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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9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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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发现他的情况也不算那么糟,若是湖广的漕运也因此也切断的话,清廷或许就不会单单冲着江西大发脾气了。再说江西的兵马在之前被不断抽调,现在已经是南方最空虚的个省了,水师更是深受打击——既然拥有强大水师和名将周培公的湖广都无法完成漕运,那弱小的江西曹卫国盯着那些驶过来的湖广漕船时,已经想好了些给自己辩护的理由。

  不出曹卫国所料,转眼间江面江岸上就是杀喊声大作,就在曹卫国眼前,个明军大将冲到九江码头旁亲自指挥作战。那个明将把手中宝剑在空中抡出个又个大圈,指着江面上的清军漕船,对身后的士兵们嘶声大喊:“放箭!放箭!”

  不过明军显然是猝不及防,很多弓箭手光带着张弓,却忘记背上箭壶,在那个明军将领的催促下,他们只能从地上捡起些枯树枝或是竹签朝着长江上胡乱射去。

  “这能射到人么?”曹卫国虽然不精通军务,当他很怀疑枯树枝的威力,就是精良的羽箭,也很难对江心上的船只构成大的威胁。

  正如曹卫国担心的那样,明军的“武器”没有对湖广漕船构成丝毫的威胁,领队的漕运军官固然是个大白痴,但他幸运地遇到了比他还要白痴百倍以上的对手——曹卫国发现那个明将除了声嘶力竭地叫嚷着“放箭”外,就没有任何其他行动了;而这个明将不但没有智力,更没有什么威信,曹卫国亲眼看见很多明军弓箭手连树枝和竹签都懒的找,就站在岸边放空弦。

  “归根到底这又不是兵船,你射什么箭啊?它们都是笨重的漕船,里面满载着粮食根本开不快,你派出队快船过去,不就都拿下了吗?”看到湖广的漕运船队慢悠悠地从眼前通过,心急如焚的曹卫国恨不得扑上前去,揪着那个白痴明将的衣领子教他如何切断清廷的漕运。

  可那个明军将领却迟迟没有发出这个正确的命令,清军的漕船大模大样地从遮江蔽日的明军长江船团前驶过,上面始终响着激昂的战鼓声。

  战鼓声渐渐远去,曹卫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地面上,眼前明军士兵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样,依旧忙着各自的事情。又观察了半天,曹卫国终于不甘心地确认,没有条明军战船离开码头去追击慢悠悠的湖广漕船。

  “下游的湖广都能完成漕运,哪怕是部分,但江西却条漕船都到不了扬州。”曹卫国眺望着那越行越远的绿旗,感到自己嫉妒得都要发狂了:“我怎么就没遇到这样的白痴呢?巡抚大人为了妥协责任,肯定也会说是因为我把所有的船都丢在九江了,到时候朝廷琢磨,还是会认为我是罪魁祸首,会把我抄家问斩的啊。”

  若是曹卫国知道此时湖广漕船上发生的事,恐怕他更会把肺气炸了。负责押运这队漕船的清军将领是张长庚的个心腹,根据湖广总督在奏章上的描述,他去年跟着周培公收复过黄州府,不久前还周培公也起奋战在汉阳城墙前,身受数创死战不退。

  “贼矢如雨落,船上几无藏身之地,期间贼人跳帮者不绝,前后厮杀声不绝与耳,职部浴血厮杀,擂鼓不停,终于杀出重围,贼人为之气夺,未敢追击。”口述完惊险的闯关经过后,清军将领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又对师爷补充道:“对了,定要重重地说几句江西绿营的失职,他们丢了九江也没有通知我们声,才导致漕船陷入险境。”

  “穆!”湖广的漕船已经快看不见了,曹卫国恶狠狠地看着那个明军将领的将旗,轻轻读出上面的大字。接着曹卫国就看到那个年纪轻轻的明军将领在卫士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地从码头离开,向着自己的营帐方向去了。

  “你笑个屁啊?你居然还好意思笑!”见到明军将领的模样,曹卫国真是气不打处来,他真恨不得把把穆谭从马上拖下来,左右开弓替邓名抽他几个大耳刮子:“你坐拥大兵,邓名把他的水师交在你的手里,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湖广的漕船从你眼皮底下跑了,你还好意思笑!”

