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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3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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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僚没有明说这是谁的五年心血,但大家都知道他指的就是洪承畴。水师和夷陵带的堡垒形成个完整的防御体系。自从组建起强有力的洞庭湖水师后,清军就能威胁到扼守三峡咽喉的明军,迫使对方不得不留重兵把守根据地,更无法乘船攻击夷陵。把水师和驻守部队调回来容易,但若是明军趁机控制了洞庭湖的湖口,那么水师再想返回去就难如登天了。

  “旦让贼人进入了洞庭湖,并把我们的水师拦截在外,那沿着湖周围的府县,又该派多少兵马去防守?要养这么多兵,湖广的财赋又该如何支撑?”

  洪承畴当年有清廷的全力支持,但现在胡全才可没有。若是水师无法进入洞庭湖,就得在湖边寻找地方重新造船,然后再把湖内的明军水师打出去。在重新夺回洞庭湖的水域控制权以前,西面的常德府南面的长沙府还有东面的武昌府,都要时刻防备明军登陆马蚤扰。可想而知,这将给湖广总督衙门带来极大的军事和经济困难。

  众人纷纷指责这个人说话不切实际,如今武昌危在旦夕,哪还有时间考虑以后几年才会遇到的麻烦。

  胡全才心里也暗暗有气。若是武昌丢了,他这个湖广总督也就算做到头了。但若是能在十几万明军面前力保武昌不失,那么放弃江防最多也就是个戴罪立功。说不定朝廷还不会给予惩罚。毕竟是朝廷为了攻击昆明的大战略而抽空湖广兵力的,现在明军大兵压境,胡全才不得不弃车保帅,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但那个幕僚仍不肯放弃,苦劝道:“总督调回夷陵江陵等地的重兵,武昌大概已经可以解了燃眉之急,岳州暂时还是不要放弃为好,让水师先在岳州呆着。若真是武昌遇险,岳州距离不远,水师很快就可以赶来。”

  虽然心里不快,但胡全才承认这个人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放弃洞庭湖影响太大,将来收复起来也确实十分困难。于是胡全才就修改了下将要给岳州送去的命令,命令水师暂时留在那里,不过要尽快把夷陵等地的军队通过长江运到武昌。

  发出了这三道命令后,胡全才又给北京送去份六百里加急的急报。奏章中称,疑似宗室的伪明江南提督邓名,突然率领二十万流寇号称五十七万人,沿汉水杀向武昌。两湖兵力空虚难以抵抗,急需河南江西等地的绿营入湖北支援。如果有可能的话,胡全才还希望能够从贵州调些精锐兵马返回湖广。

  只要能够从贵州调回些精锐军队,胡全才觉得就是洞庭湖丢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只要把沿湖周围的府县都控制住,明军水师肯定不会在湖里等死,而只能乖乖退走。不过这个要求北京未必会同意,毕竟永历天子在西南,清廷的大战略是集中力量消灭具有号召力的永历天子,让天下人相信明朝已经彻底灭亡。

  胡全才考虑到这点,就在奏章里暗示朝廷,不要光盯着那个已经弃国逃去缅甸的明天子,而是要对邓名予以更多的关注。这个身份尚不明朗的明宗室在四川湖广捣乱,名声日盛日。放任他继续闹下去,迟早会有超过永历天子的那天。况且邓名目前的活动范围不是边远荒蛮的缅甸,他对清廷统治的威胁远比永历大得多。

  钟祥。

  邓名这几天相当的清闲。俘虏放走了,从四位将领那里借来看管俘虏的士兵也因此失去了作用,把这些士兵交还给几位将领后,邓名每天就教卫士认字,同时和他们商量未来的大计。

  邓名决定还是要去南京,不过他打算再等几天,等到夔东众将返回根据地的时候再和他们分手,那时清军多半会以为邓名也跟着明军起回去了。利用清廷的这个误判,可以更安全地前往南京。目前湖广片混乱,蒙混过关的难度并不是很大。

  到了南京后,自然要尽力帮助郑成功取胜。邓名还打算向刘体纯借几个爆破队的士兵起去南京,把这段时间攻城的经验带去郑成功军中。如果郑成功的南京之战切顺利,清廷的重心肯定会转移向东南,而且对南方藩王们的控制能力也会大大减弱,四川云南的形势会急剧好转。

  只是如何面对永历朝廷依旧是个难题。

  在奉节的时候,昆明送来几封信,再询问邓名的身世,要文安之详细奏报给朝廷。文安之把这些信给邓名看,就是问他打算怎么回答朝廷的意思。不过邓名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文安之见邓名支支吾吾,也没有多做催促,后来再没提过此事。邓名猜测,多半文安之也在对朝廷装聋作哑。

  不过,也就是拖延到永历回国吧。李定国夺回昆明后,迟迟没有永历归国的消息。邓名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暗自庆幸。若是永历天子下旨要自己上报身世,不知道该如何推托。拒不说明身世,这该如何解释?”

