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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4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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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探下巡抚大人还想要多少钱才够。”

  “为夫也不知道。”周培公答道。

  “妾身嫁去李家的那个表妹今天也来了,她相公担心城外的产业,想问问明军大概何时会进攻汉阳。”

  “我不知道。”周培公边除去鞋袜,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方家老伯派儿子送来坛酒,他不是在船行里有股份吗,所以想搞清到底汉水何时能通行,明军兵舰可多。”

  “不知道。”周培公撩开被子,钻进去躺下,满意地长叹了声,又对妻子夸耀道:“今天巡抚大人又夸奖我了,说将来湖南除了长沙府,其他各府随我挑个,贤妻觉得哪个府为好?”

  “真的?”周夫人十分高兴,这是张长庚第二次许诺要给她丈夫个知府的位置了,不过周夫人也有些担忧:“等明军退兵后,巡抚大人不会反悔吧?”

  “哈哈,绝对不会。”周培公放声大笑。

  “为何?”周夫人有些不安地问道。

  “因为知道的太多了。”

  今天六千字,各位读者朋友新年快乐

  第46节计划

  下次周培公再去明军军营交涉时,并没有见到邓名,据明军接待军官解释,邓提督已经返回钟祥,督促刘体纯等人执行剿匪工作去了。

  镇江之战后风向直对明军不利,或是风力不够强,所以郑成功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才从镇江抵达南京。

  浙江明军使用的船只相比闽军要小不少,但张煌言所部同样因为风向的问题,需要用纤夫拖拽船只逆流而上,浙军因此也没有直奔江西南昌,而是先在南京上游招降周围府县,边加强实力,边等待更好的风势。

  明军先锋才抵达南京城下,巡抚蒋国柱提督管效忠等人就伙同其他南京官吏,向郑成功请求投降,不过要求宽限时日。

  “他们要求三十天以后再投降,只要能坚守三十天,虏廷就不会株连他们的家人。”郑成功把南京方面的条件复述给手下众将听,以锻炼他们的判断力。余新和甘辉这二人是郑成功的左膀右臂,郑成功要二人谈谈他们的想法。

  “从未听说过此事,”余新马上答道:“我军与鞑虏交战十年,若是真有这条规矩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若是真的打算投降保命,他们还在乎家人的死活?”甘辉也认为此事必定为假,不用说满清,就是明军这边对叛徒的家属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不管是不是曾经力战过,投降敌军是不可宽恕的罪行:“若是担心家人,把家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那他们就不会投降!”

  不少人都有类似的看法,郑成功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下令把清军使者传进来,当着众将的面,郑成功表示他同意南京的请求了,宽限给南京守军三十天的时间。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满清使者后,郑成功在营帐内留下了批心腹军官,对大惑不解的部下们解释道:“类似的理由本藩好像在三国演义里看过,东吴伐魏时,个魏国守将拼命抵抗了九十天后,自知城破在即,就向吴将请求宽限时日,声称按照魏国的律法,抵抗超过百日就不会株连家人。吴将信以为真,魏兵就趁着这十天休战的机会,修缮城墙,补上了缺口,让士卒得以休息,十日过后继续抵抗。”

  “那吴将怎么会相信呢?”余新表示难以置信:“东吴与曹魏交战多年,就算统帅不清楚魏国的律令,难道手下的众将幕僚人人都不清楚吗?”

  “这不过是评书演义而已,但想必南京城中有人看过,而且信以为真,就拿来糊弄本藩。”郑成功打算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不受干扰地完成对攻打南京的前期工作:“南京鞑子连这种计谋都拿出来了,可见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本藩今日同意了,城内虏丑必然自以为得计,为了装得更像点,他们就不会出城逆袭,不会干扰官兵大军登陆安营扎寨。”

  镇江战后,管效忠和蒋国柱都夺路而逃,郑成功觉得如果他们真的想投降,那个时候就不会拼命逃走;若是他们事后才害怕决定投降,那也应该在镇江句容等地就送来降书,而不是直等到明军先锋抵达南京城下才提出这么个荒唐的要求,此必是缓兵之计无疑。

  郑成功面派人去后队催促,让他们抓紧时间赶到南京城下,面领着先锋众将在南京周围踩踏地形。

  和郑成功不同,他手下的很多将领都是第次见到南京。镇江之战后,甘辉还曾提议轻兵奇袭南京,今天亲眼目睹了南京的城防后,他也不禁咂舌——眼前的南京城墙高得就像是座小山。

  “南京共有城门十三座,”郑成功领着手下走了半天,也没能看完南京城墙的半:“你们觉得这座城该如何攻打?”

