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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7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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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地享受俸禄。”
“如果这样办的话,”又有个军官说道:“若是李国英发现贵州百姓居然都没有逃回去向他投降,不会感到奇怪吗?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们肯定不会把贵州的百姓用船送走吧。”
“如果他能平心静气地想上天,就像他在重庆时那样时间充裕,他或许会起疑,不过我觉得他这次应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来想;而且就算起疑,难道他会为了根本不重视的贵州百姓,就不追杀我们的溃军吗?他废了这么大气力,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么?”
制定了分批去熟悉道路地形的时间表后,邓名宣布散会。
回到自己的中军帐后,他立刻提笔给李国英写挑战书。袁宗第曾经绘声绘色地描述过李国英和其他人被追赶时的窘况,在袁宗第看来,徒劳无益地尝试向敌军挑战,就是崩溃的先兆。
发现明军停下脚步后,李国英立刻命令清军止步,与明军相隔数里对峙。
“贼人已经开始失控了。”自认为经验丰富的李国英做出了判断:“呵呵,这个邓名还真是年轻啊,我还以为他能多坚持些日子呢,竟然这么早就无法继续行军了。
以前每当李国英感到士兵开始焦躁不安时,就会不情愿地停下脚步,原地扎营以安抚士气。不过这种工作非常辛苦,而且恢复行军后士气仍然会迅速低落
当听说明军那边送来挑战书后,李国英先是惊,接着就心花怒放,如果不是要在部下面前维持川陕总督的威严,李国英差点就笑出声来。
尽管如此,当明军的使者把挑战书递上来时,李国英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把战书读了两遍后,李国英春风满面地抬起头,看着下面正等待答复的使者。
“不知李总督如何答复邓提督。”见李国英抬起头,明军使者急不可待地问道。
“唔,本官这两天身体不适,等本官痊愈后,自当统兵出营,与邓提督堂堂阵。”李国英拉着长调说完后,就命令左右把明军的使者送出去。
第二天邓名又派使者送来战书,李国英听说后微微惊:“他这么心急吗?”
李国英重复了遍昨天的借口,又把使者和战书起送出营外。结果邓名显得更沉不住气了,下午就派了队人马来营外骂阵。
开始明军骂得还比较含蓄,暗示李国英不敢应战,然后就明确指出李国英是个胆小鬼,最后就污言秽语起上了。听到明军越骂越难听,李国英就下令敲锣打鼓,把明军的声音盖过去,同时让侦骑兵加紧监视明军的动静。
明军在营门外辱骂总督大人,但被辱骂的人和他的两万五千多手下却非常高兴。虽然不知道明军营中的具体情况,但明军表现得越心急,就说明了他们的情况越糟糕,经过军官士兵的口口相传,很快全体清军都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清军纷纷竖起耳朵,竭力从锣鼓声中寻找着敌人的谩骂声。
“听,他们还在骂总督大人。”个士兵满脸喜色地说道:“他们已经骂了整整天了。”
“是啊,哈哈,他们骂得真是难听啊。”另外几个清军士兵也拍着大腿笑道。营外明军对川陕总督骂得越是不堪入耳,川陕总督的手下越是爱听,个个都发自内心地欢喜:“看来我们很快就能领赏,然后回重庆去喽。”
士气高涨让李国英也很兴奋,在他看来邓名简直就是在帮他。等到下天明军又派使者来送战书时,李国英童心忽起,下令不放使者进营,同时让各营都打造丈高的木牌,上面大书“免战”二字,每个营地门口都摆上个。
看到评书里的东西都出现在军中,清军士兵更是人人大笑不已,他们嘻嘻哈哈地把免战牌挂上营门。被激怒的明军于是又出动大批士兵来清军营地前谩骂,守卫在营墙上的清军士兵都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这些骂阵的明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头脑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邓名战败在即,清军只要坚壁不战,就可以坐看明军自败。
