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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0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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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到,感觉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宋阳失笑:“这也太夸张了吧?”

  瓷娃娃眼睛很亮,不急着回答,又把手凑到了宋阳嘴旁:“能不能……再来一次。”

  第六十五章 待嫁

  这有什么不能的,宋阳义不容辞,又在瓷娃娃的手心上亲了下,这次瓷娃娃直接笑出了声音,把手收回来捂在胸口,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宋阳被她弄懵了,想问句‘不至于吧’又觉得太煞风景,可除了这一句他又想不起该说点啥,干脆不出声陪着她一起笑。

  开心了好一阵子,瓷娃娃才渐渐恢复平静:“以前不知道你还活着。我说的不是这次,是几年之前。你还在襁褓中就被人抱走了,大家只道你死了,我一岁多些就开始守寡……”

  她的措辞古怪,宋阳想笑、忍住。

  谢孜濯望着他:“想笑就笑吧,你以后要记得,在我面前不用忍耐什么,更不用小心翼翼,我都不会在意的。”说着,露出个恬静笑容,转回话题:“得知付老四仍在人间,我就请人帮忙,仔细查了查你。莫误会,查你当真不存恶意的,你是我待嫁的夫君,那个时候我对你真的很好奇。”

  这种小事,凭着宋阳的性子又哪会在乎,点点头单手比划了下,示意她继续说。

  “之前想不到,一查就吓了一跳,原来你身边女人很多,有公主有郡主,有下蛊的有跳舞的,有柔荑奇美的温柔丫头,有身具相马天赋的神奇少女,还有个天下第一庄明日山庄的主人……三教九流应有尽有,一抓一大把呢。”说着,谢孜濯扬起一只手,在宋阳眼前伸开、攥拳,做了个‘一抓一大把’的手势。

  谢门走狗调查‘姑爷’,与之相关的女子自然都是重点,几乎一个都没落下全被谢孜濯所知,瓷娃娃也不管这些女子和宋阳到底有没有关系,一股脑地全都给算上了。话说回来,自从宋阳走出燕子坪,遇到的女人也的确不算少了,只是他现在全都不记得。

  “不过,后来我搬到你的镇子,”不等宋阳沾沾自喜,更不等他去仔细询问这些女人,瓷娃娃就接着向下说道:“和你住得近了,这才知道你身边的女人虽然不少,但你还算稳当。别人不提,只说顾昭君放在你身边的两个女人……”

  宋阳前几天听她提到过顾昭君,知道老顾是自己的一个朋友,可具体事情一概不知,闻言略显诧异:“他送了我两个女人?”说着,也不遮掩自己什么,又笑道:“还挺够朋友。”

  “他送了你一个丫鬟,另一个则充当联络,给你帮忙。”瓷娃娃解释了一句,继续正题:“这两个女子各有风情,无论放到何处都是上品美人,哦,不算沙民这里。”耳濡目染,她也学会了帛先生的‘哦’,想起沙民的古怪审美,忍不住笑了下:“至少这两株花儿,是任你采撷的。她们都是甜美果子,无毒无害,难得你还能以礼相待。”

  “和你接触得时间长了,也就渐渐了解了,你这个人性子邪门,做事偏激,但是对女人你有分寸。表面看上去你和谁都说说笑笑随和得很,其实你谁都不去真正亲近,除非你真正喜欢她。”

  说到这里,谢孜濯忽然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淡淡叹了口气,声音轻的仿佛若落在地上,就会被立刻摔碎:“在燕子坪上,你对我,和对小九、对南荣她们全没一点区别,那时候你不喜欢我的。”

  语气清幽,但她的唇角却勾勒起一抹笑纹:“天天睡在你怀里,换成谁都受不了,你动手动脚我也不会介意的……可是,你刚刚亲我的手……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亲我手心……你……”

  说话断断续续,再怎么努力维持也掩饰不住心里的局促,瓷娃娃咬了咬嘴唇,深深的呼吸:“你也许喜欢我吧。”

  寥寥七字,短短一问,重新归于平静的声音,瓷娃娃的目光清澈且明亮,一如平时闲聊的样子,静静望着宋阳,一眨不眨,任谁也不能看出其中的情绪,仿若无澜深泉。也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她望向的不是宋阳的眼睛,而是他的双眉。

