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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7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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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的带就能让人身首分离。而速度越高,不但在击中目标时能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被敌人击中的概率。

  在明军的对面,标营卫士扔下了明军的步兵,以最快的速度集中起来准备迎战。

  指挥这批标营卫士的个千总此时心中的震惊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今天追击的这些溃敌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不但掉队的步兵会自发结成圆阵顽强抵抗,还会有成建制的骑兵掉头来增援被围攻的步兵——更让千总惊骇的是,刚才这二百多个明军的个冲锋,就把包围圈西面的上百个标营卫士尽数斩落马下——这么支精锐的骑兵部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邓名弃军潜逃的时候怎么会不带走这样的精锐部队?他们又为何不赶紧逃走而要返回?

  无数个问题纷至沓来,千总把剩下的二百七八十个标营卫士集中在起,这时他看到对面的明军已经列好队形,眼看就要发起冲锋。

  千总把指挥剑高举过顶,就要用力挥下,带领全军加速——在遭遇前把马速提升到最高,就能取得最好的战果,这都是骑兵军官所熟知的。

  “提督!”

  “是提督来救我们了!”

  在标营骑兵撤开包围圈之后,那二百多名明军步兵立刻发现了邓名的旗号,纷纷兴奋地大喊起来。

  喊声让标营的千总更是惊疑,他很清楚现在整个四川能够被明军称呼为“提督”的只有个人而已,其实不仅四川,就是湖北福建浙江的明军,也只会用这个称呼来指邓名。

  不过标营的军官们没有时间多想,对面的明军已经发起冲锋,千总的宝剑挥,清军的骑兵也提速冲出,时间,杀喊声响彻原野。

  这次冲锋邓名并没有取得刚才那样惊人的战果,本来击中高速移动的敌人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双方都在高速移动,都以躲避对方的攻击为第,为了躲避敌人的攻击势必进行闪转腾挪,这时想命中敌人更是难上加难。这种骑兵较量相当依赖个人的骑术,即使在三堵墙的全盛时期或是大明的西北边兵,在这种骑兵对冲的较量中,相比满洲八旗和蒙古八旗也是有所不如的。

  连对冲了几次,明清两军的损失都相当有限,不过明军士兵的欢呼声已经让越来越多的标营官兵心中骇然。

  “中计了,中计了。”

  第三次骑兵对冲时,标营的千总已经无法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杀敌上。既然邓名没有弃军而去,那么明军伏击清军的意图就再明显不过了。不止这个千总,其他的标营官兵也是越战越心虚,他们位于追击的最前方,距离大营最远。

  “要赶快把此事报告游击,还有总督大人。”千总心中已经全是退意。正在这时,不远处观战的明军步兵突然又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又怎么了?”标营千总急忙回头,向明军欢呼的方向望去。只见刚才邓名出现的那个丘陵后,又冒出无数明军的甲兵,他们举着密密麻麻的长枪,迅速地向战场开过来。

  “糟了,糟了,果然是埋伏。”标营卫士人人脸上都是恐惧,他们并没有看清开过来的明军步兵到底有多少人,但每个人都已经清楚明军设下了陷阱,而他们已经踏上了陷阱的机关。

  看了眼对面的明军骑兵,标营千总飞快地下令:“冲过去!不可恋战,全速撤兵。”

  “遵命。”没有人会反对这样明智的命令。

  “敌人大概是要跑了。”重新摆开阵势后,邓名并没有立刻发起新的冲锋,他感到三堵墙对李国英的标营并没有明显的优势,毕竟队中的老兵只有不到百个,不少都是新的骑手。而且在高速移动中边躲避敌人的攻击,边反击敌人,只要对方的骑兵不是菜鸟新手,就不是容易达成的目标。

  “是我出兵早了吗?”邓名忍不住这么想到。如果等步兵迂回到位以后才发起攻击,或许歼灭这支标营的可能性更大。邓名又向远处那群正给自己加油的步兵望了眼:“但他们可能就都战死了,而且我晚出来些也不定就准能成功。”

  必须把这些标营骑兵尽可能地多留下来些。邓名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剑柄。虽然这些标营兵可能会不顾切地逃走,但他们也可能为其他的清军奋勇断后,给明军扩大战果制造麻烦。邓名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可能地消灭这些骑兵。

  只是,该如何做到呢?

