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其他小说 > 伐清最新章节 > 第 66 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伐清 第 66 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休要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拿过那么多?”

  现在邓名并不在衙门里,而是去兵营检查士兵训练和装备情况去了,任堂听完后顿时脸就沉了下来。昨天得知成都这里多收了百姓些粮食后,任堂就心理斗争了很久,最后觉得也不算太多,现在大敌当前,不好给同僚拆台;此外也觉得农民手里的余粮也不少,不至于过不下去,所以就忍住了没有向邓名汇报。但看到这个农民居然跑来喊冤,任堂顿时觉得问题性质严重了,他推开提刑衙门的兵丁,把李延鹏带进衙门里询问。

  “虽然我已经答应保密,但如果农民的日子过不下去了,那我也不能因为个承诺就继续隐瞒下去。”任堂心里想着,让李延鹏把事情都说出来。

  据李延鹏所说,打了粮食以后,提刑衙门很快就来收取十亩石的保护费,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借用农具的租金种子的利钱,都是利滚利的高利贷。李延鹏也不懂算学,衙门说多少就是多少,结果要交四石多的粮食。

  “还有呢?”这个任堂倒是已经听说过了。

  “还有打狼钱”

  李延鹏的话才出口,提刑衙门的兵丁就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这可不是我们收的,是刘帅他们收的。”

  “而且都府城外真的有狼,为了让百姓不被狼袭击,杨帅带着兵在城外打了好几个月的狼,前后打死了上百条,打了个月的狼后,就再没听说谁被狼叼去了。”另外个士兵委屈地说道。

  “是有狼。”李延鹏也承认道:“杨帅带着兵打狼,小人也是感激的,小人开荒的时候起早贪黑,遇到过至少两次狼了,杨帅打得好。”

  “那你抱怨什么?”听到对方也承认这是实情后,个士兵气哼哼的问道。

  “可要得太多了啊,打下粮食后,都府的兵就上门了,说这打狼钱要算,而且也是利滚利,算起来小人得缴石粮。”

  “石粮多吗?被狼咬了你命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就算你命大,受伤了还怎么开荒?”提刑衙门的士兵声音越来越大,气势也越来越盛。

  “是,小人知道的。”受到对方威势的影响,李延鹏的声音逐渐变小,不过还在嘀咕:“但除了打狼钱,后来又来收抓蛇钱打豹子钱打老虎钱,小人也没听说打了老虎啊。”

  提刑衙门的士兵大部分都说不出话来,但有个喝道:“你这刁民,就算没打死老虎,但也把老虎赶走了!亏你还知道怕狼,难道就不怕老虎?不怕豹子?”

  任堂问了下,成都府的驻军用这些借口前后又拿走了李延鹏两石粮,当时李延鹏气不过,就去提刑官衙门告状——邓名曾经进行过宣传,说如果百姓感觉受到欺压,可以向提刑官申诉——但刘晋戈拒绝受理。

  说话间,得到消息的刘晋戈急匆匆地赶来了,见到提刑官后,李延鹏声音变得更小了,但依旧倔强地说下去:“出刘大人衙门里出来后,小人还被都府的兵捉走,挨了顿打。”

  任堂把李延鹏刚刚叙述的事情对刘晋戈说了遍,刘晋戈掰着指头算,叫起屈来:“这也就八石啊,再说农具种子钱,还有打狼,这都是实事啊。”

  “还有损耗呢。”李延鹏豁出去了,他说以上八石都是明面上的数字,但是收粮食的时候,无论是提刑衙门还是总兵府,都要让农民缴纳损耗。理由就是路上颠簸,粮食可能会洒,也可能会翻车掉沟里,所以要多征部分作为损耗,这些加起来又是石多;而且后来征税的时候,兵丁有时还会掏出个米口袋,从农民家里铲铲子粮食装走,这叫征税的辛苦费。

  刘晋戈毕竟是个尚未年满二十的年轻人,刚做官没有多久,脸皮还没有锻炼出来,顿时哑口无言。

  “还有盐巴,也越来越贵了,满满口袋粮食都换不到多少。”李延鹏最后说道:“算上换盐巴的粮食,衙门从小人这里拿了十石粮食了。”

  “这个也要算?”沉默半天的刘晋戈再次嚷起来:“这是刘帅派人去城外煮的石盐,运回来卖的,这个卖得再贵,也不能算是我收的税啊。”

