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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4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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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中国人的大事,士兵都战死了,难道郑成功还能严禁他们的遗属安葬他们么?难道还能不许别人参加葬礼么?要真是如此的话,不但官兵们要说闲话,就是郑成功自己都觉得太过分了。

  连哭了几天,郑成功感觉军营里总算安静了些。不过还远没有结束,士兵们正在给死者凑份子,办白事宴,不少人商量着办“头七”,就好像回到了和平的后方,而不是在危险的战场上。

  “总有过去的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甘辉安慰郑成功道:“反正镇江战,我军已经把鞑虏精锐扫而空,等大王铸完大炮,丧事无论如何也办完了。”

  “嗯。”郑成功点点头,他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不过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再说甘辉说得不错,现在大炮还没有开始铸呢。按照郑成功计划,几天前就应该选定炮台的位置,马上动工打造模具,同时进行建筑炮台和铸造大炮的工作,但因为这几天的大批丧事都耽搁了。眼下还没有侦察好南京周围的地形,所以无法确定最佳的攻击地点,不能选择部署大炮的具体位置。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余新现在每两天才去警戒线检查趟,而不是像开始的时候那样几个时辰就转圈。部署在几座城门周围的哨探向他汇报平安,他也没有再去复核。跟随余新起去巡视的亲卫人数只有开始时的三分之,他们都忙着搭建房屋安置家人。

  以往大军在外,士兵都聚集在营中,枕在铠甲和兵器上睡觉。现在随着大批亲属到达,都住在营地里显得很不方便,就算余新本人也不愿意再与亲卫们的帐篷挤在起。明军的营地因此大大扩展,本来能够容纳全军的旧营,现在只能住下五分之的士兵与他们的家属,其余的士兵都搬到距离中军帐很远的地方,为自己和妻子儿女搭建起新的窝棚。

  家属们所住的棚子,式样与军营极为不同。修筑军营时首先考虑的是安全,然后是便于通讯联络,还有防御防火等方面的要求,至于舒适则是相当靠后的考虑。而现在明军将士们为家人修建的住屋,首先考虑的就是舒适性,将士们认真地修缮房顶和墙壁,唯恐不能遮风挡雨而让家眷受罪。全军将士都忙着给家人修建房屋,甘辉统领的铁人军已经好几天没有操练了,听说也都是去照顾家人了。

  “去吧。”又有两个本该随行的军官要求告假,余新大度地挥手,放他们离去了。他自问是个体恤部下的将领,不愿意显得不近人情而让将士怨恨,只是嘱咐了几句:“不用修得太仔细,能够用上半个月,最多二十天就行了。那时我们就要攻城了,攻下了南京还担心没地方住吗?”

  余新话是这么说,但他觉得未必二十天后郑成功就能如期攻城。给炮台选址的事情拖再拖,眼看到南京七八天了还没有确定下来。

  “怎么又在放鞭炮?”郑成功今日来甘辉的营中找他议事,进帐后疑惑地问道:“头七不是都过了吗?”

  “启禀王上,是桩喜事啊。”甘辉报告,这是两个士兵的家庭在结亲。这二人本来并不相识,在围攻管效忠银山大营时,士兵甲眼看就要丧命在个清兵的刀下,被士兵乙舍命相救,就此成为莫逆。这次他们二人的家眷抵达后,发现两家的儿女岁数相当,当即就定下婚事,今日请同僚喝酒。

  “先是丧事,然后是喜事,接着呢,还有什么?”郑成功脸上毫无喜色。家眷抵达后,闽军的军纪落千丈,连郑成功最为依仗的甘辉和余新都开始控制不住部队了。他有些生气地对甘辉说道:“看来应该把家属统统挪回船上去。”

  “大王不可,”甘辉吓了跳:“眷属近在咫尺,却不得见,士兵必定会有怨言。”

  “唔。”郑成功从未有携带家眷出征的经验,时举棋不定。

  “再说这也就是开始罢了,大王想想,当年闯营西营不也都带着家属随军么?并没有让他们控制不了军队啊。说明眷属只要长久地随军,就会变得和士兵样能够吃苦耐劳了。”甘辉想当然地说道。

  郑成功闻言点点头。确实,有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现成的例子,郑成功也不认为带军属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现在混乱到这个地步,让郑成功颇感意外。不过正如甘辉所说,当年李自成围攻开封,虽然带着军队的家属,却反应迅速敏捷,南北反复机动,把围攻闯营的各路明军逐个击破。可见闽军只是没有经验罢了,等这股新鲜劲过去了,自然能够恢复常态。