  “你们快走,别管我了。”武辰明气喘吁吁地对身边的伙伴们说道。

  他本是带队的少尉,应该带着自己的队人向南走,到李星汉的旗下报道。但天黑出营后,他发现眼前的道路十分拥挤,就凭印象带着手下走条小路——这条小路武辰明并不太熟,但他在熟悉地理时好像走过次,印象里可以通向南方的正确道路。

  可惜武辰明记错了,那条路越走越不对,于是武辰明只好带着部下调头往回赶,直到天亮后才走上正确的路。走了多半路的时候,发现背后有许多清军士兵撵了上来。为了保护背着盔甲的辅兵,武辰明就亲自带着几个人在后面断后。为了保证军情不泄露,也是为了能够及时脱逃,武辰明等人没有穿盔甲。

  虽然靠虚张声势把追兵吓得速度慢了些,但武辰明的腿上也中了箭,被部下扶着跑出里多地,听到后面追兵的喊声传来。

  “不要管我了。”见部下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武辰明用力推,从两侧的部下手臂中挣扎出来,下子坐倒在地。

  “武大哥。”几个部下都不肯独自逃生,起伸手去扶他。

  “快走,我们从浙江跟着提督起来四川,是为了驱逐鞑虏,不是为了起死在这个鬼地方的!”武辰明摸出随身的匕首,横在自己喉咙上,威胁他们道:“快走!”

  看着部下步步退开,武辰明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走,快走,我不会说出去,不会告诉鞑子我们的计划。”

  武辰明指着个老乡,也是跟着他起熟悉地理的上士:“你认得路,快带路!”

  “武大哥你要坚持住,我们会儿就跟着李卫士杀回来。”听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声音,几个部下终于头也不回地奔向南方。

  “哼,哼。”武辰明直看着部下们消失在视野里,才又轻声自言自语了遍:“我不会说的。”

  听着追兵已经到了背后不远处,武辰明就用力把匕首向自己的喉头上割去。

  但在刀刃刚刚触及到咽喉的时候,武辰明的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捉住,刀子再也按不下去分毫——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清兵已经偷偷摸到了武辰明的背后。

  这两个人把拼命挣扎的武辰明死死按在地上,最后从他手中夺走了匕首。他们边抓着武辰明,边向着后面跟上来的人叫道:“快去报告大人,我们抓住了个当官的。”

  “不等了。”虽然千五百名甲兵还没有到齐,但李星汉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已经比预定计划晚了个多时辰了。而且李星汉怀疑有些官兵已经被清兵俘虏,清军对明军的计划已经有所了解,再等下去就可能错失良机。

  “全军起立!”李星汉喝到。

  随着旗帜挥舞,已经集结在山谷里的千二百多甲兵纷纷站起来。

  “全军出发,”李星汉喝道。

  在大军出发的同时,他让个骑兵去向邓名报告:“告诉提督,我已经开始反击。”

  笔者按,昨日有个错误,在邓名身边提问的人应该是周开荒而不是李星汉,已经修改。

  第53节冲锋

  丘陵间的通道虽然不算很宽,但两方的骑兵都是松散的冲击队形,当双方全速对冲时,马匹本能地自己寻找空隙通过。骑手在马背上起伏颠簸,与迎面而来的敌人错身而过只是眨眼的工夫,有时做到兵刃相交,也有时武器只是在空中划出道轨迹,因此有时对冲数十阵依然不分胜负。

  这种马战对骑手马术的要求是全方位的,不但要求能够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躲开敌人击中对手,也要求骑手能够娴熟地操纵马速,在相遇之前能把速度迅速提到最高,并在其后马上降低下来,以节省马力——若是浪费马力,等坐骑疲惫无力跑动后,自然是死路条。

  目前邓名在高速移动时砍那些原地不动或是来不及启动的敌人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技术难度也不大,在云南之行后就已经基本锻炼出来了。今天第次冲锋的时候,邓名连续击中三个措手不及的敌人。但在其后的对冲中,虽然每次都会有十几个敌人从攻击范围内经过,但邓名却个战果也没有拿到。因为邓名并不能准确地预测坐骑下秒的行动,而且四面八方都是舞动的武器,这让邓名大多时候都在躲避,武器的使用也单纯地依靠本能和条件反射。有次他几乎与个敌人背靠背地错过,但当时两人都在注意另外边,竟然谁都没有攻击近在咫尺的敌人。

  不过对面的清军骑兵也不是从小生长在草原上的游牧骑兵,参军的时间固然超过邓名,但不像邓名年来几乎没有离开马背,并且历经大小几十战;三堵墙战士的水平也差不多,即使是当初的老三堵墙官兵,他们的骑术也比不上满蒙八旗的骑兵,现在岁数大了身手也有些退步;而新加入的骑手,经历的战阵还不如邓名多。如果不是明军士气高涨,加上清军标营卫士三心二意无法全神贯注地应战,明军在对冲中肯定会处于下风。