  明军已经确定了将在下个月开始返回夔东,这次刘体纯等人看来可以获得不少粮草,邓名计划等自己从南京返回奉节后,就再组织次对重庆的进攻,湖广经此战肯定无力支援李国英。打通川东川西的交通后,邓名还想向刘体纯郝摇旗讨要些百姓走,只要有足够的人力,川西平原的开发也就可以提上日程。

  送走了奏章后,胡全才就动员汉阳武昌的百姓全力加固城池。武昌已经有十多年没有遭遇战争了,现在大街小巷都是明军逼近的传言,胡全才的动员工作更加重了紧张气氛,城内日三惊。那些怀念明朝的缙绅本来大多已经绝望,这时也变得活跃起来。

  至于那些返回武昌的降兵,胡全才把他们统统送去城南的军营中隔离起来,打算等击退明军这次大规模进攻后再慢慢加以甄别,把明军安插下的钉子统统拔起。不过胡全才的处置让这些返回家乡的武昌兵非常不满,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依然见不到家人,每日呆在军营里就是发牢马蚤。

  负责监视这些降兵的部队也都是武昌兵,本来就是熟识,还有不少士兵是朋友邻居。这些降兵的不满很快就扩散到了监视部队中,降兵还让监视部队中的熟人给自己家里带话报平安,这样怨恨就进步扩散到了城中。最初钟祥惨败的消息传回时,参战士兵的家里都认为亲人无法生还,非常悲痛,不过那时愤怒是集中在明军头上的。受到湖广总督衙门的监视时这些家庭也无可奈何;现在好不容易得知有大批人回来,却没机会与家人见面,自然要怨恨胡全才,大半个武昌城的人都在私下里骂这个山西佬不是个东西。

  胡全才顾不得这些,切都只能等到击退明军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准备明军来袭,固然需要弹压人心,但也不能太过高压,不然武昌驻军会出现哗变和大乱。现在胡全才每天都盼着北京的消息,他希望清廷赶紧拿出对策,迅速从别的省调拨援军给他。

  正在胡全才坐立不安的时候,周培公等幕僚也纷纷回到了武昌,这些缙绅的回归顿时又引起轩然大波。

  胡总督在衙门里为这些士人摆酒压惊,不但没有责备他们贪生怕死,还亲切地慰问了番,使幕僚们深受感动,口中连称死罪。回忆起在钟祥府城的遭遇,他们仍然感到后怕和屈辱。

  安抚好这些幕客后,胡全才向他们询问钟祥的战况。这些人叙述的战争过程和武昌兵的军官所说差不多,都是明军急速进攻,两个多时辰城池就陷落了。还说邓名也出现在战场上,亲自指挥拦截尝试突围的汉阳总兵,手造成了守军的全军覆灭。

  那些武昌兵被释放回来后,声称明军兵力至少有七八万人。胡全才认为士兵为了减轻罪责,般情况下会把敌人的实力夸大倍,那岂不是明军实际上连四万人都没有?

  几个幕僚不需要承担战败的责任,所以他们的说法更保守些,认为明军顶多只有四五万人。幕僚们还说,就在他们离开钟祥府城的时候,得知些明军将领带兵到地方上去征税了,城内空虚,所以建议胡全才立刻派位上将领兵,速速赶去钟祥将邓名生擒活捉。

  幕僚们的建议胡全才没有采纳,据胡全才的估计,明军的实力至少是四五万人的四倍。钟祥的刘体纯郝摇旗等人敢于四散下乡去征粮,说明他们不担心武昌具有进攻钟祥的能力。

  压惊宴结束后,胡全才当然不会像对待大兵样把缙绅们都关起来,缙绅的家人早已得到了通知,现在接他们回家的仆人已经等在总督衙门外。

  胡全才单独把周培公留下。其他人多半都和湖广总督样是从明朝获得的功名,而周培公则是清朝给予的恩典,不会有背主忘恩的心理负担,属于缙绅中最可靠的那批人之。

  “可叹大帅不听我言”周培公叙述起钟祥的惊险经历不由得捶胸顿足大发感慨,对自己临战的众多战术设想依旧念念不忘。

  胡全才问了几个问题,很有耐心地听周培公讲解了番。湖广总督对军事是个半桶水,以前大部分时间都追随在洪承畴左右办事,他最多的领兵经验就是曾经在郧阳带着两万士兵守城,但他还是比完全没有见过战阵的周培公要强。

