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伐清 第 74 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信!”袁宗第争辩道:“不过士兵信得很多。”
从袁宗第的口气中,邓名觉得对方也不是全然不信,或许只是程度差异而已:“我听虎帅说过,在怀庆之战三堵墙就冲垮过满洲八旗。”
袁宗第沉默了会儿,低声说道:“末将军中的官兵可不都是三堵墙那样的壮士,而且三堵墙的损失也很大。”
“晋王打垮过几千满洲八旗,还有这次在镇江,延平郡王天就杀了四千满洲八旗。”邓名的声音提高了些。
这次袁宗第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更低了:“可是晋王不在这里,延平郡王更不在。”
很快邓名就发现,满洲八旗的出现对奉节兵的影响更大,确认重庆刚出现的这支军队是满洲兵后,大批奉节士兵都露出明显的惊慌之色,军官们个个也都忐忑不安,即使在邓名面前也无法掩饰。
幸好浙江兵的表现要比夔东军和奉节兵强很多,他们都是镇江之战的目击者,亲眼见到郑成功把几千满洲八旗士兵的首级砍下来然后统统挑上竹竿夸耀武功。
“不就是百满洲八旗兵么?”浙江兵看到奉节兵和夔东兵的不安后,纷纷冷笑道:“什么撕裂虎豹?全是吹的。”
浙江兵对镇江之战的叙述虽然对士气有定益处,但效果也有限,毕竟川鄂明军并没有亲眼目睹,而浙江兵也只是那仗的旁观者而不是胜利者。
对此邓名也无可奈何,或许现在夔东军中对满洲兵畏惧程度最低的就是李来亨的部队,邓名偷袭郎廷佐的那仗中,也抓住了少量满洲八旗兵。邓名记得当李来亨抵达南京后,关押这些俘虏的营外整天围着好奇的李部官兵,他们当时脸上的好奇表情就像是初到动物园里的游客。
“或许本来他们也和袁将军这些手下样,不过人总是不会太畏惧己方的俘虏的,再看上几天就感觉也没什么稀奇的了。”邓名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他们那时发现满族人也吃熟食也要喝水,也没本事扯断镣铐后,就消除恐惧了呢?早知道还有这种谣言,我就该带几个满洲俘虏回四川。”
“满洲大兵!”
“满洲大兵!”
此时,在长江的另岸,李国英满意地听着城内外的欢呼声,这百满洲八旗是从北京派来四川的。之前川陕总督从来不打算让这些满洲太君上战场,但这次实在是形势紧急,他就让亲卫去把这百满洲八旗兵从保宁招来。
而这个行动也确实达到了李国英的预期效果,见到满洲太君后,普通绿营士兵顿时欢声雷动;重庆众将也深受鼓舞——他们虽然不像普通士兵那么迷信满洲八旗的武勇,但若不是川陕总督有十全把握,若重庆真是死地的话,他又怎么会把太君们叫来呢?借着这个机会,李国英宣称剑阁万无失,邓名绝对没有派兵攻打清军后路的可能,而清军上下也致接受了李国英的说法,个个信心百倍,摩拳擦掌地决心在太君面前好好表现番。
“现在,邓名你还有胆子攻打我的后路吗?”李国英心里得意地笑起来,遥望着对岸:“就算你有这个力量,但看我如此镇定,你还敢猜我后路不稳吗?”
当天夜里,邓名注意到夔东军和奉节军都加派了双岗,哨兵们个个也都如临大敌。
“只是百个满洲兵。”邓名心里暗叹。
“提督恕罪。”袁宗第也郑重地向邓名请罪:“末将对保宁的胡乱猜测真是大错特错!”
“袁将军何出此言?”
“若不是李贼有完全准备,他怎么会把镇守后方的真鞑子都调来重庆了?”部下的紧张情绪似乎影响到了袁宗第,他摇头叹息道:“这些日子来,末将完全是自寻烦恼,恐怕还连累提督了,李国英他直在城头看我们的笑话?”
“我的看法刚好和袁将军相反。”邓名微笑道:“直到这支满洲兵来重庆前,我还不敢说李国英是不是后路空虚,现在倒是确定了。”
见袁宗第脸上略有不解之色,邓名就解释道:“今天清军那边的欢呼声,想必袁将军都听到了吧?”