  连宋阳都没发现的小小细节,她不想不敢对视,可是她真的不敢对视。

  没什么可隐瞒的,宋阳坦然点头,如她所说,他很喜欢瓷娃娃,至少现在很喜欢。

  她是个漂亮女子,或许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柔弱身体、坚强心地、大多时平静而处偶尔却飞扬跳脱;仿佛智者前辈,对宋阳浅浅说着‘我尽量不提往事,等你自己慢慢苏醒’的理由;仿佛至亲眷属,认真无比地照顾宋阳;仿佛新婚的妻子,前后不过三件袍子,却被她欢欢喜喜地搭配个没完;又仿佛个孤苦过三生五世的小女娃,全没道理甚至全不讲理的依赖、信任宋阳……这些都是她的风情。

  而更重要的是,失忆迷途之中,宋阳对她又何尝没有一份依赖、一份亲近呵,能在这样的环境遇到谢孜濯,简直就是老天爷对宋阳的厚爱和赏赐。

  最最简单的感情,宋阳喜欢她,愿意和她在一起,亲她手心是心意在不经意间的流露,当然,也能看做是调戏。

  可宋阳真正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点头,向谢孜濯确定心意之后,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古怪,好像要哭又更像要笑,双眉紧皱蹙着满满的委屈,目光又炯炯发亮仿佛小猫看到了红烧鱼。

  别说宋阳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便他把今生前世所有一切都回忆起来,也从未见过一个人脸上会有这么复杂的表情,不等宋阳发问,谢孜濯忽然呛到了口水,开始大咳。

  剧烈到无以复加的咳嗽,身体紧紧地绷起、一张小脸都被憋得通红,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还有眼泪,肆意横流。

  宋阳想把她扶坐起来,但这次谢孜濯却变得不听话了,躲开了他的双手,吃力无比地掀过一张狼皮把自己裹藏起来,一个人钻进黑暗里,继续大咳,大哭。

  要知道这段日子里,两个人朝夕相处,白天携手共行晚上同床共枕,之前虽然没做出什么越礼之事,但两个人明明白白就是一对情侣,普通朋友可到不了他俩这么亲密。在宋阳以为,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意,是以完全不明白谢孜濯现在是怎么了。

  半晌过后,毯子掀开,谢孜濯坐了起来,双腿蜷起双手抱着膝盖,自己抱着自己,一直以来她最习惯的姿势,会让自己更暖和一些。

  瓷娃娃抹掉了泪水,抬头望向宋阳,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红,但却更加清透了:“你应该不记得了,我以前曾对你说过: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可是我和你算什么哪门子的亲戚呢?你我之间没有血缘,前面二十年都不曾见过一面,你我唯一的联系仅在于景泰四年八月十六,你家为你摆百日酒时,我阿爹送给你父亲的一张红纸、写了我生辰八字的红纸。”

  “一桩以命赔命的娃娃亲,你我之间仅此而已吧。”谢孜濯说的这些事情,宋阳完全不记得了,但她不管,一股脑地向下说:“一个有名无实、甚至连‘名’都不那么理直气壮的指婚夫君,就是这座天下里我唯一的亲人。”

  瓷娃娃露出了一个笑容,有些讥讽自嘲:“我常常会笑话自己蠢笨,这种亲人认来有什么用呢……可我没办法呵,哪怕你这个亲人,‘亲’得再怎么勉强、再怎么自欺欺人,但只要你还在,我就不是一个人。”

  谢孜濯拉过宋阳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语气清淡得甚至有些飘渺了:“我有一个指婚的夫君,可惜,我的夫君想法很奇怪,他不理父母之命、也不管我们谢门走狗究竟是有多少人才有多大能耐,他只娶他喜欢的女子为妻……可惜,那时你不喜欢我,你没打算、也不会娶我,我对自己说你是我的亲人,你却告诉我你是我的朋友……亲人和朋友不一样的,区别真的好大。”