再过日,邓名派来的人除了战书,又送来份礼物,见清军不放他们进营,就把东西放在营门前自行离去。
守卫营门的士兵把礼物送来中军帐中,李国英和众将开封检视,发现其中竟然是套女人的衣裙。
“哈哈,哈哈。”虽然是在众人之前,但李国英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大笑不已:“邓名小儿,当真无用,竟然这么几天就军心丧尽了。”
李国英当初在重庆扮演空城计时的诸葛亮,现在又扮演五丈原的司马懿,邓名这么凑趣,世上还有比这更体贴的对手更愉快的享受么?李国英看了箱中的衣裙两眼,风趣地对众人说道:“可惜老夫乃是朝廷命官,举动关乎朝廷体统,不然老夫真想笑纳了邓名的礼物,让三军将士看看老夫的心胸气量。”
周围谀声如涌,李国英下令把这套衣服挑上旗杆,传示各营。
这几天来,探子报告明军军营有进有出,但没有大队人马离开过。李国英知道明军主力还没有彻底崩溃,不过看到邓名送来的裙子后,他更加深信这天近在眼前。
“启禀大人!”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熟睡中的川陕总督突然被卫兵叫醒:“贼人大营出现乱像。”
“什么乱像?”李国英闻言跃而起,转眼间就睡意全无。
还没走到营墙上,李国英就听到阵阵杂乱的喧哗。登上了望台后,看到营墙上的卫兵正冲着明军营地的防线指指点点,举目所及,到处是火把发出的点点亮光。
这些亮光数也数不清,好像有两万之多。从军多年的李国英瞥之下,就看出其中全无章法,成千上万的敌人零零散散,多则十余人少则数人,争先恐后地向西方离去。
第51节诈败
眼前明军溃散的情况让李国英有些出乎意料。
他仔细观察了会儿,确定明军没有排开掩护部队,也不是有秩序地梯次行军,而是群伙地向西方的山区涌去。
“邓名这是要干什么?眼看就要天亮了,他就算想行军难道不能再等个时辰么?”李国英想到,就是举着火把行军,部队也很容易发生混乱,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自己是不会选择夜间行军的。
川陕总督正在大惑不解的时候,突然营门的士兵报告有个外面的哨探要求回营。这些探子都是李国英部署在明军营地附近的,以防明军大举出动来劫营,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会直等到天明后才返回营地,这也是为了安全——以免明军冒充混入。尤其对手是邓名这种敌人时,李国英更是丝毫不敢大意,洪承畴胡全才郎廷佐,已经有太多血淋淋的前例了。
李国英环顾了下营内,清军官兵大都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明军不可能发起偷袭,就下令道:“放他们进来。”
营门的士兵弯弓搭箭,指着营门外的黑暗地区,营门后的士兵也刀剑出鞘,在打开营门的时候全神戒备。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来人身后没有跟着明军的敢死队。在放进己方的夜探后,士兵马上把沉重的营门再次关上,当结实的门闩落下后,墙上和门后的清军士兵才解除战斗戒备。
探子迅速被带到李国英面前,不等探子行礼完毕,川陕总督就急匆匆地挥手让来人站起:“贼人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个潜伏在明军营地附近的探子,大约在半个时辰前他听到从座敌营中传出阵阵呼喊声,都在说邓名弃军了。很快这喊声就传遍了所有明军的营地,接着就有大批的明军士兵举火离开。
“邓贼弃军了?”李国英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臂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正是,标下还听到有贼人头目在传令。”这个探子告诉李国英,他听到还有人在喊,说邓名传令全军去东面集中,准备全速离开。
“哦?“李国英立刻问道:“出营的贼人可否携带旗帜,是否有掌旗引领?”
“没有,标下没有见到任何旗帜。”探子毫不犹豫地答道。
“嗯。”李国英立刻断定这绝不可能是邓名有意下达的命令,绝对没有这种集结部队的办法,这多半是有些将领在为自己带着亲卫弃营而去找借口。
“难道真是邓名弃军了?”李国英又看了明军营地那边眼,大批的火把正在远去,依旧是副杂乱无章的模样。
这时又有几个探子在营门前要求入内,李国英虽然急于询问更多的情况,但依旧丝毫不敢大意,守卫营门的清军士兵也和第次放人入营样,全神贯注地加以提防。