“末将听到了。”
“明显李国英是用这百满洲八旗来鼓舞士气的,为何要鼓舞士气?那肯定是原来士气有很大的问题。为何原来士气会不振?必然是因为袁将军计策奏效,清军官兵人人担心后路被断,所以军心涣散。”
“哎呀。”袁宗第愣了片刻后,突然大叫起来:“提督说的不错,我们岂不是错失良机了?我见鞑子不动如山,还以为他们士气饱满,无隙可趁。早知如此,我们真应该攻打下的。”
“也称不上,对方确实士气不振,但我们也未必就能打跑他们,只是白白牺牲将士。让我遗憾的是,现在我明知李国英后路空虚,但就是没有支部队能用来抄他的后路。”邓名觉得归根到底还是实力不足,成都没有也暂时无力支撑支大军北伐,而且他也不清楚清廷多久能给川陕派来援军:“不管之前有没有机会,现在是肯定是没有了,我们还是要撤军,不过袁将军这次可以放心大胆地走了,短期保宁是肯定无法派来更多的援军了,这百满洲兵就是李国英最后的本钱了。”
第45节移民
成都,知府衙门。
最近熊兰行长和刘晋戈知府屡次爆发激烈争吵,衙门的官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今天的猛烈程度远超以往。
欠条升值现象仍在恶化,现在粮价直徘徊在八十元石上下,距离八十元兑石粮的“粮官生死线”只有线之差。人口仍在继续涌入成都附近,除了更多的浙江人湖广人和他们的家属外,今日抵达的还有嘉定州的居民——狄三喜带领军队返回建昌时,在嘉定州停留时间较长,成都这里的情况下子传遍了整个嘉定州。
本来成都设在嘉定州的官府基本只有个驿站功能,很多年都没有从附近收税了,但短短个月内,它的功能就变成了流民问讯处,由于没有地方官府,嘉定州附近的百姓就都跑到驿站,向驿卒打听成都的政策。
本来很多嘉定州的百姓就是为了躲避川西战乱而逃难去乐山峨嵋山带的,得知成都有大量粮食,并在积极恢复生产后,不少人都生出了返回川西的念头。目前很多人还在观望,毕竟明廷的形势危如累卵,除了清军入侵成都的危险外,大家谁也不敢说邓名就定不会食言,又把百姓都编入军屯。
现在返回成都的都是生活最困苦胆子最大的些百姓,促使他们最后下定决心的还是从重庆开来的粮船。看到大批浙江人带着船船的粮食驶向成都后,嘉定州的百姓终于有人忍不住赌上把,搭上这些过路船跟着起来到成都。
越来越多的人员流入,让欠条变得更加紧俏,既然切都需要欠条,新移不但民努力收集欠条以购买第批家用外,也都想尽可能地储蓄些;至于本地居民,除了每个人必定要留下的二百元外用来预备二十亩土地的赋税,他们也和新移民样需要储蓄,以备将来购买工具所需。
“三万个同秀才,几乎人人都认为自己能开垦二十亩以上,这样他们就要存下六百万元的欠条。新来的人,他们大都认为自己今年鼓捣出十亩土地没问题。不算还没到的人,仅仅现在到的万五千多人,他们也要存百五十万元。这些加起来就是七百五十万,是他们藏在床底下死活不会拿出来的欠条。”虽然才当上行长个月,熊兰现在计算已经非常熟练,口算心算的能力每天都有新的提高:“农具生铁食盐的价格无不大跌特跌!眼看东西越来越卖不出价,从商行到农民,人人惊恐,商行拼命地存欠条,以备将来还款和交纳店铺租金,舍不得用来购买原料——他们觉得或许以后能买到更便宜的,不愿意多雇人手——担心物价继续下跌,认为雇工钱也会继续降”
粮价既是熊行长最关注的,也是知府衙门唯出力控制的,所以价格波动还不算太离谱,而铁矿食盐都已经跌到个月前的半价左右,农具暂时因为极度紧缺还没有价格严重下滑,但购买的人也明显减少——现在很多人宁可用木制的农具凑合下,也不想把宝贵的欠条脱手。
价格的下跌同样严重打击了商行的士气,不少人暗自算账,囤积欠条的收益并不比从事工业制造的收益低。而且每天都有新的移民抵达成都,欠条升值的趋势看不到尽头,方面大量的新移民迫切地想打工获得欠条,另方面各个商行却死死捂着银行给的贷款,不愿意拿出来雇工扩大生产。
砰!
熊兰越嚷嗓门越大,他愤怒地拍刘晋戈的办公桌:“不少地方又开始以物易物了,这种交易我们衙门是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收益的。看到税款流失,刘知府不心疼么?提督让你负责官府,放着这么多钱没挣到,刘知府你不觉得有愧吗?”
