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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7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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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手臂,手松,让铜钱飞向远远的空中:“数万大军的生死,岂能由个铜钱来决定!”

  “来人啊。”李国英高声喝道。

  马上就有卫士上前领命,李国英在这个标营卫士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声。听明白命令后,标营卫士的脸上显出惊异之色,川陕总督迟迟等不到他应声,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速去?”

  “喳。”几个标营卫士反应过来,起向川陕总督打千行礼,从城头退下。他们到衙门取了总督的令箭,上马离重庆而去。

  此时,有些部将已经走到李国英的身后,向他提出趁此良机从重庆撤退的建议,但李国英口回绝了他们:“本总督料定这是贼人的诱敌之计。”

  李国英边说着边伸直手臂,指向南岸的山岭:“本官观此山,背后有杀气蒸腾,直冲霄汉,必是邓贼统帅大军在后面埋伏,只等我军放弃坚城。”

  见到众将脸上纷纷露出疑色,李国英板起脸孔问道:“本总督戎马数十年,怎么,你们信不过本总督的望气之术么?”

  看到部下们面有不甘地退下,李国英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我可以凭借权威压他们时,不过这终非长久之策。”

  让将领们都返回各自的岗位统领军队后,李国英仍久久地站在城头凝视着对岸。

  “邓名,我赌你根本没有派偏师出剑阁,现在没有,以后也不敢,因为你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在后方留下兵马;你确实猜到了我的后方空虚,可你也不敢赌,不敢用上万士兵的死活赌你猜得对,因为你根本没有这个本钱。我也有自信,我在重庆这里的部署没有失误,你带着几十几百个人去成都我可能不知道,但绝不可能去了几万人我却毫无察觉。

  “所以你想诈我出城。可我和你不样,我背后是朝廷,朝廷富有天下,甲兵百万,你根本摸不清我的虚实,只要我在这里不露出破绽,你就无法知道陕西还能给保宁广元派去多少兵马。就算你偷袭广元之心不死,但只要我表现得安如泰山,你就生不出这份试探的胆子来。”

  李国英在心里默默想着,感觉他和邓名的对峙有点像《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用空城计对付司马懿的时候。不过在他心里,当然他李国英毫无疑问是诸葛亮:“我表现得越镇定,邓名就越不敢冒险。我越是坚守重庆,就越能保护空虚的后路。”

  现在李国英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振作重庆守军的军心士气,让部将们死心塌地和他起坚守重庆。目送着自己的标营卫士策马出城,直奔上游而去后,李国英又转过头,望向南方:“平西王的援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李国英不知道他朝思暮想的援兵,此时才刚刚准备离开贵阳。

  在吴三桂不断地挤兑下,赵良栋终于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和张勇王进宝起向吴三桂保证离开后,平西王顿时又对赵良栋他们亲热起来,不但重新提供质量上乘的口粮,还满口答应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军粮,保证他们可以平安抵达重庆。

  不过吴三桂并不打算提供太多辅兵。从娄山关遵义去重庆的这条路,不到年前吴三桂刚带着十八万大军走过遍,久经战阵的平西王很清楚,赵良栋他们几乎不可能从半路上筹集到粮草。当粮草紧缺时,将领将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辅兵来保证对披甲兵的供应,最后战兵倒是平安到达了,但几万辅兵得有大半横尸路边。所以吴三桂对赵良栋表示,他们可以从其它外省的将领手下借些辅兵,但吴三桂不能提供太多贵州壮丁,那些平西王嫡系部队拥有的辅兵也不能借给他们。

  赵良栋的亲兵营有千人,张勇有八百人,王进宝也有五百人,再加上另外几个也被平西王排挤得呆不下去的陕西籍将领,此番离开贵州的共有甘陕绿营的三千八百多甲兵,以及他们生拉硬拽从吴三桂那里软磨硬泡得来的六千辅兵。

  平西王在粮草方面倒不是太抠门,提供给这万名士兵相当多的口粮,足够他们吃到重庆还有富裕。而且吴三桂还给了赵良栋份手令,让沿途的府县尽力配合,补充他们的粮秣物资,若是有辅兵潜逃,也不得包庇,律要送还给赵良栋等人处置。

  今天赵良栋等人率军开拔,吴三桂本想送出贵阳,但被几名将领好说歹说给劝住了。双方挥泪惜别后,吴三桂心情愉快地返回了他的临时王府,而张勇王进宝二人也立刻换了幅面孔,骂道:“断子绝孙的吴贼!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不过张勇和王进宝虽然骂得凶,但也就是口头上过把瘾而已,对方是权势滔天的平西王,手握重兵和省藩地,朝廷的宠信更是无与伦比。

