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伐清 第 68 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油了,反正到了那里把他们和江油的人起抓住就好。”
大道这些年来并没有多少行人,无论是江油还是剑阁的明军都没有意愿去整理路面,上面已经杂草丛生,部分地段甚至已经和两边的密林融为体。没有抓到俘虏导致清军极端缺乏熟悉地理的向导,路上披荆斩棘的时候,高明瞻和手下对剑阁明军的愤怒日甚日。等清军感到江油附近时,高明瞻和几个心腹商议,等抓到了剑阁的守军后,定要找茬杀两个军官,以泄他们的心头之恨。
清军对江油的了解比剑阁要差很多,只能通过剑阁的降兵还有截获的些明军文书进行些间接的了解。江油给奉节的报告要比成都送去的少得多,因此清军对它的了解比成都还要少,只知道城附近大概有两千左右的农兵。
得知江油在望后,因为连日艰苦行军而有所下降的士气也顿时高涨起来,尤其是那些负责拖炮的清军,更是人人兴高采烈。这些天来,拖炮车火药和弹丸的马匹累死了好几匹,高明瞻不可能把骑兵的战马补充给炮兵,只好用更多的辅兵去拉。清军纷纷嚷嚷,说苦日子总算快要到头了,马上就会有批壮丁来做最重的工作,他们可以轻松些了;披甲兵也兴高采烈地做着战前准备,互相勉励着鼓作气攻克江油,缴获了明军的仓库后美美地吃顿,然后睡个好觉。
可很快斥候就回报,江油也已经空无人。
“什么?”高明瞻吃惊得跳起来,马上跟着斥候起赶去江油。
正如斥候所见,据说有两千人之多的江油现在个人影都没有,城内的房屋大都像是很多年没有人居住过了,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倒塌。在北门外有片灰烬,看上去像是明军曾经用过的宿营地和仓库。
高明瞻带着亲兵在废墟中来回搜寻着,突然弯腰拾起把灰烬,摊在手掌中细看。
“大概也烧了有十几天了,他们开始烧营地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进攻剑阁。”高明瞻站直身,垂下手将灰烬洒落地面,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失望,还夹杂着些惊疑之色:“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攻到这里吗?”
高明瞻在空荡荡的江油等了很久,背后的军队却迟迟未到,直到等得不耐烦的四川巡抚派人去查问,才得知江油弃守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本来已经披上盔甲的清军士兵不等命令就把盔甲脱下掷于地面,辅兵也是怨声载道,有不少人已经在路边躺下,说反正也不打仗了,那干脆就先休息会儿吧。
高明瞻闻言先是生气,但转念想,就同意了军队的要求,同时让亲兵去把此行的重要助手召来见自己。
清军并没有注意到,在江油周围的密林中,有几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动静。
成都。
看到熊兰伙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后,邓名惊讶地说道:“熊县令还真来都府了啊?”
邓名本以为熊兰只是找个借口躲开文安之袁宗第他们,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不辞辛苦来到成都。
“特意前来为提督效力。”因为没有马匹,熊兰冒险带队趁夜偷越重庆,直乘船到川西,但就是这样还是比邓名他们多走了快个月,现在他和他的手下都瘦了圈,粮食也差不多全吃光了。
“辛苦了,赶快去好好吃段,先休息天再说。”邓名这话不完全是客套,熊兰等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和野人都差不多了。不过昨天龙泉驿把人数送来后,邓名居然发现没有几个人掉队,没看出来熊兰在某些时候还挺仗义的。
“遵命,就是小人的部下还在后面。”
“熊县令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给他们送粮食和衣服去了。”
“多谢提督,不知道高贼是否已经快到了?”熊兰又问道:“卑职愿上阵杀敌。”