  “也就是说你剩下了九石粮食,”任堂想了想,对于个单身汉来说,这些粮食倒是依旧够吃饭的,远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甚至比湖广等地的农民还好不少。想到这里,任堂就转向刘晋戈:“是不是你还要接着收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了!”刘晋戈发誓道:“最近两个月都没收过了。”

  李延鹏证实刘晋戈没有撒谎,最近确实没有新的赋税名目,不过他还是感觉有点多:“总要留下明年的种子粮吧,不然又要借提刑衙门的高利贷,还要继续换盐,剩下的其实也不太多了,连都府里卖的农具都买不起了;小人明年还想多开点地,可是小人自己忙活不过来,本想养牲口的”李延鹏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牲口没有农具,他就算想多开点荒地也应付不过来,而且他计划至少养条狗看门,免得再遇上狼,可这些看起来也都养不起了。

  “我们现在要和鞑子打仗,你还不知道吧,鞑子已经要来打成都了。我们不得不多收点儿粮食,好把鞑子打跑,等我们赶走了鞑子,你们才能安心种地。”刘晋戈耐心地解释起来:“今年稍微忍下,明年收成会更好的,到时候你就有粮食换牲口了,狼不用怕,杨帅会替你们都打了的。”

  “可还是要收打狼钱。”旁边的任堂冷冷地说了句。

  “任兄,穆兄,借步说话。”刘晋戈把任堂和穆潭拉到旁边,向两人求情道:“有些事我也确实不知道,是下面人自己做的,我以后定好好管教,可现在鞑子都要来了,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提督找事。我这个提刑官可有可无的,但要是提督责罚了刘帅杨帅他们,这对大局不利啊。”

  任堂默不作声,感觉现在确实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真是邓名怒之下要和刘曜杨有才刘晋戈他们算账,那岂不是要内讧了?

  “这个人我先带走,等打退了鞑子,我定去先生那里负荆请罪。”刘晋戈说道。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又要打他顿么?”穆潭问道。

  “怎么会?我请他好好吃顿,让他消消气。”刘晋戈保证道。

  “好吧,这事我先不和提督说,不过我跟你起去。”任堂说道。

  刘晋戈确实请李延鹏吃了顿饭,任堂始终在边上陪同,最后亲自送这个农民出城。

  等任堂回到衙门时,邓名已经从军营回来了,正在和卫士们讨论训练方案:“这几天剑阁那边就该有消息了,我们就能知道清军到底有没有来,到哪里了。都府这里的士兵吃的不错,身体都很好,但是武器还是差了些,盔甲更几乎没有,我们要抓紧时间造些”

  邓名给卫士们都安排了训练工作,让他们明天就到军营中去,帮助刘曜他们操练士卒。等到会议结束后,任堂也和大家起离开。

  直等到天黑,任堂估计同伴们都睡着了以后,他才偷偷摸摸地来到邓名的住处,看到里面好像有火光,他就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里面传出了邓名声音。

  任堂推门进去,看到邓名点着了蜡烛,正在纸上算着什么。

  “提督,我可不是喜欢背后打小报告的人。”任堂首先声明道。

  “嗯,不是。”邓名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在我说之前,我希望提督能答应我件事,那就是在打退高明瞻前,就当没从我口中听到过这件事。”现在与邓名独自相处时,他的心腹们都已经用“我”作为自称,长期以来邓名反复的要求和提醒总算见到了成效。

  “没问题,你说吧。”

  任堂把白天的事情汇报了遍,期间邓名直没有说话,任堂也从他脸上看不到喜怒。

  报告结束后,任堂说道:“我知道提督任命提刑官,是想让小刘将军和小袁将军保护百姓,但官官相护本来就是常事,小刘将军又年轻,犯错也是难免,希望提督不要苛责他。”

  “这是我的错。”邓名轻叹了声:“我不该让审案的人来收税。”

  任堂楞了下,不明白邓名所言合意,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收税和司法从来都是由同个官员来负责。

  不过未等任堂质疑,邓名突然猛地抬头,侧耳听去,同时伸手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好像有人来了。”邓名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

  确实如此,任堂也听到阵细碎的脚步传过来,最后停在了邓名的房门外,接着就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任堂顿时脸色变,他可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深更半夜到邓名这里打小报告,他环顾了下,就要往床后面藏。但任堂才向床后的方向跃去,就被眼疾手快的邓名把拉住,急速地对着任堂摇了摇头,接着指了下桌子。

  虽然不明白邓名为何不同意自己躲到更安全的床后面去,但任堂没有时间多做思考,急忙闪身藏到了桌子后面。

  “进来吧。”