  郑成功把担忧放下,与甘辉议论起炮台的选址。

  “啊”

  清兵惨叫声,跌落马下。

  背后追击的骑士越过落地的敌人,追上前面的马匹,牵住马的缰绳后又回转过来,打量下地上的尸体,确定对方已经死了,才收起武器翻身下马,把尸体扔上马背捆好。

  带着尸体和缴获的马匹沿着来路返回,周开荒看到其他的同伴正在扒下被杀的敌兵的衣服,把所有能够辨识他们的身份的东西都取出来。和之前样,这支被伏击的清兵同样没能逃脱人。

  把这些敌兵的尸体都藏到树林的深处后,邓名拿起敌兵为首者的腰牌查看:“是安庆府的把总,传送邸报的。好,比我现在的这个身份好用。”

  说完以后,邓名就把旧的腰牌从腰间摘下收进包袱,把新缴获的腰牌挂在身上,撕开这个清兵携带的公文看起来。看的时候邓名并没有向周围的伙伴朗诵其中的内容,而是默默地看完,把它交给李星汉,让后者看完后再个个地传下去。等到大家都看过了,就开始讨论其中的内容,若是有看不懂的字也可以开口询问。

  公文上写着,张煌言已经抵达芜湖,铜陵池州宁国太平等地的清军都投降了。今天看到的是安庆向江西的求援报告。跨省求救,说明南京上游的清廷统治已经完全崩溃。南京发出全军集中的命令后,坚定点的清军差不多都已经前去南京,地方上剩下的都是摇摆不定的两面派,见到张煌言率领浙兵抵达,都不假思索地向明军投降。

  安庆府的告急信里说,张煌言此番前来不仅带来了大批士兵,后面还跟着浙军的家属,可见明军并非只想单纯马蚤扰番,而是对南京上游的府县甚至江西志在必得。求援信里声称,若是江西绿营不肯伸出援手,那安庆绝对无法在明军抵达后撑过三天。到时候江西的藩篱尽失,明军势必趁势向九江南昌攻去。

  “延平郡王已经把所有的虏丑都引去南京了,等到郡王攻下南京,东南传檄可定。”穆潭高兴地对众人说道。

  从之前缴获的邸报中,他们已经得知了郑成功镇江大捷。驻防八旗和南京绿营尽数覆灭后,南京不顾切地从各地收集兵力,包括衙役捕快等,凡是能夹道碗里的都是菜。这不但极大地削弱了地方上清军的力量和抵抗信心,导致他们闻风而降,而且也没能提高南京的自卫能力。

  现在南京城中的清军,来自周围几十个府县,这个城百,那个城五十,虽然兵马数万但互不统属,与之前的南京驻防部队相比,这些临时拼凑的部队就是群乌合之众。

  其中最有战斗力的是五百名杭州驻防的八旗兵,但他们的实力远远无法同之前被郑成功消灭的八旗兵相比。

  规模更大的支部队由梁化凤统帅。本来驻守在崇明岛的梁化凤见郑成功去南京了,就躲开郑成功的监视部队,离开崇明岛从陆路赶去支援南京。本来梁化凤想叫马逢知同去,但拥有三千铁骑的马逢知却拒不出兵,梁化凤只好独自前往。他手下共有三千人马,大都是和郑军样的水手。沿途梁化凤收集地方上的驿马,组成了支五百人的骑兵。现在这支由苏松水师官兵组成的地面武装,竟然是南京城内最大的建制部队。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看到鞑子的邸报里说张尚书让士兵和家眷混杂,之前我还以为是鞑子夸大其辞。”赵天霸认真地把这份邸报读了好几遍,抬头对邓名说道:“张尚书危矣!兵法曰:军中有妇,士气不扬。”

  受郑成功的影响,张煌言此番出兵也携带了军队的眷属,准备和郑成功样落地生根。镇江大捷后,张煌言的前方更无强敌,守军闻风而降,本来跟在后面的浙军的家属也赶上了前军,与军中的亲人团聚。

  邓名笑道:“鞑子的大军都被延平郡王吸引在南京,暂时张尚书还没有危险。”

  “就是,”穆潭在边上反驳道:“带家属怎么了?当年闯营西营不也带了吗?也没见士气不扬。”

  “那怎么样?”赵天霸不屑地说道:“西营是不得不带家属,但行军期间夫妇不得见面。只有百里内无官兵的时候才可以团聚,旦发现官兵迫近立刻分营,男女私下见面立斩不赦!”

  穆潭听得愣住了,李星汉等川军也觉得难以置信:“夫妇近在咫尺不许见面,这不会影响士气吗?”

