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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8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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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奋不已,几乎下子忘记了全身的疲劳。

  现在跟在周开荒和穆谭身边的还有两千多战兵,王进宝拼尽全力才勉强挡住他们的头两次冲击。

  “吕布来了!”王进宝看到邓名第二次出现在面前,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嚎叫声:“弓箭手,射他!”

  本来弓箭手是用来扰乱明军攻势的,但现在起转向,几乎都瞄向邓名的方向。

  无数的羽箭扑面而来,邓名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矮身躲在马后,同时把剑和手臂挡在头脸前。

  瞬间身上恐怕中了有十几箭,邓名的坐骑也重伤倒地,把他抛落地面。

  “提督。”几个卫士滚鞍下马,把摔得头晕眼花的邓名扶起,同时七手八脚地把插在他盔甲上的羽箭都拔了下来,看到箭都没有刺入邓名体内后,这些人才算是松了大口气。

  “我我没事。”邓名感到自己就好像喝醉了似的,阵阵地天旋地转:“快给我牵马来。”

  “提督。”大家都看出邓名的状态已经很糟糕,就想出言劝阻。

  “我是万军瞩目,要是将士们只看到我落马,没有看到我上马,他们会怎么想?快,快,我得赶快上马!”

  匹马被牵过来,邓名再次爬上马,看着卫士们担忧的表情,宽慰道:“放心,这次我不冲敌阵了,只是在军前让大家看到我。”

  现在就是邓名想冲也冲不了,箭虽然没有扎进盔甲,但冲击力仍在,邓名遍体生疼,刚才那批箭射在身上就好像是挨了顿拳头。

  当邓名再次骑马出现后,明军再次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王进宝再也顶不住了,被明军从他据守的山头上赶了下去。

  “那个就是邓名吗?”李国英也已经无法全神贯注于正面的防守指挥,他回过头,看到王进宝指挥的那些人正狂呼着从山坡上跑下来,向距离他们最近的赵良栋部逃去。而侧翼受到威胁的张勇也不敢继续坚守,趁着南路的明军还没有杀到,主动向李国英方向撤回来。

  而此时邓名也鼓起余勇,带着骑兵追击王进宝的溃兵,在飘扬的三堵墙军旗后方,冲上山顶的明军毫不停留地跟着冲下山来。

  看着为首骑将的身影,李国英也不禁感叹道:“果然是勇悍绝伦。”

  看着向自己这边冲过来的明军骑兵,赵良栋脸色也变得非常阴沉。

  “果然是耽搁得太久了。”赵良栋自言自语着,脸惨白的王进宝骑着马狂奔到他身边,惊魂未定地把三堵墙的军旗和邓名指给赵良栋看:“那就是邓名,才掉下马,转眼就又上马了,他不知道疼的吗?”

  “他是为了鼓舞军心,”赵良栋冷冷地说道:“看来不杀此贼,是没法扭转胜败了。”

  “力士何在?”赵良栋发出声暴喝。

  十个膀大腰圆的亲兵从赵良栋身后越众而出,走到赵良栋马后。

  “狙击邓名,”赵良栋已经顾不上去收拾赵天霸了,他举起马鞭指着万军之前的邓名:“用铁箭。”

  个亲兵捧出壶狼牙箭,这是赵良栋在云贵连破西营立下大功后,吴三桂赠给他的仪仗器物。

  壶十只铁箭,每个力士都分到了支。

  “等等。”赵良栋突然跳下马,从其中个力士兵手中夺过张弓。

  铁骨箭沉甸甸的,前面的狼牙倒刺上泛着青色的寒光,赵良栋把这支比般羽箭要沉重上数倍的铁骨箭搭上弓弦,闭上只眼把它指向邓名的方向。王进宝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汗珠顺着两颊个劲地往下滴,屏住呼吸看着对面的邓名。

  邓名已经停下马,站在远处高举着马剑激励身后开进的部队,在这个位置上,普通的羽箭对他不会有威胁。

  赵良栋猛地扭腰腹,把手中的强弓拉出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当他意犹未尽,有猛地向后坐,借着身体下坠的劲头,硬是把看上去都快折断的弓又拉满了几分。

  “开!”大吼声中,赵良栋松开弓弦,人向后重重地坐倒在地的同时,蓝牙箭如流星般激射而出。

  几乎同时刻,力士们也作出了同样的动作,其他九支狼牙箭也化作寒光离弦而出——

  笔者按:今天这节的内容我原以为五千字能写完,差不多两个小时前意识到不可能,最后直写了七千五百字才算完成。

  第59节安抚

  百多名清兵站在赵良栋前方,排成道整齐的阵列,无论是是赵良栋还是其他九个弓箭手,刚才都躲在这些清兵背后,各自寻找角度从缝隙间瞄准邓名。在这些清兵身前,还有个军官背冲着明军,始终望着赵良栋本人。