  随着邓名这声吩咐,任堂听到门“呀”的声推开了,他躲在桌子后面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接着就听到李星汉的声音:“先生,我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是昨天晚上的事,不过先生你先答应我,别生气啊。”

  “好吧。”

  “也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没问题,但如果你不小声点,大家就都被吵起来了。”

  “嗯。”李星汉的声音小了些:“按说我是不该和先生说的,因为我答应保密了,不过仔细想想,还是应该让先生知道”

  李星汉说到半截的时候,任堂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声响,听上去像是有人踢翻了什么东西,邓名又发出了嘘声,还有急促的话语:“好像是朝着我这里来的,是又有人来了吧。”

  “那”

  任堂听到李星汉慌张地小声说道:“我躲到床后面去。”

  “不行!”邓名急忙阻止道。

  “那我去桌子后面。”好像在李星汉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迈步走过来,任堂的的心下子提到嗓子眼。

  “不,你躲到箱子后面去。”邓名的命令声又次传入耳中。

  李星汉的脚步声消失后不久,任堂又听到细微的敲门声。

  “进来吧。”

  “不知道又是谁来了。”任堂在心里猜测着,刚才听到邓名把李星汉轰到箱子后面去的时候,任堂先是心里松,感到如释重负,但接着又察觉到了什么。拼命回忆了番刚才自己对邓名报告时对方的表情,任堂确信那上面没有丝毫的惊奇,心中若有所悟的任堂轻轻转了下脖子,向床后望了眼,那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李延鹏离城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并没有在家里多呆,而是举起火把去邻居那里。

  屋子里已经有群庄稼汉在等他,见李延鹏进来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没有挨打,刘大人还请我吃了顿饭呐。”李延鹏关上门,在众人中坐了下来:“但也没有见到邓先生。”

  听李延鹏叙述完经过后,众人脸上都浮现出失望的表情,过了片刻,其中个人收起了失望之色,用种先知先觉的口气评价道:“我早就说了吧,根本没有用的,官官相护。”

  “这是邓先生手下的人不给通报,要是见到邓先生,邓先生肯定会让他们以后少收些粮赋的。”另外个人争辩道:“邓先生说过十亩石,邓先生总是言而有信的。”

  “邓先生还说若是有不平事可以去向刘大人鸣冤呢,可你要是不缴粮,刘大人也会给你顿好打。”屋子角落的个人用低沉的口气说道,边说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腿,当初这个人曾尝试反抗,以邓名当初的许诺为由,反对提刑衙门和总兵衙门的征收数量,结果被成都的兵丁打了顿——也就是在邓名治下,要是搁在以前的官府,绝不会只有几棍子而已。

  “可邓先生说”还有人不服气,依旧试图争辩。

  “说什么也没用的。”另外个人哀叹道:“刘大人是邓先生的心腹啊,好像谁说过,刘大人曾经在邓先生马前作战,还为邓先生负过重伤。刘总兵和杨总兵,好像还拥过邓先生什么的。”

  这些从辅兵转来的农民,并不是特别清楚刘曜杨有才的拥立之功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成都的军官口曾经流出过类似的炫耀,总之是很不起的大功。

  边是立过大功的将领还有舍命奋战过的心腹卫士,边是未曾谋面的农民。这些曾经在西营中当过辅兵的农民,都不敢指望邓名会为他们做太多。

  “我们都是单身汉还好了,我邻居老张,你们知道吧,他本来是云南人,”阵叹息过后,又有个人出声道:“因为不想在建昌当兵当苦力,所以兄弟几个凑钱,先把他赎出来,要他来都府这边种地,然后把兄弟姐妹爹娘都赎出来。刚来的时候他还挺高兴,觉得有个两年就能赎个哥哥,然后兄弟俩再干几年,就能把家里人都从军户里赎出来,现在他也断了这个指望了。”

  “建昌那里多少粮食能把个军户赎出来?”

  “男丁五十石!要自己运去建昌,五十石运到库房里,就可以把人领走了,女人半。”

  “真不少。”有人啧啧叹道:“个男丁在军屯里,干年下来,刨去吃穿,冯大王他们能挣到个三石粮?”

  “两三石吧,所以给冯大王他们五十石,就相当是干了二十年。要是都府这里真按邓先生说的办的话,老张明年不行,后年总能把他哥哥赎出来了。不过现在看嘛,没有个十年八年是不要想了。”

  议论了会儿后,李延鹏又提起事:“好像鞑子要杀过来了。”

  “倒是有这个风声,不过不知道真假。”

  “多半是真的,不然邓先生来干什么?”

