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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3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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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出来的辅兵差不多全变成了披甲兵,而现在搬运物资的辅兵主力已经是分到的俘虏和临时招募的百姓了。
在钟祥缴获了大批武昌军的装备,这批盔甲武器的质量比以前的还要好。和以往样,邓名并没有参与分装备和俘虏。
因为邓名答应了不杀俘虏,所以刘体纯等人也不打算让邓名为难,他们把亲兵营剩下的几百名士兵分成四份,每人领走份,带回各自的军中监视起来。
分到大批缴获后,袁宗第的实力差不多恢复到重庆之战前,他现在心情很好,就给邓名讲解这个时代的俘虏政策。
“若是提督要打武昌,这些亲兵和武昌兵都很好用,”随着邓名自称江南提督日久,亲卫和夔东将领对他的称呼也在渐渐改变,袁宗第说道:“若是提督不打算拿下武昌,那这些亲兵就是大军的累赘。”
在郧阳等地俘虏的清军披甲兵都经过了仔细的甄别,凡是没有家室的单身汉,又确实有些力气或是有其它过人之处,夔东众将可能会当作战兵来用;而那些有家庭有妻小的披甲兵,夔东众将就会拿走他们的盔甲,把这些俘虏编入壮丁队,当作辅兵使用。
即使是搬运物资的辅兵,也分成可靠的和不可靠的两种。那些又有家庭又从来没有离开过出生地附近的清兵俘虏是最不可靠的,这些人既不会在明军进攻的时候心甘情愿地起前进,也不愿意在明军撤退的时候,跟着返回夔东基地,他们只想留在自己的家乡附近。只有在明军决心长期占领郧阳襄阳等地时,才不用太担心这些人开小差。
至于这次被俘的大批武昌兵,其中部分是跟着汉阳总兵南征北战的旧部,这些人在夔东众将眼里最危险,绝对不值得信任,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战死了;还有部分是从湖北各地选拔出来的精兵,这些人只要还没有在武昌安家,就可以用,夔东众将知道这种人般都是为了挣军功吃军粮不在乎远走他乡的,这部分俘虏很快就被刘体纯他们瓜分空,不少都编入到战兵队列;剩下那些在武昌有家庭的士兵就比较麻烦了,如果继续进攻武昌的话,这些士兵为了夺还家室也许会奋勇作战,但如果明军撤退,他们肯定也会逃跑。
“虽然提督答应不杀俘虏,可是他们也没有多少人,把他们围起来,杀了就没麻烦了。”袁宗第觉得邓名答应汉阳总兵答应得太快了,这些亲兵营幸存的军官多是跟随总兵多年的旧部,亲兵们平时也受到较好的待遇,而且在武昌基本都有家庭,按照夔东众将的标准,这几百个人是最危险的批人,当初不接受他们投降才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都是汉家儿郎,鞑子要杀,我们自己也要杀?”邓名冲着袁宗第摇摇头。
“提督觉得他们是汉家子,他们自己可不这么想,他们可是都心甘情愿地剃头了。”袁宗第提出个折衷的办法:“干脆继续进攻武昌,我们在军中放出这个风声,这样武昌兵就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们了。”
加上亲兵营,有家庭所累的武昌兵共有千七百多人。袁宗第建议向武昌发起进攻时,沿途就让这些武昌兵去打头阵,这样可以用武昌兵消耗湖北的清军,而且还不违背不杀俘虏的诺言。
邓名知道袁宗第的建议正是这个时代的观念。清廷那边也是这么做的,比如吴三桂攻破贵州以后,就挑选了三万多云南籍的明军俘虏,组成炮灰部队打头阵。攻下昆明后,又计划让西营的降军做前锋去追击李定国。
邓名认为,接受投降就是让敌人放下武器停止抵抗,而不是强迫对方当叛徒,俘虏和叛徒应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不过在这个时代,似乎投降和叛变是差不多的概念,不肯叛变的俘虏都会被视为拒绝投降,胜利者处死他们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在钟祥之战前,夔东众将或许还有心继续向武昌进军,因为屡战屡胜,让夔东众将渴望得到更多的战利品;但在钟祥之战后,夔东众将已经没有太多继续进攻的愿望了,他们希望能够返回基地,消化收获的胜利果实。
