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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4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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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并没完全相信他。

  “嗯,晋王的心腹,当然懂得这些行军的道理。”袁宗第叮嘱邓名道:“提督不要外传就好。”

  第27节反攻

  没过几天,刘体纯也带着许多妇女回到钟祥府城,这些妇女都是他给士兵们聘下的未婚妻。

  刘体纯刚见到邓名和袁宗第,就高声嚷道:“你们听说了么,胡全才把两湖的兵力都调到了武昌。”

  钟祥城里也听到了武昌的风声,但是袁宗第好像没听到样,行若无事。

  刚攻破钟祥城的时候,刘体纯就派探子去汉阳带打探消息,得知武昌汉阳两城戒备森严,清兵岗哨密布,过往行人都会受到仔细的盘查审问。因为无法潜入汉阳探听,明军的探子就返回钟祥报告首领,汉阳带的清军正在抢修工事,似乎担心明军南下。对此刘体纯等夔东将领都觉得不出所料,他们早就认定明清两军都没有进攻对方的能力,清军抢修工事正是为了防守,胡全才大概高估了明军的实力。

  夔东四将在钟祥周围搜集物资人力,帮助手下士兵做媒时,直关注着南方的动静。刘体纯和袁宗第驻兵的地方距离钟祥比较近,不时会回来趟,亲眼看看城里的情况,顺便协助邓名解决些问题。

  最近几次探子回来时,报告说汉阳清军的封锁线更加严密了,湖广总督正在日夜不停地打造拦江铁索。刘体纯有些惊讶,觉得胡全才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这是清军的事,胡全才愿意浪费清军的人力物力,随便他怎么折腾,明军管不着,只当看笑话好了。

  不过刚传来的消息就有些奇怪了,据说胡全才已经下令放弃了江防。

  发现清军夜之间突然撤走后,上游的李来亨急忙派探子去侦查,得知夷陵果然变成空城,立刻不失时机地出兵占领。李来亨以为夔东四将带领的明军此时仍在襄阳,见到刘体纯派去报捷的使者,才知道明军已经打下了钟祥。占领夷陵的同时,李来亨又让使者赶赴钟祥报告胜利消息。

  “夷陵是督师的老家,这回督师应该高兴了。”刘体纯笑嘻嘻地猜测起文安之的心情来,还与袁宗第为文安之会不会回家乡看看而打赌。

  “夷陵的虏兵撤回武昌,是不是他们要打我们?”邓名对此有些紧张。

  “应该不会。”刘体纯摇摇头,这期间他时刻关注从汉阳那里送回来的情报:“胡全才沉了好几条船到汉水里,还用铁索把江面都拦上了,这不是要进攻的架势,明显是在防备我们进攻。”

  “我们拿什么进攻?”邓名问道。现在明军从上到下都惦着返回夔东,别说兵力不足,就是兵力充足,以现在的军心也没法再继续前进了。

  “说的就是啊!”刘体纯道:“胡全才多半是高估了我们的军心和兵力。不过这也是个情报,说明武昌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空虚,胡全才觉得要是不抽回夷陵的守军,他就连次试探性的攻击也挡不住。”

  “胡全才应该对我们的军力比较清楚。此番我军出征这么久,接连横跨三府,胡全才还能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人?他应该知道我们无意进取了。”袁宗第接着说道。四万多明军中只有万四千名战兵,大部分还都是新兵,只要明将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就不会进攻武昌:“只能说明武昌吃空饷吃得太厉害,除了支援钟祥的三千兵以外,没有什么兵力了。胡全才不敢唱空城计,不敢把赌注压在我们不进攻上面。”

  “怎么吃空饷会吃得这么厉害?以前湖广绿营虽然不太能打,但兵额直是满的。”刘体纯认为袁宗第的分析有些道理,不过这和他印象里的湖广清军的情况很不相符。

  “唉,以前不是有洪承畴盯着么?这个巨害除去了,湖广的绿营就不怕了,开始吃空饷了。”袁宗第认为洪承畴烧死在昆明了,所以湖广官场就急速腐败了。

  不过邓名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洪承畴死去才几个月而已,湖广就能腐坏到这种地步?不过除此之外只能有种解释,邓名忍不住又问道:“是不是胡全才要来钟祥打我们?”