  “可是现在全变了……你能懂么?以前都是我自己哄自己,直到刚刚你点头,宋阳喜欢谢孜濯,我才真真正正的有了个亲人,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我觉得我快死了。”说到这里,瓷娃娃再也忍不住,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他喜欢我,这个亲人终于‘实至名归’,终于不再是自欺欺人,她的宋阳也终于变得清晰了、变得真实了……

  宋阳被谢孜濯的话搞得有些糊涂,对自己以前又添了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心疼,这样的一只瓷娃娃,任谁还能无动于衷?何况他现在是真心在意这个女子,又是轻声安慰又帮着她擦眼泪,闹了个手忙脚乱。

  瓷娃娃从来不会给别人添麻烦,更不是一哭起来就无可收拾的女子,很快便收泪、收声,胡乱擦了把脸,又把自己塞进了宋阳的怀里,双眸紧闭静静享受着……片刻后她又忽地笑了出来,在宋阳怀里翻了个身,和他四目相对:“你没想到吧,不过是一只手不安分,结果惹出来这么个大祸。”

  宋阳也笑了,还没来得及应答,谢孜濯就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一遍来听听。”

  宋阳一愕:“说什么?”

  谢孜濯似笑非笑,不解答,只重复:“说一遍来听听。”

  总算宋阳反应不慢,稍一转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喜欢你。”

  “再说三遍。”谢孜濯少有的贪心。

  不过在宋阳刚说过两遍的时候,她就贴了上来,在宋阳的唇上一吻……她太开心,今天大丰收了,收获了个亲人、收获了个夫君,而且巧的很,她收获的这个人,正好是她喜欢的。

  谢孜濯吻得很轻很快,依着她的本意,只是和他轻轻一触后就要迅速后仰、分开。可她就忘了,刚才宋阳亲了她手心一下,她都仿佛被雷劈了的感觉,现在四唇相接,感觉简直就是天塌地陷,仿佛是往天上飞又更像正往深渊里摔,脑子里乱成一团,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宋阳没闲着,恶狠狠地就亲下去了……

  瓷娃娃完全懵掉了,不知是心中太激动、还是身体太羸弱,又或者是刚才情绪动荡得太剧烈让她心神不稳,厚厚的亲吻之下,两眼一翻身体忽然一软,竟直接昏厥了过去。

  今天晚上过得实在太刺激了。

  以前学过的医经还残存在意识中,宋阳晓得她的昏厥是情绪所致,对身体不存伤害,反倒是迅速唤醒会有不妥,当下帮她摆好枕头、盖好毯子,让她沉睡一会儿就好。

  瓷娃娃睡了一阵自然醒来,但脑子还有些混沌,张开眼睛茫然看了看宋阳,又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试探着问:“我昏了?”

  宋阳都快疯了:“我啥也不干了,咱就好好睡觉吧,有什么事情都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醒来后精神迅速恢复,瓷娃娃咯咯脆笑着,掀掉身上的毯子,跳起来双手拦住宋阳的脖子:“再亲一次就睡觉……”结果刚亲上去,她又忍不住笑了,大煞风景。

  亲吻过后,谢孜濯重新坐好:“宋阳,你胡茬扎人,以后不刮干净就再不亲你了。”

  宋阳也笑,和她逗趣:“很了不起么?你都不知道你的嘴唇咸的,就个馍正好。”

  瓷娃娃哈哈大笑,开心的时候,即便不怎么有趣的笑话也能逗得人常怀欢笑吧……又随口闲聊了一阵,宋阳看外面的天色都有些蒙蒙发亮了,催促道:“快点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可瓷娃娃却摇了摇头:“不睡了,今天陪你一个通宵,从明晚开始……不能这么睡了。”

  谢孜濯脸上的笑容隐去,低下头措辞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你知道的,我从一岁起就嫁到了付家,不管你死掉还是活着,谢孜濯都是付弥人的妻子……这次出事之前,你什么时候想要,我都会点头答应的,我本来就是你的。可是现在不一样的,不能越礼。”

  宋阳忍不住插口问道:“前阵子,班大人有没有问过你,沙民有节庆、结婚的吉日。”

  那次班大人有意撮合两个娃娃,老头子在找瓷娃娃之前先问过了宋阳的意思,宋阳当时还挺开心来着,痛快点头答应,可班大人再找瓷娃娃的时候被拒绝回来,老头子一肚子不高兴,懒得再管他们的闲事。