比如袁宗第,虽然他有大批辅兵披上了缴获到的盔甲,但这些人还需要经过训练才能成为可堪大用的战斗兵;出征以前,夔东众将打算搬运些人口回自己的根据地,现在明军已经夺取了大片的土地,这些地方的人口多得他们都搬不完;安陆府各地的军队都集中到府城钟祥并被明军消灭,现在安陆府襄阳府已经没有什么清军,明军可以向百姓征收今年的粮税,这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才能运回夔东。
除了经济方面的考虑外,还有军事方面的顾虑。
明军战兵的数量虽然急剧增加,但由于大都是由辅兵刚刚转变成战兵,所以实际军力的提升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惊人;明军需要防守的地区很多,郧阳谷城襄阳等地都需要防备清军夺回,不然汉水的交通就会被切断,明军搬运物资和人口的工作就会变得更加困难,大军返回夔东根据地也就要走崎岖的陆路。
虽然没有公开,但夔东众将内部已经形成致看法,就是该放缓脚步了,先控制住已经占据的领土,征收秋粮,搬运人口。如果有更多的夔东明军出来,那么打武昌也可以再议,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防守而不是继续进攻。
听了袁宗第的讲解后,邓名不置可否,又去刘体纯那里询问他对武昌兵的看法。
不出邓名所料,刘体纯认为袁宗第的方案非常不错,而且具有很大的可行性。
刘体纯觉得明军可以先造声势,扬言要拿下武昌,接着直取江西南京,然后让俘虏的武昌兵去强攻南下道路上的城池。若是攻下了城池,里面的缴获对明军来说都是白来的;等明军开始撤退时,这些武昌兵肯定会大量逃亡,他们回去后还会是清兵,不如趁早把他们消耗掉。
“若是他们真的路顺风顺水,打到武昌城下,我们就带兵去督战,让他们继续攻打武昌城。打下来那自然是最好,打不下来就以畏敌不前的罪名把他们杀了。让清兵自相残杀,就没有人能说提督杀俘了。”
刘体纯认为凭着千七百多武昌兵肯定打不下武昌,不过能够消耗掉这批俘虏就好,如果给清军造成些损失就是额外的收获。尤其是那些亲兵营的俘虏,更要用来组成敢死队,让他们去蚁附攻城。留着他们不但每天管饭,还要分散在军中派人小心监视,防备他们作乱。
“如果放了他们怎么样?”邓名试探着提出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回去宣传我军的仁义,将来两军对垒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投降。”
“我军本来就十分仁义,再说,有钟祥的这些人替我们宣扬也就足够了。”刘体纯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襄阳府安陆府的俘虏我们不是都没杀么?那些愿意跟我们去夔东的,我们还帮他们搬运家小,不愿意跟我们走的我们也不强迫,我军的仁义很快就会天下闻名的。”
相比清军,闯营确实比较优待俘虏,不过他们优待的对象是府兵县兵这种没有什么威胁的俘虏,武昌兵尤其是亲兵营的俘虏并不在优待的范围内。
邓名不再和刘体纯谈论这事,至于郝摇旗和贺珍会有什么意见,不用问就心知肚明了。钟祥之战结束,贺珍就急忙把武昌兵的武器装备都收缴得干二净。分给贺珍部分亲兵营的俘虏,让他负责监视,据说被他派去干最重最危险的活;而郝摇旗更干脆,明白建议邓名不要在乎什么诺言,把这些危险分子赶快都坑了,图个省心。
在安陆府缴获了五十多万两白银。以前邓名从来没有要求过任何战利品,但这次他站出来表示他也应该有份。夔东众将没有理由拒绝。首先,爆破城墙的办法是邓名拿出来的;其次,他是军统帅,至少是名义上的;再次,汉阳总兵是邓名带人堵住的;最后,此次作战说明邓名掌握支部队很重要,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十几个亲卫就够了。
邓名宣布要五分之的银子,也就是十万两。这笔银子部分要用来赏赐即将组建的部队官兵,而大部分则委托袁宗第运回奉节文安之那里。
“把所有那些有家人的武昌兵都交给我吧。”邓名对四位将领说道,至于其他的俘虏目前他不需要。
“提督要这些狼崽子干什么?”郝摇旗闻言急忙劝阻:“无论提督如何推心置腹,这帮狼崽子都是养不熟的。”
“我不打算把他们养熟,只是我自己想锻炼下安营扎寨排兵布阵的能力,他们都是老兵,做起来比较方便。”邓名解释道。
