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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4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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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规矩也是按照刘体纯等人的老办法来,因此虽然邓名有名人效应但是并不像现在这么忙,几乎每天都要随机找个台子说上段。
邓名副说书先生的打扮,拿着惊尺和扇子在台上给周围的听众讲故事,台子边上的人大多盘腿席地而坐,穿着贺珍给的破烂衣服或是自制的树皮草裙,个个都咧着大嘴喜笑颜开,显然都听得十分入迷。当邓名抖包袱的时候,台子周围的俘虏都兴奋地拍着大腿狂笑,刘体纯看到还有不少人乐得满地乱滚,眼泪都喷了出来。
跟着刘体纯来的几个卫士,也都笑呵呵地听着,不时跟着其他听众起喊好,但是刘体纯对于邓名讲的故事倒没有特别认真地听,他直在观察着周围的人群。直到大地沉入夜色中,邓名才结束了今日的表演,从台子上走下来时,手里还拿了个盆子,学着其他先生或是戏子的模样,高声喊着:“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从人群中走过,而那些俘虏也纷纷向邓名的盆子里扔去铜钱。其他台子的表演到此也差不多都结束了,人群发出意犹未尽的叹息声,开始走回俘虏营。
端着满满盆铜钱,邓名满面笑容地带着卫士走到刘体纯面前,刚才他在台上早就看见刘体纯来了,表演结束后就径直走过来,把盆子举起来向刘体纯炫耀:“看,本提督挣的点儿也不比其他人少。”
这些俘虏每日工作所得,除去吃喝所费的余钱,有不少都给了这些卖艺人。刘体纯低头看了眼钱盆,没有任何助兴的称赞,而是示意邓名单独谈谈。把铜钱装进口袋揣入怀中,邓名就和刘体纯并排前行,两人的卫士远远跟在后面。
“提督还打算把这么俘虏都放回去么?”刘体纯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些人啊,是的,”邓名点点头,毫不迟疑地答道:“他们都是贺将军甄别过的,都是鞑子将佐的亲兵,或是在家乡还有老有小的,不会安心跟着我们。等胡全才退兵后,我就把他们都放了,和上次样。”
刘体纯沉吟了下,他回来后问过了几个部下,知道邓名安排了报酬仲裁司,专门负责协调俘虏和钟祥居民的钱财冲突。以往或许是士兵居于强势,不过现在这些清兵都是俘虏,钟祥的居民觉得正常情况下他们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就难免有人想欺负他们,赖他们的工钱。邓名建立的仲裁机构并没有偏袒居民,而是努力保护俘虏能够拿到他们应得的工钱。
“提督如果不想赢得他们的军心,何必如此?”刘体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刚才他看到邓名从人群中走过时,虽然知道这些俘虏绝对没有胆子在明军控制下对邓名不利,就算有个别狂徒邓名的卫士也足以制服,但这毕竟还是种显示信任的姿态,刘体纯觉得只会在设法收买人心时才会出现:“提督如果不想要这些俘虏,又何必多此举。”
问完后刘体纯就认真地看着邓名的表情,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邓名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俘虏都曾经是他的敌人,在战场上邓名也看到过他们狰狞的面目,那时这些人脸上大都是凶狠的表情。不过在邓名说相声的时候,他从周围人的脸上看到的是淳朴的喜悦,这些人乐不可支的样子让邓名感到温暖和善意,捧着钱盆从这些人中走过时,邓名同样能够感到他们的谢意和友好。
“其中很多人本也是农民,被鞑子抓了壮丁,然后就从军走上了和我们作战的路,有的人在鞑子军中时间比较长,就成为亲兵披甲,些比较短的,就是辅兵。可在很久以前,他们都是汉人,和我们说着样的话,吃着样的东西,会惦念他们的亲人,会疼爱他们的孩子。”邓名边走,边平和地说道:“他们都是人啊。”