  “我军才刚刚开始发动反击,清军越晚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军就能取得越大的战果,牺牲的官兵也会更少。”邓名心里急速思考着。川陕总督标营甲骑的战斗力远远超过在湖广江西遇到的清军地方骑兵,若是这样继续缠斗下去,胜负难以预料。自从明军步兵出现在战场的另侧后,邓名看到标营甲骑不再聚精会神地注视自己这边的明军骑兵,很多甲骑都四下张望,连领头的军官们也纷纷望向那些正在开过来的明军步兵。

  “清兵士气已堕,恐怕这次对冲后他们就不再停下,而是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把清军驱逐出战场就是明军骑兵的胜利,从马背上落地的清兵伤员和无人控制的战马都将是明军的战利品。明军骑兵还可以追击,撵上些马力不足的标营卫士。不过这样的胜利远远不够,看到对面的清军骑兵又开始整队后,邓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用力地挥舞了下马剑,回头对身后的骑士们大喊道:“你们知道连环马吗?”

  “知道!”

  不少人喊道,就算没有出声的人也纷纷点头。

  “好!”邓名飞快地用剑向自己的两翼指了下:“都站到我的身侧来,想象着有条铁链把我们的坐骑连接在起。”

  卫士们和三堵墙的老兵们都毫不犹豫地纵马上前。他们本来就直是前排,现在不少人都与邓名并肩而立。

  “太松了!”看到卫士们如既往地留出了腾挪的空隙,邓名再次回头,对留在后面的骑兵叫道:“补上空位,不要留下空隙。”

  不少骑兵都对视眼,有些人已经猜到了邓名的用意,对此邓名继续解释道:“我们的阵型要密到马镫相碰。”

  邓名心算了下人数,追加命令道:“全体排成双列,卫士和老三堵墙跟我排在第列,其余的人排在第二列。”邓名斗志昂扬地叫道:“他们个也别想过去!”

  “个也别想过去!”受到邓名情绪的感染,个三堵墙的老兵也大吼声,不再迟疑而是夹马腹,填补到邓名和他右手卫士的空隙间。等到了邓名身边后,这个老兵犹豫了下,低声向邓名建议道:“提督是不是到后列总控全局?”

  “你这么看不起本提督吗?”邓名微笑着低声反问道:“我听说当年闯王总是身先士卒的。”

  “哪有此事?”这个三堵墙老兵马上说道:“几万大军对垒,闯王还是要在阵后指挥的。”

  “哦,”邓名听完后立刻摇头:“我不是闯王,我就在第列。”

  越来越多的闯营老兵从后排补上,最后形成了紧密的排,每个人加入到前排时,都会发出声高呼:“让他们个也过不去!”

  骑术是件不易掌握的技巧,但随着骑手不断地锻炼,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几率就会变得越来越高,若是能有匹自己熟悉的坐骑更是如虎添翼。个征战多年的骑手完全可能在对冲战中,斩杀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没有经验的新手而自己毫发无伤。而连环马的缺点在于被铁链锁在起的骑兵根本没有展身手的机会,只能直挺挺地冲向胜利或者毁灭,决定骑手生死的不再是马术战技而是天意。

  现在明军骑兵排出的队形并没有铁链锁着众人,但效果也差不多,队列紧密得骑手们膝盖相抵,如果对面有支马槊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扎进自己的胸膛,无法闪躲。紧密的马阵从山谷间的通道直蔓延到两侧丘陵的山脚,看到明军稀奇古怪的马阵后,对面的标营卫士也愣住了。

  “齐头并进,谁都不要超过我,也不要落在我的后面。”邓名用最大的力气把这个命令反复喊了几遍,然后轻轻策动战马缓步前进:“让他们个也别想过去!”

