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其他小说 > 活色生枭最新章节 > 第102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活色生枭 第102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也觉得刚才那番话说得有些太郑重了,笑着放松下来,又叮嘱道:“天眷武士的秘密,你们要记得,千万不可和白音族人说起。”

  宋阳痛快点头,这没什么可说的,他对沙王、对白音族人印象很好,也不想他们因为这个原因就分崩离析……不料沙王又复摇头而笑:“你误会了,不让你们说出此事,是为了你们好。你若对我的族人揭穿真相,说我不是天眷之人,不管你说的如何认真笃定,又或者再怎么活灵活现,他们都会以为你在妖言惑众、亵渎神灵,怕是立刻就会和你拔刀子拼命……好歹我是白音沙王,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他们信我这个神眷武士,远胜过信任你们。”

  三个人聊了这么一阵子,沙王重新起身,跑去和同族一起干活,宋阳也继续上前帮忙,一边干活一边对跟在身旁的谢孜濯说道:“第一次你给我打出暗语,我就没听,你莫放在心上。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不错,这么翻脸了心里不得劲。”

  谢孜濯一笑嫣然:“从来就没敢指望你能听话。再说本来就是我想得不周到,害怕沙王会对你不利,就忙不迭催你动手,可这里还有几万沙民,就算你真能制住他,我们也一样逃不掉的,意义不大。”

  这也是宋阳不肯动手的重要原因,不过宋阳没说出来,好像指摘瓷娃娃考虑不周似的,不料她自己挑明了,而谢孜濯的话还没说完:“另外还有,沙王的武功很不错,要是放在以前你自不用把他放在眼中,可现在不行,我唤你出手,反倒是让你冒险了。”

  瓷娃娃满脸认真,仔细做自我检讨,宋阳则翻着眼睛想了想,忽然把手里的土筐一扔,身形急转爆发全力、好像一头豹子扑向不远处的沙王。

  毫无征兆,突兀翻脸、动手。

  宋阳扑得凶狠且迅速,沙王猝不及防,被他直接撞翻,但沙王的本事不同凡响,不等完全摔倒,单手在地上一撑,借力一个跟头翻越而起,好像个巨大肉球似的纵到半空,继而身体舒展开来,仿佛雄鹰搏兔自上而下扑中宋阳,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沙民先是愕然,其中不少人都立刻拔刀在手,旋即大家看到宋阳是空手冲来的,两个人扭打不休拳拳沉重,但并非生死相搏,这一来大伙都不帮忙了,反而哗啦啦地围成了一个圈子,从旁边欢呼加油……扭打了一阵,宋阳果然不行了,沙王的内劲浑厚、技击精湛,最终把他死死按住,又气又笑:“你疯了?”

  说完,沙王放手站起,伸手去揉自己被宋阳拳头砸青了的眼眶;宋阳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迹,又吐出口中的黄土,笑道:“见了天眷武者,不打一架哪行。”

  沙王也开始吐唾沫啐土:“现在服了么?”

  “你昨晚饭吃肉,我昨晚饭吃粥,打不过你再正常不过。”宋阳嘴硬。

  “那明天再打过,今晚我喝粥,你吃……”话没说完,沙王若有所思:“你是想和我较量,还是想从我这诳肉吃?”

  宋阳哈哈大笑,返回到谢孜濯身边;扭打较技在沙民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沙王也不计较什么,他打了胜仗洋洋得意,沙民们则个个嬉笑欢呼。

  瓷娃娃可是又紧张又心疼又纳闷,忙不迭迎上宋阳:“你刚才做啥?”

  “想试试……现在试出来了,我的确打不过他,但偷袭的话,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瓷娃娃皱起了眉头:“是因为刚才我说你打不过他,所以你就去试试?”