  “当然不会影响。”周开荒在旁说道:“妻女都在中军的老营里,即使遇到危急,将士们知道若是自己逃走,妻女定然不幸,就会舍死忘生地作战,即使被打散的兵丁也会全力救援老营。”

  赵天霸听得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李自成和张献忠多次交流经验,两人的作战模式也很接近,因此闯西两军颇有共同之处。

  周开荒还听袁宗第讲过夫妻团聚后的场面。当摆脱官兵之后,闯营就会解散老营,军纪会在几天内荡然无存,士兵们纷纷砍柴挑水照顾家小,不是到山里为家人捕猎,就是到河边捕鱼,心改善妻儿伙食,再也没人会把军队的安危放在心上。

  把这些故事复述之后,周开荒断言道:“不出十日,张尚书的大军就会变成盘散沙,那时候,说不定就是群衙役都能打赢他们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李星汉等人都十分吃惊,他们从不知道流动作战还有这种问题。

  “幸好现在鞑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延平郡王那里,张尚书这边连队衙役也不会来。”赵天霸哈哈笑道。

  他回头看了眼穆潭,穆潭呆愣愣地动不动,赵天霸心中紧,急忙问道:“难道延平郡王也把家属都带来了?”

  第49节败像

  从穆潭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周开荒和赵天霸都吃了惊。

  郑成功的军队多次因为士兵思归而中止作战,还有次被耿继茂偷袭基地,所以郑成功此番远征前就已经确定要把家属都带走,穆潭对此也很清楚。

  过了会儿,周开荒安慰穆潭,说自己所说的都是从闯营前辈那里听到的,形势并不定真会变得那么糟,不过周开荒说这几句话时明显地信心不足。

  而赵天霸则私下对邓名建议返回湖广,他对郑成功的胜利已经不报太大希望:“连张尚书的家属都到了,那延平藩的家属当然更早就到军中了,十几万大军的军心旦涣散,收拾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还是先回湖广,以免陷于危局;若是延平郡王比张尚书谨慎些,等他赢了以后我们再去南京也不迟。”

  邓名摇摇头说:“恐怕赢不了。如果延平郡王想到这些,又怎么会不提醒张尚书?”郑成功从未有过流动作战的经验,邓名估计他并不清楚里面的诀窍,他对赵天霸说道:“十几万闽军和数万浙军眼下已经处于险地,我们前去南京虽然未必能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好男儿遇险而什么都不做。”

  既然邓名决心继续前行,卫士们自然也不反对,大家当夜就商量如何帮助郑成功收拢军心,但商议了半天也没有拿出个可行的对策来。赵天霸更断言,即使延平郡王对邓名言听计从,此事也难以挽回,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从南京的城下撤离,至少退回镇江。摆脱敌军后动员军属分离,将这些眷属安置妥当后再卷土重来。不过这样做不但要花费很多时间,而且让家属平安摆脱敌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个结论让邓名感到有些绝望。

  郑成功自从进入长江以来所向无敌,清军完全不是闽军的对手,南京又是郑成功志在必得的目标,眼看胜利在望又怎么可能说服他暂且退兵?不过现在更担忧的是时间,周开荒说过,家属抵达后,十日之内闽军就会变成盘散沙,不知道现在家属已经抵达了几日,是不是清军已经开始注意到了明军的混乱。

  南京,八月五日,今天是郑军抵达南京城下的第十三天,也是家属抵达后的第十天。

  最近城外明军的动向让清军感到很疑惑,作为最靠近南京的余新所部,他们的营地现在好像变成了个城镇,明军修建起大量的简陋住宅,这些杂乱无章的建筑不但毫无防御能力,更阻碍了明军自己的侦察联系能力。

  看着城外那大片的宿营地,管效忠梁化凤和其他清军将佐都面面相觑,对面的明军哪里还像军队,更像是群逃难而来的流民。

  余新的部队更暴露在城上清军的眼睛底下。士兵们三五成群地每日前往江边捕鱼,数日前有士兵为家人钓来长江的江鱼后,邻居的孩子看着眼馋,就也嚷嚷着要吃,于是营中的父亲们纷纷结伙前去打渔。管效忠他们可以看到长江边密密麻麻的满是余新所部的士兵,往来于江边和营地路上的明军,随身携带的都是渔具而不是武器盔甲。