  比如满汉不通婚这条戒律吧,哪怕连抬旗的赵良栋都无法逾越,但吴三桂并不是旗人,他的儿子却能够娶个满洲姑娘为妻,而且还是姓爱新觉罗的,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孙女,当今皇帝的堂妹。想找吴三桂报仇难如登天,想让他断子绝孙更是天方夜谭——他的孙子可是努尔哈赤的孙女生的,就是在邓名的前世,此时也没有人能想到将来吴世藩和玄烨这对表兄弟会争天下。

  众将狠狠地喷了通口水后,才止住骂声,打算继续行军。其他送行的人大都是平西王府的人,刚才都跟着平西王起回去了,现在只剩下个送行的将领还在。

  这个将领名叫孙思克,和赵良栋样是汉八旗的旗人,因为这层关系,两人平日的交往不错。不过孙思克的旗人身份和赵良栋不样,赵良栋是凭着军功自己挣来的,而孙思克的父亲乃是当年的广宁游击孙得功。孙得功向努尔哈赤出卖了王化贞和陈渠的十三万大军,帮助努尔哈赤在沙岭把这十几万同袍杀得干干净净;在邓名的前世,直到沙岭大战过去百二十年后,朝鲜使者途径战场时,仍能见到漫山遍野的骷髅白骨——遗尸此处的都是大明的忠勇将士保家卫国的辽东好男儿,他们曾是孙得功的战友,为其所害,以致尸骨百年后仍不得入土。

  沙岭战后,孙得功又控制了广宁城,把城中的百姓尽数献给努尔哈赤为奴。

  靠着这份功绩,孙得功成为了旗人,孙思科从父亲那里继承了这个身份。他妹夫的身份更是不得了,乃是爱新觉罗家的包衣,妹妹常常入宫伺候皇后,很得皇后的欢心,让她当皇三子玄烨的奶妈。

  因为父亲立下的大功,孙思克的地位显赫,年纪轻轻就是甲喇额真,曾在陕西等地监视汉人作战,这也是他和赵良栋私人交情的开始。洪承畴虽然丢过十三万大军,但也没有干出过出卖十三万战友的事,知道清廷对孙思克的信任恐怕是自己辈子也追不上的,所以进攻云贵的时候,洪承畴就请孙思克随军,监督如平西王这样的汉人将领的行动。对于孙思克这样的汉军旗人,吴三桂同样不敢得罪,直好吃好喝地养在贵阳,等着朝廷哪天招他回去,就礼送出境。

  “若是前路艰难,或许弟等还要折返贵州。”手中的辅兵不足,军粮也称不上多么富裕,若是路上耽搁很可能会遇到断粮的危险,赵良栋不能不预先为自己安排条退路:“如果平西王不喜,还请老哥哥帮助在平西王面前美言几句。”

  但孙思克没有答应赵良栋的要求,而是说道:“听闻朝廷有招我回京,然后再次派去西安的意思,赵兄弟若是中途折返,我说不定已经不在贵州了。再说贵州这里有什么好的?赵兄弟英雄盖世,为何要留在这里看平西王的脸色?还是回陕西去吧。”说着孙思克又冲着张勇等人抱拳道:“等我到了西安,再与诸位将军把酒言欢。”

  “可是,这”赵良栋听说孙思克随时都可能返北京,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失去这个连吴三桂也不愿意惹的旗人哥们儿后,可想而知将来在贵州的生活会变得更艰难。能回陕西自然最好,但若是中途粮草不济,不回贵州难道就眼睁睁地饿死吗?

  “赵兄弟真是当局者迷。”看到赵良栋脸上的彷徨,孙思克微微笑:“既然是名正言顺地出兵增援重庆,那么几位将军在离开贵州前,当然要好好地补充粮秣,招募好汉从军喽。”

  孙思克的话让张勇他们的眼睛下子都睁大了,明白对方暗示他们可以纵兵掠夺地方,然后强征贵州的老百姓充当辅兵。至于牲口车辆那更是有多少拿多少,完全不必给吴三桂留面子。

  “可”赵良栋刚刚吐出个字就陷入了沉思。他并非听不懂孙思克的言下之意,但如果真的这么干,那么就算与吴三桂彻底撕破脸了,将来无论形势如何也再无法返回贵州了。这次吴三桂虽然要赶他们走,但粮草还是给足了的,也和沿途的州县打了招呼,赵良栋感觉退路还没有完全被封死。

  赵良栋又说出另外个顾虑:“若是深入敌境,收集粮秣自然无人能说我做得不对,但若在贵州境内行事,这些可都是皇上的子民啊;而且若是地方官阻止,又该如何是好,难道对朝廷命官动粗吗?”