  那天曹卫国就这样在九江码头旁直站到太阳落山,但怒气散去后,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而今天,江西布政使曹卫国就是来把这个疯狂的计划付诸实现的,现在他正带着部下藏在鄱阳湖中。

  “大人,”传令兵兴冲冲地返回大营,向曹卫国报告道:“驻扎在码头旁边的贼将,还是那个姓穆的。”

  “好!”曹卫国轻轻拍大腿,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返回南昌后,曹卫国就向江西巡抚张朝报告了他的所见所闻,明军切断漕运事让张巡抚也忧心忡忡夜不成眠。

  攻破九江的明军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江西巡抚衙门听说,邓名有个名叫任堂的手下是江西人,在九江悬榜募兵,口气招募了上万名青壮,现在邓名肯定正忙着训练这批新兵。除此以外,江西巡抚衙门还听说,明军把九江附近的媒婆都召去了,不知道正计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明军迟迟不走,漕运就直无法开始,自从九江失陷后,湖广和江苏的官场就开始弹劾张朝。张长庚主要还是预防性的,目的是提前给他各种漕运滞后漂没增多找借口;而蒋国柱明显是进攻性的,对张朝这个两江总督的竞争对手落井下石。

  “要是漕运直送不到南京,还不知道蒋贼要说出什么难听话来。”曹卫国恨恨地在心里咒骂了声,他的军事冒险是无计可施的江西巡抚最后的希望了。

  张朝搜刮尽了鄱阳湖里的船只,装上了粮食交到曹卫国手里,临行前江西巡抚动情地对副手说道:“若是有个万,那咱江西就真是条船都没有了啊。”

  当时曹卫国赌咒发誓,定不会让巡抚大人失望。如果是其他人指挥邓名的长江水师,曹卫国就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动动强闯九江的念头,此番前来的路上,曹卫国更是打定了主意,若是邓名的水师统领换人,那他宁可回去束手待毙,也不会冒险闯关,把江西最后的漕船和几十万石漕粮丢在这里。

  但现在曹卫国总算是放下心来,他已经打听清楚,这个名叫穆谭的家伙是有名的贪财无能,传闻他在四川就大肆收受过李国英的贿赂——这么远都能有流言传过来,可见这个家伙的贪婪程度。据说穆谭的妹妹长得美艳无比,是邓名最得宠的侍妾,因此邓名对穆谭也是百般纵容,贪墨受贿的事都是笑了之,依旧让他统领水师。

  “终究还是年轻啊,不懂得年少戒色。”曹卫国仍不放心,又派出两批探子,再三去确认敌人的旗号。

  “我们连夜偷渡,不可击鼓,不可出声。”探子出发后,曹卫国再次叮嘱部下道,十几天前,他亲眼看见湖广漕船敲锣打鼓地从明军船队前过去了,他今天的准备可比湖广水师要妥当得多,不但趁夜偷渡,而且还尽可能不发出动静。

  松脂等燃烧材料曹卫国早都已经准备好,等从明军阵前冲进长江后,清军就会点起火直奔下游而去——白天明军都不会追赶湖广的漕船,曹卫国觉得他们更不会夜晚出营追自己,所以只要从明军水营驶过就应该是安全了。

  至于不能举火的这段路,曹卫国也都有完全准备,他给每条船上都安排了熟悉水文的向导,鄱阳湖进入长江的通道也不算很窄,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大碍。

  至于押送军队的装备,曹卫国认为并不重要,若是邓名改命其他人负责水师,那曹卫国根本没有丝毫可能冲出去,装备再精良也没有用;至于穆谭这个草包,曹卫国估计他根本不做侦察的——如果稍微有点侦察意识,也不至于让湖广漕船到了眼前还不知道——既然明军不能提前大模大样而来的湖广漕船,那更不可能注意到江西漕船已经偷偷摸到了近前。这个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就好,就算武装到牙齿又有什么用?难道还真想和明军打仗不成?

  两批探子先后返回,九江码头确定是穆谭负责无疑,其中批探子甚至打探了邓名其他两个部下的位置:“周开荒在城东练兵,任堂在城南募兵处甄别新兵,邓名本人在城中衙门里。”

  “天助我也。”曹卫国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欢快无比——家破人亡的灰暗前途,总算是要将其逆转了。笑过之后曹布政使再无丝毫迟疑,当即传令全军扎营休息,准备按照原计划在日落后拔营出发,子夜时分抵达九江然后从明军船团前冲过。

  “这份奏章可要好好写写。”下完命令,曹卫国不禁琢磨起报捷的奏章来,这不但关乎江西巡抚的前途,更关系到朝廷对他的观感。

  第22节尖兵

  把全套方案最后确认遍后,董卫国就让部下们分头去整理部队,让水手丁壮吃顿饱饭。至于董布政使本人,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吃点东西,来九江的路上,董卫国患得患失,没有什么胃口,此外直忙着赶路也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过了今晚就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长江水师的统领仍是穆谭这件喜讯也让董卫国心情放松,不至于食不下咽了。