  本来余新曾建议四面环绕,把南京围得水泄不通,并分兵扼守各条通道,隔绝城内外的交通联系,但现在他自己就把自己的提议否决了:“南京大城,无法合围,只能从面强攻。”

  若是四面合围南京,每座城门前也就能分到三千甲兵万辅兵,摊薄兵力以后,任何座城门前的明军相比城内的守军都处于劣势,可能被对方集中主力轻易击败;而且郑成功手中没有骑兵,步兵披着甲围着南京跑上半圈就能累得半死,根本无法互相支援;既然连合围都做不到,隔绝内外交通就更不可能。若是郑军打算围城打援,那就需要把兵力摊得更散,形成内外两层包围圈,到时候被援军和守军内外夹击,分散在两层包围圈上的各个步兵单位恐怕不但打不成援,反倒会被对方消灭。

  “不错,势必要强攻,这也是本藩为什么要同意给他们三十天时间的另外个原因。”此番前来江南,郑成功携带了几十万斤的铜料,都是他从日本购买的红铜,除了铜以外郑成功还有大量的火药。之前郑成功最希望能够靠场在南京城下的野战胜利摧毁清军的斗志,不过他同样要考虑若是没能达成这样的目标,又该如何夺取南京。

  攻取镇江等地后,郑成功下令收集各地的火炮,全都装船运来南京。郑成功带着部将观察了些地形,最后选定了几处,命令余新等人分头驻扎:“本藩多次苦思破南京之法,感觉除了用火炮轰破城墙以外没有其它办法。可是想轰开南京的城墙,靠我们手中的那种几千斤大炮是肯定做不到的,非数万斤的重炮不可。”

  可是这么重的大炮,还没有运输它们的手段和经验,就算海路上能够用船运,但如何装船卸船,并把它完好无损地从登陆地点拖到南京城下都是问题。

  “故本藩此次并没有携带大炮,而是带来了百万斤的红铜,等铜料运到后我们就在城下铸炮。”郑成功刚才选定的几个地点,就是几个可能用来修建炮台的地方。他打算直接在炮台旁铸起几十门前所未有的重炮,用它们轰开南京的城墙。

  这几个地点郑成功打算先派兵驻扎,最后挑选个地方秘密施工,在完成前用营地为掩护,避开清军的耳目。镇江战,东南各地官吏绿营兵将看到被他们当成神兵样的八旗兵被明军消灭后,就纷纷失去信心,向郑成功投降了。现在郑成功觉得,支持南京守军的就是挡在眼前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南京城墙了。若是见到被视为最后依靠的城墙突然倒塌,守军可能瞬间崩溃。

  所以施工定要秘密进行,大炮定要在铸造好后统使用,以便给敌军造成最大的震撼效果。只是郑成功从未铸造过这么重的大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他把周围的炮都拖来也是以防万,若是两三万斤重的铜炮还不能轰开南京十五米厚的城墙的话,他就要铸造更多更重的大炮。

  “修建炮台至少要十几天工夫,然后炼铜铸炮,恐怕还要十天吧。”郑成功计算着时间,对部下们说道:“磨刀不费砍柴工,本藩的大炮怎么也要二十天才能造批出来,因此就给城内的虏丑三十天又何妨?省得他们没事出来捣乱,影响本藩的进度。既然明知他们是用缓兵之计,本藩也不用真的守什么三十天之约,等大炮铸好后嗯,大概在二十五天到二十八天后,那时鞑子多半又在琢磨什么理由来拖延时日,在他们以为还有几天太平日子的时候,本藩突然火炮齐发,举轰开城墙,攻入南京。”

  运铜的海船抵达之前,装载闽军家属的船只已经纷纷开到南京附近。

  之前郑成功出兵从未携带过士兵家眷,在攻打浙江广东等地时,都发生过将士思归的现象。有几次发生的问题更严重,当时郑成功领兵在外,军中突然有谣传说金厦根据地遭到清兵攻打,顿时明军就人心涣散,异口同声地要求郑成功班师回援。

  这些谣传有时是耿继茂等敌手有意散布的,有时则是想念家人的士兵自行编造出来的。这次攻打南京,郑成功势在必得,他生怕会发生类似的问题导致功亏篑,所以下令把军中将士的家小起带上,统统从福建带来南京。