  “哈哈哈哈!”孙思克仰天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最可笑不过的笑话般。

  “赵兄弟啊,赵兄弟。”笑了半天后,孙思克恨铁不成钢地对赵良栋道:“贵州是平西王的藩地,怎么能说是皇上的子民?就算是,也隔着层了。难道说皇上打算食言,把藩国收回么?再说,这里的官吏都是平西王的属官,和朝廷何关?”

  看着孙思克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赵良栋感到有冷汗正从背上渗出来:“末将明白,末将带领的是朝廷的兵马,只知道为朝廷杀敌,不知其它。”

  “就是。再说,平西王公忠体国,朝廷大军出发讨贼,就是让平西王的属民受了点委屈,难道平西王就会不体谅你们的难处吗?要真是有不识大体的人弹劾诸位将军,我自然会在朝廷面前为诸位将军分辨。”孙思克依旧是满面笑容,向众将举手告别:“祝诸位将军旗开得胜,为朝廷再立新功。”

  第43节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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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小庄蹲在自己的柴禾捆旁边,眼前人流过往,但很少有人会停下来问谭小庄想用柴禾换些什么东西。

  数年前,谭小庄是大明秦王孙可望军屯中的个辅兵,他背上的鞭痕大多是那时留下的——时至今日,夜深人静的时候谭小庄还经常从噩梦里惊醒,那准是他又梦到了军屯生活——刚被带进军屯的第天,谭小庄就看到了排排血淋淋的人皮,那是军屯的长官展示给新来的辅兵看的。长官说,凡是生产进度严重滞后的辅兵将被判处死刑,人皮就是从他们的身上剥下来的。

  秦王殿下不理会你是不是意外生病,是不是在劳动中受伤,因为秦王看不穿人的心思,也没有时间注意每个小兵的心思,无法判断进度滞后是不是偷懒耍滑。既然如此,那么生产进度就是决定生死的唯标准。当然,秦王殿下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如果生产进度只是稍稍差点,那么他可以仁慈地赦免你这回,只是给你几鞭作为教训,只要你能在时限内赶上进度就可以。

  那时谭小庄刚刚十六岁,每天拼命地干活以求生存,尽管如此,军官们的呵斥声总是回荡在他的耳边:“这是为了圣上的中兴大业!”

  “我们要和鞑子决死战!”

  “前线将士都拿命去拼,你们不用上阵,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很多次谭小庄都以为自己要累死了,直到他学会了些偷懒的方法,直到他和负责检查的军官熟络起来,懂得送去孝敬,抓住切机会奉承拍马,谭小庄总算感到日子好了点,能够勉强活下去了。当有熟悉的同伴生病时,谭小庄会分担他的工作,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呢?今天帮了别人,明天或许朋友能救你命。

  本来在谭小庄的印象里,秦王就象是刘备,而晋王蜀王就是关二爷张三爷,是秦王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兄弟。平时军屯的军官们也是这样讲的,说三位王爷义结金兰,要齐心协力光复大汉河山。就这样生活了两年,风云突变,“刘皇叔”和“二爷”“三爷”打起来了。

  “誓死拥戴王上!”

  “我们要和李定国刘文秀二贼决死战!”

  “出力干活!不要让前线将士忍饥受冻。”

  秦王和皇上还有他的两个义弟打起来了,没过多久,秦王就逃离了贵州,军官们带着谭小庄和辅兵们向晋王投降。投降时谭小庄并没有丝毫的屈辱感,反正是秦王兄弟之间的战争,胜负和小兵无关,日子该怎么过还要怎么过。

  切都没有变化,原来的军官依旧是军官,原来的辅兵依旧是辅兵,既然军屯直产出大量的物资,无论是皇上朝廷还是晋王都无意改变,生产口号也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生活好像也恢复了平静。

  很快平静的生活又被打破,湖广战线土崩瓦解,鞑子大军直逼贵州而来。

  “誓死保卫贵阳!”

