一起已经够了,只要我们做个好人,问心无愧,那便舒服了。”

  “雪儿,你不明白男人,我只是个做杂务的海员,你舒服我也不自在。”

  “有什么要紧?只要不作奸犯科,便对得住我。”

  雪儿的话令程杰心头一震,他正在做的就是作奸犯科的事。为了掩饰内心的矛盾,程杰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假如我为了你而作奸犯科呢?”

  雪儿轻轻打了他一下:“胡说,我怎会要你为了我而作奸犯科?总之作奸犯科就不可以原谅。”

  程杰想了想,支开了话题:

  “在作奸犯科和背叛你两者之间,哪一样更不可以原谅?”

  雪儿奇怪地看着程杰:

  “作奸犯科。”

  程杰点点头。

  “你不会的。”

  雪儿一脸的不可置信神态。

  “假设,假设。”程杰说。

  “假设?”雪儿马上摇摇头:“不可以原谅。”

  “那么,假设,背叛你呢?”

  “又是假设。”雪儿再摇头:“不可以原谅。”

  “你真狠心,什么都不可以原谅。”程杰就摇着她:“那你会怎样?”

  雪儿一手放在额头,一片娇慵:

  “我会惩罚你。”

  “怎么惩罚我?”

  “看看到什么程度吧。”雪儿道。

  “最高程度是什么?”程杰问。

  雪儿道:“抱紧我才说。”

  程杰把她紧抱在怀中。

  雪儿字字清楚地说:

  “我会取你的命。然而,我是那么的爱你,杀死了你我也活不下去了,你的生命和我的生命会一起完结。”

  程杰心中一栗,不想再说下去了,他一定不能让雪儿知道他正在替毒贩运毒。

  整夜,他苦恼不堪,有点后悔跟毒贩缠上了关系。

  然而,若把毒品丢进大洋里,黑泽和小仓决不会放过他。

  雪儿在他臂弯里睡了,半个身子侧伏在他身上,就像婴儿抱着大人一样。程杰倚在床背,一面担心雪儿的伤势有变化,一面想着怎么处置那两包海洛因。

  他留心着雪儿的呼吸,不时用手探探她的鼻息,他恐惧她的呼吸会突然停止。

  翌晨医生来了,雪儿还睡昏昏的,医生把她推了推,程杰忙道:“别推醒她。”

  医生说:“是必要的,到底她的头部吃了一大脚,我得肯定没有后遗症。”

  程杰这时才真正着慌起来,雪儿一睡不醒怎么办?

  他轻轻地拍拍她的脸颊,轻轻地吻着,有如恐怕吓坏了头幼弱的小鸟。

  雪儿缓缓张开眼睛,还有点惺松,程杰在她眼前的朦胧脸孔渐渐清楚了。

  程杰柔和他说:“早晨,睡美人。”雪儿娇慵地笑了,一时没看见医生。

  医生叫她坐起来。程杰伸手相扶,医生说:“不要扶她。”

  雪儿坐了起来。医生问:“我是谁?”

  雪儿看了他一阵:“你是医生。”

  “头昏吗?头痛吗?想吐吗?”医生仔细观察她。

  雪儿摇摇头。跟着笑出了一排白贝齿,指指太阳穴:“当然还有点痛。”

  医生说:“下床走走。”

  雪儿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

  医生再问:“头昏吗?”

  雪儿看见程杰一脸的关注,笑笑说:“一点点。一点点而已,我再来往走几步给你看。”

  雪儿一面走,一面说:“现在向前,立正!一、二、三!向后转,向前走,立正!”

  医生让她的可爱模样逗得笑了:“好,你没事了,休息一两天。”

  医生走了,程杰冲过去抱住她,连声音也抖颤了:“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假如你有事,我这辈子也不安乐。”

  “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夏威夷?”雪儿问。

  “十天左右吧。”程杰说:“这十天,我们天天都在一起。”

  雪儿嘟起小嘴:“到了夏威夷,你还上岸不?”

  程杰心下一沉:“我有事要做,要上岸的。”

  雪儿哭了:“我又上不得岸,坐了这么多天船,我太渴望踏在陆地上了。”

  程杰哄着她:“我只上岸一阵,很快便回来。你想想,这十天,只有我跟你和海,不用逃,不用避,那是多么快乐。”

  雪儿喟叹着:“怎么天地之大,竟然没有我们容身之处?我做海上人球不晓得做到几时。”

  程杰正在动脑筋,怎么带雪儿一走了之,到底,船长随时可以把雪儿交给夏威夷的入境事务处扣留。那个向他敲诈的海员,亦随时可以告密。

  船在太平洋上航行的时光日复一日,那个敲诈的人并没有再跟程杰说话。

  雪儿精神好转,便辛勤地做清洁工作,从甲板洗抹到船的每一层,程杰亦是勤力的做他的杂工工作。

  雪儿是快乐的,每天晨曦,她和程杰肩并肩地看日出,每天黄昏,即使程杰不得空,她也目为之眩的看夕阳西下。

  有时两人站在一起,无边无际的弧形水平线,令雪儿感到大海之浩瀚。

  “杰,地球的边际在哪里?我只看见永远不变的大弧形,下边是海,上边是天,似乎世上只有海和天,什么都没有。”

  程杰已度过了一年多海员生涯,对那沉闷的水平线早厌倦之极,两个人一道看海,两样心情。

  一夜,雪儿肚子饿了,想起程杰在横滨买了六七盒美味的“一笠山”豆沙饼,便找起来,却找来找去找不着。

  “杰,那些豆沙饼哪儿去了?”