  看到他的统帅扭腰开弓后,这个军官迅速地挥手,而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前排清军立刻熟练地集体下蹲。但他们蹲下后,背后传来了赵良栋那声“开”的大喝声,几乎同时刻,第支箭就从他们头顶飞过。

  在几十米开外,邓名的卫士直警惕地望着对面清军的动作,刚才邓名被乱箭射中后,武保平吴越望等几个卫士还都从步兵哪里取来步兵用的盾牌。反正邓名已经答应不再冲锋,这些卫士也不在乎这些盾牌是不是笨重,就是会影响他们的马上动作也无所谓了。

  对面的清军突然集体下蹲,卫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就看到后面露出了小队弓箭手,人人举着弓向这边瞄准。

  “担心!”

  “暗箭!”

  最靠近邓名的武保平和吴越望大叫出声的同时,他们二人已经把盾牌举起来,想护在邓名身前。

  在这两面盾牌飞速地向中央合拢的同时,排利箭已经呼啸着飞来,两面盾牌猛烈地撞在起,发出沉闷的声巨响。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急促撞击声,飞矢接二连三地撞上盾面。

  除了最快的第支箭外,剩下的飞矢都被奋不顾身的卫士用盾牌挡住,可头道寒光却在盾面合拢前,贴着两边盾牌的边缘直射邓名胸口。

  那时邓名也已经听到了卫士的惊呼,他本能地用剑挡,在手腕剧震的同时,觉得股大力直冲胸膛。邓名闷哼声,就向后倒了下去。

  “射中了么?”看着盾牌急速地护在邓名身前,王进宝忍不住叫出声来。

  “还是不够熟练。”赵良栋也紧盯着那边的动静,心里也有些遗憾,这是他从满洲八旗哪里学来的狙击招数。十几年前,张献忠与清军交战时,亲临前线指挥作战,被甘陕绿营认出,指示给豪格看。

  毫格就亲自部署对张献忠的狙击,由鳌拜负责带领弓箭手,为了防止张献忠的卫士舍身相护,满洲的弓箭手就躲在阵列后,从几个角度偷偷瞄准张献忠。而刚刚入关的满洲八旗配合娴熟无比,鳌拜带领的弓箭手虽然分散但却同时射出冷箭,而前排的满洲八旗更是直等到弓箭手松开弓弦的那刹那才俯身下去。

  张献忠的卫士们根本没有遇到过这种狙击战术,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猝不及防之下,有支箭正中大西王面门,张献忠当场阵亡。张献忠的突然死亡,导致与满清对峙的西营精锐顿时溃不成军,让清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大胜。

  这种狙击战术是满清用来对付有严重威胁的大敌的,而且配合如此默契的弓箭手数量也非常稀少,所以并不常见。赵良栋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年轻时从阿济格口中听到过,后来赵良栋独自领军后,也进行过秘密训练,本来是想在关键时刻用来对付李定国的。不想永历弃国让清军轻易占领了云南,赵良栋也没有施展的机会,这还是他第次在实战中用出这种招数。

  “要是再晚点蹲下就好了。”赵良栋心里暗暗叹息,眼睛眨不眨地看着邓名原先的位置,他很清楚这种手段对付个敌人恐怕也就能用次,若是邓名逃过此劫,那下次再想这样偷袭他就是难上加难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但赵良栋觉得时间长得好像已经过去了百年般,终于,他见到明军队列出现了混乱,几个骑在马上的卫士跳下马去,向邓名原先所在的位置跑去。接着,赵良栋又看到盾牌低下去了些,邓名的坐骑上似乎已经没有人了。

  “我的第箭,应该射中了。”赵良栋心中阵狂喜,现在他的半亲兵还在身后围着那些北路残余的明军,还有四百人正在向这里跑过来。

  “邓名已死!”赵良栋大喝声,命令士兵齐声高呼这个消息。

  “真的吗?”王进宝闻言愣,在马背上站得更高些,极力向对面眺望:“我怎么看不清哪?”

  “这个时候还管真假吗?”赵良栋哼了声,不管邓名有没有被射死,先把这声喊出来总是没错的。真死了当然最好,若是重伤不起,明军听到清军的呼喊声也会人心大乱,给清军反击克敌的机会。

  “邓名已死!”

  “邓名已死!”