众将依旧不放心邓名的安全,刘体纯更是强调这种招揽人心的行动风险极大,但是收效甚微。
“我当然不会住在降军中,我也知道他们聚集到起有可能闹事,所以你们每人先借给我百名精兵,让我能够看住他们。”
众将拗不过邓名,就把武昌兵都交给了他。虽然刚过去天,郝摇旗和贺珍就已经整死了几个亲兵营的士兵。把这些危险的俘虏交给邓名的同时,他们每人都派来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加强安全保卫工作。
通过对俘虏的盘问,明军知道现在武昌极其空虚,就算黄州府等地的清军统统集结到武昌,胡全才也凑不出支能对明军形成较大威胁的野战部队。因此大家都急忙分散到各县,控制安陆府全境,抓紧时间征收物资招募勇士。
只有邓名老老实实地呆在钟祥城,连两天就是训练部队。带支比较有经验的部队很有好处,这些士兵的军纪远好于般的杂牌军,邓名很快就在赵天霸等人的指点下,对排兵布阵增加了不少知识。
郝摇旗和贺珍此时都不在钟祥。邓名在城南搭了个简单的梯台,把自己的军队带到梯台下边,然后走上去给武昌兵训话。
在开始讲话前,邓名下令给每个武昌兵发两银子。
领到银子后,这些武昌兵纷纷按照以往军队里的惯例,向邓名高声欢呼,赌咒发誓要水里来火里去。不过邓名根本不信,他们以往在汉阳总兵那里拿到的好处可多太多了。
“这不是军饷,”邓名知道这些人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打算把他们编组为军队,登上梯台后,邓名对面前的近两千名武昌兵说道:“这是发给你们的遣散费。”
台下顿时片哗然,那些负责控制降俘的明军和武昌兵样惊讶。
“我没有领地,也没有税收,两天前把你们要来时确实想过要留下你们这些士兵,但经过这两天的深思熟虑,我发现远远养不起这么多部队。与其等到发不出军饷的时候看着你们哗变,还不如现在就遣散更好些。”
邓名指了指南方:“每人两银子,足够你们回家的路上用了。在你们离开军营以前,我只要你们发个誓:在回家的路上,无论你们乘船还是吃饭都要付钱,不许烧杀抢掠,不许欺负沿途的老百姓。”
武昌兵都听得将信将疑,不知道是不是邓名在玩什么猫捉耗子的游戏。还有人断定这是欲擒故纵,谁要是第个走出去肯定会被拖去斩首。虽然惦念着武昌的家人,但大多数人都暂时保持观望,希望有其他人先出头试探下这水的深浅。还有些人干脆嚷嚷说他们根本不打算再回武昌了,就算抛妻弃子也要跟着邓名打天下。
听到这句明显言不由衷的话,邓名笑起来:“好吧,就算你们打算破家相从,至少也先回家报声平安吧。现在钟祥的胜败估计已经传回武昌了,你们的家里人还不知道有多着急。你们先回去见父母妻子面,让家人知道你们还活着。如果你们的志向不变,还是要回来投奔我,我也非常欢迎。只是事先说好了,在我这儿可没有军饷,你们得替我白干活。”
直到这个时候,大部分武昌兵才相信是真的要放他们回去与家人团聚。
在第声感谢声响起后,越来越多的武昌兵把称颂送给了邓名,这次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领银子时诚恳了许多。
“这是你们的大帅舍命替你们求来的,我既然答应了他,就当然不会为难你们。”邓名挥手让台下的武昌兵赶快走,不要在钟祥多做停留。
有些明军军官过来劝说,但邓名不为所动。
周开荒也凑到了邓名身边,小声说道:“提督这件事要是传到靖国公他们耳朵里,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我是江南提督,”邓名微笑着答道:“我用不着事事担忧袁将军会怎么想。”
“殿下仁厚,洪福齐天!”
正在与周开荒对答的时候,突然台下传来声高喊。发出这喊声的是个前汉阳总兵亲兵营的士兵。两天来他直认为就算不被明军杀死,和家人今生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或者被明军带去他乡,或者家人被湖广总督衙门当作逆属处理。每到夜间想起这件事,这个士兵就感到生不如死,在营中偷偷地落泪。
关于邓名是宗室子弟的传说在湖广流传开来,清军中不许公开谈论这个说法,明军中也不让谈及。但这个士兵没想到能够活着回家,心情激动之下再也无所顾忌,就跪倒在地,冲着邓名所站的塔楼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同时大声发誓道:“殿下所命,小人怎敢不从?小人今生都会铭记殿下的大德,以后绝不乱伤人命,吃饭定给钱!”