这几个人果然如李国英希望的那样带回了更多的消息,个靠近江边潜伏的探子报告,昨天落日后,就不断有人偷偷登船,而且还不举火,整整折腾了夜。这个探子无法潜入明军严密戒备的停泊地,但他确信有不计其数的人从水路离开了明军的营地。
因为这些船只没有开向下游清军营地的方向,所以探子也没有发出战斗警报,而是继续潜伏观察。直到明军营中大乱,这个探子知道出现大变故,所以才偷偷返回。另外个靠近长江的探子也证实了第个人的说法,他同样听到江面上有大量船只驶过的声音。
还有人说他听到有明军在辟谣,说邓名还在,不过这声音被更多的呼喊声所压倒。总之明军营地里喊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援军到了西边三十里外,要大家赶去会合。
“这都是无稽之谈。”李国英越听越是明白,看来邓名确实是逃走了,所以明军才会出现这种大乱:“邓名啊邓名,本官真是太高看你了,你居然才坚持了这么几天就逃走了。”
与李国英同营驻扎的几个清军将领此时已经忍耐不住,纷纷向李国英请战。但川陕总督稍微思索了下,依旧摇头:“天黑追击,我们的军队很容易就跑散了。”
抬头看了眼将要泛白的天边,李国英下令生火做饭:“先让士兵们吃顿饱饭,等天亮后再追不迟。”
在李国英下令做饭的时候,其它几个营地的将领纷纷向李国英的大营派来使者。使者也不要求进营,只是个劲地向营墙上叫喊,原来那些将领们也从哨探口中得知明军炸营的消息,就派人来向李国英报告,同时要求川陕总督下令全军出动,追击逃敌。
李国英让这些使者回去告诉各营将佐,让他们稍安毋躁,等到天明后再出发:“反正从这里到叙州的路上都没有贼人的据点,这些贼人根本无路可逃。”
虽然李国英说得不错,但追击这种溃兵实在是白来的功劳,见天已经蒙蒙亮,张勇等人就把军队拉出营外,只等李国英声令下就要出发。其它营地的将领见状也纷纷仿效,就是李国英身边的将领也按奈不住,纷纷要求出营列队,天亮就立刻出发。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李国英发现江边确实空荡荡的,昨夜还在那里的明军船只已经尽数消失不见,邓名果然逃了。李国英估计邓名把最精锐的部队先带走了,剩下的明军战斗力不足为惧。
之前明军还抓走了万多贵州辅兵,既然邓名逃走了,那么这些贵州兵应该大都趁机逃脱了,李国英直想找几个人来问问,了解下邓名的虚实。但等了这么久,个逃归清军营地的贵州兵也没有,这不禁让李国英有些奇怪,难道明军把他们都坑了?
除了坑掉的可能以外,还有种解释就是他们都被关在明军原先的中军营内。李国英已经发现还有股明军没有离开营地,他派去侦察的探子回来报告说,原先明军中军营上空的邓名将旗已经消失不见,现在打着的是个写着“任”字的大旗。据探子报告,营墙上的明军甲士看上去还有上千,正严阵以待,等着清军不可避免的攻击。
“定是任堂无疑。听说他是浙江人,张煌言的幕僚,后来跟着邓名来的四川。”马上就有幕僚向李国英报告他们所知的情报:“不过听说他已经是邓名的心腹啊,怎么没有跟着起走?”
“多半是不愿意舍弃这些浙江的同乡吧。”李国英闻言不禁起了惜才之心:“不管是邓名不带他走,还是他不愿意跟着起走,他对邓名都不会再有任何效忠的念头了。派人去劝降他,告诉这个任堂,只要他向本总督投降,我保他和他的手下富贵平安。”
但任堂拒绝了李国英的劝降,站在营墙上对着使者大喊,说他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
“真是不识时务。”没想到自己的善意竟会遭到这样的对待,李国英心中大怒,就想下令兵马攻打任堂的据守营地。但这个命令还没说出口,李国英心念转:“没有必要为了这点穷寇折损兵马,先去追击那些逃走的。至于这个任堂,围他两天说不定就肯投降了。”
周围将领和李国英想的差不多,任堂和他的手下已经是瓮中之鳖,只要予以监视就可以了。到处都是随手就能抓到的俘虏,谁也不想在同僚轻松取得功劳的时候去啃明军大营这块硬骨头。
天亮后,李国英向探子又进行了次确认,得知向西逃去的明军确实没有打着任何旗号,就下令全军开始追击。这种几乎白捡般的功劳,李国英当然也不会忘了自己的标营,让他们起出动,嘱咐务必要把逃敌尽数消灭。
在标营和大部分将领都争先恐后地向西追去后,只有赵良栋直按兵不动。得知邓名弃军逃走后,赵良栋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和难过:“看来邓名明显地实力不济,而且也控制不住这些新招的手下,可是那天张勇王进宝他们就是不肯和我起进攻他,被他的名气吓住了。后来李总督也是样。要是早听我的,又怎么会被他这么轻易逃走?”