  当看到这些明军中带兵器的人少,而带孩子的人多以后,就有清军将领提议攻击下这些明军试试看。不过几天前这种出击的声音还很微弱,大家都认为这是郑成功故意引诱清军出击。旦清军发起进攻,就会被故意示弱的郑成功伏击。而且现在好不容易用诈降拖延了段时间,南京城日夜盼望着北方的援军,本来还打算在三十天期满后再借口人心不定继续拖延的,现在若是出动进攻,岂不是连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要求主动出击的声音变得响亮起来,因为城外明军的动静越看越不像是诱敌之计。现在不但余新所部阵营涣散,就连后面其他的郑军也完全没有军队的样子。包括郑成功的中军在内,各路明军不但和余新所部样扩展营地,在江边撒网垂钓,而且不再严格地盘查商贩。

  或许是因为有余新在前面挡着吧,位于二线的明军显得比前军还要散漫,最近三天来营地里热闹得就像是集市,南京城周围的商贩和农民每日都去明军营地赶集,向明军兜售禽蛋布匹米酒等物。

  开始南京城内的清军还不相信,后来他们派出士兵化妆成商贩去明军营地侦察,果然轻松通过关卡,几乎没有受到认真的盘查。队化妆成菜贩子的清军探子甚至直来到明军水师的边上,还被舰船上的明军招呼过去。他们带着货物上船后,马上就有不少妇人围拢过来挑选购买他们的各式菜蔬。

  清军细作没有花费多少气力,就刺探到大量南京城内急需的情报,短短几天的工夫清军就已经在地图上标明了郑军各部的驻扎地点,对郑军的兵力和装备也了解到大概的状况。

  尽管明军如此荒唐,但对是否主动出击城内的清军仍然争论不休。巡抚蒋国柱坚决反对出战,他亲眼目睹过闽军的强大战斗力,而且镇江战,郑成功表现出高超的指挥能力和对军队的控制能力,城外明军现在的片混乱,怎么看都透着诡异。其他参与过镇江之战的将领也都是主守派,那些从瓜州突围逃回南京的将佐,也是这派的支持者。

  但其它尚未与郑成功交手过的将领,有不少都认为可以试,其中主战最坚定的就是从崇明岛赶来支援的梁化凤。

  之前由于苏松水师根本不敢拦截明军,所以郑成功得以迅速突入长江。首先,梁化凤已经受到了大量的弹劾,南京的文武官员都想拿他当替罪羊,以推卸自己交战不利的罪责;其次,马逢知和梁化凤的避战也被不少人怀疑是与郑成功有什么秘约,当初梁化凤赶来增援南京时,城内就有人担心他此来是替郑成功赚城,差点不放他进来。

  为了洗脱之前避敌的罪名和通敌的嫌疑,梁化凤力主出城反击,打郑成功个措手不及。

  刚赶来南京的五百杭州驻防八旗是南京城内最大的突击力量,主战派都觉得若是用这支骑兵发起首次进攻会有较大战果。但统领这支八旗兵的章京不同意,他与那些逃回来八旗兵交谈后,认为郑军的战斗力不可小视,原本的南京驻防八旗无论是兵力上还是素质上都高于杭州驻防八旗。而且在南京驻防八旗覆灭后,这五百八旗兵是南京城中最可靠的支力量,若是再有什么意外的话,难以预料城内鱼龙混杂的守军会有什么举动。

  虽然大部分与郑成功交过手的清将都心有余悸,但镇江战的统帅管效忠却同意梁化凤的意见,向主持今天会议的满清两江总督郎廷佐保证明军这绝不是诱敌之计,而是因为某些原因突然发生了军心瓦解。

  众将吵成团,郎廷佐看着极力主战的管效忠和梁化凤,对这二人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梁化凤若不能戴罪立功,那么将来个“顿兵不战导致东南糜烂”的罪名是跑不掉的;而管效忠的形势更差,举国的满八旗不过两三万之数,镇江战就丢了四千,管效忠作为此战的统帅,将来清廷不会轻饶了他。若是管效忠不能立功自赎,那将来抄家灭族都是大有可能的。

  “使功不如使过,就让管效忠和梁化凤这两个人出城拼命去好了,但是满洲大兵不可妄动。”郎廷佐在心里琢磨着。他对守住南京不是很有把握,不过十余年来,满清直稳稳处于上风,看起来南明不过是苟延残喘,郎廷佐决心站在胜利者边。两江总督郎廷佐掌管东南膏腴之地,即使投降了郑成功,也不可能得到比目前更好的职务,明廷不可能把要害地区的大权交给个降官。