  “不会!”刘体纯胸有成竹,说道:“放弃江防来钟祥打我们,那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么?除非他是冲着提督大人来的。”

  明军打不过可以走,大不了就把钟祥等地统统还给胡全才好了,再说背后还有河南绿营的威胁。汉水流域的重要性不能和长江的江防相比,胡全才不可能为了轰走汉水出来的明军而放弃江防。

  刘体纯还有更有力的理由:“如果他想进攻,为什么要在汉水中沉船,还要设置铁索拦江呢?”

  刘体纯在夔东众将中素有威望,这次出征以来邓名更是体会到了这点,每次战前的军事分析差不多都是刘体纯做的,其余三个将领对他的判断和计划都很信服。就比如对谷城的爆破吧,已经炸开了个豁口,刘体纯居然还能说服郝摇旗和袁宗第,止住他们俩的攻城欲望,又进行了几次爆破。尤其是贺珍,邓名知道他为了多分点东西可是次次要求攻城时打头阵的。

  唯有对钟祥兵力的错误判断让刘体纯感到很丢面子,但另外几个人并不认为这是刘体纯的失误,实在是守卫钟祥的那个汉阳总兵实在太愚蠢了,带着六千披甲兵还堵住城门,龟缩在城内,这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我们是不是把郝将军贺将军叫回来?”邓名询问道。听说夷陵被胡全才放弃后,他就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收拢部队以防清军。

  “不用。”刘体纯认为没有这个必要:“胡全才绝不会为了反攻钟祥而放弃江防。他突然放弃夷陵只有种可能,就是他觉得武昌也许守不住,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放弃江防。我们原来对武昌的实力是高估了,武昌其实没有多少守兵,就算调回夷陵的士兵,和我们还是差不多,都是守有余而攻不足。”

  邓名承认刘体纯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邓名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是胡全才看了我们的檄文,认为我们至少有二十万大军,所以才把江防兵力都调回去?”

  刘体纯闻言微微笑,客气地答道:“我知道提督是料敌从宽,不肯低估敌军的实力,不过未免也太小看胡全才这个贼了。他虽然没有带领大军出外打过仗,但好歹也在洪承畴身边赞画军务多年,不至于窍不通的。”

  “胡全才还当过两年郧阳巡抚呢。”袁宗第补充道。

  “对,他还当过郧阳巡抚,”刘体纯大声表示赞同:“或许他对其它地方所知有限,但是对于从郧阳汉江这条路到底能够出来多少兵马,郝将军手里有多少木排竹筏,胡全才肯定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绝对能把我们的兵力猜个八九不离十。”

  邓名惭愧地笑。刘体纯袁宗第鞭辟入里,胡全才和闯营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当然清楚夔东的实力,不至于犯下低级的失误。

  刘体纯和袁宗第都离钟祥不远,有时当天来当天走,有时就在城内住夜,邓名因为没有经验留下什么纰漏,他们随手也就解决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夔东四将都发现邓名很好说话,当面反驳他的意见也绝不会生气。二人在钟祥查看番,发现切正常,就把他们的女营留在城中,又返回各自的军中去了。

  过了两天,南方的明军报告有支清军骑兵来犯,邓名立刻指挥钟祥带的明军严阵以待。这支清军在明军的据点前面转了几圈,看见无隙可乘就悻悻地离去了。

  武昌,湖广总督衙门。

  最近两天总督衙门的气氛沉闷,令人窒息。越来越多的侦查情报陆续传回来,没有条反映钟祥存在着明军的大军。

  昨天又有支长沙府的军队拖着几门火炮,疲劳不堪地赶到武昌。

  这支军队抵达以后,还没喘过气来就遇到了先于他们抵达的其它长沙府的部队。听到那些先到的同僚们纷纷抱怨,都说所谓的三十万流寇根本子虚乌有,可能是湖广总督做梦时梦见的。