  “让吴贼有来无回。”

  虽然口号喊得很响,但谭小庄并不打算为朝廷流血作战——既然秦王的胜负与自己无关,那么朝廷的命运也样无关。看到平西王大军从娄山关杀出来以后,谭小庄就和同伴们起跪地乞活。

  平西王并没有为难这些辅兵,谭小庄他们也驯服地开始充任清军的辎重兵,为围攻贵阳的清军搬运粮草。

  贵阳陷落后,奉命支援贵阳的五万滇军逃走了小半,三万名云南辅兵向清军投降。当时已经是清军辅兵的谭小庄看着这些向他们乞活的明军——他们脸上也和自己当初样,只有因为生死未卜而产生的恐惧,没有屈辱,没有不甘心,这场战争的胜负与他们同样没有关系。

  没过几天,贵州的清军又紧张起来。

  “誓死保卫贵阳。”

  “让李贼有来无回!”

  据说晋王又率领大军从云南杀奔贵阳而来,平西王正紧张地调兵遣将,准备挡住李定国的攻势。

  “如果晋王杀回来就投降。”谭小庄当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吴三桂没有解散军屯,攻陷贵阳后就让这些辅兵回去从事生产,而负责的军官们虽然换了套军服,但没有个人是谭小庄不认识的。就连动员口号都是喊过无数遍的,只是把原本的“吴”字改为“李”字罢了。

  不过晋王没能杀回来,明军的攻势被清军击退,吴三桂更乘胜追击,直杀入了云南。

  当永历天子逃亡国外吴三桂攻陷昆明后,军屯里放了三天假以示庆祝,也发下赏赐,并给了酒。当天不少屯兵们都喝得醉醺醺的,个老屯兵甚至热泪盈眶,大醉之余说道,:“十几年的仗,总算打完了,我竟然活下来了。”十几年前他听说鞑子入关,勒令汉人必须剃发留辫子,当时他只恨自己武艺不够出众,不能冲锋陷阵去把鞑子赶出关外。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军屯辅兵后,现在他已经不再关心北京那把龙椅上坐的是什么人,只盼望战争早日结束,军屯里严酷的律令能够放松些。

  再后来就是昆明大火。战争并没有结束,平西王从云南退回贵州后,第件事就是重申了孙可望的军屯制度,要辅兵们加班加点地生产,早日扫平云南的西贼。

  不过几天后,形势又是突然变,贵州成了平西王的藩地,很快平西王府就解散了所有的军屯,谭小庄也分到了小块地。虽然要上缴五成的收获给平西王府,但谭小庄再也不用担心鞭打剥皮甚至凌迟了。

  虽然生活依旧很艰辛,谭小庄也只能盼望着战争尽快结束了,他在心里幻想着或许等到不打仗以后,平西王府能够把税率调低些。

  眼下谭小庄农闲的时候,就砍柴打猎,然后来到镇上换些东西。就在谭小庄旁边不远的地方,有对来赶集的夫妇,他们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小姑娘,刚才也在帮父母卸车。摊子摆好了,女人不断揉搓自己冻僵的手,往手上呵气。丈夫看到后,就把妻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衣领里,谭小庄听到男人柔声对妻子说道:“给你暖暖。”

  “爹,我也要暖!”女孩尖叫起来。

  那个男子边笑着点头,边蹲下来,让女儿的手也伸进他的衣领内。谭小庄看到那个男子缩紧了脖子,还不时地打着冷战,在他冷得呲牙咧嘴的时候,双眼睛却笑得都眯起来了。

  “等战争结束了,我也要讨个婆娘。”旁边男人脸上的笑容让谭小庄看得心中发暖:“努力地干活,日子点点总能好起来的。”

  谭小庄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没注意到镇子里响起的惊叫声,当他被喧哗声惊醒时,几个绿营官兵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为首的军官骑在马上,边前进边四下扫视着周围的百姓,看到身强力壮的百姓就用马鞭指。

  那个军官经过时,同样用马鞭向着谭小庄点了下,马上就有两个士兵气势汹汹地向着谭小庄扑过来。

  “军爷。”谭小庄把腰深深地弯下,用尽全力挤出个笑容:“您是要柴火吗?您要就都拿走吧,小人愿意报效官兵。”

  这两个士兵是张勇的手下,报出顶头上司的名号后,士兵就告诉谭小庄,他被征兵入伍了。

  噗通,谭小庄双膝软,跪倒在地。以前,无论是向胜利者投降,还是因为苦苦哀求长官少抽几鞭子时,谭小庄都会做出这个动作。熟练地跪倒在地后,谭小庄就开始乞求,乞求这两个士兵放过他。

  而士兵也并没有和谭小庄多费口舌,其中个举起棍子就是狠狠下,打在谭小庄的耳朵上。捂着耳朵,谭小庄咬着牙从地上跃而起。这种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知道若是继续反抗,那肯定要吃更大的苦。

  见谭小庄不再抗拒,士兵也就不再动武,而是从背后摸出绳索。谭小庄顺服地伸出双臂,摆出副束手就缚的模样。

  这个动作倒是让绿营士兵愣,片刻后浮起个笑容:“当过兵?”