“熊县令不必如此心急,现在还没有消息。”刘曜在江油绵竹附近都留下了斥候,还建立了几个据点存储粮食和草料,到现在为止邓名还没有听到消息。
让熊兰去休息后,邓名又赶去视察军队训练情况,现在成都已经打造不少木制的武器和盾牌,还编了些藤甲。
“武器还是不够训练还要抓紧,江油等地都没有留守,清军赶到都府这里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损伤,他们军马齐整士气饱满,我们不可掉以轻心。”邓名既有些期待,也感到些紧张,他对刘曜杨有才和卫士们:“建昌那里的援军还没有消息,这次就要靠我们自己,和清军堂堂正正的打场了。”
第31节战备
卫士们对邓名的信心比他本人还要强,东征西讨年来,遇到的强敌太多了,高明瞻和洪经略平西王湖广总督等人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厉害角色。因此卫士们的潜意识里都认为击败高明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的战前准备只是为了让胜利变得更容易罢了。
这些天邓名的卫队和刘曜的亲兵抓紧时间通力合作,已经给上万名秀才进行了基本的训练,成千上万的新兵排列成密集的方阵,手持长矛,根据军官的口令,起比划着刺击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杀,杀”声。有些新兵穿上了新打造出来的藤甲,更多的人则在后背上背着个木头盾牌。无论是藤甲还是木盾,防御力都无法与制式装备相比,不过总比身布衣要强多了。经过训练后,士兵们已经懂得当遇到弓箭袭击时,如何尽可能地把身体藏在盾牌后面。
听到邓名说,这次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清军堂堂正正地打场,卫士们脸上都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赵天霸更是第个大声表示赞同——他伤愈归队后,军队已经开始训练,因此赵天霸在军中的知名度要比别的教官落后很多。火烧昆明后,邓名离开昆明前写给吴三桂的公开信类似封正面决战的战书,只是没有定下日期,赵天霸直憧憬着这天到来;在湖广等地的征战中,邓名虽然所向披靡,但始终没有机会统帅千军万马摆开堂堂之阵,对此赵天霸也是感到有些遗憾的。
“高明瞻无胆鼠辈,正好给这些新兵练练手。”赵天霸指出,无论士兵操练得如何娴熟,首次上战场依旧很容易发生崩溃,如果用大批新兵去与吴三桂赵良栋手下的精兵对垒,那无疑非常危险,相对新兵而言,高明瞻就好对付多了。
“不知道高明瞻到哪里了。”周开荒觉得若是用类似熊兰那种敌人锻炼初次上阵的新兵才好,四川巡抚高明瞻的手下无论如何还是要比万县的屯垦兵强不少:“若是能多些时间,我们就能把士兵操练得更好,伤亡也会更小。”
“江油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可能敌人离我们还远。”邓名说道,他看看刘曜:“刘帅在江油留下的人都没问题吧?”
把江油绵竹等地的驻军撤回后,成都的北方已经完全没有人居住,因此刘曜留下的那批斥候让邓名有些担心,担心他们会遇到较大的麻烦,要是被清军抓住就更不好了。
不过刘曜显得信心十足,对邓名拍着胸脯保证道:“提督放心,末将的儿郎都是从那里出来的本地人,多年来直是在路上奔波的使者,闭着眼睛也认得清当地的道路;而且个个都机灵得很,往林子里藏,鬼都找不到他们;只要不大意,鞑子绝对发现不了。”
“这样就好,”邓名点头道,高明瞻缺乏向导,更没有本地的地图,在川北的深山老林里行军,速度肯定快不起来:“既然现在江油还没有来消息,那我们差不多还能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不知道新年以前高明瞻能不能赶到。”
“等高明瞻赶到后,我计划兵分两路,路诱敌,路主攻。”邓名提出的方案类似万县战的部署,他并不像卫士们和刘曜那么信心十足,所以打算采取些手段削弱对方的战斗力。万县之战,邓名至少和谭诣都排开了阵型,有定的参考价值。
“等见到高明瞻后,就打出我的大旗,高明瞻肯定以为是我在指挥大军,就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而其实是刘帅在指挥”