  事情没了下文,宋阳也不好追问原因,暂时就放下了。

  待瓷娃娃点头后,宋阳又道:“沙民的吉日已过,不过咱们是汉人,也不用追着他们的节日走……”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谢孜濯同意,两个人就尽快成婚,在哪里他无所谓,举办什么样的仪式他不在乎,只要她愿意、她开心就好。

  宋阳以为谢孜濯之前不同意班大人的撮合,是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意;又以为她提到‘不能越礼’是想要先有真正的名分。

  他这么想很正常,毕竟谢孜濯刚才如此开心,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她想嫁、愿嫁宋阳。不料谢孜濯却再度摇头:“现在不能越礼,更不能结婚的,可是你莫误会,不是因为我不想嫁,也不是我不能和你真正睡在一起,是……是另一重原因的……”下一句话,她没能说出口,只在心里轻轻念着:宋阳,我已经占便宜了。

  不成婚,是因为三个人:宋阳,小捕,初榕。

  宋阳不记得往事,可谢孜濯知道所有一切。

  宋阳已经显出恢复记忆的征兆,想起从前一切不过是迟早之事,有朝一日他真正醒来了,想起家里还在苦苦等待着、真正为他付出无数的两个待嫁妻子,可他却先娶了另一个女子,那时宋阳该如何自处?

  而另一重,无论小捕和初榕,都对谢孜濯很好……瓷娃娃明白,如果没出事宋阳就不会喜欢她,由此她觉得自己已经占便宜了,这是个很可笑的念头,但她是真的这么以为的。她恨不得现在就嫁了宋阳,可她不能抢在小捕和初榕前面的。

  一直以来,谢孜濯都为别人想得很多,虽然她不说。

  前些天她拒绝了班大人的撮合,也是因为这个缘由。谈不上讲义气,只是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做、也不想让宋阳将来为难。

  至于把身体交给他……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如果是以前,即便没有名分,他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但现在不行的。很相近的理由,此时若越礼,又和逼着宋阳与自己成婚有什么区别呢?

  谢孜濯说了一句让宋阳有些听不懂的话:“等你回忆尽复,应该不会忘了现在这段经历的,对吧。”

  又不是二选一,就算宋阳想起公主的和亲、郡主的赐婚,他也不会忘记今晚里谢孜濯的哭声和笑靥……所以谢孜濯又笑了起来:“你我的婚事,要等到你记起往事之后,有天你恢复了记忆,你说什么时候娶,我便什么时候嫁!决不会、决不会反悔!”

  瓷娃娃的解释不清不楚,但她的态度再明白不过:等宋阳恢复记忆,到时再谈婚论嫁。

  宋阳多嘴又问了句:“要是我始终都记不起来呢?”

  “不许耍无赖!”瓷娃娃笑。

  第六十六章 神迹

  转过天来,两人分开睡了……分床不分房,一人铺一张毯子,不过沙民的帐篷太小,两张毯子相隔不过一个巴掌的距离,瓷娃娃睡得高兴了就身子一翻,直接滚进宋阳怀里,宋阳少不得上下其手一番,瓷娃娃也由着他,有时还会主动送来个湿漉漉的亲吻,不过真到了动情时候,她就会又一翻,滚回去了。

  谢孜濯现在的样子,让宋阳脑子里蹦出了个莫名其妙的词:形式主义……他想不起来主义是个什么东西,但就是觉得这个词挺适合瓷娃娃的。

  每天这么睡着、闹着,瓷娃娃乐此不疲,宋阳被她折腾的心猿意马,她则被自己折腾得娇喘吁吁,可最后一步始终也没向前迈出,她很努力的把持着。宋阳不明白个中缘由,可至少能明白她有苦衷,那就辛苦些、忍一忍,等记忆恢复了再说。

