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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5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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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至少也不会让自己留在马部中的士兵遭到突然袭击。
通过句容后,正在梁化凤觉得南京在望的时候,突然遇到了自称是郎廷佐派来的使者,这几个使者梁化凤倒是认识,确实都是郎廷佐标营的军官。只是梁化凤已经听说郎廷佐被俘,不明白对方怎么还能派出使者来,更奇怪这几个使者怎么知道自己要走这条路。
“梁帅啊。”见到梁化凤后,这几个使者也好似见到了亲人:“太惨了啊,梁帅定要救总督大人,救救江宁啊,现在整个东南就指望梁帅了。”
这几个标营军官也都是邓名的俘虏,郎廷佐同意和邓名合作后,就从俘虏中把这些心腹挑选出来,让他们来给梁化凤送信。给梁化凤介绍情况的信是郎廷佐口授邓名记录的,因为郎廷佐觉得如果自己写封亲笔去,就会落下把柄,有可能成为自己与邓名交易的证据;此外郎廷佐也要防梁化凤手,怕他不肯跟自己共进退,而是拿着这封信逃去江北,把它交给朝廷以证明撤退是迫不得已的。
为了让梁化凤相信这封信确实是自己写的,郎廷佐还亲笔写了第二封信,信中聊聊数笔问候的话,不但口气含糊而且也没表明时间,最后把送信使者的姓名列于其上。在第封信中,郎廷佐告诉梁化凤使者还会有第二封信,并把第二封信的内容重复了遍。梁化凤同时拿到两封信时,可以确认这确实是郎廷佐给他的,但如果梁化凤想独自偷溜,那他是没有办法想朝廷证明第封信不是他自己编出来的——第二封信的内容很普通,朝廷可能认为梁化凤是之前收到的,他可没有办法证明这两封信是同时拿到手的。
听这几个人叙述完管效忠和蒋国柱针对郎廷佐的阴谋后,梁化凤只感到天旋地转,现在马逢知造反,管效忠和蒋国柱也是敌非友,梁化凤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孤军。使者还告诉梁化凤,他们之所以能找到他,也是因为管效忠和蒋国柱想借刀杀人,把他的行踪通知给了邓名。
梁化凤又惊又怒,他路急行回救南京,南京把梁化凤行踪透露给明军,和谋杀没有丝毫的区别:“总督大人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向朝廷弹劾这两个贼人?”
“现在总督大人失陷在邓名手里,他写任何奏章都没有用啊。”使者叫苦道:“所以定要先把总督大人救出来,然后他才可以弹劾,朝廷也才能相信总督大人不是因为被邓名胁迫才这么说的。”
“邓名为何要告诉总督大人这些?”
“因为邓名不放心管效忠,他想让总督帮他放人。”使者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给梁化凤述许了遍,期间好几次梁化凤打断使者,让他们重新说。因为这局面的复杂程度是梁化凤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邓名的许多逻辑他听了好几遍还感觉晕乎乎的,最后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梁化凤才勉强理清了来龙去脉。
听完后,梁化凤在营帐里转了几圈,如果没有郎廷佐,他自己绝对斗不过蒋巡抚和管提督的联盟。在刚弄清楚形势已经险恶到什么地步后,梁化凤也生出过逃跑的念头,不管三七二十先渡过长江,到了安全的扬州再向朝廷哭诉,和管效忠梁化凤打笔墨官司。
不过郎廷佐的使者向梁化凤指出,只要他逃去江北,那朝廷就定会倚重管效忠和蒋国柱,希望他们能够守住南京;而且他们作为邓名唯的合作对象,守住南京的可能性还不小。若是管效忠和蒋国柱守住了南京,郎廷佐被杀,那他们多半给梁化凤扣个临阵脱逃的罪名,梁化凤仅靠张嘴,和这几个郎廷佐标营的证人,想扳倒两个守城功臣是不可能的。
就算朝廷也不信任管效忠和蒋国柱,不顾天下官员的观感把这两个人治罪了,临阵脱逃的梁化凤样没有好结果——朝野只会看到他自行脱离了战场,既没有回师镇压马逢知也没有增援南京,那梁化凤就会成为有史以来任期最短的江南提督。
这种结果梁化凤当然不愿意接受,他把郎廷佐的信拿起来看第二遍,接着又询问了使者几句。郎廷佐声称已经与邓名达成初步协议:旦南京释放闽军战俘,他就可以获得自由,到时候郎廷佐和梁化凤的同盟足以压倒管蒋;闽军俘虏有不少都是梁化凤的功劳,甘辉余新和他们很多部下都是他抓住的,但郎廷佐指出邓名愿意用清军来交换他们而不是白白释放,所以梁化凤的功绩不可能被全盘抹杀,尤其是邓名还抓住了几个旗人,也都没有处死而是会用来交换;最后邓名还愿意再送梁化凤份功劳,就说是他偷袭明军营地,把郎廷佐救出来的。