砰!
现在两个人每次吵架时都会如斗鸡般地面对而立,刘晋戈也是巴掌拍在桌上上:“那熊行长你倒是印欠条啊,你只发了千五百万的欠条,其中被攥起来不用的就有小千万,那当然不够了!”
砰!
“别人也就是攥着几百元而已,刘知府你攥就是几百万啊,百姓手里现在存着大概八九万元的样子不敢花,就是因为刘知府你手里攥着几百万欠条要发国难财!”
熊兰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头几次刘晋戈哭穷的时候他被糊弄过去了,后来熊兰越算账越感觉不对,就派人去刘曜等处询问,问刘晋戈到底给了他们多少欠条;还到每个亭去问,问知府衙门给了他们多少工钱和经费。收集好资料后,熊兰就让银行的手下帮知府衙门算账。不算不知道,算吓跳,熊兰发现刘晋戈手里至少有三百万以上的欠条,显然知府衙门是憋着要在这次价格风波中大捞票,而刘知府就是成都最大的欠条囤积犯,刘晋戈领导的知府衙门就是最大的投机倒把集团!
砰!
“什么叫国难财?提督说了,政府最大的工作就是挣钱收粮。”半个月前被熊兰戳穿后,刘晋戈倒也不再抵赖,而是承认下来:“既然有八十元石的粮食可收,我为什么要用百元去收?”
“好了,好了。”直在边上旁听的袁象又和往常样出来打圆场。现在三方会议时,每次刘知府和熊行长都会吵得脸红脖子粗,袁象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角色——和事佬。
刚才两人争吵的时候,袁象直谨慎地把自己的茶杯准确地说是个木碗端在手里,现在除了他手里的茶杯外,原先在桌上的东西已经都被两人拍到地上去了——摔了两回陶瓷笔架茶杯后,刘晋戈下令把知府衙门里桌面上的摆设统统换成廉价的木制品。
“这个桌面已经出缝了,”袁象爱惜地摸摸书桌上的漆皮,心疼地说道:“你们再吵几次,这个桌子就该换了,刘知府,你先换个铁桌子再和熊行长讨论政务吧。”
砰!
熊兰对袁象的话充耳不闻。
“根本不用印更多的欠条。现在才二月,无论原先的百姓还是新来的人,为什么都要准备秋收后的欠条呢?就是他们担心那个时候石粮食已经跌到五十元,甚至更低了,所以他们才会死攥着手里的欠条不撒手。只要刘知府你不想靠着欠条发财,老老实实地用百元换石粮,很快百姓就会放下顾虑,把欠条拿出来用了。”
现在粮价距离八十元只有线之隔,熊兰每天晚上都要做噩梦,梦见邓名变身曹操,把自己拖出去祭了旗;不过现在粮贱终究还是有解决的办法,只要开足马力印欠条,肯定能够扭转;但将来粮价涨到百十九的时候又该怎么办?熊兰觉得以刘体纯的秉性,让他把存到库里的粮食吐出去那更是难上加难,何况粮食毕竟还是会消耗的。再说,邓名给刘晋戈的命令是挣钱,而不是控制物价,到时候要杀的也不是刘晋戈的头。
砰!
刘晋戈辩不过熊兰,气急败坏之余大喝了声:“单挑!”
上次熊兰算清账后,就把刘晋戈手里还有几百万元这件事告诉给浙军小将于佑明,听明白后于佑明大怒,当即就和熊兰起去找刘知府理论。但刘晋戈铁嘴钢牙,说欠条是有,但想换就得按照八十五元石来换,这还是刘知府给浙兵的特别优惠。
遭到于佑明的痛斥后,刘晋戈就把官服脱,当着袁象熊兰向于佑明挑战:“单挑!”
于佑明咽不下这口气,就和刘晋戈打了场,结果于将门被刘知府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不得不忍气吞声地接受了刘知府的八十五元兑石的比例,含恨用五千石的粮食换了批欠条走。后来熊兰又去找过于佑明,但后者闭门谢客。听浙江人说,于佑明养好伤后,每天足不出户,天举三遍石锁,其余的时间不是锻炼拳脚,就是习学棍棒。
对方的气势对熊兰形成了定的震慑效果,他继续抗辩的时候没有再拍桌子:“这粮价”
砰!
刘晋戈更用力气地砸了下桌面:“单挑!”
