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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4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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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千总微笑了下,对他说道:“你小子运气不错!”
“去向大帅报到?”千总和他身后的几十个部下呆呆地站着,望着这些骑兵的背影,仍在回味着那个领头骑士的话,还有另外那个骑兵奇怪的语言:“我运气怎么不错了?”
接着这个千总就看到,那面两丈的红旗被竖直地擎着迎风飘扬,那些背冲着自己的骑兵,在向李世勋将旗飞驰而去的时候,几乎在同瞬间拔出了武器,亮出把把雪亮的刀剑还有众多寒光四射的枪矛尖刃!
第32节突围
开战之前,贺珍直为其他人暂时都不在钟祥而暗自高兴,这样他可以在击败李世勋后得到大部分战利品。直到进攻发起后,贺珍仍然认为这仗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随着战事陷入胶着状态,贺珍感到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出征以来的连战连捷,让贺珍手下的士兵变得信心十足士气高涨,可毕竟还是有很多明军缺乏战场经验,当看到越来越多的同伴负伤倒地,头顶上不断有斧子飞过来时,这些士兵的士气也在不断被消磨。
贺珍知道如果再拖上段时间,就会有更多的老兵被消耗,而失去了这些榜样,新兵的士气就会以更快的速度跌落。贺珍有些后悔地想到,自己或许应该耐心地等待刘体纯等人返回钟祥,少分些东西总比赔本强。
当贺珍看到突然有面红旗从敌阵背后竖起时,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贺珍确信自己没有派出任何骑兵进行迂回,从侧后包抄李世勋所在的位置。而且贺珍事先也不认为这样的计划能够成功,如果出动的兵力太少,那么就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通过清军的前阵;而如果出动的兵力太多,那就会削弱侧击的力量,就是分散兵力。
锋线另外边的李世勋也不比贺珍强多少,今天的战斗同样让他感到非常紧张,明军的士气之高大大出乎李世勋的想像。本来根据李世勋的经验,若是看到前锋第批士兵被瞬间击倒,后排的士兵就会发生迟疑止步,但今天明军后排的士兵却依旧不要命地冲上来,和清兵扭杀成团。李世勋精心策划的临阵击,竟然没有能够极大地挫伤对方的斗志,这让他吃惊不小。
和对面的明军样,持续的消耗战让清军的士气也不断地滑落。若是这套投掷反冲锋的招数没起作用,没能帮助清军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手的话,接下来的战局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自行发展了。
明清两军前排消耗最严重的都是老兵精锐,位于他们后排的新兵出现了同样的动摇情绪,暂时贺珍的部队还因为较高的初始士气而无忧,但清军却已经有不少士兵畏缩不前,甚至开始缓缓地向后挪动。对此李世勋和其他将领也没有其它的解决办法,只能够把手中的亲卫大量地派去督战,用刀子逼迫士兵向前,维持着队形和士气。
李世勋虽然感到很困难,不过作为员宿将,他知道敌人定也很困难,胜利属于那个能够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的人。李世勋不仅让亲卫给自己的亲兵营打气鼓劲,也让他们协助其他将领维持军纪。同时李世勋更不停地在心中安慰自己,时间越长对自己就越是有利,前军会源源不断地折返加入战团。
由于李世勋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所以当贺珍发现那面红旗后,李世勋对背后的变化依旧无所知。