  很快亲卫就烧好锅米,将其端进董卫国的大营,配菜就是些腌菜。假若放在从前,这种饭食董布政使肯定是吃不下的,就算没有时间从周围的府县讨要鲜肉菜蔬,鱼总是要打上尾的吧?可这次出兵以来,董卫国把所有的官架子都放下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全副心思都放在这场军事冒险上,没分出丝精力去讲究饮食或是起居条件。

  还是因为今天喜讯不断,董布政使才恢复了部分嗅觉,传入鼻间的大米香气让他胃口大开。边用筷子把米饭和腌菜送入口中,董卫国边细细观看着湖口的水文地图——这张摆在桌面上的地图董卫国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这条路他也曾走过许多次,但每再看遍时,总能给董卫国更大的希望,也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平静放松点儿。

  凄厉的哨声毫无征兆的响起,董卫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将视线从桌面的地图上转移到营门前的卫兵身上,他嘴里塞满了还没有咀嚼完的米粒,筷子上还夹着根腌菜条。

  董卫国营帐前的卫兵们纷纷抬头看天,支接着支,响箭从营地周围的几个方向上腾上半空。营中大部分清军刚刚烧好晚饭,正围坐在篝火旁开始吃饭,听到这动静后,不少士兵都也都疑惑地抬起头,望着半空。

  在大部分清军士兵去吃饭的时候,营地周围还部署着少量哨兵,他们刚才直沿着营地边缘缓缓巡逻,扫视着四周的动静。

  乍听到这些响箭发出的声音时,这些哨兵也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那些射向空中的轨迹,只有两个反应特别迅速的军官没有在这些响箭上浪费时间,而是全身震,急匆匆地向响箭被射出的地点望去。

  个反应最快的清军军官,在听到声响声后的第时刻就把目光投向了树林边的个可疑地点,那道天空中的轨迹让他感到响箭的主人就藏身其间。

  嗖!

  身侧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这个军官下意识地侧身让,接着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在他肩膀靠近脖颈的位置上。

  嗖!嗖!

  又是两声几乎同时而至,声大喊脱口而出,军官听到自己的声音中包含着痛苦,同时已经身不由己地向地面上摔落。

  在向地面上扑到的时候,军官才看到有几个披着树皮头带草圈的人从不远处冒出来,他们半跪在地上,腰以下依旧藏在长长的草中,手中都拿着弩机或是铁弓,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在向他瞄准。

  “贼人已经摸到这么近了吗?”清军军官捂着插在肩胛脖颈附近的伤口,无力地摔倒在地上,心里升起这样的惊叹:“他们什么时候爬过来的?”

  郑尧君身披件用荒草和藤蔓编织成的蓑衣,头上顶着的斗笠上也插满了茅草和野花,中午他们就已经抵达到清军营地附近等待命令,花了近个时辰从树林边缓缓爬到清军岗哨巡逻线附近。

  从成都出发的明军步兵中,由千名常备军和七千征召兵组成,般情况下个常备军士兵会作为班长,带着七八个征召兵行动,但今天向清军巡逻线摸过来的明军射手则是清色的都府常备军。现在差不多半的常备军官兵都掌握在穆谭手中——昨天听他报告有不明数量的清军潜伏在附近窥探九江明军后,邓名就从周开荒和任堂手下抽调了大批常备军补充给穆谭,还把五十名三堵墙骑士的指挥权临时交到他手中。

  战前最后次班组会议上,少尉向郑尧君他们介绍过穆谭的最终计划——此时明军已经发现清军实力不强,并非穆谭最开始猜测的南昌精锐,因此他打算将其网打尽而不是杀伤或马蚤扰——明军会在清军开饭时开始进攻,以连续的响箭为号,这既是发起攻击的信号,也能短暂地吸引清军哨兵的注意力,给射手创造突袭的机会。

  由于对统帅的决心非常了解,当郑尧君看到清军营地升起炊烟时,他就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当响箭响起时,他立刻从藏身的草丛间跪起,掏出怀中的弩机向距离最近明显是个头目模样的敌军瞄准,在把弩机末端顶在肩膀上的同时,郑尧君已经闭上只眼完成了瞄准工作。

  而这个清军头目反应也非常迅速,他几乎没有花时间去仰天张望那些响箭,而是迅速地低头寻找射出响箭的明军信号兵。尽管敌人反应敏捷,但他侧面的明军射手依旧得到很好的机会,但郑尧君瞄准好的时候,那个目标已经被先后三支箭近距离射中,惨叫着摔在地上打滚。