  这队炮兵路上辛苦不堪,为了拖这四门大炮死了不少挽马,好几个士兵也在半路累趴下了,还有个军官在马匹突然倒毙时没能及时躲开,被大炮压断了腿,当场就咽气了。当时军情紧急,炮队的领队军官不敢停留,不得不把这个心腹的尸体留在路上,听任地方官掩埋。

  听说真相后,这队炮兵的领队军官就叫起屈来。路上的辛苦全浪费了,那个心腹军官也白白死了。如果在武昌保卫战中立下战功,不但可以得到奖赏,也可以为那个死于半途的部下报功请求抚恤;可若是切都是湖广总督的妄想,难道朝廷能为胡乱指挥付账不成?

  大批军队急如星火地向武昌赶来时,固然是畏惧湖广总督的严令,但同样也盼望着胜利后的赏赐。结果却发现怎么来的,还得怎么样回去。来的时候地方官都全力供应军队,士兵在途中能够吃饱喝足,回去的时候就不会当作有功将士给予优待了。劫掠地方上的老百姓多半要被治罪,可是老老实实地回家又如何甘心?

  更多的谣言在武昌肆无忌惮地流传,其中不少还是从总督幕府传出去的。

  比如周培公闲来无事,经常和群幕僚研究宜城钟祥等地的战事。别看周培公对战事窍不通,却有极大的兴趣要探讨这几场战争的得失,获取经验教训。

  如何有效地防御数十万流寇对城市的围攻,是幕僚们开始定下的研究基调。在江中沉下装满石头船设置拦江的铁索等,胡总督的种种英明决策在最开始的讨论会上都获得大家的反复称颂。除了个人以外,全体都认定胡全才是湖广的擎天玉柱定海神针,例外的那个人就是周培公周举人。

  周举人依旧口咬定钟祥的明军兵力最多四五万。据他说,胡总督最开始的判断才是正确的,从郧阳这条路出兵的明军在两万到四万之间。墙头草们转向的速度也很快,现在总督幕府讨论的话题已经从“如何抵挡三十万流寇进攻”,变成了“为何钟祥那么多的守军会被邓名两日击败?”

  虽然胡总督对周举人已经有了意见,不过为了给大家看看自己“宰相肚里能乘船”,并没有立刻把周举人踢出去。

  据胡总督的密探报告,周举人甚至找来了几个湖北湖南的将领询问意见。那几个将领刚到武昌,并不知道钟祥府城堵住城门是胡总督的指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虽然不知道明军为什么能够迅速地破坏城墙,但堵死四门无疑是个重大的失策,导致清军在极短时间内遭到灭顶之灾。如果没有堵住城门,清军就不会对明军的|岤攻战术束手无策,在城外扎营可以有效地威慑敌军,甚至出动出击歼灭明军的挖掘部队;其次,就算明军依旧破墙,清军也可以利用城楼观察明军部署,握有从城内或是城外反攻豁口歼灭入城明军的主动权;最后,就算钟祥依旧陷落,清军也不需要拼死夺回缺口,而是可以轻易地从城门离开。

  这几个清军将领离开衙门后,到处谈论钟祥的地方官是如何愚蠢,已故的汉阳总兵又是如何不知兵,直到他们被告知这个安排是严格执行了胡总督的指示,才赶快闭上嘴巴,但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无法挽回,很快全武昌都知道胡全才是钟祥全军覆灭的罪魁祸首。