  携带家属除了防止将士思归以外,郑成功还有另外层考虑。他的目光并不仅限于攻占南京,对他来说这只是他宏伟战略的第步,接下来郑成功不但要守住南京,更要努力向北向西发动进攻。郑成功知道,绝大部分士兵不可能拥有和自己样的志向,如果不把家属带来南京,很多士兵可能就想抢掠番,发笔财然后返回福建;若是遇到满清强有力的反击,士兵们也可能想扬帆出海,不愿意战死异乡。

  而现在郑成功把士兵们的家眷都搬来了,将来只要把这些家属安置在南京城内,闽军上下就会把东南视为根本,心甘情愿地跟随郑成功在这片土地上征战。若是满清威胁到南京的安全,郑成功手下的士兵也会为了保卫亲人而拼死杀敌。

  与士兵家属起到来的,还有湖广方面的新战报。由于少唐王的关系,郑成功对湖广的局面极为重视,旦有新的报告他都会立刻过目。缴获的满清邸报中若是涉及到湖广战事,郑成功也会在第时刻予以阅读。

  这次的报告与邓名最新的公开信有关,看到邓名再次大展神威,带着不多的卫士深入胡全才大营将其格杀后,郑成功哈哈大笑。在鄙视胡全才愚蠢无能的同时,他对邓名的胆识气概也更佩服了。

  “少主如此英武,看将来张尚书还有什么话可说?”郑成功把报告反复看了两遍,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之前决定拥立此人时,郑成功还担心少唐王没有他父亲伯父的胆量,而是与当今的永历天子类似。将来满清势必南下反扑,若是郑成功和明军将士在长江上厮杀时,突然听说南京的监国出逃了,那这仗也就没法打了。

  昆明大火的消息让郑成功喜出望外,这次湖广的战局更说明了少唐王在夔东军中颇有威信,而不是完全依赖文安之的人脉。

  “若是将来鞑清大举南下,少主亲临前线,在万军之前摆出皇家仪仗”郑成功想到这里,又摇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了出去:“忠贞营势单力薄,打个湖广绿营都很吃力,少主孤军深入敌后也是不得已。但是我军兵强马壮,水师遮蔽长江,怎么还能让少主如此冒险?将来岂不是会让别人说闲话,说我坐视少主冒险,非忠臣孝子所为?”

  闽军夔东军都支持少唐王,听说孙可望的部分旧将和川军也支持少唐王,而支持永历的李定国战后元气大伤,郑成功怎么看都觉得永历派在军事上没有胜算;永历天子弃国不归,少唐王却身先士卒,纵横数省,光复南京郑成功已经把这个视为必然,并打算归功给邓名,舆论上也不处于劣势。再说只是称监国,又不是明目张胆地篡位。

  命令手下把邓名在湖广的功绩列在张纸上,郑成功带着这些功绩还有他的祭文,前去孝陵祭祀明太祖朱元璋。

  离开孝陵后,郑成功大笔挥,赋诗首:

  缟素临江誓灭胡,雄师十万气吞吴。试看天堑投鞭渡,不信中原不姓朱。

  邓名在湖广的战绩并不只传到了江南,四川各地也有耳闻。奉节周围的明军官兵先是欣喜,但随后就开始变得不安,大家都认为邓名不会再返回四川了。这种不安情绪在文安之离开以后变得更强烈,被留下防守奉节的少量明军都觉得文督师这次肯定会在武昌开幕府,饱经战乱创伤的四川大概会渐渐淡出邓名和文安之的视野,不再受到他们的重视。

  万县的熊兰和秦修采也在最初的兴奋之后,感到了同样的失落感。现在秦修采已经是熊千总的师爷了因为熊兰的出身,虽有邓名劝说,文安之最后也只是给他个千总的名义,让他暂时管理万县的事务。秦修采直和熊兰积极地经营万县军屯,希望能够做出成绩,让邓名刮目相看。但现在他们感觉这都是白辛苦,有了湖广之后,邓名肯定路向东,直奔江西南京而去,再也不会回头望望,或者北伐胜利,或者战死在北伐的路上。就算将来大明中兴,他还会记得遥远偏僻的万县那里有个千总和个师爷?

  重庆清军对湖广的战局同样很关注,甚至超过了对南京的兴趣。开始王明德就认为这对四川清军来说是重大的好消息,因为这表明夔东明军的重心东移,不再把四川当作发展方向——王明德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湖广江西南京,越向东越是人口稠密物资丰富,有机会得到湖广,谁会注意破败的四川呢?