“总督大人被我救出来后,可以说是在敌营里探听到的管效忠和梁化凤的阴谋;总督大人还是旗人,相比蒋国柱那个戴罪巡抚,他的话更可信;到时候把管效忠和蒋国柱宰了,不但可以报他们谋害我的仇,还可以得到守住江宁的功劳。这个江南提督是我拼死拼活挣回来的,岂能被管蒋二贼白白抢走?”梁化凤在心里琢磨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伸手拿起郎廷佐的两封信,毫不犹豫地撕了个粉碎——既然要配合郎廷佐,那两江总督的名声就必须要好好保护,绝不能给别人留下攻击的机会,同时也是向郎廷佐的心腹表明态度,展示自己绝不偷生的忠诚。
松开手,梁化凤让碎片洒落在地面上,抬起头,看到使者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知道对方到此终于彻底放心,知道自己不会把他们交给朝廷:“总督大人要末将怎么干?”
这两天邓名直没有派使者来,管效忠和蒋国柱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不知道明军那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们连密旨都抄给了他份,郎廷佐不可能说的比我们还清楚了。”管效忠说这话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城门的士兵来报:说郎廷佐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为了以防万,管效忠还秘密集结了心腹,若是郎廷佐真的回来就只好拼场了,虽然明目张胆地谋杀总督罪过不小,但蒋国柱和他也可以硬说郎廷佐是回来劝降的。之前郎廷佐的心腹大都被邓名歼灭了,被俘更导致他的威信严重下降,现在城中没有誓死效忠两江总督的军队,;管蒋二人的心腹虽然也不是很多,驻防八旗由于怨恨管效忠也指望不上,但两千死党他们还是能凑的出,这是他们对郎廷佐的个巨大优势。
“邓名又不是笨蛋,他不可能放郎廷佐回来,”蒋国柱安慰管效忠道:“只有郎廷佐活着,他才能威胁我们,要是放郎廷佐回来,无论是我们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我们,邓名都没戏唱啦;我们赢了不用说,就是郎廷佐赢了,也肯定要食言。”
“可难道要真的把甘辉他们还给他么?”管效忠问道。
“当然不还,这是我们唯能拿得住邓名的地方了。现在我们就是拖,看谁先沉不住气。”蒋国柱恨恨地说道,达素率领的第批援军已经到了山东,正沿着运河赶来南京:“等援兵快到了,邓名说不定就忍不住把郎廷佐杀了。”
“可援军到了我们也不好办了啊。”管效忠觉得达素到,他们就不好和邓名交易了,到时候若是邓名真把郎廷佐活着放出来了,他们也没法杀人灭口了,何况他们还指望着独占保卫南京的功劳。
“所以我说要看谁先沉不住气,这个时候谁先动,谁就输了。”蒋国柱打算咬紧牙关,挺到实在挺不下去的时候再做退让,和邓名拼拼心理素质。
不过除了烦心事外,也有有好消息传来,马逢知果然杀了梁化凤个措手不及,让本来就混乱不堪的东南局面变得更加糟糕,这样朝廷就更不敢罢免蒋国柱他们了;将来明军退兵后,也更没有底气处罚他们这两个坚守孤城的忠臣。
“或许邓名去打梁化凤了。”管效忠拍脑袋,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算着这两天梁化凤就该到了,邓名肯定是去伏击他了,他不在军中,所以没有派使者来和我们交涉。”
“对啊。”蒋国柱也是拍大腿,由衷地称赞道:“管帅真是语惊醒梦中人啊,定是如此,我是杞人忧天了。”
正在两人长出口气,相视而笑的时候,个从城门来的传令兵冲进两江总督府:
“启禀巡抚大人,梁提督已经进城了。”
“梁提督,哪个梁提督?”蒋国柱顿时色变。
“就是江南提督啊。”传令兵脸上颇有迷惑之色,他不知道蒋巡抚为何会由此问。
“怎么不通报我就放他进城了?”管效忠也大叫了起来。
“可可,确实是江南提督本人没错啊,梁提督是奉命来援啊。”传令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梁化凤从东面来,却绕过了半个南京,从南面进的城,这个城门的军官有好几个是郎廷佐的人,见到梁化凤抵达立刻就打开了城门,其他人见到确实是江南提督,惊喜还来不及,当然不会阻止这样的行动。
管效忠和蒋国柱面面相觑,不过还以为是梁化凤临时改路,与邓名错过了,他们就派人去请梁提督到总督衙门议事。但梁化凤说什么也不肯来,说军务繁忙无暇分身,若是蒋巡抚和管提督有急事可以去他营中说。这两个人心中有鬼,当然不敢去梁化凤军中,正在他们商议对策的时候,门外有有人来报,说是邓名的使者来了。
两人急忙让把使者带进来,见到使者后,蒋国柱就急不可待地问道:“你没有撞上梁化凤吧?”