  “哼,当时若是听了你的,只能败得更快。”胡全才在心里想着,不过并没有流露出来,做出副倾听的样子。

  “你见过那个邓名?这个人你是怎么看的?”胡全才问道。

  笔者按:有读者建议我提前到11点更新,大家看法如何?可以在书评区留言给我。这更是1月20日的,如果大家都认为11点好,那就1月21日的晚上23点更下更,就是47个小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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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节印象

  “善待士卒而骄于士大夫。”周培公对胡全才回答道。这本是陈寿在《三国志》中对于关羽的评价,他觉得用在邓名身上也挺合适的。

  “善待不善待士卒不知道,但骄于士大夫是肯定的了,他这是有意的羞辱湖广士林啊。”邓名给每个幕僚也发两银子的事情,刚才胡全才已经从众人口中听说了。虽然还没想通邓名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挑拨本地缙绅和邓名关系的机会他绝不轻易放过。

  “他倒不是有意羞辱。”没想到周培公居然没有附和胡全才的说法,而是反驳道:“看上去邓名根本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使士人蒙羞,所以也就称不上有意羞辱。”

  “哦?”胡全才对周培公的回答感到十分意外。他身为清廷的封疆大吏,已经不太习惯受到别人这样直截了当的驳斥了;邓名是敌人,就算他真的不是有意羞辱湖广士林,周培公也应该站在湖广总督的立场上,说些讨伐他攻击他的话才对。

  “若是有意羞辱,那他在给我们银子以后,就该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发火,或者欣赏嘲笑我们脸上的羞愧之色”周培公没有觉察总督大人的不快,仍然絮絮叨叨地往下说。

  刚拿到那两银子的时候,周培公也和其他人样,认定这是邓名在羞辱他们这些读书人,不过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其他的人更沉不住气。周培公看到那个老年的幕僚暴跳如雷的时候,邓名表现得不知所措,等那个人大喊大叫地把银子扔在地下后,邓名更是露出了震惊之色,显然并没有预料到他行为的后果,所以不像是诚心做的,更和有意羞辱扯不上关系。

  在周培公看来,邓名的行为只能说明他无知无识,不懂得如何与读书人相处;或者说邓名骄傲自大,他是用种俯视的眼光来看待缙绅和普通士兵——在九天之上看地面,当然大象和田鼠看起来都样,都和蝼蚁差不多了——因此邓名对不同的人给予了同样的待遇。

  “好了。”胡全才不耐烦地摆摆手,他没兴趣与周培公探讨邓名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官已经下令从夷陵江陵等地调回了兵马。”

  抽调江防部队回援武昌这件事,迟早都会为大家所知,胡全才提前告诉周培公就是表示下对他的信任。

  “这是为何?”周培公不解地问道。

  胡全才知道周培公没有任何军事经验,周培公关于钟祥城防发表的那些胡言乱语更加深了这个印象。不过他还盼望这个年轻人有点才能和机智,对胡全才的军事部署能够理解。但周培公这个问题出,胡全才就感到彻底失望了,觉得此人在军事方面的嗅觉实在太差,居然在明军营地里呆了两天还对明军的攻击意图无所知。

  不过,对于年轻人还是要教育为主。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周培公这么年轻,将来在官场上能够走到哪步还很难说,胡全才自己就算用不着,也要为子孙后代尽可能地积攒些人脉。

  胡全才把自己之前的分析又对周培公讲了遍,指出明军对武昌的总攻已经是迫在眉睫。至于邓名释放这些幕僚的意图,其实也不是单纯为了羞辱他们,而是想借他们的口放出些烟幕弹,制造假象,麻痹湖广的清军。不过胡全才当然不会中这种浅薄的诡计,敌人的意图已经暴露无遗了。

  分析番后,胡全才就坐等周培公的称赞了。见对方楞了半天没有说话,胡全才还以为周培公是被自己滴水不漏的推理震惊得无言以对了。

  “总督大人判断有误!”却没有料到周培公开口就否决了胡全才的推断,更想不到的是,周培公虽然拿不出任何有理有据的反驳理由,只是口咬定他见过邓名本人,觉得对方不是个满腹鬼蜮伎俩的小人,使不出这种手段。

  “什么叫邓名不是这种人?”胡全才闻言,不由得大怒:“你说邓名不是这种人,那你就是说老夫是肚子鬼蜮的小人喽?”