  打定主意后,郎廷佐就命令南京各军戒备,派管效忠和梁化凤夜袭余新所部,试探下明军的虚实。杭州八旗不参与这次进攻,而是留在城中,监视城内的各路绿营。

  “若是此战不胜,等到管效忠和梁化凤失败回来以后就把他们俩杀了,把首级送去郑成功那里请罪,口咬定是此二人自作主张。”二人各自去整顿兵马时,郎廷佐已经想好退路。这二人都曾经和郑成功通过信,看见他们诈降又反复,郑成功定然愤怒,只要把他们的人头送去,郎廷佐觉得还是有可能继续拖延时间的。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清廷眼中的罪将,就是杀了他们也不会让朝廷大为不满,毕竟郎廷佐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北方的援军南下。

  虽然极力主战,但管效忠和梁化凤都没想到只派他们两个人去打郑军,而且郎总督还命令他们只能带骑兵去,显然是做着打不过就跑的准备。军令如山,两个人刚才喊得那么响亮,事到临头无法退缩,只好各自去做准备。

  “虽然郑逆看上去像是麻痹大意,但此战仍是不可掉以轻心,”管效忠对梁化凤说道:“若是形势不利,不妨”

  “就算形势不利,难道我们还能返回江宁南京么?”梁化凤反问道。

  堂堂的提督管效忠,现在只能带着几百个绿营骑兵亲自出城劫营,而梁化凤明明是苏松水师的指挥官,也奉令带着五百个骑马的水师官兵去与上万明军野战在两江总督郎廷佐的心中,管效忠和梁化凤的罪过有多大,不问可知。

  管效忠无言以对,就向梁化凤匆匆拱手,去整顿兵马做出城劫营的准备了。跟着管效忠出城的绿营骑兵有不少都是从镇江瓜州逃回来的,听说要用这么少的兵马去与明军交战,不少人脸上都是畏惧之色。

  “郑逆确实已经是军心瓦解,士气败坏,这件事绝非虚假。”管效忠费尽口舌鼓舞手下的士气:“今夜若是能给郑逆以迎头痛击,定能让郑逆震惊,再也不敢小看江宁的官兵”管效忠告诉部下,只要这仗能把余新打疼,让郑成功产生迟疑,就给南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或许能够等到更多的援兵抵达。

  战前准备完毕,管效忠就下令用布裹住马蹄,系住马口,然后趁着夜色打开城门,静悄悄地走出城外。

  尽管和梁化凤各使用座城门,但是几百名骑兵出城仍然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尤其是清军为了隐蔽行踪,既不能举起火把照明,也不敢纵马疾驰,而是人人牵着坐骑,蹑手蹑脚地摸黑从城门下鱼贯而出。

  眼看兵马迟迟不能尽数出城,管效忠心急如焚,虽然用上了全部的隐蔽手段,但这么多人马的动静仍然不小。根据管效忠的经验,围城时进攻的方必定会在各个城门外设置暗哨,而且不止处。好几次清兵不慎发出较大的响动时,管效忠都有心跳骤停之感,以为马上会有响箭冲天而起。

  但周围仍是静悄悄的,切都没有发生,管效忠总算带领全部人马走出城外。清军仍不敢大意,马蹄上包裹的棉布也不曾取下,管效忠亲自带队,在黑暗中向余新营地的方向缓缓潜行。

  被暗哨发现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但越晚被发现劫营的战果就会越大。管效忠事先已经交代过,大家都把存火折子的竹筒放在腰间,旦被明军暗哨发现就立刻点火,然后全速冲向明军营地,力求在明军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地多杀伤敌人。

  可四周始终不曾有任何响动,明军暗哨的信号让管效忠等得心焦。而且越是苦等不来,管效忠就越是提心吊胆,怀疑明军是不是有什么更隐蔽的报警手段,说不定对方已经布下陷阱,就等着自己前去自投罗网。

  突然,身侧出现了道火光,管效忠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火龙急速地向明军营地驰去,从方向和规模上看,管效忠断定这是从仪凤门出城的梁化凤部。后者虽然听从管效忠的建议,出城时也是人衔枚马裹蹄,但出城花费的时间比管效忠还长。梁化凤等五百手下尽数出城后,就急不可待地解开马蹄上的包裹,打起火把直扑向余新的营地。

  “这么远就举火,这是劫营还是送死去了?”管效忠在心中大骂起来。他知道梁化凤的手下本都是苏松水师的官兵,连他们的马匹也大多是沿途收集的驿马:“老子今夜是被你们害死了。”