  卫士和三堵墙的老兵都看着邓名指向前方的长剑,以相同的速度缓缓前进。作为三堵墙的老兵,张易乾并不喜欢这样的战斗模式。排成这样紧密的队形,那么胜负生死就完全听天由命,即使对面是个初次上阵的新骑手,只要正好挡在张易乾的眼前,两人杀死对方的机会就基本是样大的。

  因为心里的这种抵触情绪,张易乾并没有加入前排,而是犹豫了相当长的时间,希望邓名能够意识到他的战术是对三堵墙老兵的极大浪费,发挥不出精锐骑手的最大优势。

  但看到个又个老伙计都到了前排,张易乾无法继续在后面呆下去,他排列到阵中的时候,还小声地抱怨了句,两旁的老同伴都对张易乾的不满表示赞同。不过两个同伴指出,邓名就位于密集阵的中央,同样被两边的卫士紧紧卡住。

  “齐头并进!”马蹄声并不能完全把邓名的声音压下去,张易乾侧头看了眼,邓名并没有突前或是落后,若是有支钉枪竖在邓名眼前的话,他同样无处可避,由于是并肩前进,身边的卫士就是想以身相代也做不到。

  “齐头并进。”马速又提高了些,这次有不少骑兵自发地和邓名起喊了出来。

  马速仍在提高,张易乾感到两耳生风,他不再向中央看去,他知道提督依然和前列的将士们肩并着肩。

  “听天由命吧。”张易乾心里想着,他也开口和同伴们起喊起来:“齐头并进。”

  看到对面的明军骑兵以密集的队形缓缓地加速开过来时,标营的官兵全都愣住了。

  “这是把骑兵当步兵用吗?”标营千总的第个念头就是对方的指挥官根本不知兵,更不懂得骑兵的宝贵价值。

  个骑兵练习马术,经历场又场的战斗,看着个个同伴战死沙场,才能逐渐变得成熟。对冲战是个骑手能够遇到的最激烈最残酷的战斗,骑手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凭着技术和运气躲开变幻莫测的武器,在呼吸间准确地挥出致命的击。在对冲战中击倒对手幸存下来之后,是个骑兵最得意的时候,每次这个时候标营千总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自豪。

  对面的明军提速并不快,他们已经跑过两军之间超过四分之的距离了,但还仅仅是慢跑而已,而在正常情况下,这时已经快要进入冲刺阶段,以便在两军的中线位置达到最高马速。不过清军这边已经完全看呆了,没有顾得上加速。

  标营千总显得茫然不知所措,对方以如此密集的队形冲过来,自己方不可能有人能从这样的队形中穿过去,不管能不能杀死对面的敌人,自己已经是死定了。如果把马速提高到最快去对冲的话,更是不可避免与敌人的骑兵对撞,无论敌我双方都无法闪避。

  “我们是骑兵,不是步兵,不能以密集阵型对垒,这是自杀。”在这瞬间,标营卫士们几乎想朝着明军的骑兵指挥官高声叫喊,不管清军这边如何反应,不管他们是否和明军样摆出密集阵型,只要对冲就是猛烈相撞。

  “齐头并进!”邓名又用力地喊了声,随着马速越来越快,他唯恐战线会出现破裂,让清军能够从缺口冲过去脱离战场。

  几乎整个第排的明军骑兵同时发出相同的怒吼声,他们努力控制着坐骑,用余光扫视着左右的同伴,保证自己不超出太多或是落后半个马位以上。

  眼看敌兵越来越近,好像完全没有避让的姿态,张易乾已经完全顾不上再看周围的情况,他边大吼着,边把长枪全力向马前伸出——左右都是自己的同伴,除了正前方,武器再也不需要指向其它任何地方了——所有的明军骑兵都是个姿势,个个从马背上弓身而起,努力伸长着手臂,把刀枪剑戟向前探去。

  远处的清军越来越近,依旧没有避让的姿态,张易乾估算着方向,觉得前面这个敌人大概会撞上自己,对方手里拿着根长长的钉枪。只要敌人原地不动地把长枪伸出来,张易乾就会头撞上去,撞死在那只锋利的枪尖上。

  “我不是孬种。”两侧的同伴都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张易乾心里这样想着,他边发出更大的吼声,边不停地踢击马腹,让自己不落于人后。

  “到时候我把眼闭。”已经打定主意闷头撞上去的张易乾,瞬间冒出连串的念头:“不管我怎么样,这个狗鞑子是死定了说不定我还能捡条命呢。”明军已经跑过了中线,但速度只提高到正常最高速度的三分之二左右:“不!我要睁着眼,我要亲眼看着鞑子的枪是怎么扎中我的。”

  “齐头并进!”张易乾又跟着同伴发出声喊叫,双目紧盯正对面的那个敌兵。对方在原地平端着长枪,张易乾最后估算了下对方武器的长度,觉得和自己的枪差不多,很难说谁先刺中谁。不过这也不会有啥大的分别,在根本无法避让的情况下,拿着长枪的骑兵无法阻止拿匕首的敌兵用最后的口气与自己同归于尽。

  “呀呀呀呀!”