  赵良栋的亲兵们鼓足力气,发出齐声的呐喊,王进宝逃过来的手下,很快也加入到他们当中,起向着明军那边高呼。

  几声呼喊过后,清兵这边人人都露出狂喜之色,他们相信了自己的喊声,敌方的统帅更没有现身来反击他们的宣言。

  在清兵们发出呐喊的同时,赵良栋命令后方那些围着赵天霸的亲兵立刻解围来与自己会合,刚才看到赵天霸的英勇表现时,赵良栋曾经生出必杀此人的念头。但眼下赵良栋不得不暂且放过赵天霸马,他正面的明军人数看上去有两千左右,对清军形成巨大的威胁。正面的敌人导致赵良栋无法继续在赵天霸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了,反正北面的明军已经被击溃,剩下的八十多人对清军主力也已经不构成丝毫威胁。

  看起来明军也变得不知所措,虽然赵良栋没有看到盾墙后的情况,但他能够看到本来欢呼着冲下山坡的明军突然纷纷止步不动,前列的明军官兵都望着三堵墙将旗方向呆立。明军迟钝的反应,让张勇的军队得以顺利从明军侧翼通过,本来张勇的那批人是负责监视南方的,在中路的王进宝被击退后,明军几乎已经切断了他向江边的退路。

  “机不可失。”赵良栋直没有见到邓名重新出现,而随着清军喊声越来越响,明军那边出现了不小的马蚤动,赵良栋在心里默念着:“等我兵马集合好后,立刻发动进攻,击溃了这两千贼人后,不利的局面就扭转了大半了。”

  在赵良栋的背后,赵天霸和他身边的人也听到了清军的欢呼声,虽然清兵已经解围,但赵天霸双腿就像灌了铅样,把他钉在原地无法行动。

  “提督少唐王”赵天霸手中的长枪无力地垂向地面,他左右的明军个个也都惶急不安,清军的欢呼声声声传入耳中,让这近百个明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和思考能力。

  赵良栋的军队急速地集结起来,张勇退到赵良栋的侧翼后,也不再继续后撤,而是平行列阵。很快,在张勇的军队中,也响起了和赵良栋样的欢呼声。此时李国英也调整了队形,退后段与张勇所部取得联系,在李国英的对面,任堂率领的明军并没有立刻追上来,他们同样因为听到清军的欢呼声而变得不知所措,任堂也是心急如焚,顾不得指挥部队而是个劲地向三堵墙军旗方向眺望。

  “扶我起来。”躺在地上的邓名,用细微的声音说出了中箭后的句话,他只感到全身都像是散了架,软绵绵的丝气力也没有。积攒了半天的气力说出的这声命令,却轻得好像是在对人耳语般。

  “提督。”几个卫士焦急地围在他身边,想把邓名搀到阵后去。

  刚才那支箭先擦过邓名的剑身边缘,把剑刃打出出个崩口,然后改变了些角度和方向,射中了邓名的胸部,穿过了盔甲后,又刺入甲下的战斗服,陷在厚厚的结实军服中。现在这支箭已经被卫士拔了出来,看到并没有大股的鲜血跟着喷出,邓名周围的卫士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扶我上马,”邓名感到恢复了些气力,他咬着牙,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让全军都看到我。”

  卫士们对望眼,清军那边如潮的欢呼声还在遍遍传来,他们不再尝试把邓名送到后方,而是齐心协力想帮邓名再次上马。

  胸口并没有痛感,准确地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邓名感到从前胸到腹部都是片麻木,就连左臂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根本抬不起来。

  挣扎了几下,邓名仍然无法在卫士帮助下翻身上马,每次稍微用力后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向后倒,身体左侧始终是片麻木,点儿也不听使唤。

  “让马趴下来。”又次尝试失败后,邓名觉得如果让三军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卫士按着马头,迫使它跪倒在地,邓名总算勉强坐上马鞍,他深吸了口气,对身边的卫士们点点头:“让它起来吧。”

  但坐骑站后,卫士们也持着盾牌散开,让邓名的身影重新高高出现在明军眼前。

  看到邓名又次出现后,正跑过来的周开荒和穆谭先是愣,然后齐声发出兴奋的高呼:“提督平安!”