  宋阳笑着点点头:“不过不是赌气,是让你的话勾得我有点好奇,想看看和沙王相斗,到底会是个什么状况。”

  谢孜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就只有苦笑着:“怎么这么疯啊……”

  而值得一提的是,当天晚上沙王还真派人给他们送来了一份烤肉,宋阳这一架总算没白打。

  随后三天,新营地中忙忙碌碌,白音兴建家园,到处一派热火朝天,其间有来自沙民大族的探马出现,在远处驻足观察,白音沙王念在大家同时沙民一脉的情分上,亲自去迎上其中一队以示善意,但对方面无表情,不等他靠近就转身离开了。

  被沙主统一了整整二十年的沙民大族,现在和白音还是同族么?没人敢肯定……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这几天里没人来找麻烦,沙主也始终不曾露面。

  抵达目的地的第四天清晨,吃早饭的时候,班大人忽然问宋阳:“能记起七七喜庆典和回鹘登皇帝的登基大礼么?”

  宋阳茫然摇头:“什么跟什么?”

  老头子不解释,嘿嘿一笑:“告诉你一声,还差三天!”

  距离七七喜庆典只差三天了,神殿柴措答塔宫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吐蕃的僧侣、臣民人人精神抖擞,圣城四门大开,迎接各方信徒朝拜。

  这一天里,被活佛弟子引领着,在高原各处兜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圈子的燕国师景泰,也终于抵达圣城仁喀。

  进入圣城时,不管什么样的尊贵人物,都必须下车步行,国师入乡随俗,好在他的斗篷宽大,足以掩住全身的溃烂,且篷帽深深,阴影遮住了惨白铁面,这才没有吓到旁人。

  稻草跟在国师身旁,神情友善环顾四周,和初到圣城的游人没有丝毫区别,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的目光很有些涣散,让人分不清他在看什么;或者说,他好像什么都没看,却又仿佛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过稻草的相貌实在太普通了,任谁都不会对他过多留意,又怎会发觉他的目光有异。

  经过城门,国师暂时驻足,望向城中神山,腹语带笑:“总算是到地方了。”

  稻草一哂:“博结引着我们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要让我们来仁喀。”

  国师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觉得他小气?”

  稻草应道:“他本来就小气,还用我觉得么?堂堂高原君王、密宗佛主,做出来的事情全无风度可言。”

  “他让我们兜圈子,用意何在呢?”国师淡淡问道。

  稻草想也不想,直接应道:“杀您的威风。”

  国师再问:“博结这么做,于我有什么害处?对他有什么好处?”

  稻草耸了耸肩膀:“国师还是国师,天下第一高手仍是天下第一个高手,于您没有半点损失,于博结也没有半点好处,反倒是显出了他的小气,徒惹人耻笑。”

  燕顶笑了起来:“好家伙,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觉得,吐蕃的大活佛莫不是个傻子吧?做出的事情既不伤敌也不利己,平白给自己惹来个小气的坏名声……”

  稻草能听得懂燕顶的语气,立刻收敛了一贯的懒散,始终游散的目光也变得清晰明亮,郑重道:“弟子愚钝,请师伯赐教。”

  国师独手一摆,继续笑道:“不用那么认真,自己人之间的闲聊天罢了,平时你师父也这么正经么?”

  稻草也笑了:“那倒不是,师父凶起来谁都受不了,但平时都随和得很,不怎么正经……不是不正经……咳……”

  腹语沉闷而大笑响亮,惹得行人侧目,燕顶却一改平日里的低调神秘,大笑不改直到心怀舒畅才告收声,跟着他忽然转身面对神山的方向,双膝跪倒以侍佛之礼匍匐大拜。

  而街上的许多吐蕃行人,一见有人遥拜神山,全都停下了脚步,整肃衣衫、面色恭谨、口中喃喃念唱着礼唱调子,也都跪地拜倒,一时之间大街上不见忙碌,只剩无尽虔诚……稻草吓了一跳,既觉得眼前情形有些好笑,又因吐蕃信徒的虔诚惊讶,当然也少不了万分纳闷,不明白国师在做什么。

  礼毕后街上又复喧闹,国师也告起身,对稻草笑道:“见我向神山施礼,以为我拜的是大活佛?错了,刚刚我拜的是佛祖,不是宫殿里那个大活佛,这一重我清楚得很。不过这些吐蕃人却正相反,也许他们自己都以为自己拜的是佛祖,可实际里,他们拜的是博结……咱们这些外人看来,佛祖是什么、大活佛博结又是什么,完全能分得明白,不会混乱;可是在吐蕃人眼中,博结和佛祖,或许真没什么区别了。”