  王明德高兴了几天以后,突然有队清军前来,为首的正是他的老上司——四川巡抚高明瞻。

  “巡抚大人。”尽管十分看不起这个胆小鬼,但是王明德也不会缺了礼数。有消息说朝廷已经在追究高明瞻弃城脱逃的罪责,只是因为川陕总督李国英的庇护,才没有将高明瞻革职。不管高明瞻将来如何,李国英仍将是王明德的顶头上司,既然总督想保护高明瞻,王明德就不会得罪他。

  “总督有令,让我们立刻设法攻取万县。”

  高明瞻没有和王明德客套几句,很快就步入正题。朝廷派了百名八旗兵来四川,李国英为了在这些八旗兵面前露脸,就决定发起对奉节的新攻势。

  李国英同样判断明军将重心东移。他听说文安之已经离开奉节前往湖广,而四川清军的实力则较几个月前有所增强,向四川派来百个八旗兵的同时,还派来了万甘陕绿营的援兵。李国英打算扩展清军的控制区,把明军继续向东挤压。

  拿下万县可以让重庆变得更安全,控制更长段长江水道,明军向西的路也会因此变得更加艰苦,说不定眼中只有湖广江西的明军就会因此把四川视为鸡肋而扔掉。

  “然后是成都。”高明瞻接着说道。

  李国英早就有攻打成都的打算,但是由于邓名先后歼灭了谭弘谭诣,四川清军只能全力防守重庆。现在明军东进,李国英又得到了援军,他再次生出了为清廷平定川西的念头。而这个任务就交给了高明瞻,李国英要他戴罪立功,先取万县堵住明军的向西退路,然后拿下整个川西平原,把进入四川的云南明军都堵在大雪山南边。

  “总督有令,末将敢不竭尽心力?”王明德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早就打探清楚,万县只有个千总和两千多屯垦兵。以前他们可以指望奉节的驻军增援,现在奉节明军主力都跟随文安之东进了,王明德觉得这真是白来的功劳。

  四川行都司。

  驻扎在这里的众将也都得知邓名离开四川的消息了,这同样引起了军心波动,李定国返回昆明后,就数次派人来和四川行都司的滇军联系。

  但这些老秦军的将领认为晋王不会善待他们,而且他们现在有蜀王撑腰,可以和没有皇帝在手的李定国对抗,所以对晋王的使者概带答不理。

  “今天庆阳王把大家都找来,就是为了邓先生入楚事。”等众将都坐定后,位于冯双礼下手的狄三喜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

  第47节矛盾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邓名虽然不知道文安之袁宗第刘体纯等,但听说过郑成功李定国和李来亨这三个人。正是因为知道李来亨是在中国大陆上抵抗满清的最后方统帅,所以发现对方才三十岁时,邓名感觉他真是太年轻了。

  现年三十九岁的晋王李定国,是邓名原本所知的三人中最年长的,比郑成功还要大上四岁。几年前李定国先后攻灭大汉孔有德和尼堪,南明的声势复振。但好景不长,转眼之间就爆发了李定国刘文秀孙可望的三王内讧,导致南明政权土崩瓦解。

  经过这场大劫后,重返昆明的李定国认真检讨之前的过失,决心好好修补与冯双礼等秦系将领的关系。除了西营的秦系将领外,李定国更打算与夔东的前闯营众将多做接触,不再拘泥于以往的门户之见。得知冯双礼等大批秦系官兵在四川行都司驻扎下来以后,李定国就连续派使者去建昌,想说服他们返回云南与自己汇合,或是允许李定国的晋系部队前往四川。这样西营众将重新团结起来,依旧是股不可轻视的力量。

  但建昌周围的西营秦系将领对此不屑顾。他们来四川行都司的时候,已经把沿途的百姓和物资都带走了,认为李定国无法派兵追击他们。就算李定国有这个心思,贵州吴三桂的威胁也足以打消他的这个念头。

  得知建昌的众将不愿意返回后,李定国退而求其次,不再强求对方回来与自己会师,或是允许自己的军队进入四川,但希望对方至少在战略上服从自己的领导,能够对共同的敌人采取统行动。对于这个要求,建昌的西营将领也含糊其辞,并不明确表态。有了李定国整治刘文秀的前车之鉴,冯双礼他们都怀疑李定国还会对自己秋后算账,所以要保持军事上的独立地位。

  见到李定国的第二个要求仍得不到满足,昆明的晋系将领群情激愤,白文选贺九义都认为建昌军欺人太甚,要李定国以永历天子的名义切责。刚刚重返西营旗下的马宝也表示,逃去建昌的西营秦系蜀系总共只有两万左右的甲兵,而且派系混杂人心不定,他愿意带五千精兵直取建昌,为晋王把建昌收回朝廷治下。