“没有。”邓名的使者告诉对方,他仍是走的以前的老路,由管效忠的心腹缒上城,然后直接带来两江总督府。
蒋国柱提起来的心顿时又放回了肚子里,不过还是嘱咐道:“以后要更加谨慎,回去后告诉你们提督,梁化凤进城了,以后要小心他的耳目。”
“今天邓提督派你来干什么?”管效忠没好气的问道——邓名那么大的名气,己方把梁化凤的行踪都通知他了,居然还是拦不住——现在管效忠对邓名很不满。
“蒋巡抚和管提督迟迟不肯放还延平藩的官兵,我军粮草消耗很大啊,军饷也要直要按战地的双饷算。”使者马上答道:“所以我家提督想请城中酌情拨给些粮饷。”
“什么?”管效忠跳起来:“要我们给你们明军发粮饷?”
“正是。”使者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们之所以走不了,就是因为贵方迟迟不释放延平藩的人,所以我家提督认为,这些多出来的消耗理应由贵方承担。”
“胡扯!”管效忠大叫声,愤怒地反驳道:“邓提督想走很容易,只要按我们说的”
蒋国柱咳嗽了声,示意管效忠冷静,等后者闭嘴后,蒋国柱冷静地说道:“邓提督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就算我们从库房中拿得出军饷,又如何运出城外呢?不用说城中这上百万双眼睛,刚到的梁化凤也会生疑,如果走漏了风声,我们和邓提督也就没法再谈什么交换俘虏了。”
“蒋巡抚是担心梁提督吗?”使者飞快地说道:“蒋巡抚尽管放心好了,卑职进城前我家提督已经和梁提督谈妥了,若是蒋巡抚担心走漏风声,那就从梁提督驻扎的城门运好了。梁提督保证定能把事情办得神不知鬼不觉,连理由都已经想好了:梁提督在城外扎了个营,粮饷就说是给那个军营送去的辎重。”
蒋国柱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已经变了:“你说你说梁化凤已经知道了?”
“是的,”使者面不改色,本正经的答道:“梁提督还有在我军营中做客的郎总督都认为,在交换俘虏完成前,由城中提供我军粮饷是非常合理的,也能充分表现出他们认真解决此事的诚意;不知道蒋巡抚怎么看?难道蒋巡抚认为这是我方的不合理要求么?”
头笔银子并不多,邓名只要了五万两,与这些银子起运来的还有二百头猪百只羊。现在明军每天进行的操练强度越来越高,士兵们继续蛋白质和热量的补充。
“不用给回扣的感觉就是好。”邓名下令杀猪宰羊,给将士们加餐。
边上的李来亨也笑道:“总算把胡萝卜拴上驴头了,这就是竞争的好处啊。”
此时在明军营地外,远远地走过来行人,为首的是个道士装束的老者,背后跟着几个行商打扮的伙伴。
这行人在明军营墙外远处站住了,张望着营地上飘扬着的红旗,但直犹豫着没有靠到近前。
很快明军也注意到了这几个人,由于邓名交代过要保持克制,所以明军对营地外的清军探子也没有发起过攻击,只是注意不让他们靠得过近而已。这几个人虽然距离尚远,但呆的时间太久了,直对关注着他们的明军哨兵开始犹豫起来,琢磨着要过去把他们赶走——哨兵对他们的身份没有把握,形迹可疑但看上去又不太像是清军的细作。
这时,远处的几个人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为首的老道迈开大步直奔营地而来,他身后的伙伴也紧紧跟上。
老道直走到营门前才止住脚步,面无惧色地与迎上来的明军对视:“你们是江南提督还是临国公李来亨的部下?”