  越来越多的明军看到了这番景象,在明军这边响起欢呼声后,他们对面的清军也渐渐喊不下去了。

  “可惜,可惜。”部队已经接近集结完成,赵良栋看着远处的邓名,万分遗憾地连连摇头。

  对面明军卫士古怪的队形,让赵良栋深信邓名现在已经身负重伤,很可能是强撑着骑在马上,不过就算他对此心知肚明,也难以迅速击败士气回复的明军了。

  “去告诉总督大人,趁着现在我们要赶快撤离。”赵良栋又盯着邓名看了片刻,对方动不动地骑在马上,既不移动也不做任何手势,怎么看都像是重伤在身,只是很可惜,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摇摇欲坠的样子。

  在李国英见到赵良栋的使者前,他已经下令军队和张勇所部交替撤退,向江边的赵良栋所部靠拢过来。

  和赵良栋样,李国英的注意力也直在远处的邓名身上打转,他对大敌的判断也和赵良栋相同,那就是邓名是在强撑而已。李国英直翘首期盼着,只要邓名稍微晃动下身体,他就会下令士兵高呼:“邓名已经不行了。”,但可惜的是,对方始终动不动地在马上直立着。

  现在明军士兵可能还心存狐疑,他们的指挥官刚才也心境大乱,忘记控制部队,正是清军趁机撤退的良机。李国英知道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等明军士气彻底恢复,他们的指挥官又重新控制住军队后,清军再想撤退就要困难的多,而且南面也已经有逃兵返回报告,说王明德被俘,那路的明军随时也可能抵达。

  见到邓名平安无恙后,周开荒穆谭和任堂猛醒过来,急忙把注意力投注在各自的岗位上,等他们整理好部队再次向清军逼去时,李国英已经和赵良栋汇合并退到江边。

  首先登船的是王进宝和张勇所部,还有李国英的标营卫士,川陕总督把两百标营卫士分散到了各个船上,严禁任何船只率先离开:“擅自拔锚者斩!”

  当看到有标营卫士想把坐骑牵上小船运上江舟时,李国英勃然大怒:“装人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耽误?”

  随着李国英声令下,标营卫士人人拔刀,把他们的坐骑尽数捅死在岸边。

  “总督大人快快上船,末将率本部断后。”看到明军缓缓地开了过来,赵良栋焦急地对李国英说道。

  “好!”随着越来越多清兵登上水师,清军留在岸上的阵地也越来越小,靠赵良栋的清兵差不多就已经能维持,李国英也不和赵良栋客气,当即转身向江边而去。

  赵良栋带着清兵背江列阵的同时,李国英就在江边组织士兵登船,让士兵分散到各个船上,不要把任何条船挤满。

  而在卫士和步兵都登上船后,川陕总督仍然留在岸边,刚才李国英禁止任何条船起锚,就是怕旦有船先行,士气濒临崩溃的清军就会有样学样,不等断后部队自行离开。

  已经登上船的王进宝看到李国英迟迟没有上船,又从船上下来跑到李国英身边,对他叫道:“总督大人年事以高,先上船吧,末将留在这里指挥官兵登船,末将水性也好很。”

  “不必了。”李国英觉得王进宝的威望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比,留在岸上也未必能够让官兵安心,他严令王进宝立刻再次上船,本人仍留在岸边指挥小船轮番接送人员。

  看到须发皆白的川陕总督仍在岸上后,还没有来得及登船的清兵也心安不少,个个都把争抢小船位置的念头收起,老老实实地服从军官的指挥,排队等候下次小船从江舟旁返回。

  邓名感到知觉不断恢复,随着麻木范围渐渐缩小,逐渐向着胸前退去,手臂和腹部都传来锥心刻骨般的疼痛。部下报告清军正在撤退时,邓名能咬牙抵抗着剧痛,句话也说不出,只能轻轻点下头。

  等传令兵离开后,邓名策马缓缓前进,向江边行去,他要亲眼看看清军的举动。

  “今天我有些操之过急了。”邓名在心里想着:“李国英披甲的步骑总计万千,我只有八千,想口吃掉他实在太贪心了。官兵厮杀这么就,确实是强弩之末,而李国英还有数千以逸待劳的后备部队,差点我就因为贪心被他打了个反败为胜。”

  现在邓名身边的四千甲兵中,有半是苦战良久的疲兵,对面正在撤退上船的清兵的披甲数目其实也不必明军少多少。

  “我已经歼灭了清兵大部,只要稳些,等全军收拢后就会对李国英有压倒性的优势,他们现在要逃跑也是知道这点。就是因为我贪心,不但让自己受伤,还让大军陷入险境。”邓名正在这样想的时候,赵天霸已经骑马来到他旁边。

  北路的明军几乎被击溃,在最后阵中伤亡数百人,如果不是邓名及时杀到吸引走赵良栋的注意力,赵天霸和他身边的近百明军也势必全军覆灭。见到邓名后,赵天霸惭愧地说道:“提督,卑职无能,损兵折将。”