  张易乾发出最后的怒吼声。

  几乎所有的明军骑兵都怒吼着继续提高速度,邓提督都跟着起冲了,同伴们没有个减速的,这个时候要是自己率先减速,以后还能做人么?

  整排的明军像堵墙迎面压过来,所有的武器都从马前伸出,就像是排锋利的狼牙,只要被撞上就必死无疑。几个前排的标营卫士铁青着脸,拨转马头向后避让。

  “疯了,疯了。”更多的标营卫士口中喃喃说道,现在所有的标营甲骑都很清楚,对方的指挥官确实对骑兵战术窍不通。

  “杀啊!”张易乾眼睛已经红了,紧盯着那势必要取自己性命的敌兵,还有他手中的长杆钉枪,此时在他眼里已经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我要睁着眼!”张易乾打定了主意,圆睁着双目,马速已经提到最高,但他还在不停地踢打坐骑。

  就在这时,张易乾突然看到对面平端着的钉枪向地下斜,不再正正地冲着自己。

  “怎么”不等张易乾明白过来,正对着他的那个标营骑兵已经扔下钉枪,双手持缰,以飞快的速度拨转马头,全力提高马速,想从这面撞过来的墙壁前逃开。

  正前方的敌兵转身逃开,让邓名已经绷紧到极点的神经突然为之松。在冲刺的最后时刻,他大脑中已经片空白,再没有任何战术和技巧可言。虽然邓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片刻前也只剩下件事可做,那就是向所有的神佛祈祷,同时机械般地继续催促坐骑冲上前去。

  本来持着利刃相对而立的敌人突然拨转马头露出后背,邓名已经僵住的目光终于可以移动下,重新观察到前方的敌情。

  几乎所有的标营卫士都调转马头,逃向明军步兵的方向。当急速压过来的墙壁撞击的最后刻,明军排山倒海的气势把最后几个避让不及的标营骑兵从梦中惊醒,他们的第反应并不是灌注气力于手中的武器,与明军以命换命,而是发出垂死的绝望喊叫。

  这些清军的坐骑比他们的主人反应更为迅速,在骑手因为惊骇而失去控制的时候,眼看就要被撞上的马匹纷纷自发转身躲避,或是向两侧的陡坡峭壁跳跃,以躲开全速冲过来的上百奔马。

  标营卫士争先恐后地奔逃躲避,几百骑兵拉出了上百米的队伍,滚滚向西而去。在这条长长的骑兵纵队之后,两排气势如虹的追兵紧追不舍。

  又是个右拐道,张易乾自觉地稍稍减慢了点速度,右面的同伴减速减得比他还要多,而左面的同伴则纷纷加速。队列扫过个不大的扇面,然后再次恢复了统的速度,继续向前追赶。

  不时有清军的骑兵被明军的横列追上,转眼之间这个敌人就会被四五件武器同时刺中,掉下马去被无数马蹄踏过。而失去主人的那些敌军马匹则继续向前跑,被明军的阵列驱赶着向前,有几个标营卫士正是因为被这些后来居上的空鞍惊马冲撞阻挡,才被明军追上刺落。

  张易乾看到前面的个标营骑兵已经跑得连头盔都掉了。对方体魄强壮,四肢粗壮有力,再加上逃亡中表现出来的精湛马术,张易乾估计他定是个对冲战中的有力敌手。但现在这个敌人只能亡命奔逃,不时扭头望过来的目光中满是惶急和恐惧。这个标营甲骑每次回头瞥,都能看到整排的明军紧紧跟在身后,无数把锋利的武器在他们手中晃动,这绝不是个人单枪匹马能够抗衡的,回头应战定然是死路无疑。

  而追在背后的张易乾,看这个逃亡的标营甲骑的目光也与看死人无异,无论他如何闪转腾挪,他背后始终晃动着众多的兵器。张易乾下了判断,这个标营卫士终究难逃死,或许他能从某个明军的枪下闪过,但不可能逃过百名明军骑兵的刀枪。

  与左右的同伴齐头并进,张易乾突然生出种与以往迥然不同的感觉。

  以前对冲战时,虽然大家起冲杀,但在战场上骑兵永远是孤独的,每个同伴都正在鬼门关前挣扎,不会有人有工夫看你眼。张易乾也是样,每次错阵而过时,他都没有心思去观察其他的同伴,伴随着他的只有自己的马术和战技,对冲次接着次,直到有方不支败北。如果张易乾不幸被击落下马,可能直到这场战役结束,都不会有同伴发现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拿张易乾自己来说,他有好几个好友,就是这样突然战死沙场,激战中张易乾虽然知道身边的伙伴在减少,但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谁消失了,直到战斗结束打算欢庆胜利时,才发现朋友已经躺在沙场上了。