在邓名看来,万县战的经验可以再次使用,就好像历史上朱棣把这招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般。由于没有高效的通讯系统和媒体,谭诣失败的具体过程不太可能被其他清军官员所了解,而邓名反倒可以进步完善战术,避免以前出现过的失误。
“末将以为不妥。”刘曜反对道,他第条理由是这样会危及邓名的安全,不过这个理由对邓名显然没有什么效果;而第二条理由就有比较说服力了,刘曜称他从来没有统帅过大军。
无论是刘曜还是杨有才,十几年前他们倒是跟着长官上过战场,但这些年来他们再没有打过仗,也从未有过指挥几千大军与敌人交战的经验。
“这倒是个问题。”仔细询问番后,邓名发现刘曜和杨有才的战斗经验甚至还不如他的卫士,至于剑阁等地的军官,他们的情况也丝毫不比刘曜他们强。无论是刘曜杨有才,还是剑阁江油等地的守将,他们或许能带着几百个士兵服从统帅的指挥,但却无法胜任在战场上调遣数万军队的工作,也都完全没有这个自信心。
赵天霸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亮起来,站出来毛遂自荐道:“提督,卑职自幼就在晋王手下效力,多次作为晋王的亲随经历战阵。”
邓名盯着赵天霸看了会,从军事水平上讲,赵天霸确实是比川军将领更合适的统帅人选,不过比较麻烦的就是威信问题。
边上的李星汉看得眼热,也急忙出来抢位置:“提督,万县战就是卑职为提督统帅中军的,这次不如还是老规矩,让赵千户在提督身边随卫,卑职愿意在刘帅身边协助。”
“什么叫你统帅中军?”周开荒也沉不住气了:“明明是你和我各领半,怎么都成你个人的功劳了?不过提督,李千总说得不错,还是让赵千户在您身边随行吧,统帅军马他可是不如我们有经验啊。”
邓名的这些卫士虽然年轻,但都参加过数次大战,既然邓名不亲自指挥,刘曜和杨有才也不反对由得力的卫士统筹全军。
经过番思考后,邓名依旧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赵天霸,上次在万县由两个人分掌军权也是迫不得已:“三军不可无主,就由赵天霸统帅中军。”
“遵命,提督!”赵天霸激动不已。
邓名曾经多次讲过朱棣的靖难史,在朱棣次次以身诱敌时,从来都是由资格最老最得燕王信任的大将张玉负责统帅中军。现在邓名把这个职务交给赵天霸,那么赵天霸当然可以自认是邓名心目中最受信任最有能力的手下喽。
“总算能名扬天下了。”赵天霸心中阵阵狂喜。这次旦击败高明瞻,负责指挥中军的大名肯定可以列在功劳簿的第二,随着此战的消息而远近传播。赵天霸在心里念叨着:“高明瞻,你快点来吧。”
高明瞻此番出征成都,还带来了员大将,此人正是谭诣。在万县战中把自己的兵马丢得干干净净,谭诣下子失去了所有博取功名富贵的资本,只剩下个闲散侯爷的身份。丢掉了军队后,无论是北京的清廷还是川陕总督衙门,对谭诣都失去了兴趣。这次李国英要去重庆迎战邓名,谭诣几次登门求见,自称是四川带对邓名最了解的将领,想要跟随在川陕总督左右,但李国英却根本不想带他去。
最开始李国英认定谭诣是个无能鼠辈,明明兵力两倍于邓名,却被对方转眼间就杀了个精光;后来虽然因为洪承畴胡全才的遭遇,李国英对谭诣的看法有所改善,但对谭诣的成见既然已经形成了,时也难以完全扭转。除了李国英以外,高明瞻和王明德对谭诣也是持同样的看法。这次高明瞻之所以把谭诣要来,主要还是因为他曾是川军将领,对成都周围的环境有定的了解。
高明瞻把谭诣叫来后,就问道:“江油和成都的关系如何?”
“两地基本不通音讯,都府根本控制不了江油这里。刘杨不过是两个自守之贼,以前就是两个小千总,如果不是都府实在没人,而且没有人愿意去,他们也拿不到总兵副将的头衔。”谭诣回答道。
谭诣从来就看不起刘曜和杨有才,认为这两个人既没有兵力,也不想着扩大影响控制成都周围的地区。不过这两个人倒是挺忠诚老实,谭诣在万县的时候,常常见到从成都前去奉节的使者路过,带着刘曜给文安之报平安的书信。
“那么江油的人都到哪里去了?”高明瞻过去听说川西各自为政,既然都是互不统属的军阀,清军攻打江油的时候,就不必担心成都的援军。而江油的明军更不会放弃自己的根据地去成都——反正都是寄人篱下,为何不干脆投降更强大的清军,而要去朝不保夕的成都呢?
“这个末将也不清楚。”谭诣同样摸不到头脑。若是江油这里的人马都去了成都,那就说明之前的情报有误,刘曜对川西各地还是有定控制力的:“或许他们是去了绵竹?”