  话不投机半句多,胡全才立刻起身端茶送客,把周培公赶走了。如果对方不是个年轻举子,胡全才说不定会让人把他拖出去打顿。湖广总督上任以来很少受过这种窝囊气。

  怪不得邓名给他两银子就轰回武昌来了,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蠢货!没能享受到赞誉反倒生了肚子气,湖广总督算是把周培公这个家伙恨上了。

  离开湖广总督府,周培公返回家中。他本是荆门人,父母双亡,带着妻子住到武昌来读书,考中举人后被招揽入湖广总督幕府做事。

  见到丈夫回家,周夫人当然惊喜不已。虽然早先已经有人来报过平安,但见到周培公安然无恙后还是悲喜交加,忍不住哭泣流泪。

  聊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妻子也向周培公问到明军统帅身世神秘的邓提督。

  “善待士卒而骄于士大夫。”周培公对邓名的评价依旧不变。在湖广总督和其他清朝官吏面前他没有过多地谈到邓名,但在妻子面前顾忌就少了很多:“据我所见,湖广总督已故的汉阳总兵也不把手下的每个小兵都当人看待。但邓名却能释放俘虏,不虐待降兵,连那些刚刚和他血战过的敌兵,他也怀有恻隐之心。”

  周培公叹了口气。

  刚刚被明军俘虏的时候他也非常害怕,担心被杀,担心连累妻子或是再也见不到她,但周培公丝毫没有想过那些被俘清军士兵的生死。直到听说邓名释放武昌降兵的时候,周培公才突然意识到这些降兵侥幸逃脱了死亡,虽然他们目不识丁而且地位卑贱,但也和自己样有着恐惧和悲哀。被俘的幕僚和清兵不久前还是明军的敌人,邓名居然能知道他们的痛苦,这真让周培公感到万分的惊奇。

  “类似吴起吗?”周夫人以为丈夫的意思是邓名善于拉拢人心。

  “不是。”周培公摇头道:“吴起想办法减轻士兵的苦难是有他的目的,是要让士兵为他效死拼命;而邓名不样,是能体察别人的苦痛,周围的人受苦会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这不是仁吗?”周夫人听到丈夫对敌酋的评价,吃惊不小。

  “是啊,很明显跟吴起不同,这是恻隐之心。”

  不过周夫人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听到周培公谈起刚才在总督衙门的见闻后,周夫人也觉得胡全才的分析比较有道理。

  “不然,我在钟祥呆了好几天,不止次见过此人。故汉阳总兵领军强攻城墙的缺口时,他直手擎大旗站在城墙上,没有畏惧之色。平时的谈吐也绝非像个猾之徒。”周培公说着就侧过头,让妻子看他的后脑勺。

  周夫人轻轻地惊呼了声,借着蜡烛的光亮,她赫然看见丈夫的辫子还在。

  “不仅我们几个幕僚,就是钟祥周围的百姓,我看见很多人也还留着辫子。”

  以往明军见到梳辫子的人统统都给剪掉,为的是让人因为没有退路而和清廷血战到底。但邓名觉得这个做法其实意义不大,清廷的官员并非不通权变之术,减掉了辫子只是给清廷小吏祸害百姓制造借口,而且无论如何,最终受害的还是那些老百姓。

  因此邓名从宜城之战以后,就和夔东众将约定,既然夔东明军不打算在湖广守土不失,那么就不要强行剪去百姓的辫子,那些参加明军的士兵自当别论。

  周培公等几个幕僚被俘后,明军对这些读书人也比较客气,他们就关在距离邓名营帐不远的地方。明军没给他们剪辫子,因为剪了辫子也不能阻止他们返回清廷那边;其次邓名自认为和满清不同,满清是强制剃头,如果明军强制剪辫子,就降低到与满清相同的水平了。

  “他还给我们看了他的头发。”周培公告诉妻子,邓名也留着辫子,而且他的卫士们也有,在明军控制区他们就把头发散开,要混进满清控制区以前再扎起来:“头两天,他对我们说可以先留着,说不定哪天他需要我们与他起混进朝廷的地盘,要是立刻剪断了会不方便。”