  这一段时间里,恢复的征兆愈发明显了,宋阳每天都做梦。

  宋阳当然明白,自己的梦境并非幻想,而是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诸般回忆,他醒来后也常常还能记得一些……自己还是个小娃娃,被个瘦竹竿似的老人赶着去泡药酒,疼得他龇牙咧嘴;在一座阴森客房里,他带着鳞皮手套摆弄着满地碎尸,一个又黑又瘦的小捕快在门口又攥拳又咬牙;有个平时笑起来眼睛好像月牙儿似的女子,不知自己怎么惹到她了,她把手里的马鞭使劲砸到地上,对自己怒道:我不干了;还有一场真正的噩梦,在一个叫做红城地地方,惊雷滚滚大雨倾盆,雨水落在身上,冷得仿佛一根根尖锐冰冷,直直刺穿了他的身体,狠狠扎中了他的灵魂。

  这些记忆的碎片从模糊到清晰,宋阳甚至几次就差点喊出这些梦中人的名字。

  只差一点点了、只差这一层窗纸。

  而最后这十几天辛苦跋涉后,白音沙民也终于抵达了他们新的营地。

  既没有庆祝也不用休息,在来时路上沙王和族中首脑早都对新营地做好了规划,此刻随他一声令下,队伍就此散开,族中长老按照事先的设计,立刻带领着青壮去忙碌。

  数万人中听不到一声抱怨,虽然辛苦,可人人热情高涨,沙民有两个最最值得尊敬的特点,一是善良、另是乐观。

  这个时候的沙王并无特殊之处,把皮袍一脱跟着族人一起去忙碌。

  最近这段时间宋阳和沙王混得不错,也上前去帮忙,瓷娃娃不用说,宋阳去哪她去哪,干不了活也跟着,她自己琢磨着,至少我能帮着他擦汗……

  正忙着,一位长老跑来,在沙王面前摊开羊皮卷,指着画好的规化某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看起来好像是实际情况和预先的设计有冲突,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沙王的神情轻松,用碳条在皮卷上涂画了几下,很快修改了原来的设计,长老领命离开了。

  瓷娃娃在一旁把那张图纸看了个仔细,待长老走后她望向沙王:“怎么,你们在这附近有敌人?”

  沙王愣了下,反问:“为何这么问?”

  “刚才那张图卷,画的中规中矩,扣合兵家法度。按你的图画扎营,与其说是安家,还不如说是摆阵……守为上、退当先的战阵吧。若是没有敌人,何至于这样设计。”

  沙王更惊讶了:“你也懂得兵法战阵?汉人女子都懂得如何打仗?”

  瓷娃娃笑了下,既没有得意也不存欢愉,和以前一样,觉得应该笑,所以她笑。她只对宋阳鲜活,对其他人仍是不假颜色:“我不怎么懂,但以前由他带着,学习过一阵。”说着她指了指宋阳。

  谢孜濯客气了,学习兵法的时候,她的成绩比着宋阳可强多了,她以前为了报仇,有名气的战策、没名气的兵书,只要是能找到的早都被她翻烂了,又在燕子坪得名师指点,或许谈不到太深厚的造诣,但认出白音沙王的羊皮卷阵图还不在话下。

  “我还学过兵法?”宋阳挺得意的,从一旁插口,跟着拉回到最初的话题,问沙王:“你摆了个守势,这附近真有敌人?”

  沙王也不隐瞒什么,伸手一指身前的大片旷野:“这里是新家,但也是旧址……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沙主统一沙民各部,唯独我白音不服大统,双方剑拔弩张准备开战,父亲率部自大营地里迁出,就在此地暂住与大族对峙。后来双方和谈罢兵,白音又复远迁。”

  如今他们又回来了,比起花海附近,此处更靠北方,气候也恶劣不少,但这些对早就习惯了风霜磨砺的白音无所谓的,真正可虑的是这里距离沙民大族很近。

  但白音沙王没办法,白音能立足花海最重要的原因是‘神不知鬼不觉’,那片草原被犬戎当作诅咒之地,轻易不会踏足,自然也就不知道有一支沙民藏身其中,可花海中一场恶战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就算有花海裂谷的天险,只凭他们白音一族,也远不足以抗衡犬戎大军的。

  那个好地方呆不下去了,而荒原上想要寻觅一块能供数万人长久栖身、发展的地方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仓促之间,沙王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迁回这里纯属无奈之举。

  宋阳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怕沙主过来找麻烦?”

