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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六章《阉刑》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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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在黑暗之中瞧见了一点萤光,是暮夏初秋的萤火虫在飞舞,光点一闪一闪,随之越来越多,拢聚成一团,彷若天际苍穹。
阴暗的深渊中,她一头青丝未髻,垂至凉凉的背脊,身上仅着单薄的月牙色里衣,透着兜衣的红,一人独自行走於摸不着边际的虚空中。
她旁徨,她无助,失了方向,心里怕得紧。
璎珞那具颤颤的身子不断地徘徊,感到异常不安,惊觉身後有头野兽正朝着她逼近,是猫的尖喊声,是溢着鱼腥的骚臭味,是那一枚殷红色的猫脚印,咧着一口锐利的黄牙,伸起尖锐的爪,如海啸耸立般地朝她扑来,欲将萎弱的她给覆盖与吞蚀。
睁着一双惶恐的眼,她如於海面上飘摇的孤独船只,让海波给晃得晕了脑,大大小小的海涛正无情地卷向她,欲将她卷入万丈深渊和无止尽的黑洞。
救我,救我,救我,璎珞在心里嘤嘤地喊,脆弱得彷若初生的婴仔,需他人来解救她的命,来领她逃出这场恶梦。
在绝望之际,海水忽地翻起波浪,涨得几丈高,一头如琥珀的豹子自海中奔出,脚踏白盈盈的浪花,爪牙朝阴邪的花猫一挥,费力嘶吼道:「滚──」
在水花与野兽滚弄的那一刻,数万只萤火虫朝海上飞来,她瞧见了光亮来为她引路,领她逃离苦厄,她连忙地踩着chiluo的脚丫子,奔跑,跑啊,跑啊……
豹子在咆啸,吼,仍是吼,彷若在心里告诉她,别回头,快跑,快跑。
一颗心跳动,喘得厉害,在光芒万丈欲包围她、领她出深渊的那一刻,璎珞转头朝海面上的豹子一望。
──左眼下有颗小红痣!红痣里生出了一株左手香!
还未来得及看清,她已让数道金光给掩埋,逃离了那瞧不见光亮的世界。
萤火虫,不见了。
「啊!」璎珞惊喊,汗水涔涔,沁湿了身上的衣襟和被褥。
扬舟见状,猛将胸口起伏着的璎珞搂入怀中,感到庆幸地揉着那一头软软垂散的青丝。「珞儿,有我在,有我在。」脸摩娑着璎珞的发,他於她的耳边轻喊,给予她抚慰,一颗左右摇摆的心终可安下。
璎珞已昏迷数日,娇弱的身子瘦了一圈,锁骨都凸了。
两人的心口紧贴,扬舟能感受到璎珞尚在chuanxi,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
一身紧绷的璎珞仍是无法回过神来,一双眼瞪得圆大,耳里似残留着余音,告诉她,快跑,快跑,别回头……
究竟是何人!那头豹子到底是谁!那枚猫脚印……
才醒过来的璎珞显得手足无措,两只手撒开,任着扬舟搂着她、抱着她,将她给偎暖,不再感到寒冷。
「舟哥……」璎珞的下颚抵於扬舟那厚实的肩上,讷讷地道:「有豹子在嘶吼……还有……猫。」那神情彷若失魂的孩子,瞳孔里尽是空洞。
扬舟将她搂得更紧,就怕她再受惊,一只粗糙的大掌轻拍着她的背,如在哄着婴仔,哄着她进入梦乡,可他不要她再沉睡。
「没事,那都过去了,有我保护你,不会有事的。」他道。
身子渐渐暖和,璎珞不再说话,而是凝视着眼前熟悉的床帐,嗅着那股深沉的沉香,与那亲切的男人味,那个只属於她的男人。
顿时,她回过了神来,恶梦中的片段好似让人给一刀剪断。
轻轻地挣脱了扬舟的怀抱,璎珞身子骨软软地坐於榻上,抬眼望向那坐着亦比她高出不少的男人,见他神色忧愁,眉宇间紧锁,一双眼里写满了惆怅。