  最近派出去的清兵侦查骑兵直接近钟祥城下,带回了两个俘虏。据俘虏交代,现在明军中主力战兵的装备,都是从清兵那里缴获来的。

  眼下的情况是:湖广总督胡全才为了四五万明军而放弃了长江的江防,截留了赋税和供给贵州的军饷粮草,又耗费巨大地进行了次两省范围内的紧急调动,对朝廷和临近省份夸大其词,硬是把明军说成三十万。而且这四五万明军中的大半还是在攻入胡全才的领地后扩编的,明军现在拥有的万四五千战兵,其中八九千的装备都是由胡全才提供的。最后,他被这支敌军吓破了胆,放弃了清廷经营多年的夷陵江陵堡垒区。

  “邓名,你好毒辣啊。”终于发现这其实是邓名的连环计后,胡全才感到似乎天已经塌下来了。真实的情况旦被朝廷得知,绝对不会轻饶了自己的。捅出这么个大篓子,不要说湖广总督的宝座,就是自己的家族是不是会受到连累都很难说。

  “速速奏报朝廷!”胡全才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决定进行最后的孤注掷:“伪江南提督邓名,经本官详细查访,实乃实乃”

  李国英说过邓名是身份不明的伪明宗室,胡全才不但赞成,而且还必须要加上点新的内容才更能说明自己的能力,胡全才斟酌再三,把心横:“邓贼实乃前明福王之后,王师克江宁南京时方五岁,被邓姓宫人抱着逃出”

  胡全才在奏报中称,邓名攻下钟祥后,在兴献王嘉靖皇帝的父亲,福王的先祖的墓前痛哭流涕,誓言光复。祭坟之后还在安陆府等地设置官吏,结纳人心。因此,胡全才深感邓名不可不早除,更不可让他盘踞钟祥扰乱地方,所以要集中两湖兵力从速清剿。

  这封奏章递上去后,胡全才立刻下令动员全军,准备兵发钟祥。

  他猜测自己这份奏章递到北京以后,朝廷不见得全部当真。看来自己能不能脱罪,重要的点就是能不能打垮邓名。只要能把蛊惑人心的福王宗室从湖广轰走,保住湖广的平安,胡全才毕竟还是有功的,或许能够缓和朝廷的雷霆之怒。

  现在唯的问题是,邓名恐怕并不是有巨大影响力的福王宗室。不过没关系,胡总督可以帮他制造,先秘密帮邓名把声势造起来,然后赶走他,这样功劳才大。在送走奏章的同时,胡全才密令手下亲信到四外去传播消息,务必要让湖广乃至天下都知道邓名这个人以及他的身份。就连邓名以福王遗孤祭祀兴献王的祭文,胡全才都已经替他写好了份,声情并茂催人泪下。

  听说胡全才要动员全军出击钟祥,幕僚和将领们顿时又犯难了:“水师怎么办?”

  胡全才瞪眼:“当然要跟着起去,沿着汉水水陆并进。”

  “可还有拦江的铁链呐。”

  有人说道,边上还有人提醒:“汉水里还沉着好些船呢,没铁链水师也过不去。”

  “铁链拆了!”胡全才大怒:“马上把沉船捞起来,这也都要我教吗?明天这时就要疏通好河道,否则军法从事!”

  第28节借刀

  在总督衙门的催逼下,那些公认水性好的兵丁都被带到江边去,身上系条绳子往水里扎,把绳子系在沉船上。当天武昌汉阳全面动员,在拆除铁链清理木桩的同时,大批壮丁被集合在长江两岸,配合水师起拖动沉船。

  这次动员规模空前,为了达到目的胡全才让军队出动,逼着城内和四郊的百姓出工出力。面对清兵明晃晃的大刀,不仅是普通百姓,就连缙绅们也不得不交出家丁去江边效力——现在湖广总督已经气急败坏,谁也不敢去招惹他的霉头,只不过背后都怨气冲天,骂声不绝。

  武昌兵和汉阳兵已经折腾好多天了,不满尤其严重,为了洗脱丢城失土的大罪,胡全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幸好还有不少从外地调来的士兵,对胡总督没有太多的反感,可是他们趁乱在武昌汉阳偷鸡摸狗,挨家挨户敲诈勒索老百姓。只要不折腾得太过分,胡全才只好对这些行为都睁只眼闭只眼。