  谭小庄报出了自己之前的经历。

  “哈哈,果然不错,跟着我们好好干吧。”那个绿营士兵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那我就不用捆你了。兄弟,老实点,给我也挣点脸。”

  此时谭小庄身边传来女人撕扯心肺的哭喊声,她的男人同样被军官的马鞭点到,被冲上来的士兵打得头破血流,现在已经被捆住强行拽走。而他的妻子此时只能死死地抱着女儿,躲在边上无助地哭泣着。

  几乎转眼之间,强壮的男人就被清军扫而空。谭小庄和其他些幸运的人没有被捆起来,而是在清军的监督下把各个摊子上的粮食和布匹装车。

  “会驾车吗?”看到谭小庄点了点头后,绿营士兵指指旁边那家的驴车:“你来驾这辆车。”

  “军爷!军爷,不行啊。”看到谭小庄默不作声去牵自家的驴车后,那个女人松开孩子,扑到了士兵的脚前,抱着靴子哭道:“军爷,求您行行好。”

  谭小庄看到士兵脸上满是怒容,举起棍子就要抽打,却没有抽下去,片刻后士兵摸了摸女人的头颈,笑嘻嘻地问道:“你想让我把车给你留下?”

  “是!”那个女人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毅然绝然地说道。失去丈夫后,这辆驴车也许能让她和孩子有机会活下去:“只求军爷开恩,把车给民妇留下。”

  还不等这两个士兵回答,突然又走过来队清兵,看到眼前的场面后,个人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婆娘想留下这辆车。”张勇的士兵认出刚刚走过来的几个清兵是赵良栋的手下,就哈哈笑着告诉他们,又把妇女的脸托起来给赵良栋的兵看:“喏,还不错吧?”

  “是不错。”赵良栋的兵看了两眼:“可是车的粮食谁来搬?”

  那几个赵良栋的手下走上前去,把女人从地上拉起来,从上倒下打量了番:“天足,腰腿都还结实,能当半个男人用。”

  说完后,这几个士兵就掏出绳子,把这个妇女也捆了起来。这时谭小庄看到后面的清兵拖着绳子,拉过来队哭声震天的女人,士兵把刚刚捆起来的这个女人也拴到了队伍中。

  “你还发什么楞?”个士兵冲着谭小庄喝道。

  被吼声惊,谭小庄急忙和其他壮丁起,把市集上老百姓的粮食统统往牲口车上装。

  旁边那个摆摊的女人被捆走时,她的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大哭着要跟着母亲起走,但被赵良栋的士兵无情地推开:“太小了,没用,白费粮食。”

  次又次,那个小姑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哭泣着想挤到被带走的队伍中,每次随便抓住队伍中个不认识的百姓的衣角就死死攥着,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但她的手次次被士兵掰开,狠狠地踢到路边上去。最后次,谭小庄看到不耐烦的士兵又次把她踢得飞起来,小姑娘的脑袋好像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她的哭声嘎然而止,小小的躯体趴在地上动不动了。

  连续扫荡了沿途遇到的市集村落后,赵良栋张勇等人征募到了数万名辅兵,还有不计其数的牲口大车,上面满载着粮食和蔬菜。

  “给男人吃个半饱,女人就不用给多少吃的了,就是给她们吃饭她们也坚持不了太久。”赵良栋吩咐道。无论是牲口还是壮丁,清军都无意妥善照顾,反正都是消耗品。严格说起来,人还不如牲口,牲口累死了还可以吃肉,人累死了只能扔到路边。

  再往前就快到娄山关了,赵良栋回头望了眼。现在贵阳大概已经得知了他这路的掳掠,不过吴三桂就算气急败坏,也不可能派军队来追击他们。至于北京的朝廷,比起朝廷的军队和几个忠诚的武将,十几万贵州百姓家破人亡又算得了什么?

  亲兵营的千士兵们已经聚集完毕,都仰起脸,望着他们站在高处的统帅——赵良栋。

  “远途无轻载!”赵良栋早就知道,在洗劫城镇的时候,士兵们不但夺取粮食布匹,也把大量的金银收入自己的囊中。当时赵良栋并不加以干涉,金银说不定还有用处,但是现在则不同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娄山关了,沿途再也没有人烟,除了粮食布匹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听令!把金银财宝统统抛下。”

  “遵命!”