对赵良栋不参与追击,他的部下都有些不解。
赵良栋冷笑了声:“邓名把精兵强将都带走了,这名为追击,实为抢功,我没兴趣参加。”顿了顿后,赵良栋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满山遍野地抓俘虏,追天下来他们也会累得够呛,等抓得差不多了,总督势必会让水师去追击邓名。邓名船重速度必然慢,会有批船只被我军追上,船上的贼人只能逃到岸上。到时候其他人早已累得半死,只有我们营可以动用,那么扫荡上岸贼人的事情只能交给我们来干吧?你们说,我们从这么多人手里能分到多少功劳?到底是追歼辅兵的功劳大,还是捕获邓名直属战将精兵的功劳大?说不定我们还能抓到邓名的两个心腹党羽呢。”
邓名带着卫士策马立于山谷的入口处,让每个走过谷口的士兵都能看到自己。
士兵们从邓名面前通过时,纷纷举起武器向他致意。从这些士兵脸上的喜色中可以看出,他们对邓名虽然非常信任,但对他是否真的会在这里等待大军还是存在丝疑虑的。在最后这丝疑虑被打消后,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就好像不是大战在即,而是刚刚打了场大胜仗似的。
那些背着盔甲的辅兵,不少人赶到时已经气喘吁吁,他们在看到邓名后纷纷快步跑起来,从邓名马前跑过,急匆匆地把装备送到山谷中。已经等待在那里的辅兵军官会从他们背上解下装备,交给早就急不可耐的战兵。
根据邓名的计划,任堂带领两千甲兵和没有搬运任务的辅兵继续坚守营寨,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粘住离开营地的清军,迫使他们不得不与明军交战;剩下的六千甲兵分成四队交给赵天霸周开荒李星汉和穆谭统帅,邓名带着剩下的十五名卫士和三堵墙的二百名骑兵。
明军会呈扇面狀向西面西南和南面后退。把军队分散开,除去为了迷惑清军外,也是为了能够充分利用道路,迅速后退重整。最后明军会在几个丘陵围绕的谷地中完成集结,通过山谷掩盖军容,然后向追兵发起攻击。击败敌军后反卷追杀二十里,任堂伺机截住清军的主力。战斗结束后,大军正好回营地休息吃饭。
熟悉了这么多天地理,每个尉官和他手下的军士都在这条路上走过三遍以上,邓名本认为全军能用个时辰到个半时辰完成行军,重整后还能休息上个时辰,然后与匆匆追来的清军交战。不过从离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了,仍然有大批士兵没有抵达,迷路的人与长官失散的人,数目之多远远超乎想象,更有大量的道路拥堵现象。
“幸好清军没有马上追击,否则我们就只能匆匆应战了。”战前邓名也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军队还没有走远,后队就被清军追上无法脱离,如果那样的话,邓名就会下令明军反身应战,彻底打场混战。本来邓名认为清军只要不能迅速做出反应,自己的后退决战方案就能成功,但现在看起来需要的时间远比预先估计的要长。
“比我想象得要慢得多。”邓名轻声对身边的卫士说道。
“这几天要不是我们用骂阵来骄敌,说不定李国英还能晚追出来会儿。”邓名猜测着清军那边的行动。本来邓名唯恐李国英不追或是全力围攻任堂,这样就算明军回师,也未必能迫使清军用主力会战。但现在看到部队迟迟不能完成集结,又开始担忧后面官兵的安危。
听到邓名的话,不少卫士都脸上浮起微笑。李星汉道:“提督,除了演义故事,大概没有人能够骂战成功的吧?”
在这种紧张的时候,邓名和卫士般都会聊天来减轻压力,士兵们看到统帅谈笑风生,也会获得更多的信心。
“就我所知,只有次。汉太祖高皇帝的成皋之战,项羽命令大司马曹咎统帅楚军镇守,三令五申不许出战。汉太祖派人在城下骂阵十天,曹咎沉不住气了,空城而出追击太祖。在楚军徒步渡汜水的时候,刚渡过半,突然遭到汉太祖的攻击,结果全歼楚军。”
不光是邓名的卫士,三堵墙的军官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大敌当前的紧张情绪都散去不少。当即就有不少人或是连声替项羽哀叹,或是讥笑曹咎的愚蠢。
负责统领军的穆谭此时也在邓名身边,他笑了几声后,突然脸上露出些迷惑之色:“嗯,曹咎因为被人骂了,就空城而出,还让楚军徒步渡汜水?”