  但现在,大家以同样的速度前进,口中喊着同样的口号,用同样的姿态举着武器,当有敌兵靠近时,大家起用枪去扎。这感觉和以往的孤独感完全不同,张易乾感到自己好像处于个集体中,和整个队列溶成体。

  “这就是步兵的感觉吗?”张易乾心里突然蹦出这样个念头,但随即又否定了它:“不,这应该就是连环马的感觉。”

  看到清军的骑兵突然向自己的部队跑过来,穆谭又惊又喜,立刻下令全军应战。

  在山谷间大路上行进的明军停下脚步,举着拒马枪的士兵走到了最前排——在湖广,邓名和李来亨平分了千五百根拒马枪,此战前又平均分给包括任堂在内的五队明军。

  百五十根六米长的拒马枪端被放在地上,士兵用脚顶住,另外端倾斜向上,瞬间大道上就好像长出片带着金属枝叶的树木。

  “弓箭手,放!”

  在标营骑兵逃向道路尽头的拒马枪阵地时,明军弓箭手已经占据两侧的丘陵,向道路间的敌骑洒下箭雨。

  惊慌失措的标营甲骑冲到穆谭的据马阵地前,他们在寒光四射的枪尖前匆匆勒定了战马,惊惶地打量着四周的山头,除了难以逾越的陡坡外,到处都露出了明军步兵的身影。

  更多的甲骑逃了过来,接着还有空鞍的坐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把不大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

  就是这点生存空间,也还在被迅速地压缩着,追赶标营甲骑的明军骑兵也已经赶到,他们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不过仍维持着刚才那密不透风的阵型。

  “投降!”

  “投降!”

  看到紧逼上来的明军步兵,无路可逃的标营甲骑纷纷抛下武器。

  “俘虏说,李国英的标营分兵两路,路沿江跑去,应该向着赵千户那里去了。走中间的这批人已经被我们全歼了。”穆谭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明军骑兵把中路的标营甲骑打得士气全无,作为川陕总督的精锐,他们甚至不等明军开始劝降就开始缴械,不少军官还把李国英的军事部署招了出来。

  邓名得知,正像明军所希望的那样,发现到明军呈扇形撤退后,清军也分散开全面追击。除了标营甲骑以外,张勇和王进宝也带着亲兵走沿江的那条路。

  “就是说,赵千户那里压力很大。”邓名马上打定了主意:“我先和三堵墙去增援赵千户,正好可以打在北路清军的后背上。你带兵沿着来路打回去。等我和赵千户打垮了张勇他们,就再回中路增援你。”

  “遵命,提督。”穆谭大声应是。至于周开荒的行动,邓名让穆谭和周开荒自行判断,若是中路有压力就并肩反击,若是异常轻松也可以视情况增援两翼。

  向南追击的是王明德等人,和中路的敌人样,都是李国英从甘陕等地调来重庆的部队。邓名知道,他们虽然人数不少,但他们的野战能力肯定不能与王进宝和张勇这二人相比。王进宝张勇和赵良栋样,都是洪承畴指明要参与西南之战的进攻型将领,任何能够得到洪承畴重视的将领,当然也会得到邓名更多的重视。

  除了战斗力这个原因以外,邓名决定先攻击北路敌人还有个理由,那就是张勇和王进宝是沿着长江进攻。目前明军的水师已经撤出战场,可能很久之后才能放下贵州百姓返回。这些清军部队若是交战不利,有可能在清军水师的协助下撤回大营;而向南进攻的清军则不同,就算给他们更多的反应时间,他们也没有机会结营固守,然后通过长江上的船只逃走。

  既然如此,邓名当然优先攻击更有机会逃脱的北路清军,下完命令后,邓名就带着骑兵北上。

  “等见到了李国英的标营卫士,我们就再来次连环马。”邓名对周围的骑兵们说道。

  “好!”大家都齐声响应。

  此时邓名还不知道,他刚刚急中生智想出来的权宜之计,正是他的前世近代骑兵所采用的墙式冲锋。而把近代骑兵栓在起的,不是统帅的个人魅力或是铁链,而是比连环马的铁链更坚不可摧的军纪。任何不如近代军队勇敢的骑兵在墙式冲锋前都不堪击,而遇到更勇敢的敌人时,近代军队也可以与敌骑同归于尽。