  吐蕃人当然不会分不清佛祖与博结,国师的话另有所指——吐蕃是佛国,大活佛则是密宗认为的、佛陀在人间的唯一代表,所以吐蕃人笃信佛陀,便等若信仰大活佛,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对于大活佛来说,他想要加强统治,也不用如何突出自己,只要让境内子民加强信仰,认真侍奉佛祖便足够了……而高原之上,本来也不止密宗这一重信仰的,曾也有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巫门、神教。这些信仰和神祇在很长时间里,都与密宗并存,直到最近这几十年间、确切的说是博结当权之后的几十年,或是邪神带来灾祸、或是佛陀降下祥瑞,彼消此长中,无数旁它教门灰飞烟灭,密宗空前发展,举国上下人人笃信密宗,终成吐蕃建国后从未有过的盛世。

  街上有一人参拜,其他路人都会追随着一起施礼,只此一项便不难看出吐蕃国内的礼佛之风了。

  “这是国内,再说教内,密宗也不是铁板一块,想住进柴措答塔宫七层金顶的大有人在,可几十年下来,博结还是安安心心地坐在那里吃面,其他人要么被他收服,要么被他毁去,鬼王望谷算是下场最好的,侥幸逃过博结的诛杀,跑到外面揭竿而起,不过望谷现在的日子比起丧家犬也强不了多少。”燕顶在面具后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博结,也算是个人物了。”

  腹语中少少带了些兴奋,到了国师这个份上,若对手太平庸,他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几句话讲过博结的生平,国师语气一变:“若博结真是个气量狭小、毫无胸襟之人,又怎么能做出这样一番成绩。”说着,他再度望向稻草,微笑说道:“一个开创高原盛世、把密宗真正发扬光大借以稳固龙椅之人,哪会真的那么小气,会引着我们不停兜圈子,迟迟不肯与我相见?他若没有些特殊目的,我把脑袋输给你……脑袋就算了,我把面具输给你。”

  国师的脑袋和面具稻草都不敢要,忙不迭摇头,同时追着国师的话追问:“那他的目的何在?”

  “小气!”国师回答得理所当然。稻草张口结舌,说了半晌他又把话给兜回来了,合着刚才讲的那些都是废话?

  “刚刚不是问过你,博结领着我兜圈子,对我有什么坏处?对他有什么好处?”国师这次给出了答案,仍是那两个字:“小气!”

  停顿了片刻,他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让我以为他小气,就是对我的害处;让我以为他小气,便是对他的好处了。”

  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稻草就枉被花小飞看重了:“博结装小气?”若是旁人,在说完这一句后多半会笑起来,但稻草没有笑,正相反的,他还皱起了眉头,仔细琢磨着其中的关键。

  燕顶和花小飞情同手足,对这位好兄弟的爱徒,他甚至比着自己那些弟子还要更加爱护。说句实在话,自己弟子中他会如此提点的,就只有以前的那个叛徒阿泰,对阿大阿二他都懒得多说两句。

  不过稻草沉思时,国师并未收声,既然已经开口指点,他就会把事情解释清楚:“博结装小气有两个好处。其一,他以为我是来求他帮忙的……既然是我有求于他,他少不了狮子大开口。可他又怕价码太高会把我吓破,所以先摆出一副小气模样。说得重一些,他是在给我洗脑,潜移默化中让我有了个‘博结是个真正小气之人’的念头,我心里有了这样一个自己给自己的暗示,免不了就会做好更坏结果的打算,后面再谈价钱的时候,对他更有利些。”

  稻草狐疑:“这样做会管用?”

  国师冷哂:“管不了太大的用处,可是你莫忘记我和他的身份地位,我和他坐在一起商量事情,毫厘之差就是黄金万两、三城五地,他哪怕稍稍占上一点便宜,都不会是个小数目。”

  待稻草点头后,国师又继续道:“装小气的第二重好处,就更‘隐蔽’一些了,不单是为了对付我。吐蕃佛主气量狭小之名,早都传遍了中土……小气是个缺点,别人想要对付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他的毛病,少不了追着这个缺点布局,如此一来,还没开始较量博结就先抢到了上风。”