听穆谭这么说,其他几个脑筋较快的卫士和三堵墙的军官也感觉好像有些不对。
“是啊,我小时候百万\小!说的时候,也觉得曹咎实在是太蠢了,不过后来再想想,就感觉有些不对。”邓名点点头,拉长音调说:“楚军人人奋勇,徒步越过汜水追击汉军,难道汉军骂的不止是曹咎个人,而是把每个楚军官兵都骂急眼了?这听上去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楚军自认为胜券在握,在追击逃窜的溃敌。”穆谭立刻大声说出了后半句。
“是,我也有这种感觉。如果曹咎只是因为被骂,为了杀几个骂阵的汉军士兵,就下令全军个不留地出城追杀,而且渡河时气得顾不得寻找船只了,那曹咎就是千年以来最大的蠢货,项王丝毫没有察觉,还把他提拔为大司马,把半数楚国兵马交在此人手中。”邓名环顾了周围的军官们眼,看到他们脸上都露出思索的神情。
“或者是另外种情况,”片刻后穆谭认为已经整理好了思路:“这千古仅有的例骂阵成功,其实也不是靠骂阵赢得的。汉太祖的骂阵和我们样都是惑敌耳目,让曹咎深信汉军有他可以抓住的弱点;正因为对取胜没有丝毫怀疑,曹咎才会放弃坚城雄关,全军出动攻击汉军。曹咎眼前看到的正如他所料,汉军好像是被楚军击败了,溃不成军地逃过汜水。曹咎这时断定汉军已经溃散,急于取得战果,而且也许能抓住汉太祖本人,所以他才会不假思索地下令徒步涉汜水。”
“不仅曹咎个人,整个楚军都深信必胜,不然就是下令徒涉也未必会执行。”边上有军官补充道。
“正是。”穆谭点点头,说道:“楚军争先恐后地过河追击汉军,可能他们的建制因为追击而完全混乱,官兵分离;但在他们渡过汜水时,对面本来明明是待宰鸡鸭般的汉军,突然就聚集起来了,迎头痛击团散沙的楚军。就在片刻前,楚军从统帅到小兵,还以为必胜无疑,形势突然转,将领军官士兵,每个人都会突然明白过来,十万大军同时在心中大叫声‘中计’!虽然是追随项王东征西讨的精兵,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军心瓦解,再也不堪击。”
“是的,我对成皋之战的推测也和你类似,只可惜史家对战阵的记载从来都是惜墨如金,所以我们不知道汉太祖具体是怎么赢的。”邓名点点头。
“不过”吴越望边思索,边摇头:“汉太祖要指挥大军从成皋关前假装溃退到河边,然后再仓皇渡河,过河后还要把握好尺度,既不能让曹咎看出破绽,还要让楚军不甘心就此退兵。反击楚军的时候也要恰到好处,既要放楚军过河,还不能等他们稳住阵脚。这切还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楚国大司马的眼前去做,这个难度实在太大了,比我们今天的诈败还要难上十倍啊,可我们”吴越望看看身后的山谷,密密麻麻的士兵还在乱哄哄地整队,时间比预计的已经多了个时辰,可恢复建制的工作大概只完成了三分之二。虽然吴越望没接着说下去,但他的言外之意大家都能听得出来。
“汉太祖能率领十万兵,如臂使指,比我这个后生小辈强得何止十倍?我可是连两万人都指挥不过来。”邓名笑道:“我们也可以相信原来那种说法,那就是曹咎对军事窍不通,偏偏还胆大包天,项王更不长眼地把此人提拔到仅次于自己的统帅高位。这样就简单了,我们也不用头疼了。”
“简单倒是简单了,但更不可信。”卫士和三堵墙的官兵们起摇头,不少人皱眉苦思,显然正在心中推测成皋之战的细节。
“也就是说,提督的这次诈败并不是史无前例的?”穆谭突然又想起事。
“不对,只要我赢了,就是史无前例的。”邓名断然驳斥道:“太史公说,成皋之战汉太祖只是交了好运而已,曹咎是自己笨死的,所以我当然是第人。”
穆谭感觉邓名这明摆着是歪理,但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愣了片刻后,穆谭突然又叫起来:“史家惜墨如金,说不定青史之上,对我们今日大捷的记录就是:提督使人骂阵五日,国英不胜其怒,空营出战,提督尽歼其军。”制造完伪史后,穆谭哈哈笑道:“这样也好,千秋之后,曹大司马总算也有个伴了。”
“哈哈,哈哈。”邓名仰天笑道:“但愿我们别遭到这样的厄运。”
众人无不欢笑,个个踌躇满志,内心已经把胜利视为当然之物。
“报!”个探马疾驰而来,在邓名前面勒定战马。