  既然已经暴露,管效忠急忙发令,官兵起动手,三下五除二除去马蹄上的布片,掏出火折点燃火把,然后全体上马,向明军营地发起冲锋。

  冲进明军的营地时,管效忠想像中的箭雨和如林的刀枪并未出现,清兵的铁骑在明军的营房间呼啸而过。沿途的房屋纷纷被火把点燃,但管效忠还是没有看到有成列的明军步兵披甲列阵于身前,身后也没有杀喊声,反而到处都是妇孺的惊慌哭喊声。

  直冲到明军的中军帐附近,也就是余新最开始的营地营墙前,管效忠也没有看到营墙上有任何处于防守姿态的敌军士兵,依旧没有任何呐喊厮杀声,只有震天动地的哭嚎声。现在管效忠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劫营,而是在洗劫座不设防的城镇。冲入明军营墙后,迎面终于有队骑兵挡住去路,但借着火光,管效忠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人身上的清军军服,还有他们举着的绿旗。

  这队骑兵是梁化凤的手下,他们兴高采烈地告诉管效忠,明军前锋官余新已经被生擒。

  “抓到余新了?”管效忠再次确认道,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手到擒来。”那个梁部官兵满脸的喜色。,出城前他们的长官也讲了番,称明军麻痹大意,但士兵们的心中仍忐忑不安,毕竟他们面对的敌人非常强大,仅仅两天就把南京的清军精锐打得全军覆没,而自己不久前还是崇明岛的水师人员。可是胜利竟然来得如此轻松,梁化凤从营外路冲到了余新的大营,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郑成功的先锋大将还没有睡醒就被清兵捆了起来。

  管效忠更觉得这是场梦了。他曾经在镇江战场上见识过这位郑军大将的勇猛。当时余新手持长长的斩马剑,冲杀在闽军的最前线,管效忠亲眼看到余新把个挡在他身前的八旗兵挥两段。至于余新的亲卫也是同样的锐不可当,跟在主将背后把清军战线迅速地切开,围歼了管效忠的前军精锐。

  “此人的亲兵呢?”管效忠又问道。无论军队如何不济,主将的亲兵总会有定的战斗力,管效忠想不通余新的亲兵都跑到哪里去了。

  “个也没跑掉。”梁化凤的部下得意地报告道:“我家将军冲进大帐时,他们没有个人来得及披上盔甲。”

  “没有个人披着盔甲吗?”管效忠轻声重复了声。事实摆在眼前,曾经力克满洲八旗和南京绿营的强军,就这样被五百苏松水师不费吹灰之力地消灭了。

  第50节挫折

  余新所部的溃兵逃到郑成功的大营后,延平郡王急忙起身,亲自询问此战经过,很快就发现明军几乎没有进行抵抗就宣告崩溃。由于明军营地庞大,突袭的清军数目不多,加上又是夜间,明军士兵没有进行抵抗就带着家眷四散逃亡,大多数居然还都脱险了。

  “余新当真误事,他在城门外有没有布置哨探?”郑成功顾不上生气,急忙摊开地图,点起蜡烛查看地形,片刻后他就有了定计,指着位于余新营地和明军主营之间的几座山头开始下达命令,通知各营明军火速移营,集结兵力准备迎战敌军。

  听了逃回来的士兵报告后,郑成功估计出城的清兵并不多,应该是场试探性进攻,余新战败之快大大出乎郑成功意料,但他认为这可能会刺激到南京守军,打算直接突袭自己的大营。

  “城内鞑丑兵力不足,轻松取胜后多半会行险。”郑成功感到这似乎是个好机会,他命令数营兵马立刻移营去占据山头的制高点,遮蔽清军视野,同时下令甘辉带领中军和其他数营将领起隐藏于山后。若是清军如郑成功所料的那样想连续进攻,就由位于山上的明军吸引住出城的清军,等清军攻山疲惫后,明军再从四下杀出,将南京的清军包围起来。

  而在接到管效忠和梁化凤的捷报后,郎廷佐也确实大喜过望,没想到郑成功的前锋官竟然如此不堪击。两江总督急忙命令只留驻防八旗于城内,全军趁夜出城,与城外的清军合营。郎廷佐自信满满地对部下幕僚解释道:“贼人定然以为我们不过是场夜袭而已,天明前就会退回城中,明日凌晨我们就全军突袭郑逆的大营,他绝对想不到我们兵少还敢主动进攻,定然也是全无防备。只要擒杀此贼,那贼人必定大乱啊。”

  现在清军对城外明军的营地部署已经相当了解,若是等到发现清军全军来袭后才开始调动的话,都是步兵的明军定难以聚集。

  天亮前,郑成功已经带着亲卫赶到山谷中,他把自己的指挥旗设在此处,不但可以指挥山上的明军,也可以隐藏起来不被清军发现。很快郑成功派出的亲卫就返回报告,说发现大队清军从余新的营地开出来,看上去密密麻麻的足有数万之数。