  “要送人的,吃不得。”程杰说。

  “不过是饼而已,为什么要藏得那么紧密?还有,你在大阪带回来那本硬皮书呢?反正我没书读,给我看看。”雪儿在小房间里东翻西寻。

  “雪儿,不要找了,闷坏人的书,有什么好看?”程杰心中极为不安:“你有向人说过豆沙饼和书的事吗?”

  雪儿笑着:“书倒没提过,倒说过要请大家吃豆沙饼呢。”

  程杰既急且恼:“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雪儿从没见过程杰对她那么凶,不禁呆了一阵。程杰没作声,倒在床上便睡。船愈接近火奴鲁鲁,程杰便愈是心乱如麻,一天比一天少说话,不论雪儿如何哄他,他都好像没兴趣聊天。

  雪儿怏怏不乐,终于忍不住问:“杰,你过惯自由自在的生活,是不是嫌我天天都跟你在一起?”

  程杰只摇头,不言不语。他不能透露半句口风,重重心事能对谁说?

  十天过后,船抵泊火奴鲁鲁,程杰要做他的亡命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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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七章 无形的情敌

  翌晨,船至了火奴鲁鲁,那便是程杰要把海洛因替黑泽送货的地方了。夏威夷是美国人口检查最严的港口之一,但是黑泽说过,货一送到去,收货人便会马上给他三十万酬劳,若交不到,要他的命,也要庆子的命。

  程杰想起雪儿的喟叹:“为什么地天之大,都没有我们可容身之处?”他痛恨自己,亦痛恨上天,除了铤而走险,他没有办法赚到足够的钱,让他俩可以容身,自己也可以重头做人。

  他把那七盒好的“三笠山”拿出来,他记得藏有海洛因那盒是在中间,塑胶袋把白粉未包在饼馅中,外面再围上一圈豆沙,看上去,就跟所有“三笠山”豆沙饼毫无分别。

  雪儿依依不舍拥抱了他一阵,程杰到了这时,已立定心肠狠狠地赴汤蹈火,反而镇定了下来,轻抚雪儿的脸:“我很快便回来,记住,我爱你。”

  雪儿奇怪地凝视了他一阵:“杰,有什么不对?你……你不像平时,怎么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程杰知道雪儿是个敏感而非常聪慧的女孩子,多留一会儿,她便会开始觉察到有很不寻常的事。他只好沉默着,吻了她的小嘴一下,挽着那七盒“三笠山”便出去。

  雪儿拉住了他:“杰,这几天你都异乎寻常。我会记住,你爱我,但请你也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一齐担当。”

  程杰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快近出口的时候,迎面来了几个美国的人民入境事务处人员和警察,程杰故作冷静地笑着举手打个招呼说:“嗨!”

  那些人并没理会这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只往船长室中走,程杰连忙回头,跟着走往船长室中,船长说:“杰,没你的事,你上岸去。”

  “那女孩子在哪里?她的爸爸在外边等着,我们不扣留她,但她要马上离境,他的爸爸已买了回香港的机票在等着。”入境事务处的人说。

  程杰听了,恍如晴天霹雳,那向他勒索过的海员正在得意洋洋地把雪儿带到船长室中。

  雪儿一脸的彷徨,看见了程杰,便想过去拥住他,但心念一动,便忍住了。

  船长一反平日的严峻,像祖父似的慈祥地搭住她的双肩:“蓝小姐,请你先别说话。”

  雪儿不晓得应该如何是好,只见船长一双蓝眼向程杰示意:“杰,别多事,快出去。”

  那告密的海员看了一看程杰手中提着的七盒豆沙饼,阴险地笑了笑:“怎么不关他事?关他的事多着呢。”

  程杰栗然一惊,雪儿看在眼里,隐隐觉得有事对程杰不利,便马上说:“没什么关他的事,只不过他替我拿着七盒豆沙饼,交还给我便是了。”

  那海员料不到雪儿有此一着,刚要开口说什么,雪儿跟程杰交换了个眼神,程杰实在不忍将毒品交给她,但此刻他无法选择,只好把七盒豆沙饼给她。他惊奇雪儿的冰雪聪明,更感激她的维护。

  雪儿刚才说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一齐担当”升上程杰脑际,雪儿的眼神是叫他快走。

  船长说:“蓝小姐,我一定要将偷渡者交出来,你得明白这点。不要害怕,你的父亲已在机场等着你,请你收拾了衣物,便跟这几位先生到机场。”

  程杰听了,雪儿又给他一个眼神,有着恳请他快走之意,程杰匆匆上岸去。他打算一上了岸,便坐计程车飞快地去机场。

  那告密的海员还未离去,还朝着程杰交给雪儿的七盒豆沙饼狐疑地瞧着,想了想,转身追踪着程杰。

  船长对入境事务处人员和警员说:“没什么,这顽皮的小姑娘好奇钻上了我们的船上,把她交回她父亲好了。”

  雪儿道:“对不起,我想上船玩玩,不过坐了这么久,闷都闷死了,我也想回家啦。我并不是想偷渡去美国,即使想去,我也可以申请旅游签证的。”

  警员不禁失笑:“你也太顽皮了,得叫你爸爸好好地打你一顿屁股。”

  “蓝小姐,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船长问。

  雪儿把豆沙饼放在船长的桌子上道:“还有,我的衣服和一些杂物。”

  入境事务处的两个人员跟着她去,雪儿道:“我要换衣服。”那两个男人只好站在门外等她。

  雪儿关上了舱房的门,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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