通向这个山谷的路有很多条,这个探马报告李国英的标营已经杀近,从左侧的条道路追来,不但击溃了那条路上走得最慢的明军,更包抄到另外路明军的前方,阻断了他们赶来与邓名会合的途径。
“来得好快。”吴越望轻声说道。
而武保平则在边上纠正道:“是我们走得太慢了。”
负责两翼两军的是赵天霸和李星汉,他们的聚集地点并不是在这个山谷。直到现在为止,邓名还没有见到他们的使者,说明他们的集结工作也没有完成。集结点在这个山谷里的是穆谭和周开荒,根据计划应该拥有三千甲士,现在大概已经有两千多人披上盔甲了。
邓名当机立断,命令周开荒先把部分手下划拨给穆谭统领,由后者带着千五百甲兵跟着自己迎击追兵。而周开荒加紧收拢部队,整理后续的部队,尽快来增援自己。
同时邓名又派人去给赵天霸和李星汉传令,让他们根据情况便宜行事——他们分别负责收拢向西和向南后退的明军,他们两个人的身后肯定也跟着清军追兵。现在明军和清军都分散开,邓名无法指挥全军,也无意指挥全军。
在邓名刚刚发布完命令后,又个探马赶到,称李国英的标营骑兵已经开始向被他们截住的那条道上的明军发起进攻,见无法摆脱追兵后,那些明军也停下脚步开始抵抗。
“李国英已经被我们骂出来了,现在是我们尽歼其军的时候了。”邓名笑着拔出马剑,把它笔直向上举起:“诸君,随我杀贼!”
“杀贼!”
“杀贼!”
十五名卫士和三堵墙的骑兵也都起高举起武器,齐声大喝发出响应声。
“出发!”邓名马当先,向山谷外冲去。在他的身后,个明军骑兵把刚刚绑上旗杆的三堵墙军旗高高举起,今天这就将是邓名的将旗。
这队骑兵冲出山谷的时候,山谷里密密麻麻的明军步兵也正行动起来。穆谭从周开荒的手中接过部分部队的指挥权,随着穆谭的旗帜被高高举起后,千五百名明军战兵迈开脚步,跟着这面旗帜向来路开回去。
“给鞑子点颜色看看!”不少明军的辅兵坐在地上,看到战兵同袍穿着他们辛苦背来的盔甲,意气昂扬地向山谷外走去时,都不顾身上的疲惫,纷纷向穆谭的军队挥舞拳头:“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率先冲出山谷的邓名行不多远,就听到前方传来喊杀声,他猜测这就是探马刚才报告的情况,李国英的标营和被截住的明军士兵正在交战。
“卑职去探察下虚实”身侧个三堵墙的军官向邓名抱拳请示道。
“不必探察了。”邓名口中轻声说道:“斯巴达人只问敌人在哪里,不问敌人有多少。”
邓名用力夹马腹,让坐骑疾驰而去。无论是邓名的卫士,还是附近三堵墙的骑兵官兵,都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人,不过邓名的意思他们无不明了,众人呐喊着紧随其后。
越过丘陵的最高点,整个战场顿时呈现在眼前。邓名的坐骑毫不停留,向着鏖战处奔去。
第52节反击
作为总督标营的军官,孙把总对于抓几个明军的小兵没有太大的兴趣。平时总督的标营不需要考虑辅兵的问题,总督的大营中随时都有充足的人手,在任何情况下标营的粮草都有保证,马匹也能得到最好的照料——除非与太君同行。比如从保宁抽调那百个满洲大兵到重庆后,李国英就把标营中的好马调拨给满洲八旗兵使用。
在山区马匹死得多,如果满洲大兵跟着起追击明军的话,那么孙把总或许还需要担心总督会把标营的马匹拿去供应那些八旗兵。但川陕总督不让满洲大兵参与冒险行动,所以那百个八旗兵现在尽数留在重庆城里。
路上孙把总带领的标营骑兵已经杀死了十几个明军,还有些明军逃上道路左右的丘陵,孙把总并没有浪费马力去追击那些四散逃走的敌军,因为他认为沿着道路前进,自然会遇到更多的功劳。
“这些贼人逃得好快!”天明后,孙把总是第批出发追击的标营军官,出营后就跑在头个,标营的大多数同伴都被他远远抛在后面。但明军撤退的速度远超孙把总的想象。根据孙把总以往的经验,溃逃的敌军固然有很多逃得飞快的,但大多数人却会行动迟缓被追兵迅速追上,因为败兵不认识路,因为他们心中彷徨不知道到底该往何方去,而且他们失去指挥,无法有秩序地利用道路。
如果万个敌人败逃,那么最前面的几百人可能飞也似地逃走,再也追赶不及。还有两三千人逃得速度也不太慢,需要花点气力去追杀;但超过半数的人会在后面拥挤成团,被停下来观望休息甚至走回头路的同伴堵住。尤其是夜晚炸营,就算早逃几个小时,其实也走不了多远,很多人都是在原地打转。