邓名抽出长长的马剑,马当先向着清军统帅的大旗冲去,他面前的敌人毫无防备。首先遭到邓名行攻击的是些清军的鼓手,当明军杀到他们背后时,这些赤裸着脊梁的鼓手,还在挥汗如雨地擂鼓。
明军从字排开的清军战鼓后掠过,原本激昂的鼓声突然在瞬间消失得无声无息,十几个鼓手都被砍翻,或是滚倒在地,或是趴在被他们鲜血浸透的大鼓鼓面上。
鼓声的突然沉寂让些清兵向这里张望过来,邓名看到几个回过头来的清兵瞪眼看着自己,眨眼的工夫,邓名就冲到这几个清兵眼前,他们还是圆睁着双眼,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战术动作。
挥手中的马剑,最靠近邓名的那个敌兵就身首分离,无头的尸体依旧站立,邓名从他边上驰过时还没有来得及倒下。其余几个敌兵大部分也没能做出反应,就被紧随在邓名身后的骑兵砍倒,只有人在长枪刺入他的咽喉前发出了声惊呼。
此时挡在邓名身前的是个清军的传令兵,他刚刚奉命去给侧翼的将领传达李世勋的战术意图,策马离开将旗位置还没有多远,就看到高举着红旗的骑兵正向自己冲过来。这个传令兵愣愣地看着邓名身后那面迎风飘扬的红旗,嘴巴张得大大的,舌头吐出来了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邓名从身旁不远处冲过时,这个传令兵还机械地转身,继续向这个为首的骑士行注目礼,武保平从他身边擦身而过,随后枪就把这个清兵挑下了马。连续几个如雕像般僵硬的骑兵被刺落马下后,李世勋的将旗附近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声示警的同时开始抽出武器准备抵抗。
这时邓名已经杀到近前,在清军统帅的将旗周围,有不少清军的将佐以及他们的亲卫,反应最快的那些人正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试图抵挡明军骑兵的冲刺。邓名从三个刚刚举起兵刃的清兵身旁经过时,又砍中了其中的人,他不理会其余二人而是把他们留给身后的同伴,直奔最重要的目标——清军统帅的将旗而去。
护卫将旗的掌旗手此时也转过身来,在观察身后喧哗声的同时,这个掌旗手依旧把旗杆抱得紧紧的,并没有出现丝毫的晃动。看到个骑兵向自己冲来时,这个掌旗手依旧不肯放弃旗杆,他用左臂抱着旗杆,右手急忙摸向腰间的佩剑。但在这个亲兵摸到剑柄之前,邓名已经把手中的马剑化为道寒光,向这个旗手头上斩去。
马剑竖直砍落,从这个旗手的额头划到胸部,几乎把他的脸和喉咙分为二。邓名在这个清兵倒下的同时,伸手去夺那根旗杆。把敌军的大旗抱在手臂中后,邓名围着清军将旗周围的方寸之地转了圈,然后把那面大旗掷于地下,抛在三个呆若木鸡的清军将佐的马前。
其他几个试图拔剑抵抗的将领亲卫也都被邓名的卫士杀死,反应最快的几个清兵已经跳出圈外,正边大叫着“敌袭!”,边连滚带爬地远离邓名和本军将旗而去。
“谁是李世勋!”邓名手中马剑沉,就架在距离最近的个清军将佐的脖子上,厉声喝问道。
这三个从盔甲看上去都是将佐的清军人物,姿态几乎完全致,都是单手握着马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队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明军骑兵。
染血的剑身架上脖颈,那个清军将佐被剑峰上的寒意激,猛醒过来,急忙回答邓名的喝问:“那个就是李大帅不,那个就是李贼。”
这个清军将佐指着正逃向远处的几个清兵骑兵中的个,邓名看到这个人边驰去边回头张望。
“末将是坐营中军类似参谋高能,”被邓名用剑架住脖颈的清军将佐抓住空隙,趁着对方看逃敌的机会滚鞍下马,对邓名叫道:“末将愿意将功赎罪,为王师出力,求将军饶命。”
这时已经有不少清军回头看过来,距离将旗位置最近的是李世勋的亲兵营,其中后排的士兵与邓名等人的距离并不远。发现这里的变故后,虽然大部分清兵面露惊惶和不解,但他们都本能地调转方向,向这些明军举起刀枪。
“败了,败了!”
高能不等邓名吩咐,就挥舞着双臂向那些亲兵营的士兵呼喊起来,他双脚跳起来,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快逃啊,败了啊!”