除了成都,附近剩下的明军驻军地点也只剩绵竹了,这也是高明瞻预定的目标之。
“但愿吧。”高明瞻叹了口气。对清军来说,江油的明军与绵竹的守军合流总比投奔成都要强些,尽管绵竹并不在江油到成都的最短路途上,但既然那里有人口和粮食,清军还是要走上趟的。
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清军依旧没有向导,从江油到绵竹不但要翻山越岭,还要越过些河流,若是没有向导的话,清军就不知道哪里有比较好走的山路,哪里有渡口和桥梁。现在清军依旧要自己背负着全部的粮秣,还要携带沉重的大炮,如果在山里走了冤枉路,那这苦头吃得可就太大了。
“大人!”正在高明瞻和谭诣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斥候赶来,他们带来了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他们遇到了明军隐藏在林中的哨探。
“贼人有多少?”高明瞻和谭诣顿时都脸严肃。这些探子很可能是明军高层派来的,如果这样的话,那清军就有可能会遭到伏击,虽然甘陕绿营对四川农兵并不畏惧,但提高警惕总是必要的。
斥候报告他们并没能抓住或是斩杀明军的探马。被清军发现后,两个明军探马就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不过虽然没能抓到活人,但尾随追击的清军还是有很大的收获,他们发现了这两个明军探子的临时宿营地,逃走的明军来不及纵火,因此宿营地中的东西尽数被清军缴获。
“地图!”见到斥候掏出的东西后,高明瞻惊喜地叫道,把将其抢到自己手中。
“嗯,这里是江油,这里是绵竹,这里是成都,我们现在脚下的大道通向从城北绕过去,有条小路这里有桥梁”和谭诣仔细研究完地图后,高明瞻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我们几天后就能抵达绵竹,十天内就能抵达成都。”
几天后,成都附近的明军仍在争分夺秒地操练,赵天霸和川军将领们遍遍地仔细推敲旗号规则。
“提督,我们休息好了,随时可以上阵。”熊兰精神抖擞地来向邓名报到。这几天他和手下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粮食也管够吃,万县的这二百多人很快恢复了体力,士气也变得十分饱满。
“嗯,不着急,高明瞻刚过江油,现在正在江油绵竹之间的山里乱转。”邓名答道,成都这里已经接到前方探马送回的警报。
“乱转?”熊兰微微惊。
“嗯,是的,我们做了些假地图,交给前方的探马。”邓名并没有隐瞒的意思,而是把真相告诉给了熊兰:“探马会假装被鞑子发现,然后丢下这些地图逃跑,让鞑子把地图拾去。”
在邓名的印象里,好像二战时期很多人都伪造地图,不过这个时代似乎却没有人这么做,所以邓名刚提出来时,刘曜等人都有些接受不了。最后邓名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刘曜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又请教了熟知当地地理的人,才制造出了这批假地图。
“高明!”熊兰无法掩饰他的惊讶,紧接着又好奇地问道:“地图上都有什么?”
不等邓名回答,熊兰就自行猜测起来:“提督会在无法通行的路后边画上根本不存在的小道,而把正确的大道标注为死路,很多年久失修的桥梁在地图上也会依旧存在不知道卑职猜得对不对?”
“很对,”邓名微微笑,熊兰的反应非常迅速,和赵天霸任堂等几个特别出色的卫士不相上下,而刘曜杨有才还有刘晋戈则根本无法与他相比:“本来正确的大道我不会标记为死路的,那太容易看破了,我只是让它看上去显得比较远,而且要穿山越岭,远不如那些本地人才知道的小路方便。”
既然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伪造地图的习惯,邓名也就不担心它们会下子被高明瞻看破:“当清军发现第座地图上应有的桥梁早就不存在后,还会认为这可能是个小错误。等他们发现所有该有的桥都没有,地图上明明白白的道路最后都指向深山后,倒是能醒悟过来了,不过那就说明他们也差不多把所有的冤枉路都走过了遍。”
邓名转头眺望着北方,轻声说道:“已经查明这支清军有超过五百名骑兵,三千多披甲的步卒,好像还有大炮。迟早他们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定抓紧最后的时间,努力训练部队,定要把他们击败。”
“真是不可轻辱的大军啊。”听到邓名说出的数字后,熊兰也轻叹了声。他站在邓名的背后,起向北方遥望,目光中也满是和邓名样的坚毅之色:“卑职定在提督马前奋战,让鞑子有来无回!”
十天后,高明瞻在扔下所有缴获到的地图后,终于带着疲惫不堪的陕西绿营挣扎到了绵竹附近,看着又是片空营出现在眼前,高明瞻和谭诣都是欲哭无泪。
这次清军在衙门里好通翻找,最后从文书房里找出了几张旧地图,高明瞻谭诣以及大批清军将佐聚在起认真研究,最后致断定这都是数年前的旧图——可信!
明军就是再狡猾,也不可能在几年前就伪造地图吧?