  事情刚说完,前面负责引路的活佛弟子就接到了柴措答塔宫的命令,国师一行就此转向,先不去驿馆了……大活佛博结请燕顶入神殿会面。

  第六十八章 问天

  南理四季模糊,秋、冬两季照样热的人难受。不过今年的秋天很特殊,分外的清冷……几场秋雨过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侯府内种植的花花草草耐不住阴冷,早早都凋谢、枯黄,把这个秋天也染得分外萧条。

  又下了一整天的雨,淅淅沥沥,小的很,但直到天黑才告停歇。

  小捕不知哪来的兴致,冒着雨一早就跑到封邑边缘看刘二训练大鸟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承郃一个人在府中,屏退了下人,把一张长椅搬到了院中,毫不顾忌天凉,独自仰坐椅中,抬着头望着星空发呆。

  雨后夜空如洗,一道星河斜挂天际,璀璨而美丽。可惜,承郃找不到她的那星……他是妖星降世,如今他走了,就该回到天上去了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哪颗星是他呵。

  承郃找不到,仿佛丢失心爱之物的娃娃,眼圈红了。

  远处忽然出来了一声咳嗽,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形缓缓走来,山溪秀之主、老太婆木恩。

  山溪蛮不讲究礼数,也不会寒暄什么,木恩径直走到她身旁,开门见山:“我听说,宋阳死了。”

  任初榕坐起身,静静望向她:“谁告诉你的?”

  “我和阿里汉闲聊,他无意中透露的。我有点不信,特意来问问你。”山溪秀和回鹘卫是截然相反的两支武装,前者精通山林搏杀、个子矮小来去无声;后者擅长平原冲锋、身躯魁梧动势如雷,但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精兵,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彼此钦佩,这么长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关系越来越亲近,木恩对封邑中的汉人都不假颜色,却把回鹘猛将阿里汉当成个朋友,常会凑到一起喝酒聊天。

  阿里汉要负责封邑和回鹘大可汗之间的联络,宋阳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没瞒他,本来他答应任初榕不外传,不料酒后失言,把消息漏给了木恩。

  任初榕笑了下,如往时一样,随着笑容她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却不见了欢愉,只剩一抹苦楚,如实回答:“整支队伍都失踪了,还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不过希望不大。”

  多年主持红波府养成的习惯,任初榕从不会盲目乐观,但这不是说她心中再无期盼。正好相反的,她是这天下、这世上最最盼望着那个奇迹会出现的人。

  木恩说话直接得很:“这么说,他死了。”老太婆没什么表情,继续道:“宋阳九色不沾,厄运沾身,注定一生孤苦,所有他的亲人朋友都会死绝……但我没想到的,结果没错,只是反了过来,别人都还在,他自己死了。”

  任初榕的声音很冷:“你走吧。”

  三个字,两重意思:现在还去说什么九色不沾,老太婆的舌头未免太歹毒了些,但是看在她曾夺回尤太医尸体、给宋阳帮过大忙的份上,郡主不和她计较,只是让她立刻离开;另则,山溪秀奉宋阳为主,如今主人已死,山溪秀自然重获自由身,可以离开封邑返回山林,去过回他们以前的日子了。

  可木恩没走:“宋阳死了,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明白。当初不是宋阳收服了我们,是我为报他对全族大恩,诚心奉他为主。三百山溪秀不是依他而生、做事换他犒劳的奴隶,而是为了报恩而来的战士,他活着的时候听他号令,他死后则继续保护他重视的东西、再想办法为他报仇。”

  “宋阳横死,山溪秀也不会散去,你若有什么吩咐,不妨直接交代给我,山溪秀仍会做事,反正以前宋阳之前对我说过,他不在时,你的话便是他的号令。第一件事便是如此了。”

  “另外,宋阳死了,九色不沾的诅咒已破,我会通传山中大族,他的眷属就是山溪蛮全族的亲人,以后不妨多多来往。”

  山中的蛮子,不会劝人节哀顺变,更不会陪着任初榕一起掉上几滴眼泪,他们只问内心,知道后面该如何做便足够了,至于说话难听,仅仅是因为蛮子不会虚伪应酬吧。

  任初榕对老太婆点点头:“多谢。另外宋阳的事情,暂时不可告知筱拂。”

  她也不知道究竟要瞒到什么时候。深秋已至,转眼便是冬天,而再一眨眼便是开春二月了,任初榕记得很清楚,二月十九,上上大吉,回鹘南理的和亲之日……就算现在瞒得再好,到那时还能再瞒下去么?