“都是人又如何?”刘体纯对邓名的感慨有些不解,追问道。
“我以为,既然是人,那他们劳动就应该得到报酬,他们饥饿的时候就应该能够找到东西吃,感到寒冷的时候可以有衣服穿,而在他们吃饱喝足之余,能够感觉到快乐。”邓名认真地对刘体纯说出他心目中人应该受到的对待:“在战场上的时候,我对敌人不会手软,但在战场下,我还是宁愿把俘虏当作人来对待,不侮辱他们,让他们工作之余能够得到娱乐。”
“原来提督是这么想的啊。”刘体纯也轻声感慨了声,不对邓名的说法进行任何评价,也没有了更多的问题。
和邓名分手后,刘体纯又去袁宗第营中趟,后者比刘体纯早回来半天,也已经知道邓名对俘虏的所作所为,不过他的猜测和刘体纯差不多,就是邓名或许动了心思想把部分俘虏收为己用。
刘体纯否定了他的猜测,把邓名对自己说的话重复给袁宗第听,在后者发愣的时候,刘体纯突然用力地拍了下袁宗第的肩膀:“老哥哥,你这个人挑得很好,三太子是个仁慈有德的人,将来中兴后他会对我们不错的。”
郝摇旗不久后也带着兵马急匆匆赶来,不过等郝摇旗赶到时,胡全才的大军距离钟祥依旧很远。
“胡贼这是在搞什么?”郝摇旗路上紧赶慢赶,生怕不能及时赶到,但没想到胡全才的行动居然如此迟缓,看起来几天之内依旧到不了。
“胡贼的大军走得和乌龟爬差不多,每天中间不动,后营前进变前营,然后就地防守,第二天后面的营地再向前滚,日走不出几里地。”刘体纯他们已经把胡全才的情况侦查得十分清楚,清军看起来毫无斗志,以他们行军表现出来的士气看,正常情况下早就打道回府了。
这些日子通过审讯俘虏,明军对清军的情况也相当了解,基本就是胡全才个人在主战,随行的文官幕僚将佐都不愿意为了湖广总督的孤注掷而冒险。若是搁在前明估计军队早就哄而散了,只是现在满清刚刚开国,律令森严,胡全才的部下们畏惧北京的惩罚,所以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胡全才来攻打钟祥。
“说不定他们在盼望鞑子免去胡全才的职务,让他们能够赶快回家,所以就在路上死命地磨蹭。”袁宗第分析着:“嗯,还有种可能,他们指望把我们吓跑,胡贼这次带了六万多人两万多披甲,还有水师,他们步步蹭过来,指望我们看无隙可乘,打又没有把握,就自己退兵了。”
“这个想法不错,多半鞑子们就是这么想的。”郝摇旗觉得袁宗第后个猜测更接近真相,北京的顺治也不是傻子,临阵换帅多半做不出来,而且李世勋惨败的消息不会这么快就传到北京去,胡全才肯定会拼命掩盖,就算有其他人捅出去,等北京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也要很久以后了。
这次击败李世勋后,贺珍感觉自己吃得已经快撑着了,如果没有其他原因的话,贺珍肯定赞同主动退兵,郝摇旗抵达之前贺珍就已经提出过这个建议,刘体纯袁宗第他们也觉得此次出征收获丰盛,返回根据地训练士兵确实是个稳妥的好主意。
但就在郝摇旗返回钟祥的前刻钟,个明军使者赶到钟祥,送来了李来亨和书信,这封书信让刘体纯他们立刻改变了主意。
刘体纯把刚刚收到的书信在郝摇旗面前晃了晃,由邓名念给他听。
“小老虎对李来亨的昵称已经从江陵赶过来了?”不等邓名念完郝摇旗就惊叫起来,夷陵江陵防线被洪承畴经营得固若金汤,夔东明军数次在上面撞得头破血流,但信上说这次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地拿到手,李来亨完全没有损失,得知胡全才集中主力进攻钟祥后就从江陵出发,准备赶来和刘体纯他们会师。
“你还没听完呐。”刘体纯笑道:“文督师也回老家了。”
得知湖北清军败涂地,夷陵已经被李来亨攻占后,文安之也在奉节坐不住了,他急忙带领奉节兵马向下游赶。邓名还在奉节时,曾经多次提醒文安之多吃点荤的,不要总吃素,开始文安之还说岁数大了胃口不好,但邓名反驳说正是因为老年人吸收能力差,所以才要多吃鱼肉这种营养丰富的东西,其中富含的蛋白质和微量元素也更易于吸收。虽然对邓名的养生理论持怀疑态度,但文安之在邓名的反复劝说下,确实大大提高了菜谱中肉菜的比例。
这次从奉节离开时,文安之又炖了两块肉给自己践行,路上也每天必吃条鱼,他在心里鼓励自己:“我要吃鱼吃肉,少唐王说这样就能身体强健,我定要活到九十,看到大明中兴,光复两京!”