  随着赵良栋声令下,千名亲兵毫不犹豫地伸手入怀,把沉重的金银和铜钱掏出来掷于地下,然后又仰起头等着赵良栋的后续命令,没有个人低头去看眼脚下的财物。

  “路途遥远,节省马力,有马者律牵马而行,非疾病伤员不得乘马,本将亦无例外!”赵良栋大声发布了第二个命令。

  “遵命!”

  亲兵营中所有的骑兵都跳下马来,手握住缰绳,站在马前等着赵良栋的将令。

  但赵良栋没有更多的要求了,他牵着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高高举起臂,大喝道:“行!”

  “行!”

  “行!”

  “行!”

  这道命令被亲兵营的军官们个接着个用力地喊出,直传递到队伍的最后。喊完之后,这些军官就带着部下迈开大步,跟着赵良栋的将旗向北方走去。士兵们沉重的脚步踏在路面上的金银财宝上,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好像与粪土无异。

  赵良栋的军队作为先锋首先开出,张勇王进宝和其他几个陕西将领都站在边上看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在邓名的前世,当听说吴三桂造反后,张勇王进宝孙思克等人窝蜂地上书玄烨,称非赵良栋不能平叛。

  “好家伙。”赵良栋的部队整齐地开走后,王进宝吐了下舌头,急令自己的部队跟上。

  路过赵良栋刚才的阵地时,看到满地的财宝后,王进宝的士兵纷纷想低头去拾,在军官厉声呵斥之下,这些士兵虽然能服从命令继续前进,但总有人趁着军官不备,飞快地俯身,抢块最显眼的银子入怀。

  走在王进宝之后的几个陕西将领表现得更加不堪,等断后的张勇部通过时,路面上已经连个铜板都看不到了。

  “止!”抵达预定的扎营地点后,赵良栋再次抬起右臂,短促有力地喝道。

  “止!”军官们又次按顺序把赵良栋的军令传达下去。

  全军停步后,赵良栋回头望了会儿,看到千名亲兵鸦雀无声地站立于原地,静静地等待他的命令后,满意地微笑了下——虽然好久没有出征了,但日常的训练赵良栋从来不曾疏忽,现在军队的状态也保持得相当好:“宿营。”

  清军安营扎寨完毕,张勇赵良栋等人聚集在起研究四川的军情。

  “川陕总督几次来人催促援军,邓名已经到了重庆城下。”离开贵阳后,他们遇到了几批李国英派来的使者,都是偷偷越过长江,赶来贵州求援的。提到邓名这个名字后,众将的目光都移到了赵良栋的脸上,张勇代表大家问道:“赵将军,邓名此人到底如何?”

  昆明那天的晚宴,城外众将中吴三桂只邀请了赵良栋,因此他也是在座的人中唯见过邓名的人。

  “邓名比普通人高不少,看上去颇有些勇武之气。”赵良栋答道:“我也和他说过话,听过他的军略见解。”

  “如何?”众人都紧张地问道,在他们看来,邓名能够闯下这么大的名声,军略想必是很出色的。

  不料赵良栋却摇了摇头:“虽然不错,但也称不上什么奇才,至少那时还不算,对排兵布阵更是知之甚少。若我与他正面交锋,凭我这千亲兵,击败他五千甲兵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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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节退意

  在重庆城下直等了三天,也没见到李国英有丝毫撤退的征兆,这期间袁宗第经历了从满怀希望到彻底失望的整个过程。随着时间的流逝,参与军事会议的众军官也对袁宗第的判断产生了越来越大的怀疑,甚至就连袁宗第的信心也动摇了。

  邓名麾下的浙兵和原川军出身的卫士对袁宗第缺乏足够的敬意,有人开始质疑袁宗第的战略,公开提出从上游清军顾及不到的地方渡江,然后进攻浮屠关,从陆路逼近重庆。

  “此计不可。”袁宗第听到这个提议就马上表示反对:“我军被长江截为两段,增援不易,而且旦与清兵对峙,我们的水师就要从江口撤回来掩护陆师。”

  袁宗第指出清军背后乃是坚城和联营,即使稍微受挫也不怕,但明军若是败阵就很危险的,所以势必要让水师在陆军边上,这样万被击败,有部队被清军包围的话,也可以通过水运脱险;而且军队分散在长江两岸,也需要通过船只进行联络和增援:“但如此来,我们就封锁不住嘉陵江了,李国英在重庆城头是能把我们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的,水师分散兵力就会给鞑子乱中取胜的机会。”