“这物价”熊兰还企图说话。
砰砰砰!成都知府连砸桌面三下,打断了银行行长今天最后次与他讲理的努力,刘知府用尽全身的气力,扯着喉咙向熊行长喊道:“单挑!”
刘知府身体前倾,脸几乎凑到了熊行长的脸上,熊兰手臂上抬,用袖子轻轻擦着自己被喷满了口水的脸。
擦完之后,熊兰退后步,言不发地开始脱去官服,露出满是刺青的上身。
见状刘晋戈也脱袍子,挽裤腿。
袁象已经把两人中间的桌子拖到边,同时还不忘了嘱咐道:“不许打裆部,不许插眼睛锁喉咙,别忘了你们可是朝廷命官!”刘晋戈不用说,熊兰从军多年,手里也是有好几条人命的,袁象不阻拦他们斗殴,但提醒二人要注意分寸。
“打死你个贼儿子!”
“打死你个小婢养的!”
袁象话音才落,成都知府和银行行长就怒吼着厮打在起,拳脚横飞
半个时辰后,两眼乌青的熊兰带着手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知府衙门,对刘晋戈那是恨得咬牙切齿:“刘贼也太能打了!”
此时,刘知府半边脸肿得老高,正捂着腮帮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休息,想起刚才那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也是心有余悸:“熊行长真猛啊,以前是小觑他了。”
“他也当了二十多年兵啊,直在军伍中。”袁象说道:“熊行长也不容易,要是粮价低于八十,先生是要和他算账的。”
“我知道啊,没看粮价直稳稳地停在八十么?将来要是粮价涨上去,我也会帮他停在百二以下的。现在是他信不过我。我知道粮价对他很重要,但我也得挣钱收粮啊。”刘晋戈发牢马蚤道。如果银行敞开印刷欠条,他当然不会囤积这种纸条,但现在既然熊兰不肯滥发,刘晋戈也只好用这种办法给政府创收。
在离开成都时,邓名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只是简单给熊兰概述了下他心目的银行结构,并给银行职员起了些名字,比如“经理”“帐房”“收银”“保安”之类,剩下的事情都全权交给了熊兰。
在邓名的印象中,银行职员个个应该文质彬彬,带着眼睛声音温和。而电影和电视剧更给邓名留下另外个印象,那就是银行职员是个高度危险的工作。在电影电视中,银行画面过后不久,就会出现个灰暗的房间,里面坐着群满脸凶光全身刺青的彪形大汉,手中还摆弄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武器,而他们足智多谋的头目正在筹划洗劫银行的具体细节。
而在现在的成都,大概不会有人认为银行是容易被抢的危险职业,恰恰相反,抢银行才是危险职业。
在春熙路的另端,就是熊兰的衙门所在,书写着“银行”二字的匾额高悬檐下,门口时刻站着几个挎着大刀的魁梧壮汉。他们几个人都是银行的保安,直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行人,他们的目光让每个被关注的同秀才都有寒毛倒竖之感,如果不是定要进银行办事,周围的人都绕着大圈远远地避开银行的大门。
当看到熊行长在队全副武装的“收银员”的簇拥下衣甲铿锵地返回衙门时,周围的无关人士更是与他们保持了相当远的段距离。
大院里遍地都是大小不的石锁,大批的收银员和帐房闲来无事就会用它们锻炼肌肉。虽然是寒冷的早春,这些龙精虎猛的大汉个个也就穿着条短裤,露出身的肌肉,随着四肢不断地运动,刺青图案上面的各种动物仿佛都有了生命。
今天也是样,熊兰进院前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许多银行职员正在汗流浃背地进行着日常训练,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墙边院角,认真地擦拭着他们手中的大刀长矛。
熊兰并没有在前院停留很久,而是直走到后面,秦修采正在那里培训业务员们的算学——秦修采这些日子来直在自学算数,然后再交给熊兰其他的手下。
“东家,这是怎么啦?”看到熊兰脸伤痕地进来后,秦修采惊讶地问道。
“刘知府!”熊兰没好气地说道:“他就想着用欠条多收粮,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唉。”秦修采停止了讲课,其他的学员也纷纷凑上来在熊兰身边嘘寒问暖,其中还有人莽撞地叫道:“行长!我们去砸了知府衙门。”
“胡说!”熊兰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要是能砸,我不是早去了吗?刘知府有三百多个衙门兵丁,我们不占优势,而且他还有数百亭士可以动用,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当务之急,我们还要是招募更多的收银员和保安,”根据熊兰的理解,收银员和保安就类似家丁和士兵,至于经理当然就是把总了。
“师爷,你去重庆趟。”熊兰让秦修采带上几个得力的收银员,去重庆找邓名告状。
“好的,东家,今天有几条船卸完货了,我明天早就走。”秦修采立刻答应下来。
“见到了提督,除了把我交代的事说遍,还要向提督要人。”熊兰说道。
“要谁?”