李来亨得到消息文安之已经抵达夷陵,准备督师东征,在文安之的号召下,其他夔东明军也纷纷出兵,加入到对夷陵江陵周围的扫荡中。正是因为后顾无忧,李来亨才能带领全军离开江陵。
钟祥明军面派使者去与李来亨的军队取得联系,面加紧侦查胡全才的动静,发现对方依旧在用龟速向钟祥爬过来后,刘体纯轻蔑地评价道:“胡贼不知死活。”
吴淞口。
在得知昆明大火后,郑成功更加急迫地等待邓名前来他的军中,这样个英武的宗室肯定能够极大地鼓舞他的军心。因为等待少唐王,他耽搁了些出发的时间,见邓名迟迟无法赶到,郑成功最终还是从厦门启程,带着大军来到舟山和张煌言汇合。
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张煌言见到郑成功后就是通埋怨,责备他不守约期,万走漏消息让清军有所提防那就麻烦了。郑成功心里的小算盘不敢吐露,只能推说南海有台风,他为了避风不得不多呆了几天。
在路上张煌言也和郑成功谈起了昆明大火,还饶有兴致地提到邓名的宗室流言,郑成功几次都设法把话题岔开:如果让张煌言知道邓名是少唐王,那对方肯定立刻会洞察郑成功的企图,他怕过早让张煌言知道此事会节外生枝,毕竟现在邓名还没有平安抵达他军中——郑成功知道张煌言是个忠心耿耿的大明臣子,但事关拥立大事他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等拿下南京接到邓名,有文安之作证,郑成功就要拥立邓名监国。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加上夔东的明军呼应,他觉得张煌言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但现在如果装作无所知,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和张煌言猜测此人的身份的话,那将来张煌言会觉得郑成功欺人太甚,对两家未来合作不利。
近二十万明军,千艘船只,云集吴淞口外,郑成功先炫耀了军力半天,让守军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明白自己的实力,才派使者去送檄文战书。
“马逢知怎么说?”
等使者返回后,郑成功和张煌言起问道。
“胆子都吓破了。”使者笑道,禀告两位大人道:吴淞总兵马逢知根本不敢接战书,乞怜之意甚是明显。
“好,再去传信,就说只要他不把船只拦在江上,我就不攻打他的营寨。”郑成功大笑着说道。
使者领命而去后,郑成功就下令全军准备进入长江,张煌言思索了下,向郑成功提出个建议:“不妨勒令马逢知出降,如果他不肯我们就先攻打他,若是见我们攻势猛烈可能就会彻底投降了;若是他仍不投降,所谓将为军主,他现在肝胆俱裂,也挡不住我们雷霆击。”
郑成功想了想,摇头道:“马逢知手下有三千骑兵,是鞑子在江南最大股马军,和他交手必有损伤,再说兵法又有言:破军为下,全军为上。我们先下南京,到时候我不信他还不降,正好令他戴罪立功,为我们的前驱。”
吴淞提督马逢知接受了郑成功的通牒,马步律不许出营,连江防炮台都主动放弃,守军尽数退回他的大营中。
同时郑成功发信给崇明岛守将梁化凤,劝其投降。
梁华凤执掌满清苏松水师,和马逢知样都是长江江防的关键将领,看到无边无际的明军水师后,他也和马逢知样惊骇不已。现在崇明岛在明军水师的包围中,就像汪洋大海中的叶孤舟,好像随便波大浪袭来就会倾覆。
“谁说郑逆专注于福建的?”崇明岛大营中,梁华凤暴跳如雷,由于完全没有预料到郑成功会突然出现在长江口,苏松水师根本没有做好交战准备,岸防的炮台上也没有储备足够的火药和弹丸,如果明军发动猛攻,缺乏弹药的炮台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弱小的苏松水师也会很快被明军消灭。
无计可施的梁华凤就让把郑成功的使者引来见他。
手里拿着郑成功的劝降信,看着眼前那虎视眈眈的明军使者,梁华凤感到满嘴都是苦水,虽然有心拒绝,但这个“不”字却怎么也不敢吐出口。
“若是梁将军时不能决,那王上可以宽限几天。”