  胡总督觉得带武昌兵和汉阳兵去打仗不太放心,担心背后有人射来黑箭。若是本地兵与各地援军闹矛盾发生火并也是麻烦,胡全才就打算让本地兵守城,带着其它各地的援兵出击钟祥。

  正当满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个总督幕府的同僚跑到周培公的家,见到主人就喊道:“山西佬要我们明天跟着他起去钟祥打仗。”

  这个同僚是个汉阳人,气哼哼地坐在客厅里。本来这时候幕僚们应该在各处监督工作,充当总督大人的眼线,但本地的幕僚好多都怠工了。这个汉阳人扫了周府眼,问道:“你被讨走了几个小厮?要走了多少银子?”

  今天有几个操着湖南口音的大兵来到周府,强行拉走了两个周培公家里的男仆。周培公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理,还塞给为首的军官五两银子。拿了银子喝了周府的茶后,这几个湖南兵就带着两个男仆高高兴兴地走了。看到周培公是个功名在身的缙绅,这几个士兵倒也没有太放肆。出门后在周府门口贴上了张黄纸条,其他兵丁看到就知道,这家已经响应总督衙门的号召出过力了。

  “哼,山西佬招来的这帮丘八!”听完周培公的叙述,客人把茶碗往桌面上重重放,愤愤地说道。

  虽然缙绅们将来可以向当官的熟人老乡诉苦,设法向朝廷弹劾胡全才,不过眼下胡总督的权势还是大伙儿惹不起的。

  这个幕客对周培公说道:“兵法曰:不因怒兴兵。山西佬被邓名折腾得灰头土脸,气急败坏想找回场子,我看他多半讨不到好!再者,他打听到邓名乃是弘光之后,就想抓住邓名向朝廷邀功,这不就是兵法上所说的百里趋利嘛?我看此次出兵凶多吉少,我不想跟着去了,我就说我生病了。”

  “这样做不妥。”周培公觉得对方是共事的同僚,又来向自己问计,就说道:“我在总督大人身边好几年了,总督大人好似袁绍,外宽而内忌。因为不看好他出兵所以你才称病,总督大人岂会看不出来?此战总督大人如果夺回钟祥还好,若是真的失败归来,非要拿你出气不可。总督大人是袁绍,你就要做田丰吗?我觉得不但要跟着出征,而且要盛赞总督的兵法韬略了得,预料此战必胜。这样将来就是打败了,总督大人也不好意思和我们这些看好他的人过不去。”

  经周培公这么说,那个同僚恍然大悟,仔细琢磨,惊得背后出了层冷汗。他顾不得再与周培公唠叨,起身告辞道:“多谢贤弟赐教。愚兄这就回家收拾行装,随时准备与山西佬起出发。”

  对方这种感激涕零的态度让周培公感到十分得意。除了这个人以外,还有好几个同僚也都样的思虑不周,周培公也提醒了他们,得到了他们的感谢。

  这两天武昌城内的形势很紧张,人心惶惶,周培公私下也有些不安,唯恐胡全才找自己的麻烦。郝摇旗刘体纯等夔东将领的兵马加在起也不太多,远远无法和云集武昌的两湖绿营相比,周培公估计明军得到消息以后多半会自行退去,所以打算在胡总督鞍前马后多卖力气,挽回些不好的印象。

  河道里堵了那么多石头铁索木桩,无论总督衙门如何三令五申,天的时间也疏通不了。胡全才估计钟祥那边的明军很快也会得到消息。如果朝廷对邓名的影响足够重视的话,那么收复钟祥就是桩功劳,可以将功折罪。要是再擒获小福王手下的几个将领,那就更好不过。