“是临国公麾下。”看到来人的神态,听到对方的问话后,士兵感到对方似乎有点来头,回答时语气十分地客气:“敢问先生是?”
“大明兵部尚书:张煌言。”老道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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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节润滑
听说是大名鼎鼎的张煌言来了,营门的卫士急忙进去通报,同时请张尚书以及他的随从入营。进入营地后,张煌言很快就看到有批批的明军正在操练,几个领头的浙军军官看到来人后,纷纷发出欢呼,向张煌言跑过来。
带张煌言进营的卫士本来还有些戒备心理,见到这些浙江的友军跑过来向张煌言问好,最后的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不再紧跟在这几个人的背后而是站开了几步,不干扰浙江官兵与他们领袖重逢的欢乐时光。
见到众多的部下安然无恙,张煌言也很高兴。眼前的浙军让他有焕然新的感觉,不但人人都配备了甲胄兵器,而且还举着不少旗帜,军官和士兵身上都有种骁勇之气——不过李来亨派来的教官看到这种情况都非常不满,觉得浙军未免太没有纪律了,明明正在操练,呼啦下子就都跑了。
任堂也在其中,同样是顶盔贯甲刀剑随身。见到张煌言后,任堂和其他军官兴奋地讲述起分手后他们的经历。得知浙军是南京城下几场大战的主力军,张煌言非常惊讶。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前两仗都是由浙军独自取胜的,第三仗浙军也不仅仅是给夔东军打下手,而是并肩作战。
“好,好!”听到这些部下的功绩后,张煌言十分高兴,不过心里也有些奇怪,芜湖炸营的时候,浙军争先恐后地带着家属,跟着朋友起逃出营去,任凭张煌言喊破喉咙也叫不住他们,怎么下子就大变样了?
不少军官说得高兴,感到有些热,就把盔甲稍微松开些,有些人还摘下了头盔,露出溜光头。这些和清军无异的头型让张煌言楞了下。如果军队溃散,大家需要各自逃生的话,剃头倒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行为——最开始,明军也曾杀死剃头的汉家百姓,但隆武皇帝特别下诏阻止这种行为,认为百姓剃头是迫不得已,是朝廷对百姓保护不力,严禁军队与这些难民过不去。
明军将士以前总是尽最大努力保住自己的头发,认为留发象征着气节和勇气,从大臣军官到士兵,至上而下贯彻着这种思想。但邓名却完全没有类似的信念,他本来就认为夏天留长发太热,恨不能剃个平头。在敌占区活动时,邓名把安全看得远比头发重要,因此不但他剃头,他的卫士剃头,而且积极说服李来亨和浙军也剃头。
注意到张煌言的目光后,任堂露出羞愧的表情。和其他人样,任堂也剃头了。大家都知道这样做便于明军偷袭成功,而且头发剃了可以再长,脑袋掉了可接不回来。
之前大家跟着张煌言的时候,看到浙军的高层军官都坚持留发,士兵们当然也不愿意当懦夫,不愿被同伴鄙视被上司怀疑。而邓名则是完全相反的榜样,并且连理由都为大家找好了。夏天剃头凉快外加不容易长虱子,邓名觉得不好直说,于是就在几千浙江士兵面前抚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慷慨陈词:“报国之志并不在头顶,而应该在这方寸之间。”
张煌言听了浙军的叙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此番他逃难时,为了保住头发宁可化妆成道士。
在浙江兵和张煌言说话的时候,邓名和李来亨接到消息,都立刻跑出来迎接。
在军营中时,邓名为了方便,不会戴着帽子或头盔,急急忙忙跑出来时也没有来得及戴上。张煌言看到,邓名和其他人差不多,头发只有薄薄层,脑后有缕散开的长发——以便在必要时扎成辫子。
和张煌言见过面后,邓名就把对方请进中军帐。
张煌言感到邓名身边的卫士中有个人很面熟,不过直等到进帐后才想起来,他向穆潭问道:“你是延平藩的人吗?”
“是啊,张尚书好眼力好记性。”穆潭见对方已经把自己认出,无可奈何地承认了:“上次张尚书去金门的时候,卑职在延平郡王身后侍卫。”
张煌言点点头,左右张望了圈,问道:“延平郡王何在?”