  “不知道鞑子会来多少人,都府能不能守得住。”

  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会儿后,李延鹏才开口说出他听来的最新情报,确认了清军来袭的真实性。

  “邓先生神勇,鞑子未必能够讨得了好去,”个人有些兴奋地说道:“我们要不要上阵帮忙,要是打赢了还能领些赏钱。”

  这话题起,几乎所有的人都向坐在屋子角落里的那个人,或是李延鹏看过来,这两人是屋内这群人的主心骨,无论是上次抗粮闹事,还是这次去找邓名喊冤,他们两人总是愿意替大伙儿出头。

  “我不去!”屋子角落里的那个人说道,上次被打事他仍然耿耿于怀:“赏钱哪里来的,还不是我们缴的?我还没娶媳妇,没有儿子呢。不为了点赏钱送命。”

  些人赞同地点点头,还有些人依旧看着李延鹏。

  “我刚来都府这里时,也担心鞑子回来,会抢走我们的土地,可仔细想想,就算鞑子来了,他们也要人种地不是?就算收半的租子走,也不比现在都府要得更多不是?”李延鹏说道:“到时候我们机灵点,带着粮食躲起来,无论谁打赢了,我们都回来种地就是了。”

  第27节得兼

  门外传来商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武保平和吴越望。但是床后桌后箱子后窗户下墙角卫士提出的几个藏身之地都被邓名否决,没有时间争辩了,情急之下卫士只好按照邓名右手所指的方向,纵身跃跳上桌面,轻舒双臂摸到房梁,利落地把自己悬了上去。

  第二天刘曜杨有才带着数千士兵离开兵营,在校场上列队等待教官。根据邓名的安排,卫士们分成两队,轮流给都府的士兵传授战场经验,两队的人员名单都提前交给了刘曜。

  带队前来的是周开荒,他身后跟着任堂穆潭等人。刘曜把这些教官请上高台,根据事先的安排,教官与台下几千士兵首次见面的时候,首先讲述了些过去的战绩。这种安排不但能让士兵士气大振,受到这些英雄事迹的激励,也让周开荒等人的虚荣心获得了定的满足。本来成都的士兵们就对这些人的传奇有所耳闻,当看到这些大人物纷纷现身后,校场上的气氛十分热烈,这几个人的姓名和音容笑貌就此深深刻入了成都官兵的脑海中,再也难以磨灭。

  英雄事迹报告完毕后,众人就应该到军中进行指导了。但刘曜直没有见到赵天霸,他明明记得锦衣卫千户应该属于第队的。杨有才数了遍人数,没错,只来了九个人,少了个。他掏出名单又核实了遍,赵天霸的大名赫然在目。尽管如此,杨有才依旧怕搞错了,他拿出了另外队的人员名单又遍核实:“李星汉,武保平吴越望八,九,十,赵千户确实不在这队。”

  等周开荒他们从高台上下来后,刘曜拦住了周开荒,客气地问道:“赵千户呢?”

  周开荒咳嗽了声,脸上露出些尴尬的表情:“他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水土不服么?”杨有才关心地问道,心中有些奇怪,要是赵天霸不舒服的话,为何不早说?他们来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们才对吧?”

  “嗯,嗯,由他来说吧。”周开荒吭哧了两声,猛地转身指,把这个解释的任务交给了任堂。

  “为什么是我?”任堂抗议道。

  “因为出事的时候你离得最近!”周开荒叫道。

  “嗯,事情是这个样子的。”眼见无法推脱,任堂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地说道:“赵千户昨天晚上从房梁上摔下来了,砸到了桌子,把腰扭了。”

  “什么,从房梁上摔下来了?”刘曜和杨有才同时惊叫起来:“赵千户吗?”

  “嗯,是的,赵千户很轻松地就上去了,但没想到房梁那么窄,没扶稳,就掉下来了。”任堂摇头叹道:“赵千户以前没上过房梁,没有经验。”

  “赵千户上房干什么?”刘曜和杨有才异口同声地问道。赵天霸没有做梁上君子的经历,掉下来点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他要上房梁。

  任堂沉吟着环顾周围,包括周开荒在内,所有的卫士看到他的目光后,都默默地退后步或者半步,让任堂显得更加突出。

  “嗯,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在先生房中议事,赵千户来得晚了些,先生屋内已经有了七八个人了”任堂又开始解释起来。

  “这确实是赵千户不对,先生开会,怎么能迟到呢。”刘曜有些不满地评价道。

  “这倒不是,其实是有先有后。”任堂还想替赵天霸辩解。

  但刘曜依旧觉得赵天霸有点误事:“任先生准是早就到了吧?”