  于是胡全才就把李世勋召来。李世勋本来属于川军系统,多年前胡全才在汉中任上的时候,李世勋和现在的重庆守将王明德起投降了胡全才。李世勋后来驻扎在常德,得知武昌有紧急警报后,急忙统帅本部兵马赶来护卫总督大人。由于驻地距离武昌较近,李世勋的人马早早就赶到,到现在将士们已经得到比较充分的休息。

  为了鼓舞主力部队的士气,胡全才今天把城里富户聚集的城区交给他们,让他们去征丁。李世勋分到的是块有大量缙绅居住的城区,他的兵丁耀武扬威,挨家挨户地讨要银两,收获颇丰,现在士气振奋,个个摩拳擦掌,纷纷嚷叫着要为湖广总督出力。

  胡全才让李世勋先行步出发,为大军开路,同时侦探沿途情况。现在武昌方面得知安陆府的明军兵力分散,守卫钟祥的兵力十分薄弱。胡全才任命李世勋为先锋,除了他的本部兵马,又把夷陵等地前来驰援的士兵也交给他部分,这样李世勋麾下兵力上万,披甲兵也有四千多人。

  “若是敌人有备,就要谨慎行事。”虽然胡全才希望李世勋能够奇袭成功,趁着明军不备取得较大战果,但汉阳的动静这么大,很难说明军是不是已经得了消息。估计明军还来不及立刻聚集起来,形成对李世勋的重大威胁。胡全才让李世勋早走天,若是发现明军已经戒备,就不要贪功冒进,只要为大军做好侦查工作就行。

  李世勋大声领命。他也想取得功劳,更上层楼。从侦查的结果来看,偷袭钟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即便明军收拢了部队,李世勋手握万大军,距离身后的主力没有多远,想自保还是很容易的。

  “兵贵神速,此外就是要善于保密。”胡全才对李世勋很看重,不厌其烦地交代道:“你率领部下出发时,不要对手下说是充当大军的先锋,只说是去上游监工,监督疏通河道的工作。等到离开汉阳以后再对部将们挑明,免得这里人多口杂泄露了风声。”

  胡全才让总督衙门的官员全力配合李世勋,把大量的粮草和牲口立刻运到他的营中,再帮他找批熟悉安陆府地形的士兵当向导。

  武昌城南,提督武昌马军的将领正坐在自己的营帐中闷闷不乐。

  昨天晚上有几个亲戚朋友找到营帐里向自己诉苦,说是总督大人让外地兵协助征丁,这些士兵马蚤扰民宅,敲诈勒索。亲朋们希望马军提督能够帮忙说说情,要是能派两个士兵保护他们的家宅安全当然是最好了。

  不过这种要求超过了马军提督的能力。

  总督大人已经明令要他老老实实地呆在营内不得外出,马军提督能做的只有派几个兵回去给自己家站岗。谁都知道,湖广总督此举是为了平息外地援军的怨气,好让他们在出征钟祥的时候出力。武昌毕竟是湖广总督的驻地,胡全才也不会让外地兵闹得太过分,敲诈点银子沾点便宜也就到头了。

  “家主的岳老爷来了。”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

  “我泰山又派人来了?”马军提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昨天湖广总督开始征兵,岳父家就派管家前来,找马军提督要几个士兵去充数。提督好说歹说,才把脸失望的管家送出了军营。他估计等到回家的时候肯定要被媳妇埋怨,说他没有尽到半子之责。怎么昨天好不容易才送走,今天又来了?

  “不是,是岳老爷亲自来了!”家丁道。

  马军提督闻言大惊,连忙跑出帐外迎接,把怒发冲冠的老丈人请进中军帐。进了帐篷后,马军提督大礼拜倒,口称:“小婿拜见泰山大人。”

  “快起来,找你有正事。”老泰山口齿含混地叫道,等不及女婿叩头。

  马军提督抬起头,老丈人揭开捂在右脸颊上的布罩,只见整个腮帮子都肿胀起来,显然是被人打了。

  “谁敢对泰山大人无礼!”马军提督见状十分生气。

  岳父是武昌的缙绅,现在新朝肇造,武人的地位比较高,要是放在前朝末年,武人能把女儿嫁入缙绅家庭已经欣喜非常了,绝不敢妄想娶位缙绅家的小姐。马军提督讨了这位小姐后心满意足,对妻子百依百顺,对岳父也非常恭敬,简直比亲生儿子还孝顺。