这几张旧地图的发现,算是给清军又打了针强心剂。从地图上看,他们很快就能走出山区,挺进成都。由于路途艰险,负担沉重,又没有足够的干草,清军的马匹已经大批死亡,现在五百名骑兵已经失去了坐骑,剩下的马匹也都虚弱不堪骑乘。
“左面这条路是上山的,向前走十五里后还有眼山泉;去成都的是右边这条路。”在三岔口处,谭诣低着头仔细对照了遍地图,反复确认无误后,挺起胸膛,伸出手臂向右方指去:“两天就到!”
“前进!前进!前进!”高明瞻在马背上站起来,向着身后的将士们振臂高呼三声,然后马当先进入岔口,踏上右边那条路。
“去成都过年啊,兄弟们!”谭诣也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看到巡抚大人身先士卒,清军的斗志也下子恢复不少,大家齐声喊好,用力敲起鼓来,全军甩开大步,紧跟在高明瞻身后向成都开去。
“新年好。”
“新年好。”
这是邓名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二个春节,成都沉浸在片节日气氛中。
绵竹那边的探马依旧没有发现清军的踪迹,高明瞻已经领着大军进山好些日子了,但始终不见他们出来,这可把赵天霸给急坏了。
最开始邓名提出在绵竹伪造些老地图时,他身边的人都不知该如何着手。成都这里有将领军官士兵农夫和渔民,但却没有个人有伪造文书的经验。幸好邓名看过电影《辛德勒的名单》,对里面的情节也还有些印象,就先用新纸画好地图,泼上些菜汤制造污泽,在水里浸下,放在地上踩踩,然后用火烤干,最后还用牙齿咬出些毛边来。
这种简单处理过的地图,如果真遇上惯于鉴定文书真伪的官府书吏的话,肯定眼就能看出破绽,但高明瞻身边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负责处理商家纠纷的书吏,他们更不会像邓名样有机会看过什么电影。
在片节日喜庆气氛中,不少士兵停止了训练,但熊兰和他的手下依旧丝不苟。邓名前去视察的时候,看到熊兰正站在高台上,手持个铁皮筒向士兵们高呼:“尽管我们可以拖延时间,但鞑子总有天会来到都府城前的,他们手中有钢刀,我们只有木矛;他们身上是盔甲,我们只有布衣藤条;鞑子都是杀人如麻,我们却是初次上阵。与我们相比,鞑子称得上是甲坚兵利,斗志昂扬,但我们还是需要紧紧聚集在提督的大旗下,通过场真刀实枪堂堂正正的交锋,把鞑子杀个落花流水!”
“这家伙不错。”邓名忍不住对身边的卫士评价道。
又过了两天。
“坚持,大人,我们就快到了。”
三岔路口,谭诣掺着高明瞻,后者手持拐杖,脚深脚浅地在雪地上走着。
“好了,休息下吧。”走到岔路口,高明瞻在路边找到块石头坐下。他的坐骑在进山后没有多久也累毙,马肉已经分给将士食用。
谭诣和高明瞻还好,他们脚上的军靴都比较耐磨,而普通士兵的鞋远没有他们的结实,经过次又次的上山下山后,大部分士兵的鞋底早就磨破了。鞋子开口后,他们只好将就着,或是从衣服上扯下布料塞进豁口中。尽管如此,不少士兵还是冻坏了脚趾,必须要烤火取暖。
除了鞋子以外,不少士兵的裤子也是破破烂烂的,有时小腿也和裤子起被山路间荆棘的硬刺划破。盔甲不知道已经扔到哪里去了,这些士兵停下来后,就开始拾取周围的枯枝,准备生起篝火取暖。
枯枝不够用,士兵们就在地上寻找着藤蔓,抽出刀来把它们斩断。不过现在士兵手中的钢刀大都已经变得非常钝,从剑阁到这里路上披荆斩棘,刀刃上满是细小的缺口,有些士兵干脆就把刀片当锯条来使,往复切割着手中的藤蔓。
火升起来了,士兵们把干粮袋子的底翻出来,从中取出最后些硬邦邦的干粮块,就着他们找到的植物块茎起咽下,渴了就从地上捧把雪塞进嘴里。
见状谭诣又起来阻止,但没有什么效果。因为不知道哪里有干净的井水,路上清军只能靠河水来解渴,不少人因此闹起了腹泻。现在士兵已经疲惫得不愿意去河边取水了,开始靠雪水解渴,肯定会有更多人因此病倒。
“应该是左边这条路吗?”