就这样次接着次,高能背冲着邓名,竭尽全力地向清军呼喊着,每次呼喊的同时,高能都奋力高高跃起,以便让更多的士兵看到他。当高能第四次蹦三尺高的时候,清阵中发出轰隆声巨响,众多李世勋亲兵营的士兵抛下武器,发出同样的战败呼声,绕过邓名的大旗向左右两边跑去。
邓名知道兵败如山倒,虽然最靠近他们的清兵因为畏惧而向左右避开,但后面的清兵看不清局面,只知道己方战败,很容易出现人马践踏的情况——这是邓名行也要躲避的危险。
带着卫士迅速闪开段距离,躲开正开始崩溃的大群敌军,邓名和卫士们重新开始加速,望着逃走的李世勋的方向追去。
身边传来更多惊惶的人声,战败的消息正在清军中蔓延,听到这喊声后众多还在作战的清兵也回头向将旗方向张望,他们都发现李世勋的大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有面红旗在阵后飘扬。
将旗失踪让本来还在作战的清兵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对那些清军的将佐和军官来说,突然出现的红旗给他们的打击比看不见李世勋的将旗还要大。这些军官虽然视野比普通士兵开阔,但依然不可能看到整条战线上的动静。所以当他们看到阵后的红旗时,所有的将佐和军官都意识到清军的战线已经被撕裂了,在战场的某处肯定发生了无可挽回的崩溃,明军正从那个缺口冲到清军的背后,席卷整条战线。
当看到邓名的旗帜从身后掠过时,就是原本最坚定清军官兵也完全丧失了斗志,加入到败退者的行列中。
邓名顾不上那些逃散的敌兵,直追着李世勋而去。对方主将只要还停留在战场附近,对明军就是种威胁,他可能会尝试鼓舞士气,重整部队。若是败退的敌兵看到主将镇静地站在眼前,那他们的斗志就有可能得到恢复。
所以邓名毫不犹豫地继续追击,就算不能把李世勋赶出战场,也要让清兵看到他们主帅狼狈逃窜的样子。而李世勋并没有不顾切地逃走,或许他确实在妄想收拢挽回败局,邓名看到李世勋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紧紧盯住了目标,邓名毫不停留地继续全速追击,李世勋明显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紧追不放,当他看到明军骑兵朝着他猛冲过来的时候,大叫了声就打算继续逃跑。但这次邓名没有给他脱逃的机会,在李世勋刚拨转马头的时候就冲到他的身边,用马剑指住了对方的咽喉。
“你是李世勋吗?”邓名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对方的双臂上,确保对方没有任何拔剑还击的企图,然后缓缓提起目光盯着此人的双眼。
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之色后,邓名感到丝疑惑,被自己用剑指着的敌人脸色惨白,哆嗦得如同糠筛般。对方好歹也是领军的武将,无论如何胆色不济,还不至于表现得如此无能,居然吓得连问话都无法回答。
“你是李世勋吗?”邓名又问了遍,这时他身后的卫士纷纷赶到,俘虏更是嘴唇颤抖,牙齿相撞,邓名只闻格格之声,却听不到任何回答。
邓名手上用力,把马剑向前按了下,在对方的喉结上轻轻刺了下。
“小小人不是李大帅啊。”
俘虏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结结巴巴地答道。
“那你是谁?”邓名追问道。看对方的表现,邓名觉得他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近距离观察对方的盔甲,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邓名觉得李世勋应该没有时间这么快地换身盔甲。
这人自称只是个传令兵,当邓名杀到将旗下时,他刚刚动身离开,按照李世勋的命令去打探右翼的战况。
听说自己抵达时李世勋就在将旗旁,邓名就再次喝问道:“到底哪个是李世勋?穿着打扮是什么样的?”
“小人看见小人看见将军已经把李大帅抓着了啊。”这个俘虏紧张地说道。当时他看见邓名把剑架在李世勋的脖子上,看见统帅被擒,他知道大势已去,就打算逃走。途中这个传令兵惊魂稍定,就打算停下来看看身后的战局,将来也好向湖广总督报告,他根本没有想到明军居然会对他这个小兵穷追不舍。
在邓名抓住那个传令兵的时候,李世勋正带着两三个亲随向南面鼠窜。
刚才明军突然从背后杀出来的时候,李世勋正在和副将等人讨论战况。先是背后鼓声停止,然后有些乱糟糟的厮杀声传来,李世勋还以为是后边的士兵发生了冲突口角,当他回过头看到有队明军装束的骑兵冲过来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呢。
李世勋目瞪口呆地看着明军冲到眼前,在距离他个马位的地方砍倒了自己的掌旗手,把大旗夺过去然后抛到自己的马前,当时他别说逃跑,就连拔剑自卫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直到颈上传来金属的冰冷感,李世勋才确信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明军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接下来明军骑士的那句问话把李世勋惊醒了,对方显然不认识自己,李世勋灵机动,忙向着刚离去的传令兵背上指。电光火石之间,李世勋还给自己编了个“高能”的化名,趁着敌人目光移开的时候,李世勋装作下马投降,其实是为了把对方的剑从自己的喉咙上移开。