  可是任初榕没办法,她根本不敢想如果筱拂得知宋阳之事会怎样。

  巧得很,任初榕刚刚提到小捕,侯府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大乱,任小捕回来了。不过公主殿下是被人抬回来的,一群红波卫目光惊惶,秦锥懊恼自责,刘二也追在人群里,脸上全都是恐惧。

  小捕趴在担架上,右肩之下鲜血淋漓,染红了半面身子。

  任初榕急传侯府中的大夫,一边迎了上去,姐妹情深,关心之下脚步不稳,绊在了一块石头上,幸亏木恩从一旁伸手扶住。

  赶到担架旁,只见任小捕疼得龇牙咧嘴,但神智尚在,一见到姐姐,就好像讨娇卖宠的小娃,痛苦表情更夸张了,嘴巴都咧歪了……

  的确是重伤,比着被人在肩背上狠狠砍了一刀还要更严重,好在受伤之初就得了秦锥等人的救治,伤口得到初步护理,否则光失血这一项,就足以要了她的小命。

  任初榕又惊又怒,问那些随行保护小捕的红波卫:“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别人回答,小捕赶忙收了痛苦表情,费力道:“不管他们的事情,是我自己惹祸。”

  刘二从一旁哭丧着脸插话:“是刘石榴、刘石榴伤人。”

  任初榕怒问:“什么刘石榴?”话说完她便恍然大悟,皱眉道:“刘十六?是你养的凶禽伤了我妹妹?”

  刘家军个个都有名字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好名字,从刘五一路往下排,如今刘家军又收编了几个小的鸟群,已经排到刘二百多了。

  重伤在身也不耽误小捕多口,接过话题:“也不怪刘石榴,是我拔它脖子底下的翎羽,把它给惹急了。”

  刘二训练大群泰坦鸟,着实有了成果,随他一声号令,鸟群或飞奔或扑跃,端的一支凶兽军队,而对刘二的朋友,泰坦鸟也收敛凶险,轻易不会伤人。小捕今天去看他驯鸟,一度还骑上了几头凶禽,抱着它们的脖子飞驰取乐。

  本来一切都挺好,但无意中听刘二提及,凶禽脖子下有一圈翎羽是它们的逆鳞,一旦碰触就会激发凶性,变得六亲不认,结果任小捕欠得手痒,趁着别人不备抓了刘石榴一把,一下子惹出了大祸。

  刘石榴本来是照着她脑袋啄下来的,所幸小捕提前加了些提防且身手不错,及时避开了要害,跟着刘二大声喝止、红波卫一拥而上,她才逃过一劫。

  任初榕听完觉得头都大了,对着妹妹咬牙气道:“你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轻重!”

  相比于背后的重伤,小捕显然更怕姐姐责备,此刻疼得脸蛋都要抽筋了,没办法再嬉皮笑脸,为今之计只有‘顾左右而言他’,断断续续地说废话:“小蓉儿,你别说……刘二驯鸟当真有一套……石榴伤了我,他一声吆喝,其他凶禽都扑过去啄石榴……看得我都心疼。”

  刘二也是满脸心疼,石榴伤人必须得挨罚,可这次还真委屈它了……

  几句话的功夫,大夫匆匆赶来,看过公主的伤势立刻着手治疗,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他才罢手,对一直等在旁边的郡主道已经处理妥当,伤势虽然严重但好歹没伤到要害,后面只要及时换药、多多调养应该无碍。

  大夫在疗伤时给小捕用了安眠补神的药物,此刻小捕已经沉沉睡去,几个时辰都不会醒来,大夫特意嘱咐,这一觉对伤者异常重要,千万不可打断,就算守护也得在门外,以免惊扰了她。

  承郃总算放下心来,随着其他人一起,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可是大家前脚离开,本来正在熟睡的小捕就张开了眼睛。并非安眠的药物无效,而是她强撑着精神不肯去睡,她还有一件要紧事没有做。