  郑尧君上身保持原状,平端着上好弦的弩机,身体稍稍旋转了个小角度,把武器指向了稍远距离上个还在仰望苍穹的敌兵,重重地扣下了扳机。

  顾不得查看战果,郑尧君把弩机垂下支在地上,伸手从背后上摸出根弩箭,将它搭上机括,扭腰用劲把机弦再次绷紧。又次把弩机端平放在眼前,郑尧君这才又时间搜索着下个目标,他很快就找到了个,闭上只眼瞄准目标按下扳机。

  完成第二次射击后,郑尧君马上又开始给弩机紧张地上弦,然后再次重复搜索敌人攻击目标的战术动作。

  在清军的整条巡逻线上,松弦声此起彼伏,道道寒光接二连三地划破半空,向那些清军哨兵飞去。那些能够站立着的绿营士兵数目急速地减少着,在短短十几个呼吸间,外围的绿营士兵就尽数倒地不起,当郑尧君第五次举起弩机瞄准时,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新的目标,这是个急速远去的背影,郑尧君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朝着这个敌人射出弩箭。

  这时背后已经传来隆隆的鼓声,还有数百人踩踏大地的震动,郑尧君再次上好弩箭后,没有继续迫不及待地把它射出去,而是原地喘了几口气,直等到大批的披甲步兵从自己身旁跑过后,才挺身而起,抱着弩机跟在步兵的后面,弯着腰和友军起向清军的营地方向逼近。

  望楼上的清军士兵已经反应过来,他们边发出大声的惊呼报警声,边惊恐地看着黑压压快速接近的明军。冲在前面的明军都穿着闪亮的盔甲,为首的那些军官还都披着猩红的斗篷,更是惹人注目。

  塔楼上清军自然而然地弯弓搭箭,向着这些衣甲鲜明的敌人瞄准,但立刻就有弩箭呼啸着向这些持有弓箭的清军射手袭来,他们还来不及松弦,就可能已经被击中,大叫着从高塔上跌落。

  郑尧君此时也已经小心翼翼地靠近到个清军塔楼附近,他看到这塔上面的三个清兵中,至少有两个人拿着弓箭。

  个顶盔贯甲的明军军官就在郑尧君不远处,边发出猛烈的呐喊,边指挥部下用大木撞栅栏墙,这个军官的大嗓门为他吸引来不少火力,郑尧君看到他的肩甲和胸甲上各插着根羽箭,脚边的地上还竖着更多。

  “要是我挨上箭,那就糟了。”郑尧君盯着塔上的清军,边寻找着合适的攻击位置和时机,边在心里想到。那个声鲜亮装束的明军军官虽然是个很明显的目标,但他有甲胄护身,从他的大嗓门和有力的动作中可以看出,那插在他盔甲上的两根羽箭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郑尧君不同,他身上灰黄|色的草编蓑衣虽然很不引人注意,但也没有什么防御力。

  没有个清军射手关注自己,塔山另外个拿着长枪的清兵的目光也定在那个明军军官身上离不开。郑尧君举起弩,指向目标。

  “射哪个呢?”塔上的两个持弓清军前后,郑尧君把冰冷的弩箭箭头锁在了后个清军的身影上:“先射这个!前面那个不会注意到后面的同伴中箭,就不会注意到我。”

  就在扣在扳机前的刹那,郑尧君看到后个持弓清兵已经松弦胡乱射出了箭,这个清兵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好像也不太会瞄准。而前个清军刚刚把弓拉成满月,这个敌人和身后的那个敌兵不同,他没有急于射出弓上的箭,而是把身体从塔台上探出,仔细地进行着瞄准工作。

  郑尧君注意到前面的这个清军射手拉弦的手臂绷得笔直,姿势完美无缺,而且即使在弓弦已经完全绷紧的时候,他的手臂仍然抖不抖。没有更多的思考,郑尧君迅速把箭头指向挪到了前面这个清军身上,他有种感觉,那就是若是让清兵射出这支箭,那他就会失去个战友兄弟。

  正是这种感觉,让郑尧君扣下扳机后没有立刻给弩机上弦,而是保持射击的姿势,全神贯注地望着目标。那个清兵弓手在松弦前的刹那,被侧面疾射而来弩箭击中颌部,锋利的弩箭贯脑而入,从脸颊另侧透出。