  周夫人听完后愣愣地半晌没说出话来。

  周培公又叹了口气:“他知道我们会千方百计地逃跑,知道我们不甘心把辫子剪了,就帮我们找个开脱的借口。如果这不是仁心,我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了。”

  “可是他只给了每个幕客两银子,”周夫人低声说道:“和那些当兵的样。”

  “所以我对湖广总督说过,邓名这个人太无知太骄傲了,他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不是刻意羞辱我们。”周培公在回武昌的路上反复回忆这几天的经历,觉得邓名不是个以羞辱他人为乐的人。

  “只有老爷会和总督大人实话实说!”周夫人有些担忧:“老爷以为别人都想不通么?以为别人都看不清邓名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大家还不是顺着总督大人,跟着起骂他。”

  今天的宴会上,幕僚们把辫子展示给胡全才看过,众口词谴责邓名不安好心居心叵测,具体是什么样的坏心思,就有待胡总督去挖掘了。

  见周培公默不作声,周夫人放缓了语气,小心地试探道:“老爷莫非?”

  “没有!”周培公知道妻子怀疑自己对朝廷的忠诚,立刻断然否认道:“我本来是个白身,身的功名都是朝廷给的,已故洪经略现在的胡总督对我优待有加。再说”周培公稍微停顿了下,声音放低沉了些:“个有情有义的人,哪怕是英雄盖世也没法逐鹿中原。这个邓名放不下恻隐之心,还想同当今圣上争天下吗?”

  轰走了周培公以后,胡全才坐在衙门里苦思邓名各种举动的背后深意,无论是怠慢缙绅还是允许百姓不剪辫子的行为,都很令人生疑。胡全才斟酌再三,分析出了系列的问题,虽然想到许多预防的办法,但也不敢说洞悉了敌人的全部险恶用心。

  “没用的书生!”想起周培公的胡言乱语,胡全才就阵阵怒气上涌,周培公居然会认为对方没有太多心计,这实在让胡全才感到太意外了,难道周培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么?

  若邓名真是个匿名的宗室子弟,王府里的太监长吏哪个不是阴险狡诈之徒,从这些人身上别的学不会,坏招数还能少学了不成!若邓名出身草莽那就更了不得,听说才二十几岁,年纪轻轻就成为群贼人的领袖,岂是易与之辈?

  在心里遍遍地回忆了自己这辈子见过的的各种老谋深算之徒,胡全才感觉邓名施展出来的手段前所未见,无法从这些人生经验中得到借鉴;然后又在心中本本地检视读过的书籍,想从历史上的大大恶之徒中找到相似的行为。

  胡全才的担忧越来越重,想到那些出名的雄,更感到武昌危机四伏。

  胡全才唤来个幕僚,让他迅速写就新的命令,命令岳州的洞庭湖水师不必遵照前令继续保护湖口,而是与江陵夷陵的驻军起全速返回武昌。胡全才把这个命令连同根令箭交给个亲卫,让他星夜出发去上游传令。

  派走了传令兵后,胡全才坐在书房里发呆,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衙门里坐多久,对能否守住武昌也完全没有把握。

  愣神了会儿后,胡全才看了看桌案上那个满满的令箭壶,突然心中狠,军情如此紧急,眼下只能以守住武昌为唯目的,决不能贪多求稳导致处处薄弱,最后却什么也没能守住。

  “来人啊!”胡全才高声唤来大堆幕僚,让他们起动手,火速起草给湖南各府县的命令。

  今天双更万字吧,本来我每天零点更,再多写天的,只要未来四十八小时不会都有事就不会断更,现在只有二十四个小时的缓冲期了。而且我稿子确实没有了,这节更了四千,手里现在就剩千字了。

  第26节布防

  胡全才连夜发出了无数道命令,截留了给贵州运输物资的船只和人员,用这些资源全力把湖南的兵力送来武昌。至于本来要运到贵阳去的粮食和军饷,既然没有了运送的船只,胡总督也干脆并挪用,把银子发给湖南的各府县,做为军队转移的费用,粮食就给军队路上食用。

  胡全才再次给朝廷送去奏章,把自己这些不得已的手段统统归咎于死去的洪承畴,说他料敌有误,明明夔东明军还能出动数十万大军,他却硬说明军没有这个实力。

  奏章里虽然没说朝廷个字的不是,但是胡全才暗示湖广局面的败坏绝不能赖他个人,正是因为他之前全力支持朝廷的西南攻势,导致湖广空虚,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胡全才声称如果不是这样,就算邓名带来了这三十多万流寇,以胡全才的运筹之才,绝不会让局面变得如此险恶。