  费力地动了动身体,前后几次努力,终于把受伤的胳膊抽了出来,双手勉强合十,心中默默向佛祖祷告:我已经受伤了,而且差点就死了。以前每次‘未卜先知’,都是‘先吃饭后给钱’,动用那项本事在前、天罚灾祸在后;这次我先给钱了,等再动用那项本事……佛祖您可千万记得,我给过钱了,您不能再去找宋阳收账。

  小捕不是傻瓜,封邑中的异样气氛、姐姐的魂不守舍、宋阳的‘来信’自己总是事后才能见到……种种迹象,她又哪能没有一丁点的察觉。

  三姐不说,小捕就装傻不问,但事关宋阳的安危,她又哪能真的不问……只是不去问任初榕罢了,她要问天,她有这个本事。

  可是宋阳曾经说过,若她再动用未卜先知,神罚灾祸就会落在他身上,所以她想出了‘先给钱’的办法,她是故意让石榴啄伤自己的,这是她的‘饭钱’。

  祈祷过后,天上没打雷、地上没震动,一切都太平安稳,小捕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佛祖没表示,应该是默认了吧。现在她太疲倦了,脑中昏昏沉沉,再没有精神发动那项本事,好在佛祖已经‘收了钱’,剩下的占卜暂时不用着急,等睡醒这一觉……想到这里,她已经趴在软榻上熟睡了过去,双手还摆着合十之势。

  这次任初榕也没能猜到小捕的心思。退出小捕的房间后,她屏退了其他人,自己亲自留下来,守在妹妹的门口,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木恩仍未走。

  任初榕怕说话声会吵到小捕,对木恩做了个手势,带着她走远了些,这才问道:“还有事情?”

  “话还没说完,刚才说过了,宋阳的仇山溪秀会担下来,我想问你仇家是谁。”听阿里汉提及宋阳出事,木恩就直接来向任初榕求证,没来得及询问阿里汉具体经过,自然也不知道仇人是谁。

  任初榕不置可否,应道:“报仇的事情……我还在准备,等我的消息吧。”

  木恩不啰嗦,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待她走后任初榕徐徐浅叹,脸上再次露出苦笑。报仇?这个仇该怎么报啊,相比之下,攻打大燕都要比着报仇更容易些,至少大燕和南理接壤……而犬戎与南理相隔大半座中土,任初榕就算想以卵击石,她都没这个机会、没这个资格。

  本来,她曾设计过一个与报仇有关的计划,八千蝉夜叉西进、拖住吐蕃,再盼着日出东方能够顾念兄弟情谊,出兵犬戎、至少先为宋阳讨回一个利息。可惜,蝉夜叉已经出兵一段时间了,他们不是自己去的,还带上了‘圈养’了几百年的三百土猴子,出征时众兵将面色兴奋、斗志高昂,当时郡主还真以为他们能做出些大事来,不料到现在为止吐蕃却风平浪静,全没有一点动乱迹象,探子往来传报也全无异常,蝉夜叉早就没了联系,他们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已经被吐蕃人围剿殆尽。

  其实也算意料之中的事情吧,任初榕又何尝不明白,凭着区区八千三百人,又怎么可能为回鹘拖住吐蕃?她的计划成功可能微乎其微,只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任初榕和自己都交代不过去,这才让蝉夜叉出征。

  即便蝉夜叉能够拖住吐蕃,尚且不确定回鹘会不会出兵草原。何况如今蝉夜叉泥牛入海,吐蕃四方太平、对回鹘压力极大……这样的情形,宋阳远在大漠上的义兄,就算再怎么讲义气也不会对犬戎动兵。

  而且国家大事当前,日出东方还会对宋阳讲义气么?任初榕一笑凄然……

  此刻日出东方正坐在圣火宫的寝殿中喷云吐雾。

  烟丝在烟袋锅中兹兹轻响,隐刻在烟杆上的蟠龙因烟杆变热而显行,张牙舞爪好不威风。青烟被日出东方吸入嘴巴,而后从鼻孔中喷出,散出熏熏的烟草香气。

  回鹘贵族大都喜薰烟草,但日出东方是个例外,他平时很少拿出自己的烟袋锅,除非他遇到了真正的难题。

  在‘日出东方’面前,一个中年人垂首肃立。

  中年人唤作塔格,是日出东方最忠心的仆人,在大可汗还是少年时他就追随在主人身边,做事稳当可靠、颇有才干。

  日出东方从普通王子到萨默尔汗,再到如今的大漠之主,一路走来塔格全心辅佐,当然大可汗也从不曾亏待他,成势后对他着力提拔,如今塔格已经从奴仆变成了贵族,势力与实力都不容小觑。