  “我们全军渡过长江如何?”李星汉说道:“若是我军尽数渡江,那也就没有必要堵着嘉陵江的江口了,我们陆师和水师都集中在起,也不会给鞑子偷袭的机会。”

  但袁宗第仍是摇头:“上次我和涪侯可以攻打重庆西墙,那是因为鞑子兵力薄弱,完全没有逆袭的机会,但现在李国英手下两三万兵马,浮屠关根本展不开兵力。”

  从浮屠关到重庆西面的城墙,这段的地形类似个狭长半岛,被长江和嘉陵江两面夹住,旦单纯从这面进攻,就会变成场消耗战。

  “李国英善守,这种单面进攻更是不利,消耗起来我们损失肯定会比鞑子大得多,而且李国英还有火炮,嘉陵江在他手中,他随时可以派人趁夜在我们背后登陆袭营,防不胜防。”袁宗第觉得在这样狭窄的正面强攻背靠坚城的李国英,很难取得良好的战绩:“再说鞑子骑兵也很多,还是我刚才那话,要是他们受挫,退到下个营里或是重庆城中,我们就没有办法,要是我们万失利,就会被鞑子乘胜追击。”

  除了难以进攻外,袁宗第还认为全师渡过长江还有其他的隐患:“鞑子不定会从保宁再发援军,但我们不能不防。除了要防备李国英派人潜渡外,我们还要留很大支部队防备嘉陵江上游突然赶来支敌兵,免得他们突然出现在我军背后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此外还有贵州方面的威胁,遵义这条路没法通过大军了,但吴三桂派几千援军过来还是可能的。这支敌兵出娄山关顺着綦江可以直达江津。所以不但要放支部队放着北方保宁来的敌兵,南面江津还要放支部队防备贵州来人包抄到我军后方。这来二去,我们还能拿出多少兵马攻打浮屠关重庆西墙?”

  现在除了邓名和袁宗第所有的万两千战兵,还有奉节派来的两千多甲士,重庆李国英手下的披甲估计在八千左右,看上去明军有接近二比的优势,但刨去后方的掩护部队,明军的优势其实很有限。

  没人能拿出办法来解决袁宗第提出的难题,既然如此军事会议也就得不出任何结果。

  “顿兵坚城之下,实在不是好兆头啊。”邓名又次和袁宗第来到江边,望着对面仍纹丝不动的重庆清军,邓名萌生出退意来:“归根到底,我们还是实力不足,只要李国英下定决心死守,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力量和他打场消耗战。”

  “提督是打算退兵吗?”袁宗第听出了邓名的弦外之音,脸上也都是无奈之色:“可重庆在李国英手中,长江水路就不通。这才年而已,李国英就已经能够在重庆放上两万大军了,要是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重庆清军把川鄂明军分割成两个集团,而且重庆的清军实力越强,奉节受到的压力就越大,不但夔东军无法在成都需要时及时增援,川西也无法在物资上支援夔东,袁宗第筹莫展地看着重庆城上的绿旗:“我们若是不拿下重庆,李国英就会以它为据点,将势力发展到江南,把川西和川东彻底分断,甚至能和贵州取得联系。”

  当初刘体纯和邓名第次讨论四川战略问题时,也反复提到重庆,说这是定要拿下的据点,只要重庆在手,不可能得到接应的吴三桂大军就无法从南面威胁四川,明军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邓名虽然也很迫切地想完整地取得长江上游的控制权,但没有从李国英手中夺取重庆的实力,那着急也没有用:“袁将军可还有良策?”

  “没有。”袁宗第很老实地回答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不战不走吗?”

  “我们再等几天吧。”袁宗第说道:“反正提督从江南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足够大军所需。”

  现在邓名的军中还有上百万石的军粮,几万大军暴露在外虽然消耗惊人,但坚持年都不是问题,只不过邓名看不到坚持的意义:“我们等什么呢?”