  沙王笑容朗朗:“这件事说到底不过两个结果,一是相安无事,二则玉石俱焚,盼着他别转错了念头吧。”

  再说下去未免有些沉重了,宋阳换过了话题:“你会布阵,会汉家兵法,也是你那位汉人老师教的?”

  “不错,我所有本事,所有这些都是老师的馈赠,可惜我资质愚钝,不及老师万一,未能全部传承下他的本领。”

  沙王口中的这位老师唤作臧青,四十多年前,独自一人在荒原上流浪,精疲力竭奄奄一息之际,被前一任白音沙王所救,为报救命之恩,同时臧青似乎也无家可归,就留在了白音部族中……提到老师,沙王的脸上一片虔诚:“老师的本领惊人,若没有他,白音要么被沙主所灭,要么归于沙主麾下,也不会有今天的自由之族。”

  瓷娃娃口中咀嚼了几遍‘臧青’这个名字,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片刻后若有所悟,抬头望向宋阳:“我知道这个人。”

  宋阳吓了一跳,一个流浪在荒原上的汉人她都知道,未免有些太神奇了吧。瓷娃娃看着宋阳满脸惊讶,她开心得意,笑着解释:“这位臧青前辈是燕国将领,算起来是和你我的父亲同期的官员,曾立下过显赫战功,比不得镇国公那么大的名气,但也是位难得的良将。可惜,大好将军遭j人陷害,被黥面刺配,流放边关。”

  “这件案子和常廷卫无关,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不过几年后我爹在查另一桩案子的时候,又把此事牵连了出来,这次是咱们常廷卫出手,事情立刻就不一样了,很快真相水落石出,j佞小人伏诛。咱们办自己案子的时候,也顺便为臧将军翻了案。”提起父亲的虎狼卫,谢孜濯眉飞色舞,但很快又叹了口气:“不料,翻案时臧将军已经在边关失踪了,始终没能在找到这个人。”

  谢门走狗处有一些当年常廷卫处的卷宗,瓷娃娃翻看过不少,见过这件案子。

  后面的事情倒不难猜,臧青半生为国征战,却得了个流放边关的下场,心灰意冷之下出走草原,随意游荡,最终踏入荒原并为白音所救,此后就留在了沙民族中直至终老,到他死时仍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案子早已撤销,当年陷害过自己的j臣早已伏法。

  臧青是位名将,沙王师从于他,学到了上乘武功、深奥兵法,倒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事情说完,一旁的沙王神情接连变了几次,语气有些古怪地问谢孜濯:“这么说起来,你的父亲,就是我老师的恩人了?”

  谢孜濯只是随口讲故事,而且这个故事是讲给宋阳听得,纯粹是小夫妻间的闲聊天,全没有其他的用意,可是听沙王的意思,好像她故意编了个故事套近乎拉关系似的,谢孜濯笑了下,冷清应道:“只是一桩案子罢了,这样的案子当年常廷卫办过无数,不过是职责所在外加领饷吃饭,没什么大不了。”

  沙王也觉得刚才的怀疑有些失礼,呵呵地干笑几声,谢孜濯自然也不会对一句话就计较个没完,其实以她的性情,沙王在她眼中不过是空气罢了,实在没兴趣多理会。

  宋阳没留意他俩,他在想另一件事,问沙王:“我记得以前你和我吹牛,说你是神眷之人,自幼羸弱不堪,后来摔下山崖,再醒来就变成了凶猛武士?”

  待沙王点头后,宋阳继续问:“刚刚你又说,你老师是四十多年前抵达荒原的、后来是他帮白音成为自由之族?”

  没头没脑的问题,沙王却仿佛意识到什么,目光里尽是警惕:“你想说啥?”