  做完了这切后,胡全才就提心吊胆地开始等待,等着明军那不可避免的巨大攻势到来。

  令胡总督高兴的是,七月二日,洞庭湖水师星夜赶到武昌时,明军的先锋还没有出现。现在汉阳附近密布着清军的探马,胡全才命令水师不要休息,马上赶赴长江与汉江的交汇处防御。

  除了严阵以待的水陆部队,胡全才还动员武昌附近的所有的工匠,刻不停地打造粗大的铁链,同时日夜不休地往江水里扎进木桩。为了打造这个防御体系,不知道有多少兵丁被江水的激流卷走了,但胡全才眉头都没有皱皱,他现在只问进度如何,不问损失多大。

  木桩加铁链的拦江索修建好之前,是胡全才最担心的段时刻,他为此还在汉江里沉了好几条装满石头的船以堵塞河道。

  在湖广总督衙门不计代价的努力下,这道防御体系以惊人的速度被建立起来,七月五日,也就是洞庭湖水师返回武昌的第三天就基本完成。得到完工的消息,胡全才长舒了口气。只要能阻挡明军水师进入长江,那就等于斩断了明军的条臂膀,没有水师的配合,明军将很难对武昌形成重大的威胁。

  其它各路部队也陆续抵达,即使是那些湖南的府县,在接到胡全才刻不容缓的命令后也不敢怠慢。地方官都让骑兵立刻出发,步兵也是集合好队立刻出发队,以小编制最快的速度驰援武昌。

  时间,两湖境内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向着武昌急行的清军。各地的驿站哨所也尽出马匹和储备全力配合。胡总督交代得很清楚,实际兵力超过三十万的明军正向武昌杀去,两湖安危在此举,任何敢于怠慢王事的人都会受到无情的惩罚。

  这些小吏都被湖广总督衙门严厉的口气还有明军强大的实力吓得不轻,使出吃奶的气力协助军队行军。赶路的军队又多又分散,地方上的官吏累得半死,尤其是靠近武昌的地方,过境的军队刻不停,好多地方官连续几天几夜找不到合眼的机会。

  每听说有支新的军队抵达,哪怕只有五十百名疲惫不堪的士兵,胡全才也会感到心里宽松了分。拦江的铁索目前以每天道的速度增加着,多日以来精神高度紧张的水师终于可以稍稍回营休息;汉阳方面报告,城池周围的壕沟加深了足有三尺,城头上的防御墙修好了两层。汉阳的官员请求胡总督允许壮丁们歇息天,胡全才斟酌再三,批复可以休息半日。

  “贼人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胡全才此时的心情安稳了很多。此番武昌能够转危为安,显然与他当机立断果敢坚定是分不开的。胡总督深信事后朝廷也能明察到这点,意识到他为稳定湖广局面力保武昌不失而立下的汗马功劳。

  胡总督领导有方,各级官员忠于王事,兵丁不怕苦累——这是眼下武昌的主流。但也有些讨厌的声音,有些谣言流传,说胡总督刚愎自用夸大敌情。由于这些天官兵身心俱疲,很多地方官甚至感慨过去年都不如这几天累,导致这些谣言有着定的市场。

  得知此事胡全才只是冷笑,不屑顾,后来想了想,又命令人去探查下谣言的源头。他猜可能是手下的某些官员在发牢马蚤,等击退明军,定要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天又天,新的援军赶到了,明军没有出现,胡全才很高兴;远距离府县的援军也抵达了,还是没有明军的先锋,胡全才更高兴了;援军越来越多,胡总督高兴之余也有些焦急,催促汉阳扩展探马的范围,早日探清明军先锋的位置和数量。明军不但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机,又把不太好的进攻时机也错过了,胡总督终于有点坐立不安,开始高兴不起来。

  兴山的李来亨,带着党守素等众党羽大举出动,趁虚而下,很快夷陵就从姓清改成了姓明。昨天胡总督又接到报告,沿江而下的夔东明军已经逼近江陵附近,估计今天那里也换旗了。唯有钟祥方向的明军还是没有动静,该死的明军先锋死活不肯现身。

  谣言继续在武昌的大街小巷蔓延,密探汇报说,这些对官府不敬的谣言和周培公那个愚蠢的举人有很大的关系。从他返回武昌的第二天,就有些与他平素关系不错的缙绅去周府探访慰问,而周培公那个家伙竟然对访客断言,钟祥的明军兵力不会超过五万。还说亲眼看到明军分散到四郊去了,并没有整装待发进攻武昌的样子,要大家不要慌张,更不要急于逃离武昌。