  看到清军从高塔上栽下,弓上的箭也飞得无影无踪后,郑尧君总算是放下心来。另个清军弓箭手被献血溅了满头满脸,他惊得个哆嗦,目光扫就找到了郑尧君,两人的视线对在了起。

  紧接着郑尧君就垂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开始不声不响地给弩机上弦。

  从张长庚手中得到了这批单人弩后,邓名立刻将其装备部队,不过在弩手装备上,成都明军内部发生过不少争论。任堂认为浙军传统射手装备就是火铳和把防身用的长匕首,现在既然没有火铳,那就用单人弩机代替火铳好了。

  而穆谭是铁甲的坚决拥护者,闽军最重盔甲,除了铁人军以外,剩下的明军士兵也装备铁兜和铁裙,其中包括弓箭手。但任堂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太重的盔甲严重影响射手装填和瞄准,使用火铳都不能考虑批重甲,更不用说弩手。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周开荒和赵天霸也都站在穆谭边,他们认为弓箭手可以不批甲或者着轻甲,但弩手不行——弩手射速慢,要对付的多半也是弓箭难以对付的披甲目标,因此弩手应该批重甲,哪怕为此牺牲装填速度和瞄准效率也没办法。至于任堂主张的长匕首,周开荒更是认为全无必要,因为若是被敌军重装步骑近身,弩手别说拿着长匕首,就是拿着短剑也是死路条。

  虽然在高级军官上任堂处于绝对劣势,但是浙江兵却众口词坚决支持他的设想,至少对郑尧君来说,长匕首和不批重甲都代表着浙军的骄傲——从戚继光开始,他们直是最好的射手,不披重甲意味着不惜代价地发起抢攻,不关注自身安危而关注杀敌;而长匕首同样是浙兵传统武器,至于浙兵的勇气更无须质疑,当年在辽沈战场上,浙江兵即使面对满洲八旗,也没有选择和关宁军那般逃走而是用长匕首和铁骑搏斗。

  以前在舟山,张尚书别说火铳弩机,就连长匕首都无法充分供应,现在既然条件改善了,那郑尧君他们还是渴望恢复以前的光荣传统。

  在郑尧君低头给弩机上弦的时候,塔山的清军已经重重射来箭,插在郑尧君的腿边,他对此视若无睹,上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或是匆忙变形。

  在郑尧君完成装填前,清军弓手已经把第二支箭搭上了弦,不过在他拉弦时因为焦急手滑,羽箭斜着窜出,落到无人的地方上去了。这个清军射手虽然从军有段时间了,但成为战兵还是最近两年的事,十日次的操练中也不是以射击为主,今天之所以让他拿起弓箭只是因为他比另外个拿枪的同伴要强。

  当清兵第三次弯弓瞄准郑尧君时,这个浙江人也举起弩机,与敌人相对而视。

  “弩机射次的工夫,弓手能射三箭,若是遇上弓箭娴熟的真鞑子,你们箭射空,就给他们连射三箭的机会,你们不批重甲绝对不会有射第二箭的机会。”当初见浙江射手坚决不肯披甲,生怕影响射击精度时,周开荒无奈地说道。

  对面的清兵已经把弓拉得满满的,郑尧君并没有看那朝着自己的箭头,而是认真地瞄准对方,他知道对方若是个善射的满洲大兵,自己恐怕早就被射死了。不过尽管对方不是个好射手,两箭都没有射中自己,但若是再给对方射三箭的机会,郑尧君多半还是要被放倒在地。

  “如果这是个真鞑子,我也没亏本,我已经射死个了。”在瞄准的最后关头,郑尧君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个念头。

  “中!”那个清兵看到郑尧君的动作后,用力大叫声,抢在明军射手之前射出了箭。

  弓箭破空而来,当利箭从脸颊边掠过时,郑尧君有种被金属擦拭的感觉,在这刻他也扣下了扳机。

  无论是贴面而过的弓箭,还是扣动扳机的动作,都不能让郑尧君手中的弩机有丝毫的颤动,他看着自己的铁箭怒射而出,刺在敌人的头盔下的眼眶上——清兵射手个倒栽葱向后倒去。

  “只要我百发百中,遇上真鞑子也不会亏本,遇上这些绿营更是不在话下。”目击敌人倒下后,送了口的郑尧君才感到额头和背上有冷汗开始透出,不过他心里满是胜利的骄傲:“我们浙兵是天下最好的射手,无论用火铳还是用弩机。”

  董卫国扔下吃了半的饭碗,从营帐中冲出来的时候,明军已经发起了对营墙的进攻,而且很开就在多处取得突破。清军营中片大乱,当反应迅速的勇敢军官胡乱聚集下手下,并带着他们开始向营墙进发去增援防守者时,他们看到明军已经在栅栏上撞出了两个口子,还有两处明军也已经翻过了栅栏,正在尝试夺取营门。