受到这个士兵的感染,武昌兵起向梯台上的邓名表达着感激,同时保证在回武昌的路上绝不会欺压良善,若是有同伴欺心骗了殿下的银子,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常常被人误会为宗室,但是上千人起高呼殿下的场面还是不多见,上次遇到这个场面还是在万县的时候。邓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带着卫士和护兵离开了。
第23节江防
邓名放走俘虏的第二天,刘体纯就回到了钟祥。听闻此事后他来找邓名,见面后并没有提俘虏的事,而是试图劝阻邓名继续进攻武昌。
“武昌,是湖广乃至天下的中枢,虽然武昌城里现在空虚,但是听闻武昌有险情,江陵夷陵的清虏肯定会奔驰救援,他们顺江而下,转眼就到。”刘体纯不反对邓名带着兵力去长江边上耀武扬威番,但却反对认真地进攻武昌:“要想打下武昌,必须先打汉阳。等我们拿下汉阳,渡过长江,再炸塌武昌的城墙,那时上游的虏师早已得到警报,肯定已经赶来了。我军的水师恐怕不占优势,万被堵在长江里没能返回汉水,大军十分危险;就算水师能够撤退回汉水,我们留在南岸的官兵也会陷入险境。”
当然夷陵江陵带的堡垒非常重要,但是再重要也无法和武昌相比。钟祥战歼灭了大批武昌的精兵,虽然邓名把俘虏们放回去,但这些斗志全无的士兵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恢复战斗力。据刘体纯判断,在这种情况下,旦看到明军出现在长江上,湖广总督很可能不顾切地从上游抽调部队;如果明军猛攻汉阳,胡全才很可能让江陵等地的清军全师而下,与武昌清军东西夹击明军。对于清廷来说,即便夷陵等地丢失,只要武昌还在就还有江防,若是武昌没有了,那整个湖广的长江体系就瓦解了。
“若是夷陵江陵等地的虏师和武昌黄州等地的鞑子会师,再加上湖南的兵力,胡全才就能凑出六七万大军,两三万的披甲兵,水师的实力也很雄厚。我们虽然也有万四千的甲兵,但大部分都是新兵,队伍没有训练好,胜算恐怕不大。”刘体纯掰着手指头,条条地分析两军的优劣:“兴山的李将军李来亨路途遥远,无法及时支援我们;我们的水陆都不占优势,又顿兵武昌坚城之下,所以还是不要打这仗为好。”
刘体纯说胜算不大已经很客气了,用对方半的兵力和劣势的水师去进攻武昌这样的坚城,完全是自取灭亡。这还是最好的情况,有可能胡全才抽调部分军队回来就能给明军很大威胁,还不至于让江防有失,
邓名耐心地听完了刘体纯的长篇大论,认为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只有点他不明白:“谁说我要打武昌?”
刘体纯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就别瞒我啦”。
听说邓名释放武昌降兵回家以后,刘体纯觉得自己立刻洞悉了邓名的用心,认为邓名肯定是为了攻打武昌做准备。战俘们回去以后,钟祥清军惨败的消息会迅速传扬开来,让本来就空虚的武昌更加人心惶惶;其次,看到这些战俘生还,武昌其余部队的斗志也会受到影响,当明军兵临城下破城在即的时候不会拼死抵抗;最后,邓名发给每个士兵两银子,这种罕见的行为会在沿途流传,让更多的人知道明军大兵压境。
听了刘体纯的解释,邓名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刘将军,我只是想把他们放了,并没有进攻武昌的用意。”
刘体纯依旧不信:“若不是为了立刻攻打武昌,放了他们有什么益处?”
“没有益处就不能释放俘虏么?”邓名反问道。
刘体纯愣了下,着急地说道:“提督是不是认为这些降兵能够长久地记住这份恩情?”