梁华凤没有想到反倒是明军使者开口替自己解了围,郑成功对付梁华凤的策略和马逢知相同,就是允许对方暂时不投降,只要对方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就可以。郑成功需要马逢知做的表示是弃守吴淞口的江防炮台,而梁华凤则需要收起全部苏松水师,不干扰明军的军事行动。
“王上宽宏,末将敢不从命?”梁华凤连忙应承下来,当着使者的面传令全军,让崇明岛周围的清军战舰统统把船帆卸下,牢牢拴在港内,任何人都不许登船。
得到梁华凤的回复后,郑成功心情变得更好,他对张煌言说道:“等攻破南京,就让梁华凤为先锋,带着他的苏松水师去江西,为朝廷收复南昌。”
接管了这些险要关隘后,郑成功和张煌言的大军就驶入长江,浩浩荡荡地向南京开去,沿途清军只见满江都是打着红旗的战舰,无不嗔目结舌。
第35节进军
湖广绿营不知道李来亨正在赶来战场的路上,现在胡总督那份褒奖名单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反倒是黑名单长得张纸写不下,现在几乎囊括了所有参与出兵的文官武将和幕僚。
见到军心如此糜烂,胡全才其实对战争的前景也不是很看好,不过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两万多明军进入湖广他的地盘后,通过不停地攻陷胡全才的城池歼灭他的军队扩充到五万以上,甲兵从开始的六千左右发展到现在两万左右,夺取了半个湖北;最近连串的纠纷更让胡全才与湖广缙绅官兵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现在能够压服手下人靠的全是北京满廷的威势。
现在胡全才已经坐在火山口上了,本《孙子兵法》也已经快被胡总督翻烂,他说什么也没法在书中找到挽回军心士气,把湖北明军鼓聚歼的办法,反倒是他怎么看兵圣都说如果敌人处于湖广绿营现在的状态,就赶紧去打不必客气——可见兵圣也不是万能的。
胡全才现在退而求其次,希望至少能够把明军赶回老家去,最近的军事行动就已经是为这个目的服务的。胡全才生怕对方会抓到自己的破绽再发动次进攻,所以每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缓缓地向钟祥滚动前进。清军将佐也猜到了胡全才的心意,他们同样不愿意冒险浪战,就营营地向前蹭着走,每天清军的大部分兵力都处于防守状态,不给明军丝毫的进攻机会。
可是对方明明已经缴获众多,却偏偏不肯老实地离开。胡总督权衡再三,觉得对方应该也很清楚他们无法依靠现有的实力占据两湖,朝廷的效率再慢,迟早也会从河南派援军来。
“难道你们定要逼死老夫么?”胡全才愤恨难平,等河南甘陕派来援军才能赶走明军,和依靠湖广自己的力量收复湖北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赶紧走人?”
胡全才又把孙子兵法翻了遍,他感觉自己确实是处于死地了,不然也不会不顾形势意孤行。
“死地”这个词引发了胡全才的灵感:“死地则战!”
营帐里没有其他人,胡全才顺着刚刚出现的灵感琢磨下去:“如何才能把全军引入死地,迫使他们不得不与贼人决死战呢?”
钟祥。
“胡全才有没有上过战场?”钟祥明军已经与李来亨取得联系,知道友军正在全速赶来,而清军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眼看场规模空前的大战不可避免,邓名有些紧张,就询问起对方主帅的情况。
刘体纯郝摇旗等人都纷纷摇头,胡全才虽然在军中的时间不短,但以前在甘陕时的主要工作是招降纳叛,后来帮吴三桂筹集粮草;等到了湖广后在洪承畴手下倒是曾经独当面出任过郧阳巡抚专门负责防御郝摇旗贺珍等人,但是他的工作仍然是节制地方将领,每次都是坐镇后方督促粮草。
郝摇旗告诉邓名,他从未听说过胡全才曾经亲临线,而胡全才镇守郧阳时,夔东明军的主要注意力直在如何打穿夷陵江防,得不到友军支援的郝摇旗那期间直避实击虚,没有强攻过拥有两万清军的郧阳。
“胡全才之前没有指挥过场万人以上的大战,不要说野战,就是守城战斗都没有,”邓名看了眼周围的将领,夔东四将都是身经百战,就连他自己也多次在战场上冲杀:“当初郧阳兵力有两万人,这也是胡全才指挥过的最多军队,这次战事还是他出任湖广总督以来的第场大战,我说的对吧?”