“延平郡王出海去了。”邓名回答道,又反问声:“张尚书不知道吗?”
“哦?没有回来吗?”张煌言当然知道郑成功撤退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消息在浙军中扩散开,或许还不会发生炸营。
“没有啊。”邓名迷惑地答道。
张煌言有些奇怪地看了穆潭眼,他记得这个人是郑成功的贴身卫士之,所以才认为郑成功去而复返。如果郑成功没来的话,他的贴身卫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的?”张煌言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开口问道。
刚才看到张煌言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穆潭就暗叫不好。郑成功反复交代过,邓名的身份定要保密,尤其是对张煌言。任堂也曾跟着张煌言起去过金门,穆潭在池州的时候就认出了他,但幸好对方没有认出自己。
今天穆潭本也心存侥幸,盼望张煌言不记得自己。幸好张煌言刚见面没有立刻询问,给了穆潭点思考的时间,等张煌言发问的时候,穆潭已经是胸有成竹:“王上和张尚书约定出兵后,就让卑职赶赴奉节,报给文督师知晓。文督师派邓提督带领夔东兵马出川配合,卑职就因此留在邓提督身边了。”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张煌言虽然好像感觉有点什么地方不对,但也没有多想,而是相信了穆潭的说辞:“哦,那从福建到川东,路真是辛苦了。”
“为国效力,卑职不敢当辛苦二字。”穆潭恭恭敬敬地答道,心中暗喜,这番算是糊弄过去了,没有让张煌言起疑,也没有泄露了郑成功的秘密。
在邓名军中呆了两日,张煌言才发现邓名其实没有直属部队,营中的兵马不是李来亨的部队就是浙军人马。根据邓名的要求,浙军每天仍要按部就班地出来操练。不过自从张煌言抵达后,所有的操练计划都送份给张煌言,邓名也不再接受浙军军官的报告,而是让他们像从前那样去向张煌言汇报。
“张尚书来到这里,倒是省了我许多的气力。”两天过后,邓名又次和张煌言讨论浙军的训练计划时,对后者说道:“本来这些官兵都不想去四川,打算冒死返回浙江和家人团聚,在常州受阻以后不得已才调头,阴错差阳地杀到了南京城下。”
随着明军大捷,清军水师全军覆灭,这些浙兵回家的愿望就又次高涨起来。现在明军已经拥有了这段长江的水域控制权,得知马逢知在吴淞府起兵后,从南京到长江口之间也没有什么值得提的清军主力部队,浙军士兵就更是归心似箭。除了这些没带家属的浙军外,还有些安庆的浙江人也生出了回家的心思。只不过由于男女分营,暂时无法以家庭为单位行动,不然恐怕已经有大批人调头沿江而下了。
“本来我想送他们程,但实在是太远了,送他们回舟山以后我还得自己赶回来。既然张尚书来了,我不但省了力气,也不用冒这个险了。”邓名对张煌言说道:“至于安庆的浙江兵,我打算过几天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如果愿意回舟山我也不勉强。不过我总觉得,舟山恐怕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口吧?”
邓名的表态让张煌言感到有些意外。刚来到营中时,张煌言见到邓名为这支浙军提供了盔甲兵器,又严加操练,就以为邓名是想把这支军队变成他的亲领,没想到居然开始就打着送士兵们回舟山的心思。张煌言与这些浙兵相处多年,对这支军队有很深厚的感情。如果邓名把军队领走,张煌言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也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邓名能够领着这支军队打胜仗,而且还能提供给他们张煌言绝对无法提供的装备。
当时张煌言觉得,若是硬把这些军队要回来,那至少得把邓名提供的装备交还,不然就是在抢夺别人的财产了,那样不但军队可能会有怨言,张煌言自己也不愿意看见这些士兵继续赤手空拳地与满清交战。反正军队也没有落到敌人手里,如果能在位明军将领的带领下发挥更大的作用,也是件好事。张煌言已经不想再提军队的指挥权问题了,不想邓名居然双手奉还,还表明了不夺取张煌言兵权的态度。
不过正如邓名所说,舟山现在已经人满为患,缺少领地的浙军根本无法保证这么多军队和他们家属的生存。张煌言好几次都想解散些军队,让部分舟山军民潜回满清领地当顺民——至少可以生存下去,而不是最终饿死在海外。
张煌言把全部力量都用来维持军民的生存,这也是浙军装备如此简陋的原因之。听到邓名的建议后,张煌言就表示不要让安庆的人马统统返回浙江:“可惜奉节到舟山的路途遥远,不然我还真希望能够把人都送去川西,那里有足够的土地养活军民,而舟山没有。要是能源源不断地把人送去川西,我也可以在舟山接收更多的难民。沿海各省抵抗鞑虏的义兵此起彼伏,但我苦于产出有限,实在无法把这些义士尽数接到舟山,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张煌言觉得那些拖家带口的浙江兵最好还是到湖广去,于是自告奋勇过两天去安庆趟,帮助说服些人移民到四川。