  开始大家对周培公的话并不相信,因为这和湖广总督府发布的权威消息差距太大,只有些疲惫不堪的官吏,或是对胡全才不满的人以此为借口悄悄发两句牢马蚤。

  眼看着武昌变成了座大军营,莫说几十万明军,就连个敌兵的影子都没看见。从钟祥被释放的缙绅们,返家初期还全力支持胡全才,最近这些墙头草也纷纷转向,但凡被问到“明军是不是真的很强大,是不是真的会进攻武昌”时都环顾左右而言它。更有些人闪烁其词,说什么“胡总督老成持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是应该的。”

  听说这些言论后,胡全才气得头昏脑涨,七窍生烟。他们明明就是在附和谣言,隐晦地表示不相信明军会进攻武昌。

  现在各地辛苦赶来的官兵都在暗地里议论胡总督欺众,就连湖广总督衙门内部也开始不稳,有不少人在私下质疑胡全才的英明决定。昨天有个幕僚躲躲闪闪地向胡全才提议派队探马去钟祥,看看邓名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知道底下的人对自己缺乏绝对的信任,但胡全才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当面羞辱自己,这个幕僚被当堂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今天,胡全才又在衙门里枯坐了上午,望眼欲穿地等着汉阳那里送来的情报。每次有使者抵达时他都又是紧张又是充满了期待,盼望这个使者报告说发现了眼望不到边的流寇,但每次都让胡总督失望。

  前些日子,胡全才曾经命令汉阳的官员不管是否发现敌情,白天要每个时辰报:有事报事无事报平安,每天派来六拨使者。那时每当有使者来报平安的时候,胡全才的心情都很好;但现在情况完全变了,每隔个时辰就有个使者骑着快马,踏着武昌的大道,风驰电掣地从城门冲到衙门,让全城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胡总督断言的明军仍是没来。

  这简直就是当众扇耳光,胡全才堂堂的封疆大吏,怎么能这样天数次地被羞辱?

  不过有了昨天那个倒霉蛋的前车之鉴,今天衙门里无论文官武将,无例外地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站出来讲话——明军肯定是要来的,越来得晚就说明他们准备得越妥当,时间拖得越久就说明他们到来的时间更近,毫无疑问要听从胡总督的英明判断。

  又被当众羞辱了两次,文武官员和幕僚们用余光看到总督大人在椅子上挪动着身体,看起来快要坐不住了。

  “嗯,嗯,”胡全才支吾着,对属下说道:“传令给汉阳,无事就不用再来报平安了。”

  堂中众人都满脸严肃,恭谨地应是。

  又沉默了很久,总督大人再次低声发话:“让汉阳派支骑兵去安陆府,看看那个邓名到底在干什么。”

  袁宗第从郊县回到钟祥府城,正和邓名讨论返回夔东的日程。

  钟祥战后,明清两军就进入相安无事的状态。情况完全符合刘体纯的预测,他早就说过,两军的实力已经处于平衡,都是守有余而攻不足。

  袁宗第等夔东四将用他们分到的银子在钟祥的周围收购妇女,刚听说这个消息时,邓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袁宗第返回钟祥时,带了个千余人的女营。

  “这可不是拐卖妇女,”袁宗第断然否认了邓名的猜测,愤愤地说道:“无论做媒下聘,我样礼数都没少。”

  邓名嘿了声,没有说话。

  “我可是有婚书在手!”袁宗第看出邓名有些不满,他估计这又是因为三太子无知而造成的误会,于是进步解释道:“我们得到了这些姑娘双亲的同意,还请人做了媒,送了聘礼,然后才接回营中的。”

  夔东地方人口本来就稀少,因为战乱百姓更不断地逃亡,再加上明军处于劣势,年轻带闯营将士的婚事就成了大问题。这次出兵,沿途数战缴获了不少银两,夔东四将商量了下,就打算用分到的银子帮助有功的官兵成家。

  被明军占领的郧阳襄阳安陆三府境内有大量贫困的百姓,其中有不少人终年在饥饿中挣扎,被沉重的税赋和欠下的债务压得直不起腰。夔东明军就向这些百姓收购他们的女儿,只要他们同意把女儿嫁给闯营官兵,夔东明军就会付给他们几十两银子和几石粮食,高于当地穷苦人家的聘礼。