心在隐隐地抽疼,如让虫子咬了几口,璎珞不自主地伸起了胳膊,略略冰凉的掌心朝扬舟那紧绷的面颊抚去,眉头略蹙,指尖轻揉着那抹僵硬与担忧。
「舟哥,你怎麽了」她问得轻轻与眷恋,纤纤的指尽是柔情。
思起璎珞掉胎昏迷了数日,扬舟的筋肉一刻也无法放松,可如今妻子醒了,他不该再绷着一张脸,不该让她因他而担忧。
脸部的肌肉一松,扬舟扯出一抹笑,伸手握住璎珞那揉抚着他的掌,细细摩娑,道:「没什麽,见你醒了,心里欢喜呢。」
璎珞愣了下,眉间一抽,疑惑地问:「我睡了很久吗」她只知眼前是一片黑暗,在梦魇中度过了多久,她不得而知。
「嗯,很久,不过已经没事了,不是吗」只要璎珞醒,要他做什麽他都愿意。
忽地,脑里的画面如金光一闪,璎珞想起了昏去前所感受到的惊恐,她瞠着目,道:「舟哥,那贼人捉着了吗」松开了扬舟的手,她欲爬下榻。「香水行的墙砖落了,我得赶紧补去,要不那贼人会窥视我俩,偷瞧咱俩……」话忽地止住,眼一敛,她的颊上泛起了一抹嫣红。
记忆是越来越清晰,如波浪般地涌回她的心绯。
那日,她与舟哥在池里欢爱,她感到激动与火热,可却在她浑身酥麻去的那一刻……
「墙已差人补好,你别瞎忙,回来。」扬舟打断璎珞的回想,伸手就将欲下榻的她给扯住,将她搂入了怀中。「那嫌疑犯已抓着,倒是你,我得喂你喝汤药,别像小麻雀一样。」璎珞的热心,总是忽略了自己的身子。
「嗯我很好啊,为何要喝药呢」璎珞问,一双渐渐转为水灵的眼凝望着神色再度紧绷的扬舟。
话语梗在心头,扬舟那双朦胧的眸子紧盯着那脸熟悉望,瞧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仍是一脸的天真。他,不想告诉她。
「昏过去了,本该补补身子,听话,嗯」扬舟劝,却没道出璎珞掉胎之事,只因璎珞亦不知自己有了身孕。
璎珞先是怔怔,随後笑了笑,点点头。「嗯,好,听舟哥的,可是……」她的话未说完,已让眼前之人给打断。
「好,我会买雪花糕给你,还要添很多的芝麻,好吗」扬舟哄着璎珞,知晓她每回喝完苦口的汤药总要食上一块甜腻腻的雪花糕。
「好。」璎珞点头,笑得彷若撒娇般可爱。
揉揉她的发梢,扬舟欲下榻替璎珞端来补身的药,可当他双脚着地的那一刻,璎珞突然说了话。
「舟哥,牧奴呢」璎珞脱口而出,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浑身筋骨一紧,扬舟猛地僵住,可在下一秒,又装作无事般地朝圆木案步去,背影彷若一树巨木。
「牧奴让人抓了,听说是采阴嫌疑犯。」扬舟捧来才热上的汤药,走回了榻前。
「不可能!」璎珞喊,十指紧抓住铺於榻上的床褥,可下腹却猛地一抽,疼得彷若里头的血肉让人刮去了一块。「啊……」
璎珞屈身,双手紧抱着小腹,疼得五官揪成了一团,冷汗再度落下。
扬舟连忙扶住她,让她倚於自己的肩上,神情严肃地道:「你不许再想其他的人,你是我的妻子,心里只许有我,现在的我极是不高兴。」他命令,不许璎珞再为他人而担忧。
「疼……」璎珞皱眉地喊。
自瓷碗里舀了匙呈深褐色的汤药,递至璎珞的嘴边,扬舟如在建地下指令般,道:「张口,将药喝了,要不我会处罚你,把你给绑住,坏丫头。」他的心,有些不满。
璎珞无可奈何地喝下了苦涩的汤药,伸着小舌,让她的夫君恐吓她。
只因她知晓,他是真的动怒了。
让璎珞喝了几口,扬舟才冷冷地说:「我不准你乱跑,蛛童定会去救牧奴,没你的事,他是他的人,就如你是我的女人一样,明白吗」
不作声,璎珞只是朝扬舟扮了个鬼脸,随後又爱娇地将脸贴上他那灼热的胸膛,轻声嘟哝道:「真霸道,哼。」
转枯的时节将将作大匠府的白粉刷墙刷得更加凄婉,黑青色的檐瓦如一笔墨色般,写弄着主人的忧愁。
他们的孩子,会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