  “嗯,昨天我是第二个,”任堂脸上浮现出点沾沾自喜之色,不过这喜色闪而逝:“前天就不知道了。嗯,我说到哪里了?哦,对,邓先生周围没地方了,赵千户没地方嗯,没地方说话,就上房了。”

  “就上房了?”刘曜目瞪口呆地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找不到地方和邓先生说话,或是看不见桌面上的东西,赵千户就上房梁了?”杨有才不能置信地问道。

  虽然刘曜和杨有才都知道邓名没有什么架子,不过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没规矩到这种地步。无论邓名多么随和,也是卫士们的长官,甚至是未来的君父。动不动就上房梁,这是开军事会议呢还是在路边看杂耍,挤不到人圈子里就上树?

  “嗯,是的,然后就掉下来了,在桌子上砸了下,还差点砸到我。”任堂支支吾吾地,只有硬着头皮坚持到底。幸好刘曜和杨有才不继续问下去,教官们就各自去部队中带兵训练。

  三天后有消息传来,成都的使者抵达剑阁时,剑阁仍然在明军手中,不过当明军得到警报立刻前往附近的嘉陵江岸侦查,发现了大量清军正在集结,对剑阁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确认敌人即将发起进攻后,剑阁附近的明军立刻放弃了关隘,以最快的速度向江油方向撤退。

  “我们在剑阁有多少人?”邓名问道。他曾经问过刘曜这个问题,但是成都守军根本不知道。

  “男丁都加起来也就千多人,还有上百妇女孩子吧。”从剑阁返回的使者向邓名汇报着他见到的各种情况。听上去剑阁那里和年前的成都差不多,明军对战争已经基本绝望,平日就是闷头种地打猎,根本不考虑防御侦查问题,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清军发起进攻,就绝对没有守住的可能。

  如果邓名没有派人去剑阁报警,恐怕等到清军发起攻击的时候,剑阁的守军还蒙在鼓里,会被高明瞻轻而易举地消灭,更大的可能就是直接投降。但看到成都来人后,这些明军又升起些希望,因为成都的行动说明川西明军的实力正在恢复,刘曜这里开始有实力有意愿过问剑阁的安危。剑阁的守军之前虽然绝望,但既然这么多年来直打着明军的旗帜,就说明他们心里还是不愿降清。发现自己并不是孤军作战后,这些守军就马上达成致,向江油撤退,视情况与江油守军起坚守,等待成都的援兵或是继续撤退向成都。

  “江油那里怎么样?”邓名又问道。

  “比剑阁的人多点,本来还有些百姓在城附近居住,但听说鞑子要来,就纷纷逃上山去了,现在留下的大概也就是两千多男丁。”使者答道。当他把警报带到江油后,当地的男丁立刻散去了大半,都到山里去躲避战火。

  “武器装备呢?”

  “完全没有。”使者摇摇头。

  江油和剑阁样,与成都没有太多往来,也就是偶尔互相报个平安,彼此间的关系更像是盟友而不是上下级关系。实际上,刘曜和杨有才也没有能力把江油这些明军的据点变成成都的下级,因为下级会向上级提出物资和兵力的要求,而之前无论是粮食还是武器装备,成都都没有能力提供,既然如此,那江油等地也不可能服从成都的命令。

  “如果不是我们派人去,那么剑阁江油绵竹等地,很可能见到鞑子来了就投降了事,顶多给我们个他们要投降的报告。”刘曜对邓名说道。

  “不奇怪,他们没有武器,没有兵力,没有粮食,不投降能干什么,白白送死么?”出乎刘曜的意料,邓名好像点也不痛恨这种软骨头,而且还反问了声:“要是刘帅杨帅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你们打算怎么做?”