  但李定国立刻否决了武力解决的提议。

  他对众将说道:“当年我年轻气盛,总觉得我大义在手,别人不同意我的计划就是心怀鬼胎,就是贪图个人的私利,不肯为朝廷出力。因为意见不合和些小冲突,我就把蜀王刘文秀关起来,害得他郁郁而终,现在回想起来,我惭愧得汗流浃背。我们的争执,差点导致朝廷倾覆,使中兴大业毁于旦。幸好上天不绝汉祚,我们今天竟然还能重返昆明。这次我定要痛改前非,绝不能再自相残杀,给鞑子可乘之机。”

  “可是冯双礼本来就对朝廷不忠。当年孙可望那贼劫持天子的时候,他就态度暧昧。”白文选说道。

  冯双礼对孙可望更敬重些,在三王对峙期间,直坚定不移地站在孙可望那边。孙可望开始篡位行动后,冯双礼也不像李定国刘文秀那样立刻反对,而是在旁观望,若是孙可望成功,似乎他也会乐观其成。

  “你们知道我击败孙可望,从贵州返回报告天子时,圣上是怎么对我讲的么?”李定国问道。众人当然个个不晓得,李定国叹息了声,道:“当时圣上沉默良久,对我和蜀王说,若是能擒住他也就罢了,但开始最好不要去逼迫他。”

  众人无不愕然,没想到永历天子居然连孙可望这个公开作乱的逆贼都想放过。

  “当时我和蜀王据理力争,都认为圣上此言不妥,所谓除恶务尽,岂能坐视孙贼盘踞贵州,当时唉”当时李定国和刘文秀还在私下讨论,认为这只是因为永历胆小如鼠罢了,所以没有把永历的担忧放在心上。

  但是当清廷得知孙可望带着十几个人逃到湖广后,顺治立刻派使者赶到湖广,封孙可望为亲王。当初孙可望手拥几十万大军,拥有西南的大片领土时,想从永历手中要个王位是千难万难,眼看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顺治鳌拜君臣却视他为征服中国西南的至宝。

  之前清军攻破昆明时,满清认为西南的大事已定,顺治洪承畴的些对奏也没有必要继续保密了,于是得意洋洋地公布出来,当作顺治皇帝英明的证据,李定国也有机会知道了其中的内容。

  原来,当年洪承畴奉顺治之命从北京启程赶往长沙,出任五省经略,他在北京陛辞时就对顺治言明:征服西南的策略是以防为主,坐观南明自己生变。在随后几年洪承畴与顺治的奏章通讯中,他再强调这条大方略,并主持修建了从陕西直延伸到广西的五千里防线,用来抵抗南明的攻势。

  在秘奏中,洪承畴不厌其烦地向顺治指出,如果南明不发生内讧,那么清廷想在军事上击败西营闯营和郑成功水师的联合是不可能成功的。与其试图武力征服,还不如及早设法谈判,形成南北朝。

  但洪承畴再三重复他的观点:首先李定国与郑成功互相猜忌,绝不会精诚合作;其次就是李定国与孙可望必然爆发内讧。清廷应该积蓄力量,在内讧爆发后攻击四分五裂的南明。

  整个长沙幕府的战略可以简单归结为:绝不主动进攻,绝不侵占南明的领土,直到南明自己发生崩溃。

  洪承畴的战略得到了顺治的全力支持,几次北京户部官员都嫌洪承畴的战略给清廷带来巨大的压力,维持五千里长的防线花费巨大,而且由于坚决不进攻,所以这个负担也看不到解除的尽头。对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顺治概替洪承畴顶住,保证长沙幕府的防御战略能够坚持下去。

  在三王内讧爆发前,剑拔弩张的孙可望李定国各自调兵遣将准备火并,前线明军纷纷返回后方,准备武力解决其它系统的明军。驻防湖广的八旗兵见明军的领地空虚,自认为是满人,不顾洪承畴的禁令偷袭辰州并将其夺取,向北京报功求赏。八旗兵的擅自行动让洪承畴非常愤怒,他要求顺治皇帝把这些跋扈的满人立刻从他旗下调走。

  在这次的冲突上,顺治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洪承畴边,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请功奏章,勒令占领辰州的八旗兵立刻撤退,然后马上返回北京。