“当然是朴烦他们,”熊兰摸摸了后脑壳,毅然决然地说道:“万县的基业我不要了,要提督把朴烦他们都调来成都。”
除了向邓名要求许可外,熊兰还让别的心腹跑趟万县,让朴烦挑选批得力的手下带来:“告诉朴烦,我要百五十个保安。不会种地没关系,到了成都我们就不需要自己搞军屯了;五十个收银员,都要上过阵的。等朴烦到了成都,我就向提督保举他做成都银行的总经理。此外,这二百人大概还要三个经理来带。银行经理的位置非同小可,定要杀过人见过血的才行。”
自从离开娄山关后,大批拉车的牲口就开始死亡,军队没有时间停下脚步收集足够的草料,就算有,也要优先供应战马。
经过十天的艰苦行军后,从贵州带出来的壮妇几乎都不存在了,最近两天壮丁也开始大批死亡。在失去牲口后,清军就把辅兵套上车辆,然后用皮鞭赶着他们前进。谭小庄不止次地看到,拉车的辅兵走着走着,突然就头歪,脑袋栽倒在地面上,任凭清兵如何用力地抽打,再也没有丝毫的反应。确认这个辅兵死亡后,清兵就会解开捆在他身上的绳索,把尸体扔到路边,然后换个人到死者的位置上继续前进,
向北的路上,辅兵的数目减少的速度越来越快,路边横七竖八的尸体也变得越来越密集。谭小庄今天认出了其中的张脸,就是在市集上离他不远摆摊的那个男人。
那汉子动不动地趴在路边,衣服已经被鞭子抽得稀烂,褴褛的衣服和血肉混杂凝结在起;双目圆睁,嘴却紧闭着。
直到现在,谭小庄还没有被派上拉车的差事,让他负责的是收集柴火等较轻的工作,但他也很清楚,拉车只是迟早的事情。谭小庄在这个汉子身边站了片刻,环顾四下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就赶紧蹲下身体把汉子怒睁的双目合上,然后就飞快地逃开几步。
如果谭小庄的行动被战兵发现的话,说不定就会认为他同情亡者,对官长心存不满。就算不被治罪,也可能会立刻套上大车。尽管如此,谭小庄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为那个只有面之缘的男人合上了双眼。直远离了这块地点后,谭小庄还感到心里怦怦直跳。
谭小庄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小姑娘的欢笑声,还有那句“爹,我也要暖。”的叫声,虽然只是这么句简单的话语,却曾给他的胸中注入过多少的暖意啊?谭小庄感到眼角有些发酸,但极力抑制着不让感情流露出来:“队伍中已经没有女人了,你合上眼就能家团聚了。可我呢?当我倒在路边后,我该去找谁呢?也会有人为我合上眼么?”
第46节接触
秦修采并不是第个跑来重庆向邓名诉苦的,不久前于佑明联合其他浙江将领已经派人跟着空船返回,狠狠告了刘晋戈状,同时也说了不少熊兰的坏话。当时邓名正在忙于寻找战机,准备追击撤退的李国英,因此没有时间安抚浙江派,还问他们为何不向提刑衙门申诉。
这个答案当然不能让浙江派满意,使者们委屈地指出,袁象和刘晋戈是刎颈之交——听说当初刘晋戈在东川府负伤,正是袁象照顾了他路,称得上是前者的救命恩人。
“这就是我让刘晋戈办事,而让袁象负责提刑的原因!如果反过来的话,无论袁象干得是不是天怒人怨,刘晋戈都会装看不见。”邓名在心里说道,不过这句话万万不能从自己嘴中吐露出来,只能好言安慰这些使者番,称袁象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品德高尚主持正义,让他们先设法去与提刑衙门沟通,如果等邓名回到成都时还没有解决问题,他当然会亲自过问。
等见到秦修采后,邓名才感觉到成都的问题比他想象得严重。成都百废待兴,对各种工具器械的需求旺盛,只是因为百姓极端贫困所以工商业才持续萎靡。邓名设计出欠条来替代货币,也有刺激工商业发展的意图。据邓名的理解,信用货币和银行都是在用明天的繁荣为保证,以渡过今天的难关——创造出明天的繁荣景象。
得知刘晋戈多收了很多粮食,邓名在最初生气过后,很快就发现刘晋戈反倒是创造了个良机,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推广纸币——如果没有刘晋戈的擅自征税,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说服百姓用粮食交换欠条——从这点上来说,刘晋戈倒是纸币改革的大功臣。