  明军没有使用购买这样赤裸裸的词汇,而是改用订亲下聘。袁宗第刘体纯等人做得相当符合礼仪,事情谈妥后,准备娶人家姑娘的士兵要登门去给二老磕头,行半子之礼。知道这些百姓仍在担心女儿的未来,大批闯营军官都纷纷出面给下属当证婚保人,保证这些女孩嫁到夔东军中都是正妻,不会成为姬妾更不会被当成丫鬟,父母也不必担忧她们会被夫家转让。

  不过在邓名看来依旧是买卖妇女,但是这个时代的其他人都不同意他的看法,比如赵天霸就很赞赏夔东明军的礼数周到。那些向对闯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李星汉等川军,听闻此事后也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夔东众将是仁义之师。

  “女营里都是大脚的农家姑娘,而且都有了夫家,所以无法送来服侍提督,我明天去给提督买两个丫鬟吧。”袁宗第察言观色,觉得邓名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里话,急忙解释道。

  夔东的军属也得帮着干活,所以袁宗第他们不让部下讨城里的小脚女子为妻。而且从钟祥到大昌路途遥远,带着这些农家姑娘行军也比较容易。

  “谢谢袁将军的好意,不必了。”邓名觉得自己刚二十,还不用着急婚事。他没有谈过恋爱,对爱情还有些憧憬,对购买妇女也有抵触情绪。不过周围的人不是这么看,这个时代十六七的男子当爹的不少,尤其是富家子弟,更是结婚得早。为了避免袁宗第买丫鬟送上门来,邓名就解释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们都不知道,其实我也直在找,就是找不到,不然我自己早就买了。”

  “提督不要太挑剔了。”袁宗第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他依旧觉得邓名二十还单身有失身份体统。

  “我宁尝仙桃口,不食烂杏三筐。”邓名开玩笑道,见袁宗第似乎还没有死心,又急忙补充道:“再说我还要去南京。”

  “不尝尝看,怎么知道是仙桃还是烂杏?不喜欢可以送人嘛,要是担心没人可送就送给我。”袁宗第笑着说道:“可以先放在奉节养着嘛。”

  邓名只好转换话题,询问起女营的事情:“成亲的将士们,定都很高兴吧。”

  “那是!”提起这件事袁宗第果然兴致很高。这次出征举解决了手下上千官兵的老大难问题,奖励了有功的将士,对军心士气也是很大的鼓励。

  这些买回来的姑娘目前单独成营,袁宗第不许她们的未婚夫去营里与未婚妻见面。他发出严令,返回大昌前谁敢私会未婚妻,就视为叛变逃亡的重罪,本人要被处斩,还没成亲的未婚妻也要被抄没入官。这项命令袁宗第已经通报全军,连女营也起通知到。

  李星汉和几个川军听到后,对闯营又有了新的看法

  袁宗第慷慨激昂地解释道:“自从本将束发受教,就知道男女大防,叔嫂授受不亲。这些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女儿,是明媒正娶到我们军中的。现在她们离开了父母,本将就相当于她们的长辈,必须管教好手下的儿郎和这些未来的军妇。本将已经通报全军,返回大昌以后,立刻就会让他们拜堂成亲。现在既然还没有正式成亲,那自然不许见面,这就是知礼不辱嘛。”

  见袁宗第如此重视传统礼节,注意培养军人的道德观念,几个川军更是肃然起敬,李星汉暗暗觉得袁宗第的人格更胜老长官谭文筹。得知刘体纯郝摇旗也同样对礼教丝不苟,几个川军士兵深感自己之前对闯营的误会太深。

  袁宗第发表名教卫士宣言的时候,穆潭露出感慨敬佩之色;周开荒神情严肃频频点头,但脸上那感动之色好像是故意做出来的;至于赵天霸则是心不在焉,好像全无触动。

  袁宗第说自从他束发受教不知他上过私塾吗?邓名在心里嘀咕着,袁宗第那副慷慨激昂的表情他曾经见过,第次去大昌的时候,对方也是用这种神情发表守土宣言。

  趁着卫士们离开的机会,邓名向袁宗第问道:“让女营独立成营,其实是为了军事上的原因吧?”

  “提督明察秋毫。”刘体纯以前对邓名讲过,行军途中士兵和家属必须分开。袁宗第笑道:“这是我们忠贞营闯营的不传之秘。要是让夫妻团圆,那么每个人都会去顾自己的家庭,军队还怎么指挥?只要天还身在敌境,就绝不能让夫妻见面。”

  “看样子,好像赵千户也心里有数。”袁宗第讲到传统礼节的时候,赵天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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