  对照南明的反应,就可以看到洪承畴判断之准确:当辰州失守的消息传到贵州后,孙可望立刻下令停止针对李定国的动员,调冯双礼等主力返回湖广前线,准备夺回辰州;而李定国和刘文秀也暂时收起了对孙可望的敌意,把各自的精兵强将重新派向东线。孙可望和李定国都不约而同地写信给对方,表示大敌当前,兄弟之间无论有什么不快,也该设法和气地解决。

  但当满清主动放弃辰州后,南明三王又不约而同地立刻忘记了他们刚刚主动释放出的善意,很快就关系彻底破裂,大打出手。

  “四十不惑。”李定国想起洪承畴的阴险策略几乎使汉人的江山毁于旦,他对手下众将说道:“往昔我鲁莽操切,没有容人之量,好不容易才得以返回昆明,以后定要与延平藩夔东诸将精诚团结,驱逐鞑虏光复中原。建昌那些人可都是西营的老兄弟,我若连他们都容不下,将来延平藩夔东军怎么能够与我共事?”

  因此,得知邓名在湖广连战连捷的消息后,李定国决心予以配合,尽力向贵州发动些牵制作战,使得吴三桂和赵良栋无法回头。而且李定国审视地图,认为重庆对川鄂明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有攻下重庆才能把东西两川连为体。这样云南四川背靠着背,就可以专心对付正面的敌人。

  李定国派使者来建昌,就是提议联合发起对川贵清军的攻势。元气大伤的李定国很难独自向贵州发起进攻,所以他希望建昌的明军能够北上到成都平原,然后攻击重庆,威胁保宁遵义等地,这样定能牵制贵州清军的部分注意力。虽然遵义那条路不适合大军通行,但或许清军会派出几千人马去增援,这时李定国再于云贵边境进行些佯动,可能让吴三桂有危机四伏之感。

  不过李定国的心思完全得不到建昌明军的理解,在冯双礼等人看来,现在四川行都司与成都才是背靠背——两者乃是邓名旗下的同盟军,而和云南明军则有着不少仇怨。

  现在建昌明军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南面,冯双礼等人的部队也都部署在与云南接壤的地区,就连已经被破坏殆尽的东川府,为了保证安全都派驻了侦察部队,以防李定国的军队突然进入四川行都司境内武力解决他们。

  以前有三王内讧时结下的仇,以后也许邓名和当今天子还会有场大位之争,冯双礼他们已经把晋王视为大敌。

  “虽然邓先生入楚,但我们已经是邓先生的人马了。”狄三喜在会议上发言,众将都知道他的话就代表了冯双礼的意思:“邓先生已经把这里的军户和田土都分给在座的诸位,难道晋王还能给得了更多么?要是天子回銮了,邓先生给我们的田土和军户是不是还要交还回去?”

  众人纷纷摇头,谁也不肯把吃进肚子里的肉再吐出来。

  “当年晋王说过,孙可望是咎由自取,与其他人等无关,我们信了晋王。但晋王把我们划为‘老秦军’,夺职解任,还拿走了我们的甲兵,我们可不能再上次当了!”狄三喜的发言又引起了片共鸣,现在建昌的人差不多都在三王内讧后挨过整。

  “就算邓先生暂时不回四川,但他不可能不要四川。现在我们实力尚弱,无法追随邓先生打天下,但我们至少要替邓先生保住四川,不让他人染指。”狄三喜越说越是慷慨激昂:“将来邓先生光复南京光复北京,回过头来看,看到四川依旧在他提拔的将领手中,依旧对他忠心不贰,那时邓先生就会知道我们的忠诚和苦劳了。”

  狄三喜的话让很多人都深以为然。

  听说邓名远离四川而去后,有不少人发生动摇,他们对李定国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现在靠山走远了,就忍不住又想投奔回去。但今天狄三喜的讲话层层递进,先是谈到现在大家的好日子,然后回顾了当年的怨恨,重新唤醒了大家对李定国的不满,也让众人更加不愿意把手中的权利交出去,最后还雄辩地证明了:只要为邓名保住四川,不让它落入永历之手,这份功劳就足以保证大伙儿未来的富贵。

  有眼前的利益未来的功勋,还能给不厚道的老上司添堵大家纷纷同意就这么办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听晋王的指挥。

  “而且以我之见,晋王这次绝对没安好心。”狄三喜已经从冯双礼那里预先得知了晋王的要求,他转述给众人后,又进步分析道:“晋王见我们众志成城陈兵边境,知道无隙可乘,所以就劝我们去成都,然后去重庆。到时候,我们在前线厮杀,晋王就趁机夺取了我们的根本,然后逼迫我们当前驱,为那个逃去缅甸的家伙夺取四川。”

  狄三喜谈到永历,不由得显出脸鄙夷之色。当初孙可望造反的时候,他就劝冯双礼出兵帮忙,因为他根本不能理解为何李定国定要支持那个无能的朱家天子。难道晋王忘记了,当年正是因为朱家天子把大家逼得活不下去了,大伙儿才起来造反的吗?