“去四川路途遥远,而且生死未卜,如果他们不情愿去就算了。”邓名完全没有料到张煌言居然这么赞同自己的移民计划。
“成都是天府之国,就是遭西贼的杀戮太甚。如果我们能占据东南当然最好不过,但四川也不能放弃。”
张煌言以为邓名和文安之忽视四川,反倒劝说邓名道:“自古以来,无论是为了中兴大业还是想展宏图,都需要深根固本。如果能够恢复生产,仅四川地就能供应几十万大军的粮食,文督师和提督千万不可等闲视之啊。”
邓名点点头,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张煌言看法相同。土地只有长期地控制在明军的手中,保卫它几年甚至十几年不遭受敌人的蹂躏,土地上的居民才会产生比较强的凝聚力。李自成正是因为缺乏稳固的根基,所以经不起太大的失败,也缺少和清廷拉锯消耗的能力。东南众多府县,看到郑成功势大的时候就纷纷归顺,等清军反攻后又争先恐后地叛乱,他们的表现让邓名很不放心。
“现在成都府还在川军的控制下吧?”今天是在张煌言的军营中议事,李来亨没有跟着邓名起过来,所以张煌言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是的,现在成都总兵刘耀副将杨有才,都是累世武职。”邓名先是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张煌言句对西贼的评价已经显出了他的倾向性。
“还是川军的人员可靠啊,能够坚持到现在的世袭武官,都对朝廷忠贞不二,邓提督和文督师要尽力扶持刘杨两位将军才是。”张煌言见邓名没有反驳的意思,就继续说下去:“当年李贼倡乱,以致有今日之祸。兴山李来亨是只虎李过之子,而只虎是李闯的亲侄子,凶顽比其叔也相差不多”
南明各朝都对闯营十分提防,不但粮饷尽量少给,全力限制闯营余部的地盘,不给他们立功和扩编的机会,更竭力地分化瓦解,希望把闯营彻底变成没有战斗力的盘散沙。这个计划虽然没有取得全面成功,不过还是有很大的效果,只不过受益者是满清而不是南明。
现在张煌言同样向邓名流露出对闯营的深深忧虑。虽然邓名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不过张煌言听过的传闻已经很多了。文安之如此信任这个年轻人,大概的原因张煌言也能猜得出来,现在不清楚的只是他到底是哪家大王之后罢了——张煌言深信文安之肯定知道。
在张煌言看来,对付夔东众将仍应该沿用以前的办法,让他们互不统属,功劳也要分成小份,让各个将领每人都能拿到份。而现在邓名如此倚重李来亨,在张煌言看来无异是在玩火。李来亨本来就实力强劲,在闯营中有号召力,如果李来亨的实力膨胀得太快,独占大批功劳和缴获的话,张煌言担心会导致闯营出现新的领导核心,对明廷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嗯,”邓名点点头,小心地解释道:“现在虏廷的气焰十分嚣张,虎帅还是服从节制的,如果赏罚不当怕会让将士们寒心。”
“临国公人称小老虎,他也自称虎帅,显然是没忘记他的父亲是只虎。所谓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闯贼西贼反复无常,最不可信,提督可不要因为他们现在显出副温顺的样子就大意了。”张煌言见邓名对闯营麻痹大意,心中非常担忧。几天前来到营前时,张煌言就曾因为李来亨的身份而忐忑不安,对报出姓名后将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也全无把握:“提督万万不可忘了烈皇之恨。”
“尚书所言极是。”见张煌言满面焦急,邓名马上设法让他宽心:“李将军也和我说起过这件事,他深恨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姓名,偶尔听见有人说起,就惭愧得无地自容。李将军还和我说,将来他无论立下多大的功勋,别人也会首先想到他是叛逆之后,他的子子孙孙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贼名”
张煌言听了会儿,脸上露出些同情之色:“唉,临国公本来也应该是好人家的孩子,父母双亡,不得不认了只虎为义父,也是苦命的人啊。”
讨论完李来亨的身世问题,张煌言又说起安庆的两万浙兵和他们的家属。对于邓名坐视李来亨实力膨胀事,张煌言是相当有意见的;但把自己的人马交给邓名和文安之,张煌言却全不介意,表示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些人应该跟着邓名返回去,以增强文安之的实力。张煌言说道:“军队都是朝廷所用,又不是张某的私人财物,只要能对国家有利,哪里会有舍不得说?”