  “果然不出我所料,虏丑孤注掷了。”南京清军既然撕下了诈降的伪装,郑成功断定他们定会抓紧时间试图取得更大的战果,而不敢给明军准备的时间。既然南京清军倾巢出动,那只要打赢这仗,郑成功觉得大炮都不需要铸造了:“围歼他们之后立刻攻城,今晚就拿下南京。”

  不过让郑成功着急的是,各营兵马迟迟没有聚集,就连中提督甘辉的人马也只到达了小半。而奉命驻扎在山上的各营,目前只有将领带着亲兵和少量手下抵达,各营主力都还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郑成功有些生气地问道,连续派人去各营催问,同时责备身边的几位将领:“昨夜便让你们移营,怎么此时还没有聚拢兵马?”

  众将都面有愧色,无法回答郑成功的问题,他们接到命令后就开始催促手下集合,但直到天快亮了也就集中了亲卫而已。现在各营的营兵到底都身在何处,这些将领也不清楚,只知道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因为担心迟到会被郑成功责罚,所以将领们等不及军队聚齐,就带着身边的人马匆匆赶来,但没想到同僚也和他们样。

  直等到清军已经靠近明军战线,各营的部队还是远远没有到达,将领带着亲卫去前线后,后面的部队始终无法收拢赶来。

  驻扎在山上的四营兵马理论上应该有万甲兵,还有大量辅助的丁壮,但现在却只有两千多人,而且因为缺少人手而没有能够修建起坚固的工事。

  见山上兵力薄弱,就有人劝郑成功将两翼的兵力增援上山,郑成功时难下决心。因为他本来认为在山上放上万甲兵就足够了,等清兵因为攻山而精疲力竭的时候,他的中军就会和两翼的明军起发起进攻,把清军合围消灭。若是现在把两翼的兵也增援上山,那么清军的哨探就可以不受阻挡地前进,观察到明军隐藏在山后的中军;而且若是放弃了两翼,万交战不利,明军的中军就反倒会被清军包抄了。

  “或许各营兵马很快就会被军官带着赶到,现在贸然移动只会平添混乱。”郑成功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下令增援,而是继续派人去后方催促,让增援部队加速赶路。

  此时清军已经抵达,见山上有明军旗号后,梁化凤和管效忠稍商议,就决定攻山而不是继续沿着山边的道路行军。攻下这个山头后,清军就能获得开阔的视野,不至于对附近明军的数量和调动无所知。现在梁化凤的两千五百步兵也与他汇合,手握三千兵马是清军将领中实力最强大的。

  “用骑兵攻山恐怕不妥。”管效忠不反对攻山,不过他建议等等步兵,保留骑兵作为预备队,这样若是明军在清军攻山时发动反击,清军也能较快地作出反应。要是骑步混杂着尽数去攻山,大批明军突然从四周杀出,局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提督何必如此小心,”梁化凤认为管效忠过于保守,而且延误战机:“正如总督大人所言,郑逆定然想不到我们全军突袭。不过现在他们可能知道了,正在手忙脚乱地调遣兵马,要是我们在这里耽搁时间太多,突袭他大营时就会麻烦许多。”

  管效忠承认梁化凤说得有道理,既然清军是以小搏大,冒险也是不可避免的,再说郑成功在此埋伏的可能性确实几乎不存在,就不再犹豫而是下令清军的骑兵步兵起对山上的明军发起全面进攻。

  上万清军向山上发起仰攻,梁化凤和管效忠的骑兵很快就冲进明军的战线,清军欣喜地发现山上明军不仅数目有限,而且连工事都很不完备,只有部分地方修筑了些单薄的木栅栏。

  看到清军骑兵不受阻碍地冲到近前开始与明军厮杀,他们背后的步兵也快速地靠近,梁化凤得意洋洋地对管效忠说道:“提督请看,末将说的不错吧,这根本就是支孤军而已,他们连挖掘战壕的丁壮都没有。”

  而在山谷内,见清军已经开始冲山,后援还迟迟不到,郑成功急忙命令两翼的部队增援,若是山头丢失,那么清军就会把明军的部署览无遗。

  但山上明军支撑的时间比郑成功想像得还短,差不多在他下令的同时,山头上的明军就已经开始溃败。这几天明军疏于操练,昨天接到紧急命令后,这些士兵才急匆匆地告别家人,跟着将领军官出战,上山后人心不定,也不知道后方的家属是否安全;还有些最后赶到的士兵,他们找不到帮助搬运武器的辅兵,就只能自己扛着盔甲兵器路跑来,上山后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而且还来不及休息清军就已经发起了进攻,疲惫不堪的明军士兵很快就开始败退。