  晚饭后不久塔格就来了,前阵子他在替主人做一件事,如今准备妥当回来复命,只等主人最后的命令……可是日出东方迟迟未做决定,从塔格进宫开始他就开始抽烟,到现在两个多少时辰过去,大可汗自己都不知道换过了多少袋烟丝,但仍沉默不语。

  塔格就好像一尊石像,静静站在一旁,不曾稍动、更不曾出声催促。

  忽然,‘喀嚓’一声轻响从大可汗的嘴巴里传出,他的牙齿太用力,竟咬碎了象牙精雕的烟嘴。

  碎茬锋利,刺破了舌头,大可汗用力嘬了几下,跟着一口鲜血啐到地上,同时挥手把烟杆撅断,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身前肃立的塔格道:“烧!”

  塔格并不多话,对主人深深一躬,转身而去。

  塔格离开后,大可汗身后的帷幔一荡,阿夏走出来,从后面绕了到椅前,双腿叉开骑坐在日出东方的腿上,双臂缠上了心上人的脖颈。

  日出东方已经做出了决定,之前的犹豫和患得患失一扫而空,毫不客气地摸进了女人的衫子。

  虽然早就在一起了,被那双手不知摸过了多少次,可阿夏还是觉得麻痒异样,身体立刻就变软了,凑上前对大可汗软软一吻。

  情投意合的一对男女,轻吻很快变得湿漉漉了,回鹘女人远比汉家女子更大胆,动情时阿夏轻轻扭动着,抽出一条手臂,蛇子般游进大可汗的衣衫,一路向下再向下,可就在她堪堪就要找到的时候,日出东方隔着裤子按住了她的手:“先说两句正经话。”

  阿夏用力咬了咬嘴唇,他说什么她都会听,哪怕心里、身中的那把火现在烧得再旺,她也会忍下来,不料还不等点头,日出东方又笑道:“还是先做正经事吧。”说着,双臂用力把自己的女人抱起来,在阿夏的咯咯娇笑中跑向他那张回鹘全境内最大的软床……

  缠绵过后,大可汗忙出了一身大汗,翻下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摆了个大字,阿夏刚才没怎么动,现在开始忙活起来,端水给心上人解渴、又拿起长巾为他抹身收拾干净。

  大可汗看着心中的美人忙来忙去,笑容美滋滋的,又躺了一阵才坐起来身来,伸手把光溜溜的阿夏重新揽进怀中,开始说正经事:“你家里准备好了?”

  阿夏是小贵族,家中势力不算太大,但她的家族坐落于回鹘东疆,与犬戎相距不远久经战争洗炼,家族盛产勇士,阿夏祖上几代都以勇武而闻名大漠。是以她家麾下的族兵不多,不过精锐十足。

  前不久大可汗通知阿夏,要她联络家中主事集结族兵待命,可是没说要做什么。

  阿夏点了点头:“只要接到号令,立刻就可以出征。”说话时,她面露踌躇,大可汗征召她的家族,这是一份莫大荣耀,但现在边境无事、国内太平,她想不通心上人要用她的族兵做什么。

  第六十九章 该死

  日出东方明白阿夏的疑惑,并没急着解释,而是反问:“你还记得不,前阵子有一天,我召集重臣深夜入宫,商量出兵犬戎的事情?”

  阿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目光里掩饰不住的开心快乐……她当然听说了此事,那晚大可汗寻死觅活,非要挥兵东进,去草原寻找义弟不可。

  见她笑着点头,日出东方又问:“你可知,那天晚上我大闹那一场的本意何在?”