当众多亲兵营的士兵回头看过来时,李世勋唯恐其中有哪个家伙大喊声,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急忙在明军马前大叫大嚷,告诉亲兵营的手下此战已败,让他们各自逃生。
数千大军旦发生溃败,声势是非常惊人的,任何靠近溃兵的人都可能被卷入乱军之中遭到人马践踏,即使武艺高强的人也可能遇到危险。李世勋盼望着大溃败能够突然发生,把身后的明军赶开段距离——他的愿望实现了,那队明军果然如李世勋所期望的那样,先是退到边,然后尾追着传令兵而去。
看到军的统帅给敌人充当马前卒,高喊此战已经大败,亲兵营的士兵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念头,争先恐后地各自逃生。在李世勋招呼部下自寻生路时,他的两个副将很有默契地偷偷牵住了李大帅的马。等到乱兵把他们三个人与明军隔开后,李世勋迅速接住副将抛过来的缰绳,飞身上马就开始突围。
很快就与那队明军拉开了段距离,但久经战阵的李世勋心里很清楚,局势已经不可挽回,失去统指挥的清军战败已经不可避免。李世勋没有任何妄想组织军队反击的念头,他心意地带着两个手下夺路而逃,边逃边把盔甲刀剑等所有占分量的东西都统统抛到地下,除了马鞭什么也不留。
虽然邓名搞清楚自己被骗了,也知道了真正的目标到底是谁,但现在已经不可能再返回去找到那个人,依靠身上的衣甲将李世勋认出。
这时李世勋已经跑到溃军的南面,背后是他那两个忠心耿耿的部将,三个人边策马疾驰,边飞快地除去自己身上的甲胄,把大队人马远远地抛在了脑后,弓着身伏在马上,头也不回地向南狂奔。
“贼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李世勋直到现在还是没能想通这个疑问。
第33节固执
逃离险境后,李世勋并没有急着去与湖广总督还有清军主力汇合,而是让个部将去见胡全才,报告战败的经过。离开武昌前李世勋就觉得胡总督已经精神高度紧张,现在前锋大败全军覆没,李世勋担心这消息会刺激得胡全才失去理智,把自己杀了祭旗,因此决定先躲在外面避风头——好不容易逃脱敌手,要是被自己人杀了岂不冤枉。
至于理由也很好找,李世勋让部将报告胡总督自己正在外面收拢溃兵,打算与邓名再决雌雄。李世勋打算就以收拢溃兵为借口,直躲到胡全才消气了为止。个部将去报信后,李世勋就带着另外个人向德安府跑去,打算找个乡绅躲进他家中,得以远离征战休息几天。
根据李世勋的分析,胡总督的官位堪忧,不但导致他气急败坏杀人的可能性大增,也是强行统帅大军出征钟祥的主要原因。接下来胡总督的应对不外就是回师或继续进攻钟祥,若是回师,很可能胡总督就会被朝廷免职,到时候湖广官场肯定会把战败的全部责任都往胡全才头上推,那个时候李世勋可以摇身变成为见证人,不必担心被追究战败责任。
若是胡全才继续进攻钟祥,结果也只可能有两种:种就是大胜,那样胡全才志得意满,气也消去大半,李世勋再去负荆请罪很容易得到谅解。那时李世勋就在附近拉批壮丁,带回去说是自己收拢的溃兵——有每月的军饷在,还怕招募不到人前来从军么?
若是胡全才再次大败的话,那肯定会有其他的将领首当其冲,胡总督就算不被朝廷问罪,李世勋也不会继续位于失败的将领榜首。到时候把壮丁们编组成军,说不定湖广总督还要依靠他保卫武昌。
正如李世勋所料,胡全才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已经到了择人而噬的边缘。
刚从武昌出发的时候,胡全才的感觉还不错,官吏幕僚缙绅们恢复了往昔对他的恭敬,对他发布的各种计划都赞不绝口,再也没有任何人出来质疑湖广总督的决定。在向钟祥进发的路上,胡全才身边的人保持着类似的态度,凡是从湖广总督口中吐出来的,必定是英明决策。
要是放在钟祥之战以前,胡全才会把周围人的这种反应视为理所当然,自己当然英明神武才智过人,不然凭什么能坐上湖广总督的高位?以前胡全才在洪承畴手下做事的时候还经常认为自己有种种不足,但现在他并不这么看了,自己的任何设想都是神来之笔,能比胡总督更神的人世界上没有几个,其他人都乖乖地在边上学习就对了。
但是钟祥失守后,武昌掀起股怀疑胡总督的暗流,以周举人为首的小群缙绅对胡总督发出许多批评指责,虽然现在表面上恢复了常态,但胡全才却多了个心眼,偷偷派人去探察这些家伙到底是真的迷途知返了,还是在暗中策划更多的的阴谋。
密探们打听回来的消息把胡全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官吏幕僚和军官中现在流传着股说法,称他胡全才做事好像袁绍,而且还有人说他是离死不远的袁本初,没两天蹦达的日子了。
《三国志通俗演义》是本很流行的小说,军中的士兵就是不识字也都听过三国演义的评书,既然大家都把胡总督比做袁绍,那就连没有见过胡全才的士兵也都认定他刚愎自用心胸狭窄。至于应该怎么对付袁绍,有三国演义当课本自然人人心里有数,那就是溜须拍马,绝对不去当田丰沮授。
这个流言,据说又是那个周举人散布出来的——本来周培公只是打算用来给自己避险,后来看到有几个同僚打算消极对抗胡总督时,周培公劝说他们放弃这个念头,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听到同僚们的感谢,周培公不禁洋洋自得起来,而再再而三地给其他人当起了老师,为大家仔细分析这几个问题:为什么说胡全才像袁绍?胡全才更类似哪个时期的袁绍?应该如何与晚期的袁绍周旋?