众人都说邓名讲的不错。
邓名轻轻舒了口气,在他原本的世界里湘军很有名气,但现在湖广清军却是清廷手下的二流部队,湖广缙绅远没有北方士人对清廷那么死心塌地,他们的矛盾心理大大影响到了湖广绿营的战斗力。支二流的军队,由个只有在后方统筹经验的统帅指挥,还处于士气瓦解的边缘,邓名觉得结束湖广的战事应该没有悬念了。
“不知道郑成功那里怎么样了。”邓名记得文安之说过七月左右郑成功可能就会发起攻势,这次在湖广耽搁的时间远比邓名最初预料的要长的多,只是战事未了他无法离开,不然说不定会给明军留下个临阵脱逃的印象:“要速战速决。”邓名暗下决心。
此时在崇明岛,看到郑成功只留下监视部队,率领大军驶入长江后,梁化凤立刻命令把船只上的火炮都拆下来,动员全军加固炮台,囤积物资弹药。
郑成功的水师比苏松水师强大的实在太多,梁化凤觉得就算整备水师也无济于事,出去和明军在江面上交锋完全是以卵击石。因此梁化凤决定把全部力量都用来加固防御工事,只要明军给他十天时间,等防御工事得到加固完善后,崇明岛就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在加强防御的同时,梁化凤还在拼命鼓舞士气,清军现在还没有从最初的惊骇中恢复过来,这同样需要些时间来让士兵恢复,同时梁化凤还希望郑成功能够在上游清军那里吃两场败仗,哪怕是稍微受挫也好,这样就能让崇明岛的清军振奋起来。
至于附近的明军监视部队,梁化凤也依旧保持和他们的通信,他首先把从水师上拆除大炮的动作说成是友好行为,其次通知这些明军他要为守军从两岸购买粮草。梁化凤通报完以后,光明正大地派出没有武装的船只出岛购买蔬菜和粮食,暗中则偷偷收集火药和兵器,进步加强崇明岛的防御能力。
相比小动作层出不穷的梁化凤,吴淞提督马逢知则老实得多,看到明军的实力后他觉得清廷在东南的统治很可能要到头了,自从答应了郑成功的要求后就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军营里,没有试图和周围的清军地方官联系。
对马逢知的无所作为,他手下的将佐和幕僚都急得不行,个急脾气的幕僚就对马大帅嚷嚷道:“如果大帅要效忠朝廷,那就要设法离开这个险地,现在郑逆的主力已经往下游去了,只留下少量人监视我们,我们突然开往浙江,这点人马是拦不住我们的;如果大帅要反正,那就不要再犹豫,立刻出兵与延平郡王会师,水陆并进直取南京,即是将功赎罪,也要争取立下大功,这样将来大帅的位置才安稳。现在大帅既不助明又不助清延平若败,清廷绝不会饶了大帅,延平若胜,大帅也没有任何地位。”
可马逢知依旧不肯作出决定,他指出若是此时出兵,必然会被郑成功当作前锋使用,去与那些抵抗的清军硬拼:“延平郡王已经答应了,同意我按兵不动,那我为什么要主动送上门去,折损自己的兵马呢?”
马逢知环顾着周围的将佐,问道:“你们有不少人都劝我速下决心,那你们谁肯去打前锋?”
句话把所有的部下都问得哑口无言,那个幕僚仍不死心,追问道:“就算大帅按兵不动,等延平攻下南京后难道还能容忍大帅按兵不动下去吗?”
“这你就不懂了,延平直取南京,清廷必然调集周围的所有精兵强将到南京抵抗,此战必定艰苦,我们现在去与延平会师,就得被送上前去与这些强军拼个你死我活;所以要延平自己去拿下南京,把这些清军精锐都消灭,到时候江西浙江等地的守军必然胆寒,而且也没有了主心骨,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马逢知的话让幕僚恍然大悟,原来马大帅并非没有决定,而是想得远比自己要远。
只听马逢知继续说道:“南京苦战番,延平也需要修整兵马,肯定会让我们去扫荡周围,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独自作战,打下来的领地也可以归我们所有,不比现在出兵强得多吗?现在拼光了人马,说不定会被延平并吞,而且就算我们打南京立下再大的功劳,难道延平还会把南京许给我们不成?”
见马大帅说的如此透彻,将佐们顿时人人兴奋,都觉得割据方的好日子就近在眼前,马上还有人说道:“大帅,将来若是要出兵,我们可定要去浙江,江西也行啊,可不能渡江去打扬州。”
“这个我还会不晓得么?”马逢知笑道,等郑成功夺取南京隔绝南北后,清廷肯定会全力南下,试图重新打通漕运和交通,到时候谁在北面谁就会首当其冲。
看到郑成功的军容后,马逢知在惊惧的同时,突然也萌生了些野心,这两天他不止次地对自己说:“郑成功仅仅在福建沿海生聚教训,就能组织起这样支大军来,若我能割据浙江,在清廷和郑成功苦战的时候好好经营,谁敢说我就不能成为方诸侯,甚至与群雄逐鹿天下呢?”
在马逢知和梁化凤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时,郑成功的先锋已经抵达瓜州,这里的清军守将是游击左云龙,他和马逢知梁化凤不同,断然拒绝郑成功的劝降,准备进行抵抗。
得知瓜州城内的几千清军不肯投降后,郑成功大笑:“螳臂挡车,当真不知死活,不过也好,正好拿他们祭旗,也给马逢知梁化凤他们看看本藩的军威。”
略停顿后,郑成功就命令中都督甘辉道:“率铁人军出战!”