  “末将会披发入山,誓死也不投降鞑子!”杨有才掷地有声地说道。在邓名前世的历史上,剑阁江油绵竹各地的守将先后投降后,他和刘曜就是这么做的。

  “是,末将也会如此。”刘曜稍微思考了下,点头认可了他副手的意见。

  “我记得你们说过,库房里还有四万石粮食?”邓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让刘曜马上派人押送几千石粮食去江油绵竹等地:“告诉他们,我们这里有粮食,要他们马上向都府撤退,这些粮食是给他们路上吃的,尽可能的多带些百姓回来。”

  “遵命,提督。”刘曜大声接令:“末将会亲自去江油走趟。”

  “有劳刘帅了。撤出江油绵竹后,城里的就算了,但沿途所有的房子都要烧毁,不给鞑子留下任何能够避寒的房舍。”邓名下达了焦土作战的命令。反正这条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烟了,可以毫无顾忌地进行破坏。

  “遵命。提督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了。”无论剑阁等地到底多么穷,驻军手中总会有些积蓄,若是让高明瞻获得这些积蓄,那就会减轻清军的后勤压力。现在从剑阁到绵竹的明军虽然无力抵抗,但他们能够撤退就比投降好,这样高明瞻就无法利用降军的人力,所有的物资都需要从广元运送前线。

  刘曜和杨有才分头行动,个前去江油个前往绵竹。他们俩的官衔较高,又带着粮食和士兵去,想必能够促成两地的守军及时撤退。他们两个人说走就走,当天下午就点齐兵马,押送着粮车离开成都。

  “还有都府城外的百姓。”刘曜和杨有才走后,刘晋戈又提出另外个问题:“他们手中有数十万石计的粮食,足够高明瞻的军队吃年都富裕,必须把他们都迁进城。”

  邓名点头称是。不过他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刘晋戈讨论这个问题,而是把他叫到衙门里去,陪同的还有个比较有经济头脑的任堂。

  “其实他们手里应该没有几十万石粮食了,大概也就还有十几二十万石,剩下的已经被你们运进了都府城中。不过就是这些,也够养活高明瞻的军队年半载了。”邓名轻描淡写地说道。

  刘晋戈顿时脸红脖子粗,腾地下子站起来,噗通就往地上跪:“卑职死罪!”

  “起来,起来,我有责怪你的意思么?”邓名急忙把满面羞愧的刘晋戈从地上拉起来,按着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你父亲把你交给我已经快年了,你从巴东到昆明,然后又来都府,连家都没回去过趟,我怎么会责怪你呢?”

  安抚了刘晋戈几句后,邓名继续说道:“不过我很怀疑城外的农民会不会愿意进城。尤其是要他们带着粮食起进城的话,他们会认为这又是巧立名目要征他们的粮食,而且要次都拿光。我要是农民,多半会带着粮食逃走,或者在家里刨个坑藏些。无论他们怎么办,等高明瞻抵达后,他都能找到这些农民或是他们藏起来的粮食。就算没有都找出来,但供他吃几个月应该不难。”

  “那怎么办?”刘晋戈闻言大急:“如果让高明瞻得到都府百姓手里的粮食,那江油绵竹坚壁清野也没有用啊。”

  “这个我自有主张。但我必须要先说声,你给百姓手里留的粮食太多了。”

  邓名此言出,刘晋戈和任堂无不愕然,听起来似乎是责备刘晋戈征税征得太少了。

  “可先生说过,我们要执行十亩石的仁政。”刘晋戈试探着问道:“卑职不敢收得太多,超出这个范围的,卑职也都找了其它的名目。”

  “你收税收得太高了。本来这事不急,我想等到打退高明瞻以后再和你说,但既然你已经提起,我就现在和你说吧。我定下了低税,是为了鼓励百姓努力开荒,只有少收税才能让他们乐意开垦新田。”邓名拿出张纸,举起炭笔,边说边给刘晋戈算起帐来:“以前刘杨二帅麾下的辅兵,个人管三亩地,平均年大概产几石粮食,六石还是七石?就算七石好了,再刨去他们年吃的,还能剩多少?就算喝半年粥,能剩下两石还是三石?现在让他们自己去开荒,个人只要勤劳,有趁手的农具,经营上二十亩地也是可能的,这就能给我们缴纳两石粮食。如果他们家里存下四十石左右的余粮,就算天天敞开肚皮吃,年顶多也就吃十石吧?剩下三十多石粮食,是他们当辅兵时候的十倍以上。”

  “可是,可是”刘晋戈感到自己完全被绕糊涂了:“可是先生刚才还说,卑职给百姓留的粮食太多了啊。”

  任堂同样点儿没听明白,在边上插嘴:“先生的话,卑职也听不懂,这些粮食再多,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能是十倍以上?”