  邓名想告诉赵天霸:这都是他本人的错,是他低估了李国英和赵良栋,是他制定了错误的计划而不是部队指挥官的错。

  但邓名却无法把这些话说出来,麻木感已经缩小到前胸小块了,痛感浪接着浪袭来,邓名感到自己快要无法维持在马上的姿态了。

  “赵兄,扶我把。”邓名从牙缝里吐出轻轻句话。

  赵天霸看了看邓名的脸色,急忙伸手扶住邓名叉住腰的手臂,邓名吸了两口凉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提督,下马休息会儿吧。”赵天霸关切地说道。

  “不行。”邓名感到中那箭就好像是被柄铁锤在胸口种种地砸了下,他保持僵硬的姿势不变,向江边清军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战斗还没结束。”

  在战斗没有结束前,邓名不敢冒让士兵士气动摇的风险,别说现在李国英他们的主力还没有离开;就是看到清军乘船离开,邓名也不敢说对方就不会杀个回马枪——虽然这种可能性极低,但今天邓名亲眼见到了李国英和赵良栋的凶悍,他定要竭尽全力稳定军心。

  除了赵良栋的亲兵外,其他的清军都已经撤退上船,李国英再次命令近卫用旗号向水师重申遍刚才的命令:先拔锚者斩!

  在李国英的严令下,清军的水师都停在近岸的位置上,所有弓箭手都在面向岸边的这侧,张弓搭箭准备掩护赵部撤退。

  不过明军并没有紧紧地逼上来,刚才任堂指挥体力最佳的明军部队试探攻击了两次,在训练有素的赵部面前丝毫占不到便宜。

  邓名看了会儿,意识到除了士兵战斗技巧这个问题外,自己的指挥官的指挥水平也差对手太多,就下令明军后退列阵,单纯用弓箭进行些马蚤扰。

  赵良栋时刻观察着明军的阵型,指挥亲兵分批撤退上船。由于李国英预先的安排,所有的船只都还有空位,而不是需要赵良栋所部尽数挤上几条空船。

  看着赵良栋不慌不忙地指挥撤退时,同样是身经数十战的张勇和王进宝也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的手下也不停地向上游方向张望,唯恐看到明军水师的旗号风帆。

  终于,李国英登上江船,下令船队起锚,清军的船只条接着条,开始启航向下游驶去。

  赵良栋和最后批亲兵登上小船,向依旧等在那里的几条船划去,李国英正在其中的条上向他挥手,那条船上的标营卫士也向他喊道:“赵将军,总督大人在这里。”

  登上了李国英的坐船后,赵良栋翻身拜倒:“末将何德何能,竟然总督大人涉险看顾。”

  本来赵良栋有些瞧不起李国英,觉得对方不过是左良玉手下的员不算出色的部将,也就是坚守保宁的本事,每次和西营闯营野战时都没有表现。无论是洪承畴从陕西抽调赵良栋等人,还是吴三桂南下的时候,李国英都榜上无名,这更让赵良栋觉得川陕总督不过如此,能和他样抬旗不过是朝廷看在李国英的岁数和资历上照顾他而已。

  “呵呵,若无赵将军,今日这三千五百多披甲势必无法逃脱险境。”李国英笑着把赵良栋搀扶起来,他心里早就知道那些被选去西南的将领个个眼过于顶,无论是赵良栋还是张勇王进宝都多半觉得这个川陕总督的职务能落在他头上只是因为川陕无人罢了:“我们要再与邓贼决雌雄。”

  “是,总督大人说的对。”赵良栋连声称是。

  李国英扫了眼周围的人,看到好几个军官频频回头,个劲地向上游看去,摇头道:“若是贼人水师能赶来,你们看也无用,若是贼人无法赶来,你们也不用看。”

  几个军官都面红耳赤,纷纷向李国英低头道罪。

  而赵良栋则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抬头对李国英道:“末将在想,邓名到底是如何做到后退二十里,而不全军溃散的呢?”