  好吧,狄三喜承认邓名也姓朱,不过邓名有本事啊,要是永历也像他样,敢于孤身跑入狄三喜的军中砸掉他四颗牙,那狄三喜也算佩服他。

  虽然冯双礼从始至终没说话,但大家都明白狄三喜就是他的传声筒,被调动起来的西营众将纷纷站起身,对冯双礼高声说:“大王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们与大王共进退。”

  “对,庆阳王也是老大王张献忠的义子。邓先生临走时说过,要我们听庆阳王的,要庆阳王提督四川行都司的军务,节制诸营。庆阳王要末将干什么,末将就干什么。”

  眼见大家已经统思想,狄三喜就让传令兵去把李定国的使者带进来。

  “见过大王。”云南的使者对冯双礼非常恭敬。出发之前李定国反复交代,定要客客气气地与建昌众将说话,绝对不能再有以前的骄傲作风,不能自恃是晋王嫡系就不把其它派系的将领看在眼里。

  使者当着众人,重新说了遍李定国的计划,就是要他们以主力北上,随后攻打重庆,设法威胁保宁遵义。李定国不但保证不会派兵卒入川,而且会尽力与他们协同行动,共同声援配合湖广南京的战事。

  冯双礼的卫兵从使者手中拿过李定国的公文——虽然是建议,但李定国身为亲王,有永历天子授予假黄钺,所有发给地方将领的正式公文都类似命令书。

  当着众人的面,冯双礼把李定国的公文缓缓地撕两半,接着又撕了下,将其扯成四片,然后松开手,任凭它们飘落到地面上去。

  虽然被反复叮嘱要注意礼貌,但看到李定国受到如此的蔑视,那个使者还是勃然色变,愤怒地冲着冯双礼大喝道:“庆阳王,这可是晋王的敕令!”

  “什么敕令?”狄三喜跃而起,代替冯双礼回答道:“晋王有什么权利给王上下敕令?”

  “晋王假黄钺,都督内外军务。”使者冷冷地说道。假黄钺给予李定国代理天子的权威,地位相当于监国,现在李定国说出来的话,已经与圣旨相差不大。

  “天子何在?”狄三喜冷笑声,然后反唇相讥道:“天子在国,假黄钺则言同圣旨代行天子事,可是天子眼下何在?”

  “天子巡狩藩属,不日就会回銮。”使者不甘示弱地说道。

  “那就等天子回銮以后再给我们下敕令吧。”狄三喜大笑起来。

  “狂妄忤悖!”使者转眼看向冯双礼:“庆阳王,这也是大王的意思吗?”

  冯双礼点点头。在永历出逃前,尽管西营上下都曾经当过反贼,但圣旨对他们来说仍然具有相当的作用,会情不自禁地生出股敬意——或多或少。

  但现在朝廷算是彻底威信扫地了,至少在建昌军中是如此。

  狄三喜笑嘻嘻地说道:“天子授晋王假黄钺,让其代行天子事,若是天子不满意还可以收回。但现在天子去国,怎么知道天子对晋王的处置是不是满意?或许天子已经想拿回晋王的黄钺,但是苦于无法收回罢了。若是天子日不回来,难道晋王就能凭着这个假黄钺永远代为天子不成?哈哈,看来最盼着天子不能回銮的,原来是晋王啊。”

  冯双礼挥挥手,打断了狄三喜的刻薄言辞,他对使者说道:“现在本王只知有邓先生和文督师,不知其它。邓先生和文督师要本王带领众将驻守建昌,因此本王断然不能移往其它地方。若是天子回銮,下圣旨给本王,自然另当别论。现在恕难从命,你就这样回报晋王吧。”