张煌言此时仍在郑成功军中,听到这命令后就叫道:“且慢,铁人军是大王的亲军,杀鸡何必用牛刀,若是大王手下不便,这瓜州便由我来打吧。”
郑成功精选魁梧雄壮的精兵组成铁人军,每个士兵都有套全身铁甲,张煌言见过后也啧啧称赞,认为会在战场上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由于郑成功设计的全身铁甲十分沉重,只有非常强壮的士兵才能披挂着它在战场上杀敌,延平郡王虽然拥兵十万,但铁人军不过五百人而已,张煌言觉得这种杀手锏应该秘不示人,等到关键时刻再突然拿出来。
“本藩有十几万大军,怎么会手下不便?”郑成功觉得张煌言这话有些太轻视他的军力了,他并非没有其他的军队可用,以往他也确实把铁人军藏在手中,不让清军知道他有这样张王牌,但现在郑成功觉得是时候向南京周围的清军展示自己的实力了:“张尚书请看,我们若是不能鼓攻破瓜州,说不定周围的鞑子就会生出侥幸之心来,只有让他们看到官兵的天威,知道绝对无法抵抗,才会老老实实地向我们投降。”
郑成功在出征前已经打造好些攻城器械,装在大船中起运来,随着他声令下,明军就把些梯楼从船中搬出来,铁人军此时也已经准备就绪,些战士登上梯楼,还有些则在下面跟着车起前进。
见到明军向城门缓缓逼来,瓜州守将叠声地下令放箭,郑军的铁军虽然行动迟缓,但在瓜州城下泼下的箭雨中毫发无伤。这些铁甲兵不仅全身都在铁甲的保护中,脸上还有面具保护,清军使用的破甲箭撞在郑成功特制的铁甲上,也只能发出无奈的叮当声,纷纷坠落在地。
瓜州的防御工事也并不完备,没有像夔东周围的城市那样密布梅花桩,明军填平壕沟后就直把梯楼推到城墙边,他们的梯楼差不多和瓜州的城墙边高,放下前桥后,铁人军的士兵就直接从梯楼里走上城墙。
“弩箭,齐射!”
左云龙大声喝道,用威力最大的弩射击郑家的铁甲兵,但竟然看到即使被弩箭击中,郑家士兵依旧行若无事地继续前进,他们对面的清兵都骇然失色。
个个铁塔般的高大明军慢慢地走到对手面前,举起武器向清兵斩去,几个还在发呆的清兵立刻就被砍翻在地,其他反应过来的清兵纷纷挺抢抡刀而前,对着这些行动迟缓的明军乱扎乱砍,但和弓弩的攻击样,这些刀枪的攻击同样完全无效,顶多只能把明军打得后仰而已。
明军士兵的行动虽然远远不如清兵灵活,但是他们刀枪不入就立于不败之地,即使被对面的清军击中数十次都没有大碍,而清军若是不幸中了记,立刻就会倒地不起。
登上瓜州城墙的明军铁甲兵越来越多,与之厮杀半天的清军个战果也没有取得,很快开始失去信心,再看到前排的人被明军杀死后,后排的清军也不肯上前从事完全无效的攻击。
见士兵不断地后退,督战的清军将佐个个都心急如焚,左云龙刚才亲眼看到三个长枪兵起在扎个明军的铁甲兵,把他顶在墙垛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戳,但就是戳不透对方的盔甲,等到三个枪兵力气耗尽,那个明军就从墙垛上离开,重新开始向前移动。
刚才就有人曾想攻击明军的脚,但清兵看到明军的裤腿下露出的是铁鞋而不是草鞋,明军的脚面同样受到很好的保护。
“砍小腿!”已经快绝望的左云龙突然大喝声,他命令亲兵营的士兵专攻这些明军的下三路,对方的移动极其迟缓,看得出来他们身上的盔甲异常沉重,只要能伤到他们的腿脚,守军觉得他们多半就无法再扛着这样沉重的负担继续推进了。
亲兵们应声上前,他们面前的明军又高举起手中的斧剑,几个亲兵抢在行动迟缓的敌人把武器斩下前,就地滚欺进到明军身前,挥刀向他们的小腿上砍去。
这些武器装在明军的裤子上,被弹了回来,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裤子的布面下,铁人军的战士都穿着长筒的铁靴,这种铁鞋也是郑成功参考荷兰人的甲胄后亲自设计的,能够防御刀枪的攻击。
明军的铁人军不可阻挡地继续推进,把大批的清兵从墙头驱逐开,缓缓地取得了对城楼的控制权。郑成功满意地看着秘密武器的巨大成功,命令后续梯队跟上。