刘体纯告诉邓名,现在这些武昌兵固然是盘散沙,但假以时日又会被清廷重新组织起来,到了下次打仗的时候,有军官带领,身处军阵之中,他们就算对邓名有再大的好感,也不会有临阵倒戈的机会。
钟祥惨败的消息只在最初个月里有最大的震撼效果,再往后清军就会渐渐淡忘此事。释放俘虏只可以在短期内造成轰动的效应,但如果不趁着这机会进攻武昌,那实在是多此举。
“原来如此。”邓名认真地思考着刘体纯的话:“刘将军说得有道理,但我确实没有立刻进攻武昌的打算。”
“那提督为什么要释放俘虏呢?”刘体纯不依不饶地问道,他认定邓名想进行军事冒险,所以赶来要打消他的这个念头。
“我没有任何军事上的目的。”邓名刚才听完刘体纯最开始的话才生出去武昌的念头,打算假装有攻取武昌的计划,引诱胡全才放弃江防,但是听完刘体纯的番分析,认识到自己原本设想中的不足,因此从善如流地放弃了。
“给那些降兵银子干什么?不是为了拉拢人心么?”刘体纯还是不信。
“要是放这两千个俘虏两手空空地回家,他们沿途肯定会给老百姓造成很大的马蚤扰。从这里到武昌没有多远,路上吃饭坐船,每个人有几十文钱就够了,我多给些让他们心中有愧,也就不会去欺负老百姓,甚至抢夺行凶了。”若是俘虏在回家的路上把怨气撒在沿途的百姓头上,邓名觉得这些百姓反倒是自己害的。
“对啊,沿途百姓纵然感激,但若是两个月过去,他们渐渐地也就把这事忘了。提督难道不是打算趁机沿着汉水顺流而下么?”
刘体纯觉得,邓名的目的是消除沿途百姓对明军的恐惧,让他们愿意与明军合作,为明军提供物资和情报。不过这效果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减弱的,若是半年年之后明军再来,百姓还是会感到恐惧。
邓名只好继续解释
过了两天,周培公和其他几个被俘的幕僚看到没有动静,就壮着胆子试探着对明军说,他们在武昌也有家人。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和大头兵是不等价的,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这些幕僚心中也是没底。他们觉得,既然连大头兵都不杀,大概也不会杀缙绅吧。
不料邓名对他们和对那些武昌兵的处理没有区别,也是每人发两银子,打发他们回家。
这些幕僚并不看好夔东明军,本来也不想在明军中多停留。不过明军的这种处置方式还是让周培公等人都为之愕然,随后就是勃然大怒。其中个岁数有些大的幕僚最为激动,愤怒地把银子扔在邓名脚前,大叫士可杀不可辱。这个幕僚在营帐中暴跳如雷,唾沫横飞,旁观的人都觉得这个老头已经进入疯癫状态。
邓名退后两步躲开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块银子。对方把银子扔到自己脚边而不是朝脸上砍过来,可见还残留着些理智吧。
拱手向这些人道别后,邓名就让卫士们送他们离开军营。
事后,邓名不解地问周开荒:“我们给每人两银子不算少了,他就是雇辆车,坐车回武昌都足够了啊。”
“两银子是不少,但是和普通的小兵待遇相同,让这些读书人的脸往哪里放?”周开荒觉得邓名此事做得不是太恰当,笑道:“提督不送银子是最好了,要送就得每人百两。”
“百两!可他们是俘虏啊。”邓名吃惊得跳起来。自从他分到大笔的银子以后,卫队的伙食得到了显著的改善:“我们哪怕是每天买只羊来吃,个月也花不了百两银子!听说教私塾的先生,到了年底,学生的家长也就送两银子的礼吧?”
“可是,连每个小兵都给两银子,个读书认字的缙绅,身价难道还没有百倍吗?”在正常情况下,给俘虏的幕僚两银子应该不算少,但周开荒提醒邓名,他早先宣布给士兵的银子是遣散费,而不是卖命钱。既然对士兵都这么慷慨,那么给读书人的遣散费少于百两就显得太刻薄了,两银子就是不折不扣的羞辱:“既然舍不得,那还不如不给。”
“我是怕他们路上忍饥挨饿,有的人岁数大了,腿脚眼睛都不好,有两银子可以租车租船。”邓名低声为自己辩解道。
得知这个新闻后,正要再次去地方上收集物资的刘体纯又赶来凑热闹。
刘体纯不解地问道:“提督的名声,半要靠自己做,半要靠缙绅们给传扬。若是让湖广的缙绅认为提督有意要羞辱他们,这对提督的名声可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善待这些缙绅,可以向湖广的士人表现提督光复湖广的决心,这可是千金买马骨的好机会啊”
刘体纯认为那些幕僚中有些人是真想走,但也有些是装模作样。如果邓名表现出求贤若渴的样子,他们也许不介意扮演下马骨。
“难道我做什么事情都定有军事上的目的吗?”邓名叹息道:“我就不能放他们回去看望家人,无论高低贵贱都发给两银子的路费吗?”