大家当然都很感激周培公的提醒,由于周培公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周大才子”的名头也变得更响亮了。胡全才的手下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听明白,到底是谁在积极地抹黑湖广总督以抬高自己。
“等打赢了这仗,就要你好看!”胡全才现在对周培公已经恨到了骨头里,但他不得不承认周培公分析得还挺接近他的心态,越是如此,胡全才越是暗暗发誓要让周培公后悔死得慢了。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先锋战败的消息,李世勋的副将逃回军中,称遭遇两三万敌兵,提前出发的万清军全军覆灭,李世勋正在战场周围收拢散兵,与邓名拼命纠缠。
这个消息对胡全才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被他寄予厚望的偷袭行动不但被敌人识破了,而且还又次遭到惨败,胡全才感到愈发无法对朝廷交待。
很快战败的消息就传遍全军,沿着汉江水陆并进的胡全才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若是现在退兵,那么自己这半个月来除了丢城失地丧师辱国外就什么都没干。胡全才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在武昌已经激起了民愤,更别提这次离开武昌汉阳的时候,他又干了件极其不得人心的事。如果朝廷给自己撑腰,那胡全才当然丝毫不畏惧武昌周围缙绅和百姓们的愤怒,不过若是朝廷已经厌恶自己,那这些士民的攻击就可能会变成压断骆驼背的最后根稻草。可若不退兵,胡全才觉得对方有所防备,自己这边确实士气低迷,不敢说稳操胜劵。
思来想去,胡全才也发生动摇,觉得或许走回头路才是最安全的,就是极力夸大明军的实力,口咬定明军就是拥有十万大军。只要有李世勋串供,胡全才或许可以蒙蔽下朝廷试试。
但李世勋派回来的那个副将不肯老实就范,事先李世勋和两个心腹将领商量过此事,已经预测到胡全才可能的反应。他们认为胡总督今非昔比,位置已经很不安稳了,没有必要为了随时可能倒台的胡总督把自己牵连进去。蒙蔽朝廷这罪可大可小,若是胡总督不倒台那当然什么事都没有,但胡总督若是倒台了那李世勋很能会被起追究。
不管胡总督如何威胁利诱,李世勋的这个副将就是装听不懂总督大人要他作伪证的暗示,口咬定钟祥明军精锐主力尽数出动,邓名郝摇旗刘体纯袁宗第贺珍个不落都被他们遇上了,李世勋打不过非战之罪——好吧,意思就是这是胡总督指挥有误,让万前锋去拼钟祥明军的主力——但钟祥明军精锐都加起来,也就是这几万了。
胡全才也清楚这个将佐只是个传声筒,关键还是要李世勋肯服从命令,于是就让这个副将马上回去李世勋营中,让李世勋马上返回湖广总督身边,不必急于收拢残兵。
很快就陆续有逃出来的先锋官兵返回胡全才营中,他们带回了差不多的消息,那就是明军大约有两三万,事到如今没人还相信什么邓名坐拥十万大军说,既然李世勋和逃兵们众口词说明军有两三万,那大家都知道这次出击的明军肯定不超过万。现在周培公已经隐隐成为军中领袖,众幕僚和文官在极力称颂胡全才料敌如神后,纷纷聚集到周大才子的营帐中,举行真正的敌情讨论会。周大才子断定李世勋也在撒谎,据说所说钟祥的明军几万还是有的,李世勋肯定没有遇到邓名的全军,多半是被支偏师打败了。
逃回的败兵中有跟随李世勋出征的各部官兵,也有他亲兵营的将士,败兵归营持续了大约天左右,总共返回了千出头,剩下的估计都被明军抓去了,但直到溃兵都回了胡全才的大营,那个号称在外面收拢溃兵的李世勋还是不见踪影。
见对胡总督忠心耿耿的李大帅都避祸去了——周大才子又当众把李世勋的心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大家对胡总督就更加没有信心,当天在周培公的营帐里,大家商议要附和胡全才的说法,就说钟祥明军有几十万之多,让胡总督把大军先带回武昌去再说,反正将来朝廷问罪也问不到他们这些文官和幕僚头上。