离开成都前,成都的工商业已经因为货币的刺激而出现发展的苗头,邓名当然不愿意这个情况被逆转。信用货币是用未来的繁荣为抵押的,这笔欠账不但要还,更要付利息,如果未来没有繁荣,这么大笔债是没法还上的,工商业也会被打回原形。
因此邓名不想草草应付,而是把军务抛下,认真斟酌了天夜。第二天,他把秦修采再次找来:“你立刻返回都府,告诉熊行长,不能允许物价这样跌下去。”
刚听说成都的物价下跌,邓名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本来他想当然地认为,随着大量人口涌入,成都的物价应该节节攀高才对。但通过晚的思考,邓名发现了自己的思路误区所在,那就是新来的人口是没有货币的,所以在人口涌入造成的物价上涨中,上涨最快的是货币这种最重要的商品。
因为新的移民没有货币才导致物价下跌,想通了这点,邓名的第个念头就是给所有的新移民发补贴。若是所有的人口袋里都有钱了,那么物价当然会上涨,从而刺激工商界雇佣更多的短工购买更多的原料和工具并且扩大生产规模。
不过转念想,这种滥发补贴似乎会导致其它问题,所以邓名决定把补贴发给批急需购买生活生产用品的人群。
邓名对秦修采说:“我已经写好给刘知府的信了,让他立刻拿出百二十万元的欠条发给今年刚从军中退役的同举人,制止物价下跌。如果不够的话,我会让他拿出更多的欠条。”
看到秦修采流露出不明白的样子,邓名就拿出写给刘晋戈的信,让秦修采看了下。在信中邓名先是对刘晋戈的政绩大为称赞,说自己通过各种渠道得知,知府衙门在积攒了大量的粮食的同时,还拥有了至少三百万元以上的欠条储备。
“不过政府除了挣钱以外,如何花钱也是很有讲究的。对政府来说,钱不能用来驱逐外敌,所以需要设法用钱取得人心交换到装备。如何做到这些呢?我们步步来,这次我给你的任务不算太难,先帮我收买下人心军心”
邓名给刘晋戈的信很长,口气也很亲切。秦修采在心里揣摩着邓名给自己看这封信的用意,觉得自己已经深谙提督的意思,除了熊兰以外,绝对不可以把看过这封信的事情泄露给其他的人知道。
收买军心的具体措施就是给退役的士兵发钱。不是每个退伍军人都享受三年有效的二百元补贴么?邓名让刘晋戈马上给这六千名退伍军人每人发二百元,而且要告诉他们这是额外增加发放的,并不影响他们未来三年内的补贴领取。
邓名要刘晋戈自己去斟酌该如何宣传政府这次发放的意义,能够让成都周围的百姓觉得从军服役会有现实的好处,就达到目的了。在信的末尾,邓名还给予刘晋戈更大的权力:“若是刘兄弟觉得个人二百元太少,效果不好,可以加发更多,只要总花费控制在二百万以内就可以。我期待着刘兄弟的好消息。”
秦修采看完信后,双手捧着还给了邓名。后者把它收到信封中,封上口,按上自己的印章,交给士兵送走。
这些同举人什么都要买,手里有了欠条,很快就会使用出去。除了这六千人以外,新移民的购买需求也要考虑。邓名深信只要帮他们渡过眼下的难关,他们明天会创造出很多财富来回报社会。
“回去告诉熊行长,他的放贷范围不要仅限于退伍军人了,这些新来的老百姓也可以放贷。不过要收利息,不能白给,毕竟他们和同举人同秀才不同,还没有为朝廷贡献过力量。”邓名想了想,又道:“应该对那些勤奋做事的人有更多的鼓励,比如那些愿意在闲暇时间去商行做工的人,可以得到数额较大或是利钱较低的贷款。至于般人嘛,我觉得把贷款额度设为千元就可以,年利息收百分之五好了。”
很多刚刚抵达成都的移民身无余物,但即使他们只是种地而且只开垦了十亩,到年底也能够向朝廷缴纳百元。而这不过是他创造的社会财富的十几分之,因此邓名认为向这些移民提供贷款是很有赚头的件买卖,更不用说还能因此刺激工业发展。
对此秦修采固然不反对,但他仍然担心粮价。他向邓名指出,仓库里的粮食就算保存得再好,也会逐渐地吃光,要是欠条大量流通,粮价上涨是必然的趋势。而到了那个时候,若是刘知府不肯用粮食回收欠条,粮价飞涨就无法控制。
“对,你说得对。万将来粮价控制不住,我不会责怪熊行长的,让他放心大胆地做事。现在恢复生产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当初不让他发太多欠条就是怕物价飞涨,影响了生产。”邓名宽慰秦修采道:“我从江南带回了大量粮食,今年就是没有产出,也足够大家吃了。”