后续部队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铁人军的威势早就让他们身后的明军斗志昂扬,士气异常高涨,听到战鼓声后,数以千计的明军呐喊着向前冲去。此时城楼已经在铁人军的控制中,已经没有了清军的火力威胁。
大批的明军迅速地登上城墙,协助铁人军把瓜州守军杀散,在明军打开城门的时候,守将左云龙也已经死在了个铁甲武士的手中,丧失斗志的清军余部从另外侧城门逃离。
看着这些落荒而逃的敌人,郑成功下令不要进行追击:“放他们走,让他们去告诉周围的府县,瓜州的鞑虏是如何不堪击的。”
瓜州战,郑成功的铁人军大显神威,轻松攻破了重兵把守的城门,而且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拆除了清军部署在瓜州的拦江铁索木桩和炮台后,满清部署在南京下游的江防已经消去大半。
第36节备战
攻破瓜州后,郑成功派兵马登陆,沿着长江南岸掉头攻击下游的福山。江宁提督管效忠曾命令驻军利用福山炮台炮击江面上的明船,迫使明军不得不沿着北岸行驶,虽然避开了火炮但行军速度受到了影响。面对明军的进攻,南岸清军毫无抵抗能力,对郑成功的铁甲兵无计可施,福山清军日就被击溃,夺取了这里的炮台后,长江对明军来说已经畅通无阻。
扫清了身后的威胁后,郑成功就开始对镇江进行劝降,很快使者就带着知府戴可进的书信回来,他及镇江守将高谦都表示愿意投降,但希望能够给他们些时日说服手下。
“此必定是他们想拖延时间,镇江距离南京不远,他们指望鞑子会给他们派援军,然后内外夹攻我们。”看到书信后,张煌言立刻发表意见,他极力主张立刻攻打镇江,不给清军等待援军的机会。
“镇江城小,要不我们就不攻打了吧。”郑成功认为张煌言说的很有道理,他也是这么看的,不过镇江守将的表现和马逢知他们差不多,郑成功认为只要拿下南京,那么这里的守军自然会投降。
不过这次不光张煌言反对,就连郑成功的部下们也担忧不攻打镇江,那么刚刚拿下的瓜州就可能受到威胁,需要留下比较多的监视部队。
“那么就回信同意吧。”郑成功见大家都主张拿下镇江,想了想就同意了大伙儿的意见,不过他不打算攻城,而是让使者回信给戴可进,表示愿意宽限时日:“以三十天为限,让他们准备投降吧。”
“三十天?”张煌言闻言大惊:“南京的鞑子几日之内就会赶到,当速速攻城。”
郑成功微微笑:“反正我们也要去南京消灭他们,还不如等他们来镇江自投罗网,这样不是还省力气了么?”
说完郑成功就不顾张煌言的反对,下令前锋登陆,在镇江城外安营扎寨,让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等到众人各自去准备后,郑成功把中提督甘辉叫道帐内,对他说道:“稍微休息两天也好,等中军抵达后,就让他们在营寨里休息,若是鞑子到时候还没有来,本藩率领前军去南京,留下的部队正好保卫瓜州,监视镇江。”
“王上还是无意攻打镇江么?”甘辉问道,郑成功对沿途小城都不屑顾,趁着顺风路向西,江阴等地都是派使者去劝降,只要守城清军含糊其辞,他就回信表示愿意等待。
“是啊,攻城为下,全城为上,我们光复南京后,北虏肯定会大举南下,这些城池如果能保存完好,我们就不用再花力气去修复了。”郑成功对张煌言很客气,但其实并不看好浙军的战斗力,十年来郑成功与福建广东浙南的清军野战交锋整整四十场,三十五胜五败,即使是对付靖南王耿继茂,郑成功也并不觉得太吃力,至少从未有出动铁甲军的必要。
郑成功判断清军会集中力量守卫南京,未必肯救援镇江,过些天看到没有援军赶来,镇江的守军可能就会灰心丧气出城投降,省得花费气力去攻打他们;即便仍然不降,郑成功也不信镇江的守军敢独自出城来攻打明军。
但郑成功的判断是错误的,看到明军回头扫荡福山等地后,江宁提督管效忠认为时机已到,明军庞大的船队大部分还在江面上行驶,在镇江附近登陆的只有郑成功亲自统帅的前军,于是管效忠下令南京守军紧急出动,打算趁郑成功兵马未聚立足未稳的时候先发制人。
在镇江周围的明军并没有围城,而是遵照郑成功的命令放任清军进出,很快管效忠的使者就赶到城内,知府戴可进忙不迭地撕开信,匆匆览后,拍案大叫起来:“满洲大兵来增援我们了!”