这次参与周培公营帐讨论会的还有个武将,李世勋消失后胡全才的声望降到新低,不少将佐也跑来要和文官幕僚集团共进退,这些武将认为虽然清军依旧远较钟祥明军强大,但路途士气等因素足以抵消清军在兵力上的优势。再说,这仗打赢了只是对胡总督有好处,看到李世勋败得这么快这么惨,已经有很多清军将佐打起了退堂鼓。
众人商议已定,就打算明天起去给胡全才灌迷魂汤,不过密谋集团的保密意识太差,现在湖广总督已经知道在周培公身边聚集着个反胡集团,早就密令几个将佐打入其中,并分头向自己汇报该集团每日商议的阴谋。
得知这帮家伙想骗自己回师,然后独自去承担朝廷的怪罪时,胡全才气郁于胸,差点口鲜血喷出来。幸好还有批将佐没有参与密谋集团,胡全才深恨自己识人不明之余,连忙开列名单,根据是否去过周举人为标准那里分为两份,留作战后提拔贬黜的凭据。
周培公自然高居黑名单榜首,胡全才盯着那名字看了半响,那张得意洋洋的面孔又浮现在他眼前:“不让你碎尸万段,妻女入营,老夫誓不为人!”
虽然立下毒誓,但眼下还不是报复的好时机,胡全才只有先继续与大伙儿虚与委蛇:你们不是要赞同我的切决定么?好,那我就决定继续向钟祥进军了。
第二天胡全才召集文武官员幕僚商议军机,周培公首先站出来歌颂胡全才料事入神,钟祥明军势大难以力敌,应当全军退回武昌,坚守城池为上!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与会者的赞同。胡全才身为湖广总督,那养气的功夫自然也是非同小可,周培公发言期间他捻着长须,对这个年轻人频频微笑颌首,表现得对密谋集团无所知。
等周培公发言完毕,胡全才还赞扬了他几句,但赞扬归赞扬,湖广总督还是不能同意退兵的,他指出邓名之所以能连战连捷,是因为邓名使用了妖术。
在得知钟祥明军只有几万人后,胡全才就直在琢磨明军到底是如何迅速攻下郧阳等地的,最大的可能性有两种,种是邓名拥有口径惊人的攻城大炮,另外种就是他使用了妖术。
而最近逃回来的先锋官兵证明邓名确实在使用妖术,很多人都声称清军战线并没有出现断裂,但邓名下子就带着骑兵出现在清军阵后。李世勋派回来的那个将佐虽然没有自认邓名使用妖术,但他也持同样的说法:战场两军呈胶着状态时,邓名突然从李世勋将旗后闪现出来,还闪就闪到了李世勋身边,直接就把剑架上了李大帅的脖子。
当初领兵离开武昌时,胡全才还不能判断对方的王牌到底是妖术还是大炮,不过这难不倒足智多谋的湖广总督,对付妖术要靠秽物对付大炮最灵验的则是阴阵。为此胡全才下令征发武昌汉阳的倡优随军。因为军情紧急,胡全才暗示军队也可以征发些没有靠山背景的寡妇。
不过对执行命令的军队来说,是不是寡妇倡优取决于是不是付银子,很多应付不了敲诈勒索的贫家女子也被大军征发到了营中,为此胡全才更是被武昌汉阳的缙绅指着后背痛骂——暂时还没有人敢指着胡全才的鼻子骂。
这件事也常常被反胡集团提及,胡全才知道若是此时回师,自己征发妇女随军肯定也是桩罪过,但如果靠这些妇人破了邓名的妖术,那不但再没有人能说自己个的不是,反倒要人人称赞胡总督的先见之明。
胡全才反常态,否认了钟祥有十几万明军这本是他昨天自己说的,而是坚称邓名手下最多只有四万人,其中披甲兵万八九本来是万四五,李世勋偷袭失败自然又多了四千有盔甲的贼人,既然如此那湖广大军的实力仍然比邓名要强大,同时还有水师的协助,只要能破了邓名的妖术那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王师以顺讨逆,谁敢怀疑王师的胜利就是质疑满清的天命。
这种大帽子扣下来,周培公等人顿时无话可说,胡总督力排众议,下令继续向钟祥前进。
不过虽然胡总督在军事会议上把周举人驳得丢盔卸甲全无还手之力,但晚上去周举人营帐走动的人却更多。胡全才连夜修改名单,把许多人从褒奖名单上划去,转去黑名单上列席。