但秦修采的疑虑依旧没有完全打消。熊兰和他仔细讨论过这个问题,曹操认为军心比粮官的性命更重要,为了维持军心而不惜杀掉个粮官;现在邓名嘴上说没关系,也可能是真心实意,但若是需要在平息民愤和保住熊兰之间选择的话,熊兰对自己胜出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你还有什么事吗?”见秦修采几次欲言又止,邓名主动问道。
“熊行长打算建立个义仓,用来存米。”秦修采小心翼翼地说道。熊兰知道此举侵入了知府衙门的权力范围,不但会遭到刘晋戈竭力反对,也可能会让邓名不满:“这个义仓只做两件生意,用八十元购入石大米,或是以百二十元的价格出售石大米。绝不改变售出或购入的价格,也不能拒绝交易。”
秦修采的建议让邓名顿时愣住了。当初他曾经设想让都府在任何情况下都以百元购入石粮食,但考虑到粮价不可避免的价格波动,以及储存成本质量好坏等因素,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邓名只是对刘晋戈提出百元石的参考价格,具体的采购价格和采购数量让他自行斟酌。
而秦修采的这个设想看上去似乎具有操作性,只要存在这么个机构,那么成都的百姓就会对粮价有基本的信心。
“很多百姓不愿意把欠条拿出来用,就是他们怕到了收获的时候,粮价跌到每石五十元四十元,甚至十元五元的地步。”秦修采以为邓名听不懂,就给他解释起来。这种粮价暴跌现象其实是常见现象,谷贵伤农谷贱亦伤农。每当收获以后农民就要缴纳赋税,在这个时候,粮商和官府往往就会合伙极力压低粮价,农民不得不以十分之的价格出售大量的粮食来换取足够的白银。有时因为官府的逼迫,农民不得不把口粮和种子粮都贱卖出去;等到缴纳赋税之后,粮价就会直线上升,为了活命农民又要去借高利贷,用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把贱卖出去的粮食再购买回来。
现在成都府还没有粮商,刘晋戈做为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也不知道这种官府的敛财手段。不过并不是每个百姓都对这种手法无所知,在看到欠条的价格不断上涨后,就有人感觉听到警钟敲响了。
“如果收实物作为赋税,政府就要逼着百姓多缴耗损,有时甚至会高出正税的数倍;改为白银缴纳后,除了损耗还要加上高买贱卖,老百姓真是没有活路啊。”邓名听得连连摇头。
秦修采告诉他,在大明和满清的治下,当官府和粮商熟练地勾结在起后,粮价的波动高达十数倍是正常现象。只有超过百倍,导致百姓卖儿鬻女也活不下去时,官府才会出面平抑物价,让各个利益集团适可而止。
如果熊兰建议的这个义仓建立起来的话,成都粮价涨跌的最大幅度就会被限制在三分之左右。若是这个制度能够维持百年的话,那在任何朝代,都将是个值得大书特书标榜青史的德政了。
“现在都府连家粮商都没有,若是提督现在下达这个命令,不会有任何人反对。”秦修采察言观色,觉得邓名似乎已经动心要同意了:“而且以八十元买进,以百二十元卖出,盈利虽然有限,但也能维持仓库人手所用,不但不用向知府衙门讨要薪俸,甚至还能反哺藩库。再者,也能为官府储备批粮食,无论是遇上荒年还是征战,都会有大用的。”
“说得不错,建个义仓势在必行。”邓名听得连连点头。
正如秦修采所说,要是在四川以外的地区推行这个义仓制度,那恐怕会激起本地粮商缙绅官吏的激烈反对;或者说,在其它地区,秦修采和熊兰根本不会生出建立这个制度的念头。没有粮食就没有切,什么工商军备都无从谈起。秦修采的建议让邓名很高兴,只是他不打算让银行和政府的职权重叠。
邓名说道:“不过交给银行办不合适,我会另外派人负责做这件事,告诉熊行长让他放心,我会用这个办法控制粮价的。”
没有粮商不是好事,公家的东西容易被偷,莫名其妙地的损耗。不过若是秦修采不和邓名说,将来粮商肯定会勾结官府欺压百姓这个义仓可以由政府采购,当粮价低于个标准时,就必须持续地购入;当粮价高于警戒线时,就要无条件地抛售库存。将来实行起来,多半还会有各种离奇的事发生,不过总的思路应该没错。
邓名在心里琢磨着:“刘晋戈现在干的事情明显属于投机倒把,现在都府没有粮商多半也是因为没人能比政府更能投机倒把看来应该禁止政府直接购粮,以后只能进行平抑物价的购买或出售,这样民间的粮商也才会出现。”
秦修采虽然没有能够替东家要到这个义仓的经营权,但只要说服邓名采用就是个很大的成功。熊兰和秦修采私下商议时也拿不准邓名的意图,不知道他是不是存心要用这个手法来变相提税。
“熊行长还想扩招批收银员和保安”秦修采提起了最后件事。
“要多少人?”