  营中的清军本来就是以无甲为主,心想着神不知鬼不觉闯关的董卫国并没有在装备上太用心。看到明军攻势如此猛烈,转眼就突入营中,董布政使也张大了嘴巴,半响说不出话发不出命令来。

  先是腾空而起的响箭,接着又是冲天而起的杀喊声,同样惊动了船只上的清军士兵和水手,他们中的大部分也都去陆上吃饭了,留守的哨兵见到片刻间营内就升起烟火,传来呐喊厮杀声,个个也都惊得不知所措。

  第23节瓷器

  翻过栅栏的明军迅速地聚集到营门周围,还有些矫健的明军射手爬上了两侧的塔楼,掩护步兵的攻击行动。看见营门被明军打开后,营内的清军已经失去了斗志,董卫国带来的南昌披甲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水手和民夫,他们此时只想着如何逃命。

  “早降!”

  “早降!”

  “坐者免死!”

  冲进营地的明军边继续进攻,面齐声大喊起来。

  清军的披甲兵中,还有些曾在九江被俘过,被释放后又跟着董卫国来从事这场军事冒险,这些人非常有经验。他们知道如果激烈抵抗给明军造成伤亡的话,那多半不会得到宽恕,但如果老老实实投降,那多半没有性命之忧。

  “投降!”

  “投降!”

  见大势已去,这些有经验的老兵立刻扔下手中的武器饭碗和面饼,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这是向邓名所部投降的标准姿势,邓名的部下现在也发现这种姿势能够保证对方无法暴起伤人,也无法隐藏武器,因此要求投降者全部采用这种动作。上次在九江投降时,明军还纠正过俘虏的动作,反应慢的还挨过棍子。

  除了这些就聪明的,还有些有过被俘经历的绿营士兵惊慌之下忘记了这个标准动作,他们先是像以往那样趴倒在地,见到那些记性好的同伴的动作后,又连忙蹲起来双手抱头,向明军证明他们没有在身体下藏着刀剑。不少民夫和水手见无路可逃,也纷纷效仿这些经验丰富的战友,向明军投降求饶。

  中军的董卫国则在卫士的簇拥下,急匆匆地向湖边赶去,他的身边都是乱哄哄的人群,这些还没有被明军追上的清军争先恐后地向船队的位置挤去。

  而这时在湖面上,船只上的清军突然听到背后响起鼓声,他们转过头,惊愕地看到片打着红旗的快船正向冲过来。这些明军的战船在把步兵运输过来后,就藏在距离此地不远的湖湾后面,通过响箭把进攻的信号传过去后,明军就急忙出发,他们赶到时明军步兵已经顺利打开了营门。

  些船上的清军望了望片大乱的营地,又看看正急速驶来的明军战船,终于有人顾不得等同伴了,甚至连布政使的死活也不管了,催促着水手赶快松开缆绳,升起风帆逃走。

  尽管这些清军船只想逃,但船上的大部分人手也都已经上岸,等水手手忙脚乱地解开缆绳后,明军战船又逼近了不少。而升帆需要的人手同样缺乏,更不用说急需的桨手,情急之下不少哨兵都去操桨,想快点让船只能够动起来。

  其实就是有足够的桨手和操帆手,这些清军的船只也无法和明军的快船相比。江西的水师已经覆灭在九江,轻便些的漕船也都损失得干二净,董卫国带来的这些都是笨重不便的大船,这些船只也就能在鄱阳湖和长江里行驶,运河估计都进不去——董卫国本想把漕粮送到南京或是扬州,就算完成任务或是换船继续运输去北京。

  这些装满的粮食的大船吃水很沉,任凭心慌意乱的清军用船桨在水里通乱搅,它们却如同迟缓的蜗牛般,迟迟无法离开锚地。

  “怎么又不动了?”个急于离开的清军军官望着越来越近的明军战船,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刚才他差不多是第个叫嚷起来,要水手们抛下陆地上的同伴率先逃走的,但折腾了半天这船却始终没有驶出锚地。