最让胡全才感到伤心的是,湖南巡抚张长庚也在深夜偷偷派人到周培公营中,把周举人和另外几个密谋集团的积极分子找去,密谈了很久才在凌晨让他们悄悄离开。张长庚是胡全才重要的部下,多年来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胡全才甚至已经想好,若是自己有天无法胜任湖广总督的工作,就推荐张长庚接任。
没想到这么个依为柱石的心腹,居然也深夜密会周培公,要不是胡总督的密探天十二个时辰地监视周举人,说不定还发现不了张长庚也动摇了。
在与几个湖广缙绅密会后,张长庚就来找胡全才,以老朋友老部下的身份委婉地劝他班师。若不是知道张长庚已经和密谋集团私通款曲,胡全才说不定还真会认真考虑湖南巡抚的建议,再权衡番继续进军的利弊,但现在胡全才虽然装出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心里却是在痛骂面前这个白眼狼。
“哼,你多半是和那些湖广蛮子达成协议了吧,你负责蛊惑我回师,让湖广蛮子都能平平安安,而他们则负责支持你,向朝廷保举你,让你继承老夫的位置,由你来当这个湖广总督。”胡全才在心里暗暗发狠,等挽回了颓势后就要把张长庚这个背主忘恩的小人也收拾得生不如死:“让我现在回师,不去破除邓名的妖术,不收复失土,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你这小人肯定是不会帮老夫说句好话的,只会跟着湖广蛮子他们起落井下石。”
钟祥。
得知府城遇险,刘体纯和袁宗第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这两人军中的年轻军官和最勇敢善战的精兵们,很多人不久前才订婚,未婚妻都在钟祥,他们心里比刘体纯和袁宗第还要焦急。明军日夜兼程,飞也似地回到钟祥,看到府城平安无事后,这些明军士兵才松了口气。
这次邓名并没有立刻把俘虏释放,而是把他们尽数带回了钟祥。胡全才就在李世勋的后面,清军下步的行动尚不知晓,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释放俘虏,让他们回去报告明军的虚实。邓名已经和贺珍说好,俘虏先交给贺珍进行甄别,那些贺珍觉得不错想留下的士兵他尽管留下,剩下的则都交给邓名。等湖广大军退去后,邓名就打算仿效先例,把这些清兵尽数遣散回家。
得知老老实实呆着就可以被释放,更有两银子可拿后,这些清军士兵都前所未有地老实。邓名上次释放战俘的事情已经传到武昌,大家都觉得邓名既然说了,那实现的可能性就很大。而且这些清兵已经贫如洗了,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好些的衣服都被贺珍抢走了,若是不发遣散费,他们就只能乞讨回乡了。
见到贺珍送来的几千俘虏后,邓名觉得他做得实在有些太过分了,就亲自跑去贺珍的营中,要他把俘虏的衣服还给原主。贺珍则据理力争,称这些挑剩的俘虏本来的命运是当苦力干到死,或者直接扔进大坑里埋了,现在给他们留条命就不错了,还想穿着像样的衣服未免也太贪心太不知足了。
当然贺珍也不能让邓名为这么多俘虏提供衣服,那样他就不是从俘虏身上扒皮而是从邓名口袋里掏钱了,最后贺珍勉强同意交还部分衣服。第二天贺珍也如约把这些东西送来,邓名查看了番,都是贺珍用不着的破布烂衫。
刘体纯袁宗第赶回钟祥时,看到城外有大批衣衫褴褛的男丁在河沟里捕鱼,在树林里砍柴,然后拿到军营或城门口叫卖。
等刘体纯进城后,看到城内也有不少裹着破布片穿着草鞋的“原始人”,正在帮助钟祥的百姓修补房屋。
原来,邓名并不打算强迫这些俘虏为自己劳动,就让他们自己去做点小买卖,解决温饱。就是贺珍的手下要从这些俘虏手中拿东西,邓名也要求他们付钱,起码要用衣服或者口粮来换。
当邓名刚把大批俘虏押解回来的时候,钟祥居民看到这些衣不蔽体的男丁后都远远地围观,指指点点。钟祥战造成大量的民居受损,周围的农民也逃散了很多,好多人的屋子直到现在还没有重新修整好。俘虏们第天在树林里砍了些柴火,到城门口兜售,很快就有头脑灵光的人用很低的价钱雇他们去帮自己砍几根木料,或是做盖房子的土坯。