  “是李世勋那贼的兵!”岳父恨恨地说道。

  今天早上李世勋的手下到岳父的府上打秋风,拿了银子还不肯走,居然指着个丫鬟,说她看上去像个潜逃的贼人家属。马军提督的小舅子与士兵理论,被士兵拿棍子打了,岳父大人过去保护儿子,也被扇了耳光,把半边脸都打肿了。士兵们没能得逞,恼羞成怒,临走时在庭院里乒乓通砸。

  马军提督听完之后蹦三尺高,嚷嚷着要去李世勋那里讨个说法,要对方把犯事的罪兵交出来。不过片刻后,马军提督自己就泄气了。现在武昌兵都不太受待见,钟祥获释的俘虏有家不能回,还处于被监视中。

  外地赶来武昌的军队现在是湖广总督的依靠,马军提督知道李世勋在胡全才心目中的分量,他找上门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马军提督的岳父冷眼旁观,看见女婿满脸沮丧的表情,突然出声问道:“贤婿可有绝对信得过的手下?”

  “当然。”马军提督不假思索地随口答道。接着就猛醒过来,急忙凑到岳父跟前,小声问道:“泰山大人要做什么?”

  “我这里有封信。”岳父从怀里摸出封信来,是封匿名信。四顾无人,在女婿耳边轻声说道:“山西佬要让李世勋当前锋去偷袭钟祥府城。这封信里写有山西佬的计划和李贼麾下的兵力,贤婿有没有得力的死士,能把这封信送去那边?”

  “这”马军提督震惊不已,相比他的计划,岳父的计划显然更安全,只要把这件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可比提督本人公开去找李世勋的麻烦要好,没人知道当然也不会有罪了。而且成功的把握也要大得多,听说那个小福王可不是好惹的,收拾李世勋想必不在话下。

  现在马军提督担心的是,岳父手中的情报是否可靠,是如何得来的,万将来发现是军情走漏导致明军有备的话,湖广总督很可能会展开排查,情报提供者是否能守口如瓶呢?

  “是你那连襟拿来的。”得知这个女婿的担忧后,岳父句话就让马军提督放心下来:“刚才总督幕府里所有的幕僚都帮着筹备出征事宜,只要你这里不出漏子,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翁婿传出去的。”

  “泰山大人尽管放心。”既然是那个在总督衙门当幕僚的连襟拿回来的情报,马军提督顿时胆子壮,伸手把信接了过去,向岳父保证道:“小婿这就派个得力之人送去钟祥。泰山大人尽管放心,这个人胆大心细,定不会出事。而且他的命还是小婿救下的,就算失手也绝不会出卖小婿。”

  钟祥。

  邓名翻看信函时,贺珍正在旁询问从前线返回的探哨。

  郝摇旗此时已经把物资运回房县,贺珍本来也打算这么做,但才回到钟祥就突然得到急报,前线的探子发现汉水下游的清军出现反常行为。

  探子向钟祥的明军将领报告说,他们发现清军突然开始大张旗鼓地疏通河道。正常情况下,如果只有这么个报告,邓名和贺珍对清军的行动还难以判断,不知道胡全才到底有什么图谋。但是随后就有几个使者先后悄悄来到明军大营中,送来了几封匿名信。

  这些使者都自称是普通百姓,是受心怀大明的义士所托前来报信,这些义士报效朝廷不图封赏回报,因此都是匿名信使者也不肯透露他们身份。话虽如此,但有好几个使者看就是当兵的,有个人见到邓名时还习惯性地行军礼,姿势也做得极其标准。