湖广总督衙门。
钟祥之战爆发的前天,安陆府的知府觉察明军的哨探出现后,立即派人给胡全才送去封信,报告明军先锋已经开到城下,钟祥城已经遵照总督大人的命令堵死了四座城门,近六千披甲兵猬集城内,足以保证城池万无失。
这封信让胡全才很满意,当晚睡觉睡得很踏实。想不到这竟然是知府的最后封信。
收到报告的第二天,他正在衙门里等候黄州府等地的援兵时,份六百里加急的军情就飞入总督府——钟祥失守,安陆府全军覆没。
这个报告犹如晴天霹雳,把胡总督吓得不知所措。
派到钟祥去的省军是武昌现有的精锐部队和机动部队,对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和汉阳总兵的指挥能力胡全才都非常有信心,认为即使是十万明军来袭,也足以自保。但现在钟祥却转眼间宣告失守,近六千披甲兵不但没有能够守住钟祥,就是连稍微坚持几天都做不到。从两份报告的时间上看,钟祥好像也和宜城样,仅仅两天就被明军攻破。在明军的攻势面前,六千披甲兵竟然显得毫无抵抗能力。
“这次贼人到底来了多少人?”胡全才瘫在椅子上发呆,片刻后已经满头大汗。
宜城只有数百披甲兵,两天陷落;钟祥有近六千披甲兵,还是两天陷落。两地的清军实力明明相差很大,在明军面前却显得没有什么分别。这只能说明明军的力量实在太雄厚了,攻破城市的速度只取决于他们的推进速度——先锋抵达,安营扎寨,主力就位,开始攻城,然后破城——至于城中到底驻扎了多少清军则并无区别。
“难道真有二十几万流寇,其中还有数万甲兵?”胡全才又想起了邓名的那份檄文,明军自称拥有五十七万大军:“可是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从郧阳出来的?”
之前胡全才认为明军不过两三万,后来又认为最多不过四万,若是对面果然有十几万甚至二十多万人的话,明军从襄阳南下的速度就快得实在太惊人了,这只能说明对方拥有大量的船只——郝摇旗是从哪里变出来的这些船?
不过,胡全才已经没心思琢磨明军是怎样从郧阳杀出来了,眼下的问题是即便对方有五六万甲兵,两天就拿下钟祥,这个速度也是太惊人了。城内的近六千甲兵,完全可以把县城的城墙守得密不透风。
黄州等地的兵马还没有齐聚,武昌的精锐损失了大半,对方兵强马壮还拥有大量船只。胡全才差点就当堂扔下令箭,下令夷陵江陵等地的兵马火速回救武昌。只不过胡全才也知道,旦放弃了夷陵江陵,就等于放弃了洪承畴煞费苦心多年经营起来的长江防线,五年来对南明五千里的防御圈上就会出现个大口子。
经过番剧烈的心理斗争后,胡全才勉强压下立刻召回江防部队的念头,打算再观察几天明军的动向再说。江防暂时还不能动,但湖南还有些兵力可以召集,虽然很多都被抽调去了广西贵州,但各地起码还留有些看家的人手。胡全才面向清廷上书请罪,写了加急信送往北京,请求顺治下令河南的绿营即刻南下协助作战;面传令湖南各府,让各个知府迅速清点手中的精锐披甲兵,火速报给湖广总督衙门知晓,同时还让各府集结这些部队,做好驰援武昌的准备。
忙碌了几天后,胡全才派去安陆府的探子回报说,明军暂时还没有继续南下,德安府黄州府的部队也陆续抵达武昌,这让胡总督稍感安心。
又过了两天,胡总督得知有几个安陆府的士兵逃出,他立刻下令把这几个士兵送来武昌总督衙门,胡全才要亲自询问他们钟祥战的过程,还有明军的兵力。这几个士兵的回答让胡全才感到很意外,他们都说明军抵达城下仅仅天就挖塌了城墙,而且城南城北同时坍塌,转眼间明军就从两处缺口蜂拥杀入,清军抵抗了也就两个时辰。
这个攻城过程让胡总督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收紧了。明军人力强大得难以想像,天就能在城墙上挖出两个缺口。根据这几个突围者的描述,汉阳总兵并非猝不及防,他事先对明军挖塌城墙已经有所察觉,还派了部队去预先设防,但在明军的强大攻势前好像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胡全才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无边无际的明军冲到了武昌城下,挥动着无数把铁铲和锄头,几天之内就把武昌的城脚也彻底挖空。想到这里,胡全才就急忙扔下令箭,让使者火速去江陵夷陵军中传令。
见湖广总督要放弃江防,总督衙门里的几个幕僚和武昌的些部将拥上去死命劝说,苦苦哀求总督大人再观察几天,毕竟放弃江防的罪过实在太大。虽说武昌失守大伙儿谁也活不了,但放弃江防清廷肯定震怒,降罪湖广官场。
这些人阻止胡全才撤除江防的理由之,是这几个突围者的话不可以全信。他们都是城中的小兵,并不是镇守城楼的军官,看不见城墙上攻防的全貌;理由之二,就是明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未必定会南下来取武昌,毕竟这里有长江天险。明军也有可能北上攻入河南,若真的如此,那岂不是白白放弃了江防,招惹朝廷的不快?