休息了会儿后,高明瞻恢复了些气力,问道。
“应该是。”谭诣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被他诅咒了千百次的地图,认真地看了会儿后道:“这上面说左边这条路是进山的,既然如此,那就肯定是去都府的。”
“好吧,等休息好了,我们就赶去成都。”现在清军已经无法走回头路去剑阁了,继续向成都进攻是唯的机会。越来越多的士兵们从后面跟上来,都想坐下来烤火。高明瞻站起身,尽力鼓励他们站起来:“成都的贼人只会耍这种鬼蜮伎俩,我们只要到了成都,他们绝对没有抵抗的能力。”
没有人响应高明瞻的号召,士兵们默默地看着四川巡抚。眼下要粮没粮,要马没马,连枪杆都当柴火烧了。每天晚上都要在荒郊野外露宿,又湿又冷,还要听着野兽恐怖的嚎叫声入眠。既然高巡抚说去成都,那就去呗,难道还能比现在更糟糕不成?
高明瞻和谭诣最后决定在三岔路口休息晚。第二天早,军队又次行动起来。士兵们三两成群,互相搀扶着,拄着拐杖,跟着前面的人,缓缓地挪动着脚步。
走走停停地在这条道路上前进了十几里后,谭诣突然又掏出地图,看了番,对高明瞻说道:“右边应该有山泉,或许可以让儿郎们把葫芦都灌满,泉水总比雪水河水要好得多。”
“你到了现在,居然还信这张地图?”高明瞻惊讶地看了谭诣眼。
“总不能全是假的吧?”谭诣哭丧着脸答道:“我们先派人去看看好了,那些贼子不会指望我们全军起过去找山泉,集体走遍冤枉路吧?”
山泉距离道路的距离比高明瞻谭诣想象得还要近,这口泉实际就在道边,看到把桶探下去真能舀起水后,谭诣感到自己对这份地图有了新的认识:“唉,也没有必要处处都是假的,总要有点真的来骗我们相信它嘛。”
话虽这么说,谭诣看到那桶里的水还是犹豫了下,没有让士兵立刻往葫芦里灌,而是舀起木勺,放到嘴边轻轻浸了下自己干涸的双唇。
“啊”谭诣轻轻发出声好似满足的长叹声。
“居然是真的吗?”旁边的高明瞻不能置信地问道。
“末将早该想到的,”谭诣放下了手中的木勺:“早该想到这是个卤水盐泉。”
高明瞻先是愣,突然跃而起,闪电般地从谭诣手中夺过了那张发黄的地图,疯狂般地撕扯起来:“刘曜狗贼,我誓杀汝!我定要生食汝肉,寝汝皮!”
第32节意外
离开绵竹后,高明瞻总算找对了方向,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现在紧跟在高明瞻身边的清军有三千多人,后面还有大批士兵慢慢赶上,高明瞻为了收拢部队所以走得并不快。缓缓前行了两天后,又有数千士兵追上前军,让清军的实力恢复到六千人左右。
出兵以前,高明瞻和谭诣满以为这会是场滚雪球的攻势,从剑阁开始就可以使用投降的明军壮丁,用明军的储蓄补充清军的军粮,然后再充分利用江油和绵竹的明军人力物力,使得清军的体力得到很好的保存。在高明瞻离开广元时,他曾乐观地认为,等杀到成都城下时,原本的甘陕绿营不但人员齐整,而且还能扩充几千辅兵。
高明瞻还曾希望让前期投降的士兵到成都去说服守军投降,就算成都打算顽抗到底,高明瞻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绵竹明军对成都的虚实肯定有所了解,可以从他们口中了解到守军的弱点,加上清军的装备精良,对付成都的批农民肯定不费吹灰之力。
今年重庆还曾截获川西给奉节的些报告书,其中说有两万多建昌的辅兵和数千百姓移居到了成都,这些新人加上原本成都的军户,总人数已经达到了四万人左右。如果刘曜和杨有才缺乏控制能力,那无论是原本的万多农兵也好,还是现在的四万农兵也好,都不会给清军造成什么麻烦,人多还会更有利于高明瞻在成都建设军屯。
但现在高明瞻的信心就没有那么足了。剑阁等三处明军的集体撤退,说明成都对川西的控制绝对不像谭诣说的那么虚弱无力;这路上清军吃尽了明军的苦头,看来刘曜和杨有才也不像谭诣说的那样老实;而成都全部是没有战斗力的农民也同样是谭诣说的,既然前两个问题谭诣错得那么离谱,高明瞻就很怀疑谭诣关于成都军力的描述是否正确了。
由于路上没有抓到任何俘虏,高明瞻无法了解到成都的真实情况,刘曜杨有才到底控制能力如何也无所知。只是现在没法走回头路了,高明瞻只能强迫自己相信谭诣和重庆的情报,硬着头皮去攻打成都。
“成都的贼人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他们没有武器没有盔甲,他们甚至都不是当兵的,只是群就会种地的农民,没有人曾经杀过人。”高明瞻和谭诣拼命地鼓舞士气。现在清军的盔甲丢得差不多了,武器倒是还剩些,既然人数处于极大劣势,那就只能强调素质了:“我们个人能打他们十个!”