但今天的明军和孙把总以往遇到的完全不同,从李国英的大营追出后,路上空荡荡地看不到任何人影。孙把总疑惑道:“不是说这帮人都是浙江人吗?以前我和那些在本乡本土的贼人作战,也没见过他们逃得这么干净啊!”孙把总追出了十五里地,才总算看到了明军的影子。
放弃了那些逃上山的零星功劳后,孙把总继续穷追不舍。这个时候他有个感觉,如果这帮浙江人能保持这种逃窜速度的话,那么后面的披甲步兵到底能不能追上他们真是件值得怀疑的事情。
总算望到了队看上去有二百人的明军。若是放在以前,孙把总或许不会管他们,只要把他们驱散,迫使他们逃亡到道边就可以了。清军控制了道路,这些逃到道边的敌兵就再也无法远远脱离战场,肯定会被跟上来的清军步兵消灭。
不过今天到目前为止的功绩实在是太可怜,孙把总和手下的五十名骑兵共才取得了四颗首级,他们可是川陕总督的标营,回营的时候每个人马鞍下不挂上颗人头,那让李总督的脸往哪里搁?
虽然估计更多的逃敌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孙把总还是决定停下来,先歼灭这支遇到的明军再说。跟在孙把总身后还有几个标营的把总,见到这队明军后他们也纷纷围拢上来,大概他们和孙把总想得差不多。路上标营始终撵不上明军的大批溃兵,让这些出来进行追猎游戏的标营卫士都憋了肚子的火,现在好不容易见到猎物,虽然显得不起眼但总比没有强——至少回营的时候,每个军官得有个人头的战功吧?
“贼人还敢反抗!”被截住的明军虽然显得十分惊慌,但孙把总吃惊地发现他们竟然没有跪地求饶。今天见到的逃敌是非常特殊的品种,他以前从没有见过:“你们都是胆小得弃营而去的逃兵啊,怎么还敢顽抗?”。
更让标营卫士惊讶的是,这些逃敌不但能鼓起勇气抵抗,而且还能自发地恢复士气结成圆阵。敌阵有几个人开始发号施令,而其他逃兵都心甘情愿地听从,接着还有人从背上解下背着的盔甲,从圆阵的后排递到前排。
“居然,居然还有背着盔甲逃跑的贼人!”根据以往对付逃兵的经验,孙把总并没有立刻对敌人发动进攻,而是带着属下在敌阵外边厉声威吓,等对方失去斗志跪地求饶后再把他们杀光。因此当看到有几个敌兵迅速穿上了盔甲后,孙把总的惊讶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这些盔甲明显是阵中的人携带着的,在这个关头他们没有自己往身上套,却是交给了阵前的人——穿着盔甲逃跑虽然少见但也可以理解,有些身强力壮的敌兵觉得穿着盔甲万被敌人追上还有搏之力,但辅兵背着给别人用的装备溃逃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呢?孙把总完全想不明白。
见到明军不肯投降,标营的骑兵就开始进攻。数百个骑兵攻打不到二百个明军步兵,他们并不认为这会是件难事。确实也不是,这些明军大多没有盔甲,前排不多的战兵虽然奋力抵抗,但对清兵的骑兵无法构成什么威胁,不停地有人负伤倒下。但每次有人倒下时,阵中就会迅速伸出手把伤员拖进去,也会走出新的明军补上战线。
“这真是溃兵吗?”孙把总看着眼前的战局,心中生出更大的疑惑。不多的明军甲兵正在迅速被消耗,现在没有盔甲的敌兵也从地上拾起武器走到前排抵抗,但他们会被更快地杀伤。几个标营卫士见状随即从马上跳下,稳稳地站在地上,准备用弓箭攻击明军阵线上的无甲士兵。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马蹄奔腾和喊杀声。
“又是哪个家伙赶到了?”孙把总漫不经心地琢磨着。
他看到几个下马的标营卫士已经找好了攻击位置,很快就会开始用弓箭攻击扔在抵抗的敌人。觉得战局不会有什么悬念了,孙把总这才不慌不忙地回头向后看去,想看看是哪个标营军官带队赶到了,同时还想喊句:“你们来晚了,这些功劳是我们几个的。”
但孙把总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数以百计披着红斗篷的骑兵正从背后丘陵的高处冲下,为首的敌骑兵高举着长长的马剑,已经距离他不到箭之地。队伍中好像还打着面罕见的旗子,上面的图案也是奇形怪状。
“麻将牌?”看到敌人的旗帜时,孙把总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随即就更不明白了:“是贼人的骑兵吗?他们不是溃逃了么,怎么会有骑兵,为什么会回头增援?”