  刚才在战场上,赵良栋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现在他总算闲下来了,就开始琢磨起来。

  “当真了不起,”李国英颌首道:“仅此点,邓名真有点武侯风范了。”

  看到清军退走后,邓名绷紧了的精神也松弛下来,但仍不敢大意:“多派探马,沿江跟踪,不要让清军有回头偷袭我们的机会。”

  只要清军真的退走,那他们抛弃在大营的辅兵,还有散步在周围山林间的部队也就是明军的囊中物了。

  “再坚持片刻!”邓名在心里鼓励自己道:“清军走了,我不用再留在外面了,只要再保持这个姿势小会儿,我就可以回营躺下了。”

  但尽管拼命给自己鼓劲,邓名还是无法继续坚持下去,清军的退去更让他失去了大部分的心理负担。

  在回营路上,邓名再也抗不住胸腹间的剧痛,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无力地向马背上趴下去。

  周围正向邓名欢呼的明军士兵都停住动作,看着显然痛苦不堪的统帅。

  邓名竭力想再次挺直腰,免得军心浮动,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整个人瘫在马背上,只能勉强不掉下马去。

  “贼人射中了我的脚趾,”邓名知道自己的痛苦状已经无法继续掩饰,他只能将手垂下去,放在脚面上,对那些关切的面孔说道:“痛极了!”

  第60节战俘

  李国英弃军逃走,清军大营中的士兵也没有了继续抵抗的斗志,在得到明军不杀俘的保证后就开营投降。

  虽然明军是胜利者,但军队同样疲惫不堪,没有了乘船追击李国英的念头。接下来连三天,明军都在修整部队,搜剿藏在山里的清军散兵游勇,同时甄别抓获的俘虏。此次明军俘获王明德胡文科等十名清军将佐,驻地从广元保宁到汉中都有,甚至还有个参将原本是西安守将,这些将领和他们手下大部分都是之前半年被李国英从各自的防区抽调到重庆的。

  “此次我军战兵阵亡和伤重不治的共计四百七十二人,其中小半是赵千户所部,被赵良栋所害;辅兵阵亡三百三十人,大都是掉队后被清军杀害的。”邓名现在依旧行动不便,任堂等人统计好数字后,就在他的病床前向邓名报告:“还有五百余人负伤卧床,他们正在恢复中。”

  邓名点了点头,能熬过头三天的伤员,挺过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明军中现在施行了不少邓名制定的卫生条例,比如清洗伤口定要用煮沸过的水,包扎的绷带也同样要在沸水中煮过,而且每日都要更换。有部分伤员是度被俘的明军官兵,战后明军从清军手中解救出了数百名战俘,不少人都受到了殴打。

  “清军死亡千八百余人,现在还有千五百余人负伤,我军遵照提督的命令,也对他们进行救治,同样每天清洗伤口,更换绷带。”从黄州开始,邓名就下令救治清军伤员,他也知道下面的人在执行中肯定会稍微有些走样,肯定不会把他们和自己的伤员视同仁。不过邓名也不要求他们做得尽善尽美,这只是个大原则,在邓名看到这些人都是中国人,其中多数还是曾经的穷苦百姓,就是清军的战兵有不少当初也是被强征来的壮丁。

  “加上这些负伤不起的清军外,此战我军共计抓住了二万四千名俘虏,其中有万八千名辅兵,剩下的六千多战兵中,有二百八十名是李国英的标营卫士;六百多名王进宝和张勇的贵州援军,都是他们的亲兵;余下的都是重庆来的。”

  任堂做完报告,停下来等在旁,等候邓名的命令。

  邓名想了会儿,下令道:“王进宝和张勇的亲兵,都押送去建昌交给狄将军处置。其他的甄别下,看看有多少愿意跟我们去成都。”

  后续的甄别工作又进行了几天,战斗结束七天后,邓名已经恢复了不少,能够开始处理比较多的报告。

  这期间被俘的清军将佐都和高明瞻关在起,其中有个人被发现下令拷打死了个明军俘虏,邓名称这是不可宽恕的杀俘罪。执行这个命令的亲兵都被挑出来,与贵州的援兵关在起,将来会被邓名起送去建昌。被送去建昌的小兵肯定会成为苦役奴隶,至于将领本人,交给被杀的那个俘虏的亲朋,由他们行刑替死难者报仇。

  经过甄别后,五千五百多名重庆战兵有千五百多人是将佐的亲兵,或是有家眷在重庆保宁等地。

  “我打算把这千多清兵,与那小三百李国英的标营卫士都放回去。”邓名对卫士们说出了他的打算,高明瞻带兵进攻成都的时候,川西只有农兵,所以邓名不敢把被俘的清军披甲留在成都怕出事,但现在邓名手里有几万浙江义勇,留下四千多曾经的清军披甲也不怕了。

  只是这最后的千多人,或是惦记着家人,或是已经被清军将领长期豢养,邓名觉得带回成都也是不安定因素,既然如此还不如放了。卫士们对邓名的脾气已经很熟悉了,知道邓名不打算杀俘,也不打算花粮食养这些随时可能会逃跑的敌人,放了自然是唯选择——建昌那边刚刚接受了好几千清军,短期内再送去两千恐怕太多了,对冯双礼军的安全也会构成定威胁,把张勇和王进宝的几百亲兵送去已经很不少了。