更有部将建议,可以在长江以北汉水两岸实行清野之策,让明军觉得南下没有油水可捞,这样他们北上去河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仔细琢磨,胡全才觉得手下说的也有道理,虽然明军势大,但不定就铁了心地来打武昌。
见总督大人不再坚持,堂下的将领赶快把地上的三支令箭捡起来:根是给夷陵的,根是给江陵的,还有根是给驻扎洞庭湖的长江水师的。
部将双手捧着令箭奉上,胡总督迟疑了下,终于伸手接回了三支令箭。
正要把它们插回箭筒中,忽然听到声:“报!”
堂外又传来声大喊。
个传令兵被引入大堂中,他打了个千,在堂中单膝跪倒,向湖广总督禀告:大批在钟祥被俘的武昌兵回来了,是被明军释放的。
第24节洞悉
“他们可是带回了战书?”胡全才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明军不敢派自己人来武昌当使者,就打发了几个俘虏回来,传令兵使用的“大批”那两个字被他忽略了。
“没有。”传令兵也觉得这个消息简直不能置信。
今天早上成群结队的武昌兵陆续抵达汉阳府时,汉阳守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拼命地睁大了眼睛,才看清眼前的景象,确信明军真地把上千名清军精锐释放回来了。
面对湖广总督的询问,传令兵小心翼翼地答道:“小人从汉阳府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五百多个士兵回城了,听领头的人说,伪江南提督邓名共放了千七百多人回来。”
“什么?”胡全才身边的幕僚还有那些将领都失态地叫出声来。
面对大堂上众人的致喝问,这个小兵脖子缩,带着三分胆怯的表情低声继续报告道:“听回来的人说,邓名把所有被俘的官兵中在武昌汉阳这里有家小的人都挑了出来,统统释放回家。”
衙门里的人全都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城内有家小的这些士兵在清军中可以说是最可靠的战士,因为面对明军进攻时,他们保卫城市就是保卫自己亲人的安全。但若是他们为明军所用的话,也会是很危险的敌人,因为他们会为了与家人重逢而拼命攻破城池。
之前得知派去钟祥的武昌兵全局覆灭后,胡全才马上下令把这些人的家属全部控制起来。如果明军胆敢用这些人为先锋攻打城市,他就打算把这些人的家属带上城头,用来打击这些武昌兵的士气。
不过这种办法的作用也很难说,因为城墙上的位置有限,不可能把所有降兵的家属都押上去,更不可能准确地把正在攻城的士兵的亲人送到他的面前,顶多是喊话威胁他们说若是不临阵倒戈就杀光他们的眷属。不过对方在明军阵中,倒戈是不容易的,若是真杀了眷属,说不定还会激起他们复仇的欲望。总之,这种事非常难以处理。
大堂上的众人个个扪心自问,他们若是处在邓名的地位上,肯定不会把这么好的群炮灰放回来的。
“难道是他不想打武昌了么?”个幕僚喃喃自语着,但又觉得自己这个判断好像哪里不对。
大家实在想不通邓名这么做的意义,就起向稳坐正中的湖广总督望去,希望总督大人能够明察秋毫,看破敌人统帅的险恶用心。
“当然不是,这个举动正说明了他要进攻武昌,要不然就不会把这些人放回来了。”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胡全才直面沉似水,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面众人的议论。等到众人望过来的时候,湖广总督早就想明白了切,对邓名的用心洞若观火:“他肯定会发起佯攻,大肆宣扬要拿下武昌,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派这些降兵去当先锋攻城,借我们的手消耗光他们,也借他们的手消耗城内的官兵,这才是贼人石二鸟之计。”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看见胡全才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马上就有幕僚凑趣道:“那此獠到底有何阴谋呢?”