  正如拿破仑所说,个马穆鲁克可以击败三个法国骑兵,但百个法国骑兵可以击败千个马穆鲁克。近代骑兵出现后,虽然游牧骑兵依旧在个人马术上远远胜出,却再也无法击败农耕民族的骑兵部队,甚至没有与之战的勇气。而能挡住视死如归的近代骑兵墙式冲锋的,也只有同样拥有钢铁意志的近代步兵了。

  第54节迂回

  在邓名赶到北线前,赵天霸已经和张勇王进宝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早先集结了千多名甲兵后,赵天霸就开始考虑反击,不过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就得知有支属于他指挥的明军在距离集结地不远的地方被清军追上。赵天霸立刻带领数百甲兵赶去增援。当时他想的是接应这支部队,然后就撤出战斗,所以没有派使者去报告邓名。

  粘住明军的是李国英标营的骑兵,人数倒是不多,只有百左右的骑兵,见到数百明军甲兵突然出现,这队骑兵大惊之下立刻就撤开包围退走了。虽然成功地接应了这队兵马,但赵天霸从他们口中得知前面还有些明军被敌人缠住,赵天霸就继续带兵前进,尝试给更多的明军解围。

  连续逐退了两拨标营甲骑后,赵天霸忽然发现前方开过来数百个清军步兵,这是王进宝的亲兵部队。王进宝得知有数百明军士兵反击后,也感到出乎意外,今天让他感到迷惑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比如溃兵逃亡的速度之快就是前所未见的,俘虏和斩获都少得可怜。明军是因为统帅弃军而发生彻底溃败的,而且最有战斗力和勇气的士兵肯定已经被邓名带走,但是溃兵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组织自发反击!

  不管心里觉得多么荒唐,王进宝还是带着半数的亲兵追上来,向赵天霸发起了进攻——王进宝既没有听说过赵天霸的名字,也没有从明军阵中看到多少旗帜,于是他就相信了标营甲骑的判断,认为这是股自发形成的抵抗力量。

  虽然这股抵抗力量的出现有些超乎王进宝的想象,但他以为对方只是凭着腔悍勇而已,所以尽管看到赵天霸占据了处丘陵,王进宝却没有多想,下令士兵仰攻。王进宝的手下也以为对方不会有很多甲兵,大多数应该是拿着木矛的无甲辅兵。匆匆射了两轮箭后,立功心切的亲兵军官们仗着身披重甲,个个率先向山上攻去。

  看到对方又有步兵又有骑兵,赵天霸不敢撤退,怕退就把诈败变成真败了,所以面派士兵立刻回去召集后方的兵马,面抢占高地结阵固守。发现敌人居然敢用并不多的步兵正面强攻自己的高地,赵天霸又惊又喜:“这厮得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这么用兵啊?”

  清军才和明军交战,王进宝立刻就发觉不对,对方不但士气高昂,而且装备精良,两排弓箭射过去就像是挠痒痒般。而且明军个个都变戏法似地抽出了明晃晃的刀剑,转眼间就把冲在最前边的几个重甲军官捅死了。

  “这肯定不是辅兵!”王进宝气得目瞪口呆,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出现支数百人规模的战兵部队,王进宝也说不清。刚才因为大意,王进宝也没有让标营的甲骑配合,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马上下令退兵。

  清军突然受挫,统帅又匆匆下令撤退,本是明军追击的好机会,但赵天霸却没能在第时刻反应过来,因为他几分钟前刚断定对面的敌人是个蠢货,没有想到个蠢货的反应居然如此迅速,再加上不远处标营甲骑的威胁,赵天霸决定等待后续兵马抵达再说。

  不久,赵天霸的后队赶到,同时又吸收了些散兵游勇归队,赵天霸麾下已经拥有超过千两百甲兵。他分出三成甲士监视李国英的标营卫士,带领剩下的战兵对王进宝的大旗发起攻击。

  看到上千明军战兵突然满山遍野地涌过来时,王进宝真被吓得不轻。到了这个时候,王进宝的部下人人都看明白了,今天的事情完全不对,多半是中了明军的计。

  面对超过自己数倍的明军围攻,已经赶了近二十里路的王进宝根本无法抵抗,炷香的工夫王进宝的三百亲兵就被打散,王进宝本人在心腹军官的簇拥下且战且退得以脱险。逃出两里地后,王进宝数身边人数,亲兵只剩下半了——这还是因为赵天霸看到身侧有数百敌人的甲骑,不敢拉长队形穷追败退的王进宝。