邓名听说了这种情况,就把这些俘虏组织起来,分成许多个施工队,帮助老百姓修补屋顶和墙壁,脱坯砌墙抹灰。俘虏们挣到钱可以吃饱肚子,邓名也不要他们的劳动所得,甚至还安排几个明军的军官士兵成立了个仲裁机构,以应付薪酬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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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攻势
见到刘体纯后,邓名立刻告诉他:“大败李世勋缴获众多,贺将军给你们每人留了五百套盔甲,现在存在他的营中,刘将军可以派人去取。”
刘体纯顿时面露诧异,扫了眼先到的袁宗第,后者点点头:“确实拿到了五百副,虽然都旧得很。”
“这贺珍”刘体纯正奇怪贺珍怎么转性了,突然恍然大悟,望向邓名:“是提督分给我们的吧?只是暂时存在贺珍那里。”
“不是。”邓名矢口否认:“此战全靠贺将军的兵马,我凭什么能分到千五百领盔甲?贺将军现在盔甲多的烧手,拿到李世勋的东西后,他手下的大宁兵就是人穿两套也穿不过来了。”
虽然邓名不承认,但刘体纯和袁宗第都怀疑这千五盔甲是邓名的,被他分成三份分给其余三人。他们俩看到不少俘虏都被贺珍扒得接近赤身捰体了,有些人身上连布条都不多,靠树皮草裙蔽体,贺珍连布衣都不放过,能放过盔甲么?哪怕是些旧盔甲。
这二人猜得其实也没错,战后邓名指出贺珍的计谋没有完全奏效,他的突击行动还是起到了相当的作用,所以邓名理直气壮地要求得到部分缴获。见邓名要就是小半盔甲,贺珍感到十分伤心,虽然正如邓名指出的那样,他的盔甲已经多的穿都穿不过来了,但贺珍觉得哪怕就是堆在仓库里看着也好啊。毕竟这是难得的资源,虽然现在可靠的大宁兵不够,但士兵易得,盔甲可难以打造。
不过邓名起到的作用贺珍无法否认,而且邓名表示这些装备会以他的名义转交给郝摇旗等人,贺珍总算是勉强答应了。当然其余的缴获:银两铜钱布匹粮食,邓名全都交给贺珍人所有。
事后贺珍为此狠狠地痛骂了他儿子顿,若是他儿子跟着邓名起发起突袭,分去邓名部分功劳,那他就有理由少给袁宗第他们每人二百套盔甲了,这个败家儿子不但下子就让老子损失了六百套铠甲,还错失了个结好邓名的良机。贺珍说到气头上,本来还想抽儿子两鞭子,但鞭子都拿在手里了,想想还是舍不得,于是贺珍又将它放下了,大骂贺道宁通了事。
出征以来各军军营的管理自然轮不到邓名插手,只有其他人都不在钟祥时,邓名才会对大小事务提出自己的意见,同样不曾下达任何强制性的命令给夔东众将的部下。只有这些俘虏如何管理完全由邓名说了算,这批俘虏在钟祥呆了好几天了,每日就打工挣吃穿,傍晚邓名还组织些唱戏说书的艺人到俘虏营中表演。
本来刘体纯已经对邓名如何处置俘虏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了,听说此事后又起了好奇心,就跑去俘虏营那边看看。
更让刘体纯感到意外的是,邓名居然也亲自出马,在其中个台子上给周围的俘虏们说单口相声,看到三太子如此自贬身价,刘体纯觉得自己如坠梦中,感到三十多年来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要被颠覆了。
跟着刘体纯来的卫士中,有两个人这段时间直驻扎在钟祥,他们二人对邓名的举动倒不是很惊奇,这两个人听了两句后还面露失望:“老段子,听过了。”
“你们听过什么了?”刘体纯更加吃惊,连忙问道,他虽然隐隐猜到了部下的意思,但还是不敢相信。
“提督提议过几次,若是士兵闲来无事,可以去听听书看看戏”部下的回答证实了刘体纯的猜测,钟祥城并不算大,艺人也不是很多,邓名亲自出马给明军说单口相声。顺便邓名还帮助手下锻炼读书识字的能力,几个月来李星汉等人都认识了不少字,邓名就把相声本子写在纸上,让他们边看边听自己说,看他们到底能不能看明白个大概。
之前钟祥守军不多,各有各的岗位,营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