  邓名轻叹了口气。

  很多奉节军官在得知邓名的做法后,虽然当面不说,但私下里都认为邓名不会成功,邓名也听到了这种风声。军官们认为军屯虽然产量低,但是容易控制;如果采用成都的模式,最后就会便宜了底下的各级官吏,征税中加征的各种损耗很可能超过正税的数倍,最后农民的积极性同样会降低到和辅兵差不多的地步。而且明军还没有拿到产出的大头,比军屯制的效果还差。

  “好吧,让我们从头来。政府,也就是官府,最终要做的工作是什么?”邓名问道。

  刘晋戈侧头想了半天,觉得很多事情都很重要,各种工作都是相辅相成的。

  而任堂则试探着答道:“是不是狱讼公平,让百姓不遭受冤屈?”

  “当然不是。”邓名摇头道:“政府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挣钱收粮。”

  “啊!”刘晋戈和任堂同时惊叫起来,尤其是任堂,更感觉邓名的话简直离经叛道到极点。

  “没有钱粮,政府就没法养兵,没法制造武器,供养不起军队,抵御不了外敌,镇压不了土匪,政府就会崩溃,百姓就会遭到灭顶之灾。所以政府就要挣钱收粮,其它的事,从打仗到打狼,没有钱粮什么也办不成。”

  邓名的话让刘晋戈听得连连点头。任堂张大了嘴巴,虽然想驳斥上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邓名接着说下去:“不过政府和普通商家挣钱不同,政府是靠鼓励百姓努力工作来挣钱的,所以要奖励勤劳肯干的人,勤劳的百姓越多,这个政府就越容易挣钱收粮。政府收重税并不是对勤劳人的奖励,反而会打击他们干活的热情。尤其是对农民,只有农税轻,才能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工匠士兵,让我们有军队有武器。”

  刘晋戈认真地听着,觉得邓名的话很有道理,但任堂感到自己发现了问题,说道:“但是农税轻了,如何能够征收到钱粮呢?轻税鼓励农民生产,重税增加政府的收入,这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

  “其实是可以兼得的,因为把粮食拿到手的办法很多,不定全要靠收税啊。”邓名笑起来:“征税征到极致,也就是军屯这套办法了。不过就是对待种田的辅兵,也要按月给口粮或是发军饷吧,哪怕给得再少也得有定额吧。想要收入更上层楼,只能是使用恐吓或者欺骗的手段,让人不计报酬地工作,同时把衣服食物等消耗品降到最低标准,根据需要由官府拨给,所谓不饿不食不寒不衣。”

  “这个卑职知道。”刘晋戈接话道,同时任堂也重重地点头。

  “你们知道?”邓名本以为按需分配是种非常高级的分配模式,在哲学上也有很高的地位,绝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理解或是想象的。他刚才也就是随口提,没想到刘晋戈和任堂居然都表现出副很熟悉的模样:“你们怎么知道的?”

  难道这两个也是穿越者?邓名心中突然想到,然后又为自己冒出这个荒唐的念头笑了。

  “当然知道,”刘晋戈和任堂起用理所当然的口气答道:“这不就是鞑子的包衣哈食嘛?奴才唯要做的事就是干活,不停地劳动,如果鞑子觉得奴才需要衣服和口粮了,就给点;如果觉得奴才不需要,就不给。”

  “嗯,对,就是包衣制度。”邓名沉默了很久,终于艰难地点头表示赞同:“除了收重税以外,我还有另外个办法,在实行低税的同时,把粮食拿到政府的手里。”

  第28节欠条

  邓名的话让刘晋戈和任堂都精神振,挺直胸膛向邓名看过来。

  “首先我还是得责备你句,你这个政府办得太糟糕了。”邓名故意卖了个关子,也是希望刘晋戈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欺压农民的事情。

  “是,卑职忘本了。”刘晋戈闻言又露出些羞愧之色。他自小就从父辈那里听过不少农民的悲惨故事,但等当上了成都这里的提刑官后,刘晋戈优先考虑的就是如何保证成都的军需,如何维持提刑衙门的利益。

  “我不是说你忘本,我是说你这个政府办的和以前没有区别,不就是征粮,不交粮就打板子么?这谁不会干?随便谁都能胜任,我还让你来管都府这里的事吗?”