  标营甲骑看到明军的规模后,同样不敢恋战,牵制了赵天霸片刻后也主动后退。标营游击同时派人回大营向李国英报告这里的战况。

  把标营甲骑逐远后,赵天霸恢复了对王进宝的进攻,并再次把清军击退。但在这个时候,标营的骑兵又过来干扰,迫使赵天霸再次放弃追击。等到赵天霸第三次发动进攻时,他面前就不止王进宝个敌将了,张勇已经闻讯赶到,与王进宝并肩作战,抵抗明军的进攻。

  面对明军的步步紧逼,清军越打越是心寒,对方弓箭投枪样不缺,甲胄比清军还要精良,更有种两丈长的拒马长枪,绝对是攻防兼备的利器,不但让标营甲骑十分忌惮,就是拿来招呼清军步兵也是威力无穷。

  清军官兵从上倒下都清楚己方是中计了,今日之战绝对无法善了。本来体力就已经疲惫,现在更连士气都失去了,要是换其他的绿营披甲,说不定此时已然崩溃,但张勇和王进宝都是多年征战的宿将,身边亲兵的战斗意志也绝非般绿营士兵能比,所以仍在努力支撑。

  “如果再败阵,我就不知道部下会怎么样了。”

  趁着明军进攻的间隙,王进宝张勇以及标营的游击聚集在起商议对策。不等另外两个人张口,王进宝就首先道出难处,称他的部队已经到了极限。王进宝从贵州带来了七百个亲兵,今天除了百人留守军营外,都带出来参与追击,刚才连败两阵让王进宝损失了二百多名手下。现在除了仍有队亲兵不见踪影外,剩下的三百多人都聚集在王进宝身边。

  张勇知道王进宝说的是实话,跟着王进宝出营追击的六百亲兵,三停里已经去了停,战殁的还是亲兵中最勇敢的官兵,刚才撤退中还有些亲兵因为惊慌而丢下了武器和盔甲。虽然将领的亲兵营号称可以为统帅战斗至最后人,但实际上是做不到的,王进宝的这些亲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旧部,不然早已崩溃。

  张勇从贵州带来了八百个亲兵,同样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嫡系。今天张勇在营里留下了二百兵,眼下在他身边集结起来的亲兵也有五百多。目前张勇的亲兵是抵抗赵天霸进攻的主力,王进宝只能起到微弱的辅助作用。

  “现在我们没法撤退,从这里返回大营要跑上十几里路,”虽然局面非常险恶,但张勇显得相当沉着:“贼人以逸待劳,显然是早有预备,如果我们撤退,被贼人衔尾追杀,十个人顶多有两三个人能活着逃回去,盔甲武器更会丢得干干净净。”

  或许标营的甲骑能够比较轻松地撤退,但标营的游击也知道,张勇和王进宝的亲兵虽然人数不多,却是清军的重要武装,战斗力远超其他绿营。为了李国英后续的战斗,标营游击决心尽力帮助这两人带着亲兵脱险。反正标营都是骑兵,而明军骑兵有限,游击觉得即使局面变得更加险恶,标营只要想全身而退还是不难做到。

  看到张勇的目光直在自己的身上盘旋,游击抱拳道:“张将军有何吩咐,末将绝不推辞。”

  “好。”张勇闻言大喜。今天因为是出来追击溃兵,无论是李国英还是其他将佐都没有把败退的明军视为威胁,因为李国英没有把标营的指挥权临时移交给其他将领,张勇也没有想过去讨要,所以张勇只能要求标营游击配合,却不能给他下达任何命令,而在张勇设想的反击计划里,标营甲骑却是不可或缺的环。

  “贼人下步多半会攻打王将军的将旗”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耽搁,张勇在地上简略地画了个图,用长剑点着迅速地说起来。

  现在王进宝负责防守的阵地紧紧靠着长江,只有很短的段。而张勇则承担了大部分防守任务,刚才赵天霸攻击的就是张勇的阵地。但没有多久明军就自动退下去了,显然对方也察觉到比起强弩之末的王进宝,张勇这支新到的生力军抵抗力要强很多。

  “我坚持不了多久。”王进宝再次重复道。他的部下追击时跑在最前面,紧紧跟在标营身后,遇到明军时已经很疲惫,连败两阵被明军追杀数里后,官兵都已经精疲力竭。

  “当王将军被攻打时,我就率领全军向贼人反击。”张勇用宝剑在地上深深地刻出道笔直的沟,直指赵天霸阵地的侧面,他无意把王进宝扔下当替死鬼而独自逃走。

  “你冲不下来的。”看到张勇不愿意抛弃自己逃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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