“三个经理,五十个收银员和百五十个保安。”秦修采老实答道。
“这么多保安吗?”邓名奇怪地问道,随后又释然了,他记得熊兰的保安好像要兼干杂活,也许确实需要不少人。
“是啊。”在秦修采的印象里,士兵当然要比家丁多,任何军队都样,他回答道:“整修衙门,搬运机器,制造雕版都要用到保安啊。”
“刚才你说要五十个收银员?”
“对。”秦修采重重地点头。多招百五十个保安,要是连五十个收银员也养不起,那岂不是生产效率太低了?虽然百五十个士兵未必能养得起五十个有战斗力的家丁,但比例不高些怎么显得出熊兰的治军水平呢?
“熊行长干得很好啊。”邓名又惊又喜地感叹道。银行交给熊兰还没多久,听秦修采的报告,现在银行已经有了几十个收银员——银行需要这么多业务员,那每日定工作繁忙,客户很不少啊!没想到熊兰居然还要继续扩编,这充分说明了熊兰的工作热情,同时也说明熊兰对成都的金融前景非常乐观。
“谢提督夸奖。”秦修采连忙替东家谦逊番。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在心里琢磨着:“果然,听需要这么多收银员,提督也觉得东家治军得力啊。”
“好,我同意。”虽然多招人就意味更大的政府支出,不过与储备金融人才相比,欠条算得了什么?邓名不假思索地同意了熊兰的扩编计划。等到秦修采报出薪酬待遇后,邓名心里更轻松了,暗自想道:“还真便宜,养个收银员并不比养个甲兵贵多少!”
“还需要个银行总经理,三个银行部门经理,”秦修采说完后,又郑重地向邓名报告道:“关于他们的选拔标准,熊行长是这样定的”
“嗯。”邓名聚精会神地听着,打算与秦修采好好就这个标准探讨番,并趁机了解下熊兰等人对金融问题的认识。至于秦修采嘛,他对即将拿出手的这份人事选拔条例是很有自信的,无论是经理还是收银员,他们的身高体重战场经验,事无巨细都有相应的规定。
但这时李星汉走进来:“提督,綦江上游发现有鞑子大军来袭。”
“从贵州来的吗?”邓名转头看着李星汉,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李星汉严肃地点点头,附身在邓名耳边说了两句。
“原来是这样。”邓名不再与秦修采讨论,而是让他立刻返回成都,切都按照熊行长的规矩办。说完之后邓名还在心里自嘲了句:“虽然我对银行有超前的认识,但也很浅薄,还是应该相信这个时代的人,他们会自己摸索出条适合成都的金融之路的;再说这又不是选拔甲士,我直在军中,要是选拔士兵或许我还可以给熊兰提点建议。”
“遵命,提督。”秦修采感激涕零地领命退出。虽然只有二百人而已,但是在成都这样重要的心脏位置,邓名对熊兰招募兵勇的行为不但完全同意,还授给他便宜行事的权利,这是什么?这是态度啊,这是邓名向熊兰表明他的充分信任。
“赵良栋的旗号,确定没有看错吗?”秦修采走后,邓名问李星汉道。
第47节约战
“绝对没有错。”发现綦江上游出现清军后,明军立刻派出探马反复侦察,李星汉更亲自到第线去检查清军的旗号。
“来得真不是时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