  阿夏脸红了,目光柔软声音妩媚,轻轻点头道:“借宋阳王驾的愿望,提出我的婚事……你对我好,我很开心的。”

  不料日出东方摇了摇头:“我要娶你为正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谁也休想阻拦。不过那晚我的用意却并非如此。”

  阿夏目光迷惘,望向大可汗。

  “宋阳在草原上失踪,不外两个结果,一是平安归来,二是客死他乡。”提到宋阳,大可汗的神情没太多变化,唯独眼中划过一抹精芒,一闪即灭:“当时他下落不明,我能做的只有光派人手上草原去打听、去找人……但是我得跟自己弄明白一件事:万一他真死在草原上了,我这个做兄长的能做什么?”

  阿夏仍有些纳闷,轻轻皱起眉头,并未接口插言,大可汗则继续道:“那晚找众臣来,我说要出兵草原寻找宋阳只是个幌子,我真正想探的是:有朝一日宋阳死讯传来,我能不能兴兵报仇。”

  宋阳生死未卜时,大可汗不会妄动刀兵。毕竟宋阳不是普通人,或亲眼所见、或听阿夏转述,日出东方了解自己这位结拜兄弟的本领,说句心里话,他也不太相信宋阳真就会死在草原上,那时候贸然出兵,惹来积年累月的兵灾战祸,结果宋阳却安然逃回南理,大漠武士们非得造反推翻了大可汗这个糊涂君王不可;

  可如果宋阳的死讯坐实呢?自己该怎么做?

  “那晚我只是想看看那些大臣的心思,结果倒也不出意料,他们不同意……他们不会为了找人开战,自然也不会拥护我为了报仇出兵。”日出东方伸手在阿夏的脸上捏了一把,接着说道:“既然是试探,总不能闹得太僵,总得有个台阶收场不是,我就提了提娶你的事情。”

  阿夏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安慰道:“宋阳王驾的心思、身手都是上上之选,又精通毒术医术,不会有什么大事,早晚能回来的。”

  “回不来了。我已经接到燕子坪的传书,他们探到追杀宋阳的狼卒已经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嘿,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找到尸体罢了,宋阳已死,不用在心怀侥幸了。”日出东方沉沉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十天之后,长明宫会遭遇大火,千古圣殿毁于一旦。”

  回鹘建国不过百余年的光景,但拜奉神火的教法由来已久,传承了何止千年……古时回鹘先民曾在一处绿洲常驻,前后花费百余年的时间,建成一座侍奉圣火的宏大宫殿,唤作长明宫,几百年后流经此处的河流改道,曾经的绿洲很快荒芜,回鹘先民不得已迁徙离开,长明宫却没办法带走,只能留在沙漠之中。

  后来回鹘势力渐渐发展,又经过数百年的光景,终于一统大漠,开宗建国,这其间回鹘人早就修葺了新的神殿来供奉圣火,当年的长明宫却废而不荒,被当作祖先留下的伟大遗迹保留下来,至今已经千年之久,虽然没有了宗教意义,但那座宫殿依旧是回鹘人的图腾。

  乍闻永明宫要被烧掉,阿夏大吃一惊,身子都不自觉的绷紧了,后者拍了拍她光溜溜的背脊,示意她放松下来:“最近我让塔格准备的,就是这件事。”

  阿夏目光骇然,愣愣盯着大可汗:“你……你为何要烧长明宫?”

  日出东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摇头道:“错了,不是我烧的,是混入大漠的犬戎j细所为,狼子毁我先祖神迹,这是所有回鹘子民的奇耻大辱,除了开战别无选择。我传召全疆勇士集结备战时,你家就抢先出击,先拔头筹。不论成败都是大功一件。”

  阿夏终于明白大可汗的意思了,他已经下定决心和狼主开战,为求一个借口和重臣的拥戴,不惜自毁神殿嫁祸犬戎。

  了解了日出东方的用意,阿夏只觉得心都快从胸中跳出来了:“我们打犬戎……吐蕃趁势偷袭该怎么办?”

  “中土又不是只有回鹘、吐蕃、犬戎这三国,吐蕃东面有大燕、东南有南理,妖僧博结也有他自己的顾虑……妖僧真要不管不顾,大不了就是个天下大乱,”说着,他笑了起来:“中土五国里,谁最不怕天下大乱?”

  虽是问句却不用阿夏回答,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唯我回鹘!”

  日出东方会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如果真的掀?br />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