  “或许会有什么转机。”其实袁宗第也知道等下去未必会有什么意义,只是重庆的地理位置太重要,说它是扎进明军要害的毒刺也不为过:“末将再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破敌良策来。”

  失火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明军再躲在山后也没有意义,在邓名和袁宗第挖空心思地研究对策时,明军部队也开始向江岸边返回。

  “还是需要大炮啊,要是我们有上百门火炮,这仗就好打得多啊。”现在袁宗第也意识到,爆破战术不是万能的,但制造大炮的工匠夔东军根本没有:“提督应该向延平郡王要些就好了。”

  “就算要了,现在也造不出几门来,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又过了两天,见依旧拿不出任何好办法后,邓名已经决定认输:“撼大树不动者当退,不管以后重庆是不是更难打,反正现在我们拿李国英无可奈何,这样耗下去对我们没有丝毫益处,还是撤兵吧。”

  如果拿下重庆歼灭了清军守军,那明军当然可以无所顾忌地行动,但现在清军仍在,撤退就需要谨慎地筹划。邓名建议袁宗第先退,夔东军和奉节的军队加起来大概有六千战兵,装备也不如邓名麾下的浙兵:“李国英的兵力和我差不多,他总不能空城而出来追击我吧?就算他真敢这么干,我兵力也不占劣势,根本不怕他。”

  邓名估计李国英肯定会担心袁宗第又在使诈,会想杀个回马枪,所以即使追击自己也会在城里留个三千披甲——本来李国英兵力就不占优势,再留下小半的兵马防守重庆,他还追击个什么?

  “等袁将军平安返回万县后,我再率兵去都府,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把辎重运去都府。”所谓不怕万,就怕万,邓名虽然认为李国英追击自己的可能性很小,不过眼下明军营地里有大量的物资,差不多能够把明军所有的船只都装满,无法再装下很多人员了;而且这样大量的辎重会严重拖累行军速度,关键时刻还需要分兵保护:“袁将军先帮我继续堵住嘉陵江江口,等我的船只把东西运去都府,空船返回后再走,没有了多余的辎重拖累,就是遇上什么情况我也能从容应付。”

  袁宗第心里明白,既然邓名开始转移多余的辎重,那这次对重庆的进攻也就即将结束了,对此袁宗第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顿兵重庆城下这么久,没有向城中发箭打场就退兵,真是气杀人了。”

  “反正都是拿不下,不打更好,起码我们没有白死人。”邓名倒是能看得开,现在最早批去成都的船只已经空船返回,运输两万妇女的船只算日子也应该到成都了,估计陆续也会返回这里:“大概个月后,搬运辎重的船只就都会空船返回,那么袁将军可以在二十天后动身,等袁将军回到万县差不多也就个月了,那时我就走。虽然耽误了些时日,但是回到成都后马上开荒,今年大概还能收获次。”

  袁宗第觉得这个撤退方案不稳妥,拿出了另外套:“显然李国英虽然兵力不足,但谁敢说保宁的援兵不会凑巧在末将退兵后到达?不如这样,末将先退到忠县,然后扎营,等提督退到江津后派人来通知末将声。得知提督大军平安无事后,末将再继续撤向万县,若是李国英狗胆包天居然敢追击提督,末将就杀回来与提督夹击他。”

  由于李国英坚决不退,现在邓名和袁宗第都怀疑保宁等地确实还有清军支实力不俗的预备队,不然很难理解川陕总督为何如此镇定。

  “这样也好。”邓名略沉思,觉得袁宗第的办法确实更安全。

  准备把辎重装船的时候,明军又沿江扎营,给重庆以定威慑。

  而对岸的清军也如既往,在江对岸的营地中动不动,默默地与明军隔江相望。而邓名也不肯闲着,每日都在营后清军看不到的地方轮番训练部队,现在明军食物充足,锻炼强度虽然不小,但能确保士兵们恢复体力。

  今天,邓名又在后方拉练部队时,突然前营来报,说清军营地出现异常举动。

  这次轮到清军营地发出阵阵欢呼声,赶回江边后,邓名看到出现了今天巡营的不是李国英的标营,而是群新的骑兵,他们还打着五颜六色的旗帜。

  “满洲八旗。”很快水师送来了更详细的观察报告,他们报告在重庆周围突然出现了支人数在百人左右的满洲骑兵,让本来略显沉闷的清军下子都发了狂。

  “从保宁来的吧?”袁宗第脸色阴沉,而他身旁的军官都露出紧张之色,尤其是那些年轻代的夔东兵,邓名看到他们都流露除了难以掩饰的畏惧之色。

  “不就是百个满洲兵吗?”发现夔东军出现士气动摇后,邓名异常惊讶。

  部下的表现让袁宗第感到有些羞愧,他私下向邓名解释道:“官兵都说,这些满洲真鞑子体格与我们汉人不同,食生肉,甚至能徒手撕裂虎豹。满族的女鞑子,也能将水牛扳倒在地。”

  “袁将军你也信这个?”邓名大吃惊,在前世他从小学就有满族同学朋友,大学还有关系不错的满族女同学:“袁将军你不是和满洲兵打过么?”

  “我当然不信?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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