只是张煌言再次强调道:“这些人定要交到成都的杨帅手中,兵权还是要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才好。”
从张煌言的营帐离开后,邓名又前往李来亨的营中,讨论继续从南京讨要粮饷的事务。
得知邓名要把兵权交还给张煌言后,李来亨也是大吃惊:“提督带着这些人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连获三次大捷,张尚书没有尺寸之功,凭什么把人马拿回去?”
邓名想到,要是李来亨知道这个主意是由邓名首先提出的,恐怕会更生气,也许连教官也不肯派了。邓名只好解释道:“张尚书奋力抗虏已经有十几年了,我只恨自己没有更多的力量,没有办法帮着他把军队练得更强些。这些人马如果能对他有帮助,让他能够在浙东继续把义旗打下去,我又怎么会舍不得呢?”
李来亨依旧反对,找出了不少理由试图说服邓名收回兵权。
邓名问道:“虎帅是不是对张尚书有什么成见?”
“不是我对张尚书有成见,是张尚书对我有成见。”李来亨也不隐瞒,立刻告诉邓名,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深信张煌言没把闯营将士当成自己人看,还带着副戒备敌人的模样。
“绝无此事,”邓名断然否认:“张尚书对虎帅是非常尊敬的。”
“是吗?”李来亨将信将疑地说道:“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千真万确。就在今天,刚才我和张尚书说话的时候,张尚书还谈起了虎帅,还有虎帅的先翁。”邓名这句话倒是不假,但接下来就是彻底的编造了:“张尚书说,他久闻虎帅的先翁治军有方,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这次他带着浙军从舟山出来,下令将士不得马蚤扰沿途的百姓,他订这个规矩时,心里想着的正是岳王和令尊。”
“哪里,哪里,先父如何能和岳王相比。”李来亨嘴上谦虚不已,但眉宇间已经满是笑意。
“张尚书还说,大家只有团结致,才能驱逐鞑虏,所以他想帮我说服安庆的人马到湖广四川去,因为张尚书知道我们急需人力。”邓名继续说道:“张尚书还特别提到了文督师,说他气量广大,能够和夔东众将齐心协力,这些年来朝廷若不是猜疑忠贞营太过,湖广四川的形势早就可以缓解。幸好我们还有时间,以后只要放下门户之见,驱逐鞑虏也并非难事。”
李来亨叹了口气:“久闻张尚书乃是英雄人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说话的同时,李来亨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再挑选批精干的军官,帮浙军好好整顿部队。
这是梁化凤又派来使者,他在郎廷佐的指示下,搜罗了批闽军的俘虏,大概有百来人,以前都被清军充作苦力,每日带着镣铐或是在严密监视下劳作。郎廷佐直催促梁化凤设法把邓名要的人送出城来,但甘辉余新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梁化凤轻易救不出来;就是被俘的闽军军官也不好办,强行从大牢中带出来不但会引来城中清军非议,而且管效忠和蒋国柱还在边上虎视眈眈;因此梁化凤就把苦力队里的闽军挑了出来,打算用这些人交换邓名手中的些旗人。
“尽管是普通士兵,但我们也应该用旗人和他们换,总算开始交还战俘了,我们要让梁化凤能够向城内的其他鞑子交代过去,这样事情才能继续进行。”邓名马上做出了决定,只是旗人是他手中最有利的砝码,南京的满清文武官吏没把汉人当人看,但是满兵的命在他们眼里却很值钱。这三次作战明军只俘虏了五十个左右,邓名也不会当然不会口气都换了,最后他表示可以还十个回去,但是绿营士兵可以交还回去二百个,以显示明军愿意以多换少的决心。
“这是我们的第次交换,务必要做的漂亮。”邓名召集大批军官,认真地部署了番。
第06节战俘
关于交换俘虏的程序,郎廷佐和梁化凤是存在分歧的,郎廷佐希望秘密地完成,而梁化凤则主张公开进行。