  “只是李国英的标营卫士,放了恐怕不妥吧?”赵天霸说道:“要不把这三百人卖给川边的藏人?换些牦牛也好啊。”

  邓名摇了摇头:“这次抵抗最激烈的就是李国英标营,把他们卖给藏人和杀了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以后更不会投降了。这次放他们回去,正好让他们知道,只要不像张勇王进宝那些掳掠百姓,不杀害我军的俘虏,我就不会要他们的命。”

  当然,邓名也不会白白放他们回去。

  战斗结束十天后,邓名再次穿上盔甲,下令把被俘的清军将佐都带来见他。

  被带来营中的共有十四人之多,其中十个是王明德胡文科等这次被俘的清军将佐,还有四个是以高明瞻为首的成都战俘虏。

  “高巡抚王总兵。”邓名下令给这些俘虏都准备了椅子,等他们战战兢兢地坐好后,邓名才不紧不慢地对他们说道:“经我仔细检查,你们以往都没有什么劣迹,所以我打算放你们回去。”

  顿时营帐内就是通恭维之声,尤其是王明德那批,喊得更是格外响亮。几千年来,被俘后不投降就是死路条,所以王明德等人被俘后就直在天人交战,自己的性命与清廷手中的家人的安全,他们感到难以取舍。可这批人见到高明瞻后,发现四川巡抚等四个人却显得相当镇静,见面后高明瞻马上就告诉王明德,邓名供给他们所需的饮食但从来不进行劝降,好像也无意把他们杀头。

  那个杀俘的同僚被邓名绑走处死后,王明德等人又吓坏了,觉得大限将近。但高明瞻却依旧没当回事,说那个家伙是咎由自取,就好像谭诣也被邓名以谋杀谭文的罪名移交袁宗第带回奉节了,但对高明瞻等人始终很客气。就好比那次把高明瞻绑在船上展览给重庆看,邓名事先也和高明瞻说过,这是怕他跳江逃跑不得已而为之,无论之前还是之后,高明瞻在邓名军中从来没有受过虐待。

  “除了放你们回去外,我还打算把你们的亲兵心腹都起放走,这些人已经被你们养熟了,我留在成都不放心。”邓名接着又告诉了王明德等人另外个好消息。

  “提督仁义无双,罪将铭感五内,”王明德激动站起身来,向邓名大礼拜倒。

  王明德身后的胡文科等人,也纷纷跳起来,向邓名趴下磕头:“提督真是罪将的再生父母,今生今世,再不敢和提督为敌。”

  “好了,好了,说这种明知是谎言的东西有意思吗?”邓名挥手打断了王明德他们的陈词,营帐中人人心中有数,这些清军将领回去后肯定还会与邓名继续打仗:“不过我不会白白放人的,我要你们替你们的手下付赎金。”

  说完邓名就拿出张单子,向众人念起来。除了金银以外,邓名还接受布匹生铁等物资,他倒是不要对方用武器来换,因为他知道李国英肯定不会给:“除了这些以外,若是农具也可以,我知道川陕总督运了几万把锄头镰刀斧头到重庆,还有大批的耕牛和铁犁,本打算用来在重庆保宁等地开垦军屯的,现在他的两万辅兵都在我手里,这些家伙对川陕总督也没用了。这样吧,给我头牛套犁和挽具再加两把锄头把镰刀或把斧头,我就放还个人。”

  见邓名狮子大开口,王明德等人顿时愣住了,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高明瞻因为和邓名相处的时间比较长,知道讨价还价不会触怒邓名,就替王明德等人开口道:“提督,个人值不了这么多啊,下官觉得,头牛换两个人提督都赚了很多了。”

  “个辅兵你们当然不会用头牛来换,就是头牛能换十个人我估计你们也不会来找我;不过我说的是你们的亲兵,他们跟随你们多年,对你们忠心耿耿,我要得其实点儿也不多,难道牛能批坚持锐,帮你们打仗么?”邓名并不担心对方不肯换人,王明德等人开始或许觉得能活命就再好不过了,但现在他们肯定得陇望川,想把心腹军官和亲兵都救回去,这样他们回去后也不是光杆司令了:“这样吧,如果你们次送来十头牛十套挽具和铁犁,我就还你们十个人,剩下的锄头镰刀我就不要了,算是给你们的折扣。”

  说完后邓名也不和王明德他们废话,就把他们送出营外,命令水师把他们载去浮屠关放下。

  “提督觉得李国英答应的可能性有多大?”等高明瞻他们被送走后,任堂问道。

  “我觉得很大,这些人和赵良栋他们不同,他们才是李国英真正的心腹部下。”经过这几天对俘虏的审问,邓名知道重庆的清军几乎被扫而空,留守重庆的千清兵是从贵州来的援兵,逃回去的三千五百清兵中也有千五百多是张勇赵良栋他们的人。即使不算战斗力,光从人数上看,重庆城中的客军数目也要高于李国英的嫡系:“就算李国英再善于拉拢人心,这种主弱臣强的形势能放心吗?”