仗着打猎,从雪底下刨出植物的根茎,再把最后的存粮都拿出来,高明瞻估计士兵还能支撑几天。正月初十这天,他就下令扎营休息两天,让士兵们稍微恢复下体力,然后再继续进军,鼓作气拿下成都。四川巡抚估计身后大概还有千多掉队的士兵,不过现在他没有力量去找他们,也没有时间等待他们自己赶上,高明瞻只能盼望举拿下成都,然后让投降的明军去后面寻找,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清军。
自打高明瞻向成都开过来,他的行动就直在明军的全程关注下。本来邓名计划防守城池,等到清军粮草耗尽后再出城作战。但是现在刚刚推出欠条制度,欠条的信用还受到质疑,所以思来想去不能让全体百姓进城,就拿出二选的方案给城外的同秀才们挑选。
第是让同秀才们带着所有的粮食进城,把城外的房屋律烧掉,等打退了清军再帮他们盖。第二,凡是不愿意烧毁房屋,不愿带着全部积蓄进城的同秀才,就得参军和明军起打仗。
本来邓名以为大部分同秀才不敢与清军交战,就会自愿选择进城,没想到这些百姓保卫他们房屋和田地的要比邓名想象的高得多,或者说他们对明军太不放心,不肯把家里的存粮统统取出来带进城。
开始就有数千人选择参加训练,与清军决战。受到他们的影响,越来越多原本犹豫不决的同秀才也决定参加军训,而不是把全部家什都搬进城。等到参加军训的同秀才超过万人后,邓名就知道他坚壁清野的计划彻底泡汤了,留在城外的百姓的数目已经多到了不容明军采取坚壁战略的地步了。
因此邓名就取消了放人进城的选择项,宣布大家都要参加军训,与清军决死战。整个腊月里,成都就像是个大训练营,所有的人都被分成组,在教官的带领下操练。
“提督真是仁慈,要是换了末将,就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看他们进城不进城?”说话的人是狄三喜。大年初三,他就带着千名士兵赶到成都,其中有五百甲士,甲士中还有百五十人是骑兵。
“因为你们是军屯,而我们这里不是,有些军屯使用的办法我们这边不能用。”邓名原本对建昌的援军迟迟不到有些不满,但等他见到狄三喜后,这些不满就变成了感动——大雪封路,建昌到成都的道路极为难行,建昌接到求援信后,不少人都因为路况而畏难不前。
但听说邓名已经前去成都后,狄三喜就请缨带队。他带来的五百名甲兵中,有两百人都是狄三喜手下的心腹,其他三百甲兵是其他各个西营将领借给狄三喜的精兵。狄三喜带着兵马冒着寒冬翻过大雪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成都。等赶到嘉定州的时候眼看就要过年了,狄三喜也不肯停留耽误,没有稍微休息下,等手下和马匹恢复体力后立刻出发继续前行。
袁象也扔下手边的事务,和狄三喜起赶来。见到袁象后,邓名问起四川行都司的民政,袁象就天花乱坠地说了通。等晚上袁象和刘晋戈碰面后,第二天就赶来向邓名负荆请罪,说他没能领会邓名的意图,影响了提督的治川大业——听起来袁象在建昌做的事情,和刘晋戈之前在成都做的也差不多。
“既然提督打算野战,那就野战便是,也好,省得和鞑子耽误时间。”在成都休息了几天后,狄三喜的人马恢复了体力和精神。虽然狄三喜觉得邓名对百姓的手段有些偏软,少了点在建昌拿着大印砸自己的霸气,但对于即将到来的胜利倒是没有丝毫的怀疑:“末将愿为提督斩将夺旗。”
“好,到时候你就带着骑兵跟着我吧。”狄三喜带来的百五十名骑兵都是西营将领的亲兵家丁,人数虽然不多,但战斗力相当可观。有了这些人,邓名觉得诱敌的把握就更大了。本来贴身护卫直是赵天霸的工作,但赵天霸既然去指挥中军,那就只好临时让狄三喜代劳。
现在成都周围的人都对邓名有股盲目的崇拜,大批的同秀才之所以不愿意烧了房屋躲进城,就是因为他们觉得邓名不太可能打败仗,既然如此,又何必放弃家产逃进城去?而刘曜杨有才狄三喜还有卫士们对邓名的信任,恐怕比般的百姓还要强很多,无论邓名想怎么打仗,他们都无条件地支持。