“哼。”胡全才甩袖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走到堂下,眉目间的忧色越来越浓,在湖广的文武官员面前踱了两个来回后,胡全才仰天长叹声:“邓名此番前来兵力雄厚,他根本用不上这些他觉得不可靠的降兵。”
胡全才估计,如果投降的武昌兵有好几万,邓名的方法就会和吴三桂在云南用的招数样,用降军为先锋,让他们反攻家乡;但现在只有两千武昌兵,邓名认为这些战斗力可疑的部队无法给武昌守军造成重大损失,万战败了还可能影响士气,所以他依旧用明军为进攻主力。
“邓名手下的贼人远远超过十万,所以他才能两日就攻破钟祥。他派这些人回来瓦解我军的士气,企图扰乱人心,让官兵失去誓死抵抗的斗志。”胡全才越想越觉得邓名阴险毒辣。要是只放几个俘虏回来宣传明军不杀降兵的话,胡全才还可以控制住消息,不让军心因此受到影响。但现在对方口气放回来两千人,消息就无论如何也捂不住了,说不定现在城内已经流传开了。
“邓名,你好毒辣啊。”胡全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接着又对部下们推断道:“两千个人返回武昌,想想这路上得有多大的动静!现在周围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他大军压境;那些无知的愚民愚妇,还会觉得他既然连当兵的都不杀,大概也不会杀老百姓,这样,等贼人向武昌开过来的时候,那些蠢民就不会逃难,更有利于他收集粮草。”
见湖广总督三言两语就把敌人的险恶用心道破,分析得头头是道,众人都是心悦诚服。
那个传令兵心中的迷惑也不复存在。他又想起事,急忙向胡全才叫道:“总督大人,放回来的人还说,邓名给了他们每人两银子,说是“遣散费”。还要换他们个许诺,沿途不许扰民,无论吃饭乘船都要给钱。”
“太恶毒了!”听到这里个官员勃然大怒,跳将起来,双手握拳,冲着胡全才喊道:“大人,他这是蒙蔽愚民,让他们留下来给他带路啊。”
胡全才微微颌首,轻声说了句:“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大人,我们该如何应对?”现在堂中众人都心急如焚。邓名杀机毕露步步紧逼,偏偏他的这招还很难应付。多达两千的降兵不可能都杀了灭口,而且他们这路走回来,肯定已经把此事传播得沸沸扬扬,就算都杀了也没有用了。
等到这件事传遍汉阳武昌后,肯定会人心浮动,清军上下更会深信邓名善待俘虏,等到明军大举攻城的时候,怎么还能指望士兵舍死忘生地抵抗?
“好大的手笔,当真了得。”虽然憎恨邓名的毒辣,但胡全才也暗暗佩服对方的谋略和气概。口气就放了两千可以当炮灰的士兵,这个计谋确实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能拿得出手的;而且胡全才现在也无法放心使用这些降兵,谁知道其中有多少人已经被邓名买通?必须经过段时间耐心地甄别,才可以重新收复这些降兵。但眼下兵凶战危,显然没有这么长的时间。胡全才仔细思索番,骇然发现对方这个计策称得上是滴水不漏防不胜防。
缓缓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胡全才拿起桌面上的三支令箭。刚才他没来得及把它们收起来,现在也没有收起来的必要了。
“传令夷陵江陵还有洞庭湖水师,让他们即刻回师武昌,准备迎击逆贼。”胡全才再次把三根令箭起掷到了堂前。
刚才众人才还纷纷出声反对,此时大都保持沉默。邓名的意图太明显了,胡全才对敌人的分析彻底说服了在场的文武官员,眼下确实需要抽调大军回援武昌。
“贼人十余万,行动不可能迅捷如飞。”见部下们情绪低沉,胡全才又开始鼓舞士气,进步给大家分析道:“攻破钟祥后他们肯定要整顿段时间。而且大武昌可不是小钟祥,贼人难道真的如此狂妄,认为凭他们几万人就能拿下汉阳武昌两府不成?本总督断定,十天之内他们的主力绝对无法赶到武昌城下,而夷陵江陵的兵马顺江而下,三天之内就能来到。”
听到胡全才的话后,不少人脸上的忧色稍微散去些。
三个亲兵此时走上前来,人拾起支令箭,等胡全才的幕僚拟好书面命令后,他们就要前往上游传令。
看着几个幕僚书写放弃江防的命令,听着那笔墨的刷刷声,终于还是有个幕僚站出来反对。他对胡全才说道:“总督大人,旦调回水师,放弃江陵夷陵,那五年来的心血就毁于旦了。”
虽然这个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