“满洲大兵?”知府边上就是满脸焦急的守将高谦,见到城外数万明军先锋后,高谦觉得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进攻,听到知府的话后高谦愣,随即也是喜形于色:“江宁南京的驻防八旗来了?”
“正是!”戴可进扫原本的忧色,郑成功的大军突然出现,加固城防也来不及了,所以他和高谦定计要拖延时间,希望南京会给他们派来援军,现在管效忠告诉镇江他不但带来了两万大军,而且其中有三千南京驻防八旗,因为距离很近所以这支清军中有万披甲兵,比起明军先锋中的战兵也丝毫不占下风。
除了南京的三千驻防八旗,还有两千披甲也是满兵,万披甲兵中只有五千是绿营。这两千八旗披甲兵本是北京八旗,攻克贵州后,部分南征的八旗回师,有两千就在南京休养打算十月再返回北京,这次管效忠也把他们起带来,这些都是满清的嫡系部队,无论忠诚度还是装备训练都远非地方军队可比。
郑成功虽然没有保卫镇江,但侦查工作并没有疏忽,很快就得知有支两万人规模的清军向明军先锋而来后,张煌言和不少将领就劝郑成功迎头痛击,不让他们靠近镇江,或者抢在他们前面攻打镇江。
不过郑成功的固执超出了张煌言的想象,他下令明军收缩阵地,放清军直趋明军阵前,传令兵报告清军先头部队已经靠近镇江银山,并在那里扎营时,郑成功张煌言就带着各自的部下前去观察敌方军容。
看到对面的旗帜五颜六色,并非清色的绿旗后,不少浙江将领都骇然变色:“驻防八旗,现在我军尚未全军抵达,就遇上了这样的劲敌!”
张煌言也很担忧,本来他估计南京的驻防八旗会用来保卫南京,明军可以先扫荡外围,等消灭了周边的敌军后再全军进攻南京,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同这些八旗兵交战。而且张煌言还发觉情报有误,根据以前的资料,南京应该只有三千左右的驻防八旗,而现在看上去八旗兵就有五千上下。
浙江将领纷纷主张先稳固防守,等后面明军尽数抵达后再与他们交战,只有张煌言的个年轻幕僚提议:“不如趁鞑子刚刚抵达,人马劳累之际攻击他们,不给他们休整列阵的机会。”
郑成功看了眼这个与众不同的人,这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虽然副书生打扮,但身上颇有些英武之气,看上去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你是何人?”
见延平郡王这样的大人物垂询,那个幕僚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学生任堂,是张尚书的幕客。”
郑成功眼中有赞许之色,张煌言也觉得这任堂勇气可嘉,提议更是深合他的心意,就对郑成功说道:“任堂是江西人士,他父亲和族叔都是忠君爱国的壮士。”
“江西人士,”郑成功点点头,他知道张煌言的将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收复江西,便对任堂说道:“等到了江西,你好好帮张尚书赞画军务,我看你将来大有可为。”
“谢王上夸奖,学生愧不敢当。”任堂面露喜色,句建议就赢来延平郡王的注意,他心里也微微有些得意。
不过出乎张煌言和任堂意料的是,郑成功并没有采纳建议对清军发起进攻,而是领着手下返回营地备战,对清军的扎营工作不闻不问。
张煌言手中的浙兵并不多,主力同样也还没到,郑成功按兵不动,张煌言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到清军迅速修筑起营地和工事,张煌言急得不行,追到郑成功营帐中,质问对方到底打算如何。
“让他们扎营吧,现在要是打他们,恐怕他们就会退回南京去。”郑成功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看上去像是有些失落,回答张煌言问题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已经写好了封战书,约对面的鞑子明日决战。”
“与八旗兵列阵而斗?”张煌言觉得郑成功简直就像是宋襄公,不利用最好的时机攻击对方,反倒要在平原上和大队骑兵正面交锋。
“是啊,他们显然是想趁我们兵力未聚,且刚刚上岸体力还没有恢复的时候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我这封战书肯定正中鞑子下怀,他们不会不同意的。”郑成功答道。
张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