在郎廷佐和邓名商议好的剧本里,两江总督绝对不是被交换回去的——这使郎廷佐感到太屈辱,而是被梁化凤从明军营中“劫走”。所以郎廷佐希望所有的交易都不为人所知,以免导致他将来的神奇脱险也会被联想到“交易”上去。梁化凤在这个剧本里受益,所以他最开始也支持秘密地进行交易,但很快梁化凤就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量的闽军俘虏放出城。
梁化凤吸收管效忠的经验教训,对满洲兵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不但从来不让同行的满洲兵将打头阵,而且告诫部下把最好的坐骑让给满洲大兵。听说邓名手中有几十个满洲兵将后,梁化凤就直在琢磨着如何把他们好生地换回来,借此赢得满洲八旗子弟更大的好感——如果交换是秘密进行的,梁化凤怎么趁机吹嘘自己的功绩呢?而且这些满洲人活着回来后,秘密也不可能守得住。
按照原剧本,梁化凤赢得的是英勇的名声,与向满洲大兵展示赤胆忠心相比,梁化凤觉得后者的价值更高。因此,梁化凤不但公开宣布要进行俘虏交换,还搞得满城风雨,闹得南京城里尽人皆知。
南京城内的满城现在只有两千多户满洲家庭,经过镇江之战,南京的满洲八旗损失了数千旗丁,好多家庭就此男人死绝,其余很多家庭也都仅存个男丁而已。南京满城的圈子并不大,旗人们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被邓名抓住的满人虽然不多,但城内的满人都认识他们,若是他们回不来的话,又会有几十个家庭就此男丁死得个不剩。
正是因为如此,当梁化凤开始吹风要交换俘虏时,就有大批的满人登门拜访——这个情况放在清末点儿也不稀奇,但在清初顺治年间,梁化凤顿时有种面子大如山的感觉。首先来拜访的是那些牵挂丈夫的妻子,或是为她最后个儿子而来的老母。不过很快就有男性旗人扛不住人情,也前来梁化凤营中,为他七大姑八大姨的小儿子讨要个交换名额。
这么多旗人求到自己头上,当然让梁化凤喜不自禁。就在不久前,他把部下最好的坐骑亲自牵到满洲大兵面前时,对方也不会道谢声,而是带着理所应当的表情接过缰绳,鼻孔朝天地翻身上马。不过有喜就有忧,被邓名俘虏的五十多个满人都有亲朋前来索要名额,梁化凤谁也得罪不起,份短短的十人名单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折腾了两天仍然确定不下来。
梁化凤不敢自己指定人员名单,但是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出主意。本来江宁驻防八旗提督管效忠是个很好的人选,但现在此人在南京的满城中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都恨不得咬他两块肉下来,梁化凤绝对不肯把这个赢得人情的机会送给他。另外个合适的人选就是两江总督郎廷佐,同样身为汉军旗人,而且地位崇高,但是郎廷佐目前住在明军营中沟通不易,而且两江总督也不愿意在自己身份微妙的时候趟浑水,所以断然拒绝了梁化凤的要求,仅仅手书“梁提督便宜行事”七个大字作为回复。
梁化凤又迟疑不决了天,城外的邓名实在等得忍无可忍,派使者去追问到底意欲何为?
梁化凤无奈地告诉使者,已经恭请满城赐给自己首批交换人员的名单,目前确定了五个人。因为现在满城群龙无首,而且事关亲人性命,城内争吵不休,乐观地估计还要再有天才能见分晓。
听使者回报后,邓名当即下令把五十个满洲兵俘虏都拉出来,五个人组抓阄,十分钟后拟好交换人员名单送去南京,告诉城内不必再议,就以这个名单为准,明日上午交换俘虏。
确定时间表后,邓名就将此事通知了郎廷佐,并邀请对方明日在明军阵中参观,监督交换俘虏的情况,借此向郎廷佐证实自己言出必行。
郎廷佐欣然接受了邓名的邀请,并要邓名提供各种化妆用品,最后还特意嘱咐道:“老夫定要被梁化凤救走。”
“只要福建官兵都平安无事地回来,郎总督的愿望定可以实现。”邓名再次向他保证。
第二天邓名首先释放了二百绿营士兵,这些士兵本来他也不打算杀害,以交换的名义释放还可以节省二百两银子,但这些士兵并不被南京允许入城,因为清军担心有明军的人混杂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