由于鼓励开荒的政策,成都这里的农民彼此远隔而居,因此高明瞻虽然还离成都城很远,但已经威胁到了农垦区最外围的农民的房屋。因此前天邓名就下令成都全面动员,集结大军向北迎击高明瞻。
狄三喜带着西营士兵跟着邓名起作为前军出发,现在邓名身边只有十五名卫士。除了赵天霸要指挥中军外,周开荒李星汉任堂穆潭这四个人邓名也感觉非常有潜力,就让他们都去带兵。
刘曜杨有才的战兵,再加上江油等地的甲士,共有千两百多人,是明军的核心武力;熊兰手下虽然称不上什么久经战阵,但起码都见过战场,比刘曜他们的战兵还要见多识广,所以也被当作准主力使用;狄三喜带来的三百五十名步行战兵,邓名计划在战前把他们划归赵天霸等五人指挥;此外,就是三万四千多刚经受过基本训练的同秀才,他们人手根木制长矛,浩浩荡荡地同北上。
“高明瞻的营地就在二十里外。”探马向邓名汇报道。
“嗯,他们兵力如何?有什么动静?”
邓名收到江油送来的第份军情时,上面对高明瞻军力的描述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清军不但拥有四五百名骑兵,而且还携带着火炮。当时邓名认为,就算能击败清军,成都的损失也会很大——让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农民上阵去与甘陕绿营拼杀,邓名实在没法放心,这也是他想坚守成都的重要原因。
但随后清军的状况就出现了急剧恶化,等高明瞻从绵竹附近的山区出来后,探马的报告让邓名相当吃惊。明军斥候向邓名描述道,这支清军已经不再拥有任何骑兵,连对军队附近进行侦查的能力都没有了;而且清军的武器装备也与之前那支大不相同,如果不是知道附近没有其他清军,而且依旧看到了高明瞻的旗号,明军斥候都怀疑这是另外支敌军;至于邓名最担心的大炮,明军斥候更是再也看不到它们的踪迹。
“鞑子今天人数又多了些,看上去有六七千的样子。”斥候报告道,清军对他们在附近的侦查活动视若无睹,门心思地捡拾柴禾,或是在雪下面挖掘着能吃的东西。
“鞑子就这么有信心么?”狄三喜惊讶地说道:“他们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但现在清军就是这么托大。因为这些甘陕绿营的士兵们心里都清楚,如果明军拥有几千甲兵的话,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而返回广元显然不可能,不被冻死也要饿死;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只能相信高明瞻和谭诣的宣传,对成都明军不堪击这个论断深信不疑——既然明军绝对没有力量来打自己,那当然捡拾柴火和寻找食物才是正经事。
“嗯,不能给他们恢复体力的时间。”邓名下令前军继续前进,同时让人去催促赵天霸他们加速行军,今晚就要在清军对面扎营对垒。
很快前军就进入了清军的活动范围。见狄三喜和卫士们都跃跃欲试,邓名也不阻拦,只是叮嘱他们小心,不要追击过远,遭到清军的伏击。
“遵命,提督。”狄三喜脸的兴奋,说完就要冲出去。
“还有件事,”邓名急忙拦住狄三喜:“会儿若是抓到俘虏,放两个回去带话给高明瞻。”
“提督要对高贼说什么?”
“报出我的姓名,然后约高明瞻明日决战。”既然斥候说清军疲惫不堪,而且人马也没有到齐,那邓名就不打算再拖下去了,而是决心速战速决:“举打垮了他们,我们回成都过元宵节去。”
“是,提督说得好。”狄三喜点点头,又问道:“提督还有其它的事吗?”
“没有了,去吧。”
路上,邓名和狄三喜说过很多次,不要为了时痛快而进行没必要的杀戮,如果不影响自己的安全,还是尽量俘虏清兵为好。对此狄三喜也深以为然,他说建昌的军屯需要大量的辅兵,现在到处都缺乏人力。
狄三喜毫不迟疑,带着西营的骑兵和邓名的卫士们冲向前去,向周围的清军散兵游勇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