邓名向着敌军冲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个清军军官模样的骑兵驻马停在战线的后排,背冲着自己悠闲地观察着战局,连配剑也插在剑鞘中。邓名紧盯着这个目标,全速向他冲过去。
目标越来越近,那个敌人军官也开始缓缓地转身回头,就在这时,邓名突然瞥到对方马鞍上的物,那是颗扔在滴血的人头。
看到这颗人头时,邓名心中猛地痛,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有部下战死,也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当真的看到牺牲时,还是感到种剧烈的窒息感:“因为我的策略,这些勇士可能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白白地被杀死了。”
敌人已经转过身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仍在急速缩短,这是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三角眼中满是凶光。
邓名轻轻调解着腰臂,估算着距离,准备挥出手中的马剑。此时对方本来全是凶狠之色的双目中出现了些茫然,没错,是疑惑不解之色。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只有几个马身而已,邓名看到股光芒从对方的眼中绽开。
“啊——”那个敌人大叫着,同时猛地伸手去腰间拔剑。
“斩!”邓名大喝声,把早就蓄势待发的马剑用力地向对方头上挥去,雪白的刀光在空中刷出个扇面。
对方本能地缩身闪避,刚刚触及剑柄的右臂也全力上抬,徒劳地想挡住呼啸而来的剑光,同时又发出声绝望的嚎叫声:“啊——”
胯下的坐骑四足腾空,从这个敌将的马边跃而过,剑光撞上那个敌人的手臂,把他手腕削两断,接着又击在对方的脸颊上。邓名感到剑柄上猛地传来巨大的阻力时,熟练地带,借着马力拖。敌人的半张脸就飞上了半空,临终的绝望嚎叫声也嘎然而止。
“对不起。”两马交错时,邓名最后盯着那个被悬在马鞍上的人头看了眼,默念了声。
削飞了敌人的首级后,马剑因为双臂的持续用力,又次笔直地指向了正前方。
前方是群群敌军的骑兵,邓名全神贯注地盯着正前方的那个人,对方也死死地盯着邓名的双眼。呼吸间,邓名就到了这个敌兵眼前,近得已经能够看清对方脸颊上的痦子。
对方把手中的马刀向急速奔来的邓名头上斩下,邓名头低,避过了这刀,双臂牢牢握着剑柄,轻轻地扭腰,剑刃上撩,从对方的腋下带过。随着手上紧松,敌兵紧握着武器的手臂就和身体分开。
再向前冲,第三个遇到的敌兵正在给坐骑提速,将将避开了邓名斩向他腹部的剑,但还是被马剑砍中了大腿。两马交错而过时的巨大力量从剑身上传过来,顿时膝盖以上筋断骨折,这个清兵大叫声,个侧翻从马背上摔下去,只脚还套在马镫里,受惊的坐骑拖着他划过地面,往战场远处跑去。
再遇到的敌兵已经完成了加速,邓名没能掌握好距离,让对方利用马速避过了自己的攻击。
前面虽然没有更多的敌人,但邓名还是继续向前冲出了很长段距离,回头确认没有敌人围追后才勒定战马。
三堵墙的旗手紧紧跟在邓名背后,见到邓名勒定战马后他也个急转身,稳稳地停在邓名背后。冲过来的明军骑兵个接着个,飞快地在邓名背后重新排成队列。
估算了下和敌人的距离后,邓名就要再次跃马扬刀,加速向敌军冲去。
目前的骑兵对战战术还是经典的游骑互冲,敌我骑兵队形之间都有很大的空隙,这时战马的马速是非常关键的,常常能决定骑士的生死。对于高速冲来的敌骑,如果停在原地静止不动那就是最好的靶子,既没有闪避能力还高人头,比站在地面上的步兵还容易被击中;如果速度不够快,那也很容易被击中,在马匹高速移动的情况下,轻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