  “牛皮不小心吹破了吧?”宋阳哈哈大笑:“我猜出了一件事……你是要我接着猜,还是你自己说。”

  沙王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看样子好想想要伸手去捂宋阳的嘴巴,不许他再笑下去了似的,半晌过后他总算忍住了没动手,对宋阳和瓷娃娃一招手:“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宋阳笑得更开心了:“你糊涂了?你我说的是汉话,旁人听不懂的。”

  沙王愣了愣,摇头笑道:“还真是做贼心虚了。”一抖袍子席地而坐,又说起了往事……早在臧青来到白音族内之前几年,沙主就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几个汉人帮手,从此野心膨胀,开始着手统一沙民各部。

  等到臧青来时,白音沙王已经看出了沙主的野心,但他们势力不如人家大、心眼不如人家多、手段花样更不如人家玩得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那个时候现在的沙王才刚出生不久,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娃。

  臧青感念老白音沙王的救命之恩,同时看出沙主想要统一全族非得十几二十年的功夫不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臧青也不能阻止沙主,但他的计策,或许能保住白音的自由……随后二十年,老白音沙王的儿子,羸弱多病之名‘冠绝’全境,小王子的身板还算强壮,实际却是个绣花枕头,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有时候白音王子在外面和其他娃娃打架,常常被小他好几岁的娃娃打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一次少年王子被连腿都被人打折了。

  不是对方的娃娃下手狠,人家根本没用多大力气,是白音王子体质太弱,身体筋骨都是糠的。

  讲到这里,瓷娃娃已经若有所思,试探着问:“装的?”

  曾经的王子,如今的白音沙王笑道:“当然是装的!我从三岁开始,每天深夜都会随老师修习上乘武功,老师说我的资质算不得极品,但将将能够得上乘,勉强算是个学武的料子,除了汉人的功法,沙民的技击我也学得不慢,那时候要真能放开手打,根本没有同龄的沙民娃娃是我的对手。”

  “可我不能用力,我得装病,装身体弱,装着不服气常常出去和别家孩子打架、然后再被打个乱七八糟大哭着回来,腿折了那次是我气得实在不行、可又不敢违背父王和老师的命令、干脆发狠几拳砸折了自己的腿来出气……”说着,沙王笑了起来:“总算这番功夫没白费,要是没有当年那个羸弱王子,又怎会有后来的神眷武士,怎会有现在的自由白音。”

  二十年前‘失足’跌落山崖的白音王子,根本就是个修习了上乘武艺、战力了得的年轻武士,可外人不知内情,还道他手无缚鸡之力,是个病入膏肓的羸弱之人。而三天后王子醒来,再真正展现实力,在旁人眼中,自幼体弱的白音王子一下子变成了凶猛武士,全族上下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由此,白音得了‘神眷’、夺了人心,别族沙民都不愿与他们开战,沙主也不敢造次,这才有了之后的和谈,白音躲过灭族厄运,成了荒原上唯一的一族自由沙民。

  臧青的计策谈不到多么高深,但直击要害简单且有效,紧紧抓住了沙民敬奉神灵之心,造出来一桩不大不小的神迹,为白音争取到了一个有利形势;其实沙主那二十年里,邀买人心征服别族最主要的手段也是造出一桩桩神迹,昭示天命归于己身。臧青设计出这样一个办法,也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二十年的隐忍和图算,才是真正的辛苦所在,尤其委屈了白音王子,要知道那时他不过是个小娃娃,明明最能打架却要常常被人殴打;明明有的是力气却要背负个病秧子的名声,受尽同龄人的欺侮嘲笑……

  所幸,正如他自己所说,所有心血都没白费,有了现在的自由白音,以前受过的那些委屈全都值得了。

  事情说完,瓷娃娃又追问道:“沙主身边的汉人是什么人?是不是秃头?”话问出口,她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几个汉人蛊惑了沙主统一全族,在草原深处凝聚起一股不小的力量,这件事大有可疑,谢孜濯初闻此事第一个反应便是:燕顶图谋。

  但转念一想,一是时间对不上,四十几年前,燕顶应该在深山里随琥珀的大哥学艺,他还不是国师,身边没有太大势力,触手不该能伸到这么远;另则是,若沙主身边的人是国师亲信,其中多半会有武功高手,白音王子隐藏本领又怎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果然,沙王摇头道:“看上去普通的很,没什么特别的,老师试探过多次,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不过确定他们都不会武功,但那几个人的学识,让老师钦佩不已。”