  “锚又挂住了!”拼命划了半天水,船却动不动,终于有人发觉不对,个水手跑到船帮边瞧了眼,发出声绝望的惨叫。

  刚才匆匆收起锚后,这船上的几个水手就忙着去挂帆,让哨兵帮忙卷好,很快这些士兵和水手又被喊去划桨,结果没有收好的锚又落入水中,把船重新拴住。

  几个桨手闻声跑过来,大家起用力地拉锚索,但船刚才行驶了小段,落在湖底的锚可能拖住了太多的水草和岩石,四五个人起用力竟然还是拔不起来。

  “要把船倒段再拉。”有经验的水手说道。

  “胡说!”军官红着眼跳过来,抽出佩刀就向锚索上斩去。

  这条船忙着砍锚索的时候,另外条船从它的侧面驶过,成为了第条离开锚地的幸运儿。不过尽管顺利驶离浅水区,这条船的速度依然慢得不像话,上面的清军士兵都发了疯般地划桨,但船依旧不慌不忙地缓缓前行。由于划桨的士兵不全是水手,所以他们的动作并不致,也不太会听着号子统划桨,再加上人手不够,尽管个个人都使出吃奶的力气,这船依旧是快不起来。

  “帆已经都升起来了,没法再快了。”个水手满脸惶急的说道,向这条船上的军官报告道:“货太多了,要扔!”

  远处的明军船只疾驰而来,两者之间的距离仍在继续地拉近,船虽然开起来了,但和刚才原地不动时相比,这距离拉近的速度似乎依旧,至少军官的肉眼看不出其中的分别。

  “扔!”军官当机立断,这些粮食虽然重要,但命都要没有了,粮食还有什么用。

  个人下到舱中没有多久,就又探出头来诉苦:“总爷,大包的粮食捆得很紧。”

  “割!”军官更无二话,他最后看了眼那些打着红旗的敌舰,纵身跳下船舱。面前就是小山般的粮包,军官和部下起的动手,连砍带锯,把捆着几大包大米上的绳索切断。

  “太沉了!”

  两个人拼命地想把米包拖上甲板,但才把口袋从粮堆里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当初把这些粮食装船时可是用了很多民夫,更不是时片刻完成的。

  又唤来了几个桨手,大家齐心合力,总算把包米抬上了甲板,正要把这包米往水里推时,艘明军船只已经驶近,已经能够看到敌船甲板上站着的人影。

  “完了。”军官终于绝望了,明军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自己,而船舱里的米还多的是,说什么也来不及都推进湖里去了。

  回头看了看这船的粮食,军官终于做出了决定:“降帆,我们投降!”

  要是把粮食推进了湖里还没能逃掉,愤怒的明军会怎么处置自己就不好说了,军官下令把刚刚拖上来的米包再塞回舱里去,对周围的士兵悲哀地叫道:“这么大船粮食,应该能给我们换回条活路吧?”

  “对,对,总爷说的好,我们应该算反正的!”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后,部下们纷纷附和,七手八脚又把粮食推了回去,把船帆都降下来的时候,清军士兵顺便把绿旗也降了下来,还有个水手掏出块红布,将它升到了桅杆最高处,以示这条船倒戈的决心。

  董卫国带着卫兵冲到湖边时,只有半的船只还留在锚地,大批的清军士兵纷纷脱去衣服,向水中跃去,想游上船只逃生。有些士兵跳入水中后,就开始挣扎呼救,他们情急之下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

  背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很快董卫国就听到四周都传来此起彼伏的的劝降声,不死心的董布政使领着卫兵在乱兵里左冲右突,抢上了个土丘。

  向大营的方向望去,董卫国看到那里已经升起了红旗,大批的明军正从四面八方追赶而来,冲在最前的还有队骑兵,所到之处清军纷纷伏倒,若是还有人继续逃跑或是仍直立不降,就会被他们无情地砍翻。

  再看湖面上,董卫国的心彻底变得冰凉,大批明军快船已经开到了水寨附近,最前面的距离这里只有半里之遥,艘艘都快逾奔马,显然是由训练有素的水手在驾驶。

  而那些从锚地逃出去的清军大船,最远的也就是上百米远,而最前的几条船已经降下了船帆,升起了红旗。董卫国看到其后的清军船只也学着领头人的模样,纷纷开始降下船帆,他知道船上的清军士兵都已经明了,他们根本无法逃脱明军的追击,只能希望用船上的粮食换取明军的宽大了。

  拥挤在水寨锚地周围的上千清军先后看到了这番景象,那些逃上船的清军士兵在看到明军船只逼近的速度后,也无意催促水手开船了。

  “早降!”

  明军的呼喊声变得清晰又响亮,董卫国环顾四周,留在岸上的这些清军已经无人还有抵抗的,他们纷纷按照明军的要求,抱头下蹲。虽然此时明军还没有抵达董卫国的土丘,但周围的清军士兵已经有人未雨绸缪,抢先步蹲在地上了。

  “穆”董卫国看清了敌将的旗号,他身体晃,右手松,佩剑就无力地掉落在地面上。

  “怎么遇上我,他就记得侦察了呢?怎么遇上我,他本事就都来了呢?”董卫国气愤得大叫起来,仰头质问苍天:“他怎么就会欺负我呢?”