  这场大战,邓名以八千战兵对战万千清军披甲,消灭了其中的七千五百人,几乎相当于每个明军都消灭了个敌人;若是从总兵力上看,更是以两万四千明军击败了三万清军,差不多歼灭了敌军的十分之九。

  不过现在重庆依然有清军四千五百披甲,邓名并没有什么把握用七千多战兵攻克重庆,通过巷战消灭李国英赵良栋他们,既然邓名不打算立刻强攻重庆,那么放千多清军士兵回去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国英把广元汉中的兵力都抽空了,连西安的驻军都到了重庆。”对俘虏的审问让邓名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清军整条嘉陵江补给线都极度空虚:“我们返回成都消化胜利果实,如果李国英敢继续在重庆留守重兵,我就真的出剑阁攻打广元汉中;如果他退回保宁,那重庆也就不战而得,当务之急是把他运来的农具要到手,不然他退兵的时候肯定会把东西都烧毁,耕牛也都宰了。”

  在邓名看来,王明德等人放回去还有其他的好处,那就是将来他们再遇到危险时,多半不会和明军死战,而且可以通过他们的口宣传明军政策,让清军不敢伤害明军俘虏。

  “你们几个丧师辱国,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本总督!更胆敢充当邓贼的说客,向我讨要军备资敌!”得知高明瞻王明德等嫡系平安返回后,李国英先是大喜,但等他听完王明德等人的要求,顿时勃然大怒。

  王明德也不争辩,只是抱着川陕总督的小腿号啕大哭:“罪人无能,有负总督大人所托,但失陷在贼人营中的好多都是我军的好汉子啊,恳请总督大人千万垂怜。”

  王明德等人若是能把心腹军官和亲兵从邓名哪里要回,还能有机会重整旗鼓,尽快训练出新的部队来,李国英也会看在这些利用价值的份上为他们向朝廷求情;但若是李国英不肯答应的话,那他们就会变得毫无用处,朝廷真要治罪川陕总督肯定也会置身度外。

  “罪将的兵,其实也是总督大人的兵啊。”胡文科抱着李国英另外只靴子,也哭得泪流满面:“总督大人还记得罪将的那亲卫千总吗?几年前刘文秀进攻保宁的时候,他就在总督大人军中,为总督大人杀敌了。总督大人曾亲口夸奖过他的,他也时刻记在心上!”

  高明瞻没有人需要从邓名那里要,因此没有往李国英的靴子边挤,不过来回来的路上,高明瞻等人已经和王明德他们订下了攻守同盟:高明瞻这伙人帮助王明德他们说服李国英,而王明德将来负责帮高明瞻说好话,也帮另外三个在成都被俘将领重新获得军队编制和军饷地位。

  “邓名小儿贪图小利,竟然同意我们用耕牛去换被俘的将士,这真是朝廷之福,总督之福啊。”高明瞻从另外个角度说道:“总督大人全力营救被俘将士,必能让将士衷心爱戴,誓为总督大人死战啊。”

  李国英横了高明瞻眼,真是气不打处来:“休要说什么以后了,若是让朝廷知道本官向逆贼妥协,同意了邓名的条件,那这总督职也就差不多做到头了。”

  “总督大人此言差矣,怎么是总督大人向邓贼妥协呢?明明是总督大人洞悉邓名乃贪图眼前小利的无谋鄙夫,随用小利诱之。结果那邓名果然入榖,为了几头牛就把将士放回。”高明瞻马上答道,见李国英沉吟不语,高明瞻又趁热打铁道:“总督大人放心,只要我们多送邓名些镰刀,他肯定同意按照总督大人的说法来办。”

  李国英知道此事隐患很多,对军心士气的影响难以预料,不过他确实需要这批士兵。现在重庆都是从贵州返回的武将和部队,张勇赵良栋他们的势力已经能和李国英分庭抗礼。若是没有能够牵制他们的武将,那朝廷拨下的军饷势必会被他们拿走大部分,将来控制住更多新编练出来的新军,到那个时候,李国英就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敬重自己了,不然只能看手下脸色行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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