  也就是刻钟的时间,管效忠就看到山头上已经遍布绿旗,不过返回的传令兵带来的消息非常令人吃惊,手下报告斩杀了明军三名总镇级别的将领还擒获了个,按理说他们其中任何人带领的部队都应该比山头上的全部明军都要多;而且攻上山顶后,立刻发现下面的山谷里居然打着郑成功的王旗。

  “胡说什么?”梁化凤和管效忠也跟着部队起登上山顶,果然见到了郑成功的中军旗帜,而且两翼居然还有不少明军旗号,从旗帜的规格上看,也是镇协级别的大将。

  “怎么郑贼会在这里?可他怎么就带了这么点兵?”梁化凤和管效忠满腹疑惑,谁也不能解释这个疑问,但他们并没有迟疑多久,两边的明军似乎正在登山,有夺回山头的意图。可这些明军的兵力同样相当薄弱,而且行动迟缓显出疲态。清军更不犹豫,就从山下直接杀下,向明军发起攻击。

  见清军满山杀下,甘辉料定薄弱的两翼明军也坚持不了多久,他急忙对郑成功说道:“大王,援军迟迟不至,请大王赶快前去催促。”

  郑成功此时也意识到情况万分紧急,两翼被击败后,布置在山谷内的明军就会成为孤军,他也不明白为何后援怎么等也等不来,就把指挥权交给甘辉,要他务必拖住清军,当他催促兵马赶回后,明军依旧有机会合围清军。

  离开中军后,郑成功急奔江边,沿途始终看不到大队明军,只有零零星星的小队兵马,听到前方杀声大作后,带队的小军官们也畏缩不前。

  郑成功心中恼火,但顾不上和他们计较,他向着江边疾驰,急得快要大声呼喊起来:“我的大军呢?”

  直跑到水师驻地附近,郑成功才看到了无边无际的人海,十几万明军,还有差不多同样数目的明军家属,几乎都聚集在江边。

  但这十几万士兵却没有多少手持武器的,更看不到几个顶盔贯甲的,他们牵着妻子的手,把年幼的孩子抱在怀中,疯狂地向江边的船只挤去。当听说清军出城反击后,大批明军士兵的第个念头就是把家人送上船。夜晚的移营命令让本来就失控的军队彻底失去了秩序,除了高级将领的亲兵外,明军士兵都脱离了部队,开始努力地搬运家眷。

  就是那些将领派去收拢部队的军官和亲兵,在见到这片混乱的场面后,也彻底失去了完成任务的信心,同样赶回住处,想抢先步把家人先送上船。

  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还有呼儿唤女的喊叫声,不时郑成功还能见到两个儿童坐在地上放声痛哭,口中喊着:“爹!娘!”

  郑成功和他的亲卫努力地拉扯着遇到的士兵,询问他们的长官姓名,想知道指挥他们的军官何在,但这些士兵都是脸的茫然。

  “我是郑成功,你们的藩王!”郑成功从马背上站起,用尽气力向周围的人群呼喊着:“你们难道不认识我吗?拿起武器,跟我去作战!”

  但并没有人响应郑成功的呼唤,而是远远地避开他。被亲卫拉住的那些士兵,也没有个肯扔下背后哭泣的妻儿,而是有机会就迅速溜走,重新混入拥挤的人群中。

  又有个人被郑成功的卫士抓住。

  “我是延平郡王,你不认得我吗?”郑成功盯着这个拼命挣扎,想从卫士手中逃走的单身大汉。

  那壮汉愣了下,没有继续与抓着他的卫士纠缠,而是跪下来冲郑成功咚咚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时已经急得流出了眼泪:“大王,小人的儿子不见了。”刚才送家人上船时,这人拖在身后的长子不知何时被挤散了,等到了船边他才发现拖着的是个不认识的孩子,妻子急得差点跳江,这人把妻女举上船后,就急匆匆地回来寻找失散的儿子。

  这个士兵身强力壮,看就是甲士战兵,听到他的回答后,郑成功的卫士哼了声,就有人要拔剑,将其斩首以震慑乱军。

  但郑成功抬手阻止了那个抽剑的卫士,低头问道:“你的儿子多大,长相如何?穿着如何?”

  得到回答后,郑成功朝远处指:“刚才?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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