  这几天邓名打听了成都周围百姓的情况,在他看来,刘晋戈他们的所作所为和传统的官府没有什么区别——当然,要是有天翻地覆的变化,邓名又该以为刘晋戈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未来人了。

  刘晋戈惭愧地连连点头,但任堂不答应了:“先生这话不对,什么叫谁都能干?县令要科举出身的人才能胜任。”

  “进士就有什么出奇之处么?不缴粮还是打板子。审案的时候先把疑犯打顿,问不出结果就再去抓个疑犯,再打顿板子。”邓名笑着摇头道:“这套做法,技术含量太低了,不用进士,就是目不识丁的人有两天也都能学会了。”

  “那先生来说个连进士都不会的好了。”任堂感觉邓名正在羞辱士人这个阶层,生气地嚷道:“刚才先生不是说有什么好办法,收税又轻还能征粮吗?卑职洗耳恭听。”

  “要是我说不出来,谅你也不服。”邓名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片。这几张纸片都是长方形,上面画着不同的图案,四角上都写着相同的数字,这全是他最近几天画好的:“这是欠条,最大面值百元,最小的元。这次刘兄弟和刘帅他们多收的粮食,我还不起,只能先欠着。马上找人制造木版,印刷这种欠条。”

  “先生到底要发多少欠条?”刘晋戈听说邓名居然要印刷欠条,不禁吓了跳。

  “这是宝钞么?”任堂的反应远比刘晋戈快,已经察觉到了邓名的用意:“这个‘元’,与银两如何折算?”

  “类似宝钞,但是不同,这个元也不与银两兑换,而是和粮食兑换。农民每给我石粮食,我就给他百元。每个有十亩地的农民,每年就要交给我百元的保护费。从此以后,我的保护费尽可能不收粮食,而收这种欠条。不是总有人说路上搬运会有损耗么?好吧,以后农民不用给粮,每亩地给张十元的欠条就行了,这欠条总不怕磨损吧?稍微磨掉点角,我样认得出来。”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识字率问题,邓名仔细斟酌了不同面额的欠条上应该用什么样的图案。他首先让任堂仔细看百元欠条上的图案,那是石米;接下来是十元面额的欠条,上面画着的就是个斗,元的就是个小米升;五十元意味着半石米,就是百元的图案被从上到下整齐地切开,只留下了两半。不同面额的欠条,颜色也有区别。

  “先生的意思是,以后可以用欠条完税。”任堂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来,百元就永远等于石粮食,不会和宝钞样变成废纸。不过,今年我们要给农民的欠条,就够他们未来很多年完税所需了吧?若是这么办,岂不是未来几年我们石粮食也拿不到?”

  “这个只是税而已,但是农民可能会把手中的部分粮食换成欠条,除了种子粮和保命粮以外,只要他们认为欠条比粮食更有用,就会不停地到我们这里用粮食换欠条。”邓名直认为,发行纸币是近代国家的重要财源之,起码也是相当可观的第桶金。

  看到任堂和刘晋戈脸上都有怀疑之色,邓名知道他们还是不相信老百姓会用真正的粮食来换自己手中的欠条,就启发式地提问道:“你们想想,如何才能让百姓心甘情愿地用粮食来换欠条呢?”

  任堂和刘晋戈都绞尽脑汁地琢磨了半天,但最后任堂个办法也想不出来,而刘晋戈认为除了使用板子没有任何办法,而用板子显然不能叫做心甘情愿。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邓名抓住机会打击了下两人,在他的理解里,所谓遣将不如激将就是这个意思:“听说有些从建昌来的云南人,他们还有亲人在庆阳王那里,如果他们想把亲人赎出来,需要自己运五十石粮食去建昌换人,对吧?”

  “是的。”刘晋戈也听说过这件事。

  “如果我说,你给我五千元的欠条,我帮你把人要回来呢?”邓名轻笑了声:“自己个人运五十石粮食去建昌,这谈何容易?有没有拉车的牲口?要多少大车才能拉去?还有路上的损耗,沿途官吏的讹诈,最后没有个七八十石下不来吧?这个事老百姓心里也有数,而且他们也没有办法去讨价还价,只能建昌那里说多少就是多少。而刘兄弟不同,都府可以和建昌那里讨价还价,完全可以把价格压低到三十石个人,甚至更少。而且都府运去的粮食,路上损耗要少很多,又有谁敢揩油?”

  “这样就挣了二十石的粮食。”刘晋戈眼睛亮。

  “不错,并且你要说明只要欠条,不要粮食。想把亲人赎出来的人就会自己去筹粮,把粮食换成欠条来要你帮忙赎人。”邓名进步启发刘晋戈道:“有的人现在可能凑不出这么多欠条,没关系,我可以先借给?br />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