  第48节失误

  抵达南京后,余新就奉命驻扎在城下,作为掩护后方大军的屏障。镇江战,余新的部队立功不小,受到了郑成功的赞扬,现在把前军的任务交给余新正是郑成功对他的信任。

  昨日运输郑军家属的船只大批抵达,余新部下的家眷陆续前来营中,与她们的丈夫团圆,余新也见到了自己的妻子。见到妻子后,余新自然是高兴非常,妻子告诉余新,家属们沿江而上时,都觉得这里的气候不错,从船上望去,两岸阡陌纵横,想必物产也不差。本来这些福建人还担忧水土不服,可现在大多放下心来,认为这里很适合居住。

  “自然,此是太祖高皇帝的神京,若是不好岂会定都于此!”与妻子聊了很久,余新不仅自夸了番在镇江之战中的英勇表现,也仔细询问了妻子路上的生活状况,担心妻子会有所不适。

  直到实在不能再拖了,余新才站起身,告诉妻子他必须要去南京那边走趟。观察城内敌军的动静是余新的例行工作,若是发现城内有异常,他必须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并及时通报身后的主力部队。

  带着些亲卫来到距离南京城不远的地方,余新就观察城门前的道路四周地面上的通行痕迹,这些都没有异状后,余新就抬头眺望城内的天空,寻找炊烟的痕迹。部署在城墙周围的侦察兵此时也来到余新身边,距离他上次来这里巡查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他们向长官报告这段时间内观察到的城内动静。

  “鞑子没有什么异常。”余新作出了判断,带着亲卫向另外处岗哨走去。

  听完部署在第二个地点的哨兵的报告,加上自己的观察,余新断定这里也没有任何异常,接下来的几处也都没有发现任何威胁。以往发现切正常后,余新会仔细观察会儿,再和周围的军官商议,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不过今天余新急着回营,他还有满肚子的话要和妻子说。

  不仅余新如此,他带来的亲卫们今日也无心多做侦察,他们的家人已经抵达营中,作为丈夫和父亲,他们都急着回去尽快把妻儿安顿好。

  “今天就到这儿吧。”余新下令回营后,随从的军官和亲卫们纷纷发出欢呼声,余新冲他们笑道:“明日定要仔细看看,不能像今天这样马虎。”

  “遵命。”众人齐声答道。

  回到营中后,余新听到传来妇人的哭声,听起来还相当不少。若是士兵有这样的举动,余新肯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找到声音的源头。但今天听起来是些女人和孩子在哭,余新就不好过去教训别人的妻子了,即便是他部下的妻子也不太合适。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到自己的帐篷后,余新发现妻子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场。

  “你这是怎么了?”余新大惑不解地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妻子告诉余新,很多家属赶到营地后,发现丈夫已经在之前的镇江之战中阵亡,当然立刻就是妻哭其夫子哭其父。余夫人有个熟识的妇女,她的丈夫也死于镇江之战,对孤儿寡母来说这当然是天塌地陷般的灾难,片刻前还欢天喜地满以为能全家团聚,转眼间就哭成泪人样。

  “镇江我们是大捷啊。”余新道。

  镇江战,明军歼灭清军万五千余人,明军的损失不过千余人,其中属于余新部队的不过二百而已。以往跟随郑成功在南海征战,有时损失远比镇江还要惨重,回家后也不至于满营哭声。

  可现在和以往的情况完全不同,以往郑军的家属分散居住,班师后将士各自回家,除非邻居战殁才会受到影响,遗属的悲伤情绪扩散范围非常有限。但现在郑军家属都集中在营中,抵达营地以前,她们在船上共同生活了段时间,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并且有了交情。现在见到新认识的朋友遭遇丧夫之痛,其她妇女们跟着起落泪,刚才余新的妻子就陪着别人哭了几场。

  第二天,悲伤的情绪扩展到了郑成功的全军。

  镇江战后,郑成功按照以往的习惯,把战死者就地掩埋,众人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但是他们的家属赶到,得知死讯以后先是大放悲声,然后就纷纷结伴前往镇江,要重新选择好的墓地下葬;还有些在路上因伤病而死的士兵,他们的家人就披麻带孝,在南京附近择|岤安葬。

  时间,南京周围到处都是抬棺材的队伍,遗属全身缟素在坟前叩头时,死者生前的战友和长官也纷纷到场致哀——这也是正常的社会礼节。

  “怎么明明是场大捷,现在闹得倒像是场大败了?”郑成功也有类似余新的疑问。

  连续不断的出殡活动,已经影响到例行的警戒工作,些哨探都向长官告假,回去给战死的熟人抬棺材,至少要参加葬礼,向遗孤送去声问候。

  军官们不好断然拒绝这种要求,就是郑成功也不能严令各军不得进行此类活动。毕竟安葬家人让死者入土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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