  此战明军伤亡不到二十,击毙二百多清兵,俘虏了三千多敌兵。战后郑尧君并没有立刻去营地里和同伴欢庆,而是和其他弩手起在战场上寻找被他们射死的敌兵,每找到个被自己杀死的敌人后,郑尧君就会掏出匕首,把弩箭从尸体上挖出来。

  这些纯铁的弩箭也都是张长庚给的赎城费的部分,都府目前根本无法提供同样质量的兵器,所以邓名鼓励弩兵自行回收弩箭。

  “这仗有什么可总结的呢?”郑尧君边寻找着,边在心里琢磨着,现在明军战后肯定会有总结会,作为个常备军中士,郑尧君暂时还没资格参加军官会议,不过肯定要在班组讨论会上发言。

  去年跟着张煌言前去南京的时候,郑尧君带上了妻子妹妹,所以他没有选择冒险返回舟山,而是加入了邓名的军队。那时郑尧君虽然是个射手,但不识字对旗鼓也缺乏了解,可他显然有打仗的天赋,在湖广的几次战斗中脱颖而出,战技也通过军事训练迅速提高,黄州之战后就分到了把精致的弩机。等到了成都后,也没有丝毫意外地被留在常备军中。

  现在郑尧君已经认识近百个字了,还给自己起了这个正在用的名字,这个识字数已经达到了邓名定下的军官资格标准,如果将来军队扩编,从军士中提拔更多的军官的话,郑尧君有很大的机会。

  晚上的班组讨论会上,郑尧君主要就潜伏接近和班组配合进行了发言。后者是郑尧君发言的重点,他觉得明军目前还有不少问题,清扫战场时在好几个敌兵身上发现好几处致命伤,也曾亲眼看到个重伤的敌兵,只是因为迟迟不肯倒下,就继续受到弩箭打击——明明这个敌兵已经失去战斗力了,但是明军射手却因为紧张情绪下意识地不停攻击,直到他彻底倒地。

  郑尧君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明军彼此间配合还有问题,而且在紧张的战场上也不是每个人每时每刻都能准确判断目标的威胁程度——浪费火力无可避免,但如果浪费太严重就不好了。至于怎么改进训练方法,郑尧君暂时没有想法,没有提出任何建议。除了郑尧君以外,还有几个明军射手也提出了类似的报告。

  穆谭第二天返回九江后就去向邓名报告战果。

  “又是董卫国?”邓名吃了惊:“他不是才走么?”

  “没错,有给我们送船送粮食来了。船不好,适合在鄱阳湖里用,但不适合长江,若是提督想进入运河,这些船可真够呛。”穆谭已经检查过所有的船只,他向邓名报告道:“不过粮食不少,足有三十万石呐。”

  除了董卫国以外,还有好几百在九江被俘经过甄别拿了两银子走人的清军士兵再次落入明军手中,这批有经验的老兵损失并不大,几乎都没伤到根寒毛。被明军击毙的多是从南昌派来的绿营,这些人没有和明军交战的经历,抵抗最激烈,伤亡极其惨重。

  “他们是不是觉得我的银子太好拿了?”邓名眉头皱了起来,这批九江绿营十天前才拿了遣散费,这就又来拿第二份。

  穆谭观察着邓名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不给他们遣散费了?”

  “唔,我想想。”邓名琢磨了片刻,问道:“他们都有盔甲吗?”

  “有些人有,不过大部分无。”穆谭答道,这些人刚刚被释放,江西巡抚张朝没有立刻补齐他们的装备,只有董卫国的亲信卫队又次向穆谭交出全套装备。

  “连盔甲都没有,太亏了。”邓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发遣散费吧,我们连不要的辅兵都给,他们不给也不合适,不过我以后得想个法子,不能老这样。”

  “遵命。”

  “那个董卫国还是给两银子放了吧,才过去十几天就又来给我送粮食,真是辛苦他了。”想到三十万石粮食,邓名觉得多发五百两银子也不算什么了:“我本来觉得江西湖广我们不会老来,没必要建立非常重要人士制度,不过说不定有必要为董布政使特设个了。”

  “董布政使不肯走,”穆谭笑起来:“他想见提督。”

  “他见我想干什么?”

  “他想贿赂我。”穆谭告诉邓?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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