  沙王转开了话题,对宋阳苦笑道:“老师在世时数不清多少次,嘱咐我要提防汉人,以前还不是很明白,现在算是知道了,汉人都长了几十个心眼,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们;反过来就更糟糕了,你们要想骗我,简直易如反掌。”

  宋阳笑得异常客气:“也不是这么说,赶巧了,被我一下子猜中。”

  瓷娃娃与有荣焉,平时冷冷静静的一个女子,夸赞起心上人来却丝毫不嫌肉麻:“不能一概而论,他的心思在汉人中也算难得的,大把顶尖人物都栽在他的算计里。”

  到了这一世,宋阳一上来就吃了‘封建迷信’的大亏,如今记忆尚未恢复,但是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本能就抵触,听到了什么传说第一反应就是去揭穿它,难免想得多些,臧青被白音收容的时间、沙王身上的汉人武功、白音得到自由的经过逐一对照下来,很快就猜透了谜题。其中聪明心思固然有之,而更要紧的是他不信神话。先入为主觉得神话是假的,再深究起来自然就容易找到破绽了。

  沙民则正相反,他们人人笃信神灵,神迹一现他们就愿意去相信这是神灵的昭示,也就难免陷入设计。

  事情说完,瓷娃娃转头宋阳笑道:“我觉得有点热。”

  瓷娃娃的体质羸弱,从来都只会觉得冷,何曾会觉得炎热?这句话是两个人早就约定好的暗语。

  因为宋阳暂时没有记忆,对敌人的判断可能会不够清晰,所以定了这句暗语,这句话只要瓷娃娃一说出口,宋阳就要出手制住眼前人……谢孜濯以为,神眷武士的戏法被窥透,接下来沙王就会杀人灭口了。

  第六十七章 小气

  宋阳没动,笑呵呵地望了谢孜濯一眼。

  沙王不明所以,看在‘朋友妻’的份上,他对这个‘丑八怪’女子关心了下:“这么冷的风怎还觉得热,莫不是生病了?”

  瓷娃娃不理沙王,专心致志和宋阳大眼瞪小眼,对望了好半晌,见宋阳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她无奈摇头,不得不放弃了,这才转头去看沙王,开门见山问道:“神眷武士如此大的秘密被我们看破,你会怎样?”

  “什么怎么样?”沙王愣了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怕我杀人灭口?”

  沙王没急着回答,而是望向宋阳:“你觉得呢?我会不会杀掉你们?”

  “我是你们死而复生的敌人,预示着神罚之兆……这个事情的分量,比起你的‘神眷武士’怕也轻不了多少。所以我想着,之前你没有因为‘神罚’来杀我,现在应该也不会因为我看透‘神眷’来对付我。”宋阳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也给了瓷娃娃一个解释:“要杀我,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沙王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就是这个道理了,果然还是男人的眼光更开阔些。当初留下了你们,现在也不会再除去。”说完他再度看向谢孜濯:“你们汉人都不拿别人的性命当回事么?为何心里总有杀念?”

  瓷娃娃没多解释什么,大方致歉:“是我以己度人,用那些勾心斗角的念头去度量你们,我想错了,对不住得很。”

  沙王大笑着摆手,宋阳则要帮媳妇说话,当然从心里到语气都不存火气,只是就事论事,揪住沙王的上一句话笑道:“听你的说法,好像沙民无比珍惜别人性命……可你们杀敌时,比起汉家兵马要更凶狠。”

  “我们会凶猛杀人,不过和你想的不一样的。”沙王正色摇头:“所有白音族人都珍视人命,不过人命之上还有自由两字,若是没了自由,白音毋宁死,就如沙主想要收服我们,白音不惜拼死一战;另则,自己的性命总会比着别人更加珍贵,这一重也毋庸置疑,所以我们不是滥好人,遇到想要我们性命的敌人,我们绝不会手下留情,但也仅此而已。只有自由受到妨碍或者自己遭遇威胁,白音才会杀人……能明白?自由最贵重,自己和同族的性命次之,别人的生命排到第三位,虽然比不得前两重,可也是贵中之贵,远胜那些牲口、酒肉、财富等等。”

  宋阳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沙王的肩膀:“甭那么激动,我知道你们是好人。”

  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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