  送来的匿名信内容不完全相同,但有个意思却是致的,这些匿名的义士们异口同声地警告明军,胡全才那个山西佬要出兵攻打钟祥,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最简单的信中也就是这么句话,行动时间兵力概没有;而最详细的封,则逐条叙述了胡全才的计划,通知明军充任前锋的是驻守常德的李世勋,此人携带的军粮以及手下的披甲兵数目也精确到了个位数。

  “什么心怀朝廷的义士?都是武昌府汉阳府的缙绅!”听邓名念了这几封匿名信的内容后,贺珍断言道。

  这些信件中有两封特别重要,其中封自然是那封列出李世勋的兵力和军粮数目的,另封则把李世勋的行动路线和出发时间告诉了邓名。

  “这两封信的主人,肯定在湖广总督衙门里有熟人。”听邓名说完两份信的内容后,贺珍猜测道:“写信的缙绅,并不打算投奔我们,他们只不过是和胡全才有仇,或者和李世勋有仇,想要借刀杀人。”

  “没错。”邓名点点头,既然这些信的主人显然并不想从明军这里获得回报,那邓名也不强求,下令用好酒好肉款待这些使者,并赏给每个送信人些银两。

  即便信上没有太多的内容,只要匿名信的主人能够派出可靠的使者,能够通过沿途的清军关卡,把这封信送到钟祥来,就说明信的主人拥有充足的财力和广泛的人脉。这种实力绝不是平头百姓普通富户甚至商人能够拥有的,这只有湖广的缙绅士人才能做到。

  邓名记得刘体纯袁宗第他们都曾说过,数年前李定国在湖广转战,对清军的动向了如指掌,能够保持主动进攻的能力,就是因为深得缙绅的支持。而随着洪承畴出任五省经略后,湖广缙绅和李定国的关系日益疏远,变得越来越差,最后李定国完全丧失了情报上的优势,明军和清军也进入了相持阶段。

  看着手中的这些信件,邓名感到这是个好兆头。

  第29节计谋

  “你和胡全才李世勋打过吧?”邓名问道。

  贺珍点点头,他和李世勋交手多次,以前胡全才巡抚郧阳时李世勋是他的部下,郝摇旗和贺珍和此人都多次对阵过:“我多次输给胡贼李贼。”

  对过往的战败贺珍并不讳言,胡全才在郧阳巡抚任上时有来自洪承畴的全力支持,而夔东闯营旧部不但领地贫瘠,而且还受到永历朝廷的猜疑。无论兵力还是给养清军都远远好于夔东明军,因此贺珍郝摇旗虽然反复攻击郧阳谷城襄阳线,但始终无法歼灭这带的清军,即便明军给胡全才造成了些杀伤,他依旧能够从长沙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

  贺珍从大宁带出来三千兵现在差不多全是甲兵了,这些天让辅兵搬运物资时他就在训练这些新战兵,不过只有几天工夫还远远没有练好。贺珍的甲兵加上其他人留在钟祥的战兵,也有三千多,和清兵前锋的实力相差不多,只是邓名觉得训练不足,正面交战估计还是难以取胜。

  但贺珍不这么看,他指出从信件上看,李世勋只是个名义上的统帅,清军的四千披甲来自湖广各地,原本互不统属,如果是堂堂对阵攻城或许还好,如果突然发生紧急情况,清军的凝聚力和应变能力其实很可疑。因此贺珍主张出动出击去偷袭清军先锋,而不是固守钟祥等待其他明军回援,他还对邓名声称了解李世勋的致命弱点。

  “李贼见小利而亡命,每次遇到有抢功多贪多占的机会绝不会放过。”贺珍向邓名指出,李世勋的这个特点如果善加利用可以给明军带来很大的优势:“我有计,保证可以扰乱虏师军心。”

  贺珍提议邓名带着钟祥守军去正面迎击清军,而他带着本部隐藏在路边,见到邓名人少李世勋肯定会发动追杀,邓名在诈败的同时可以扔下辎重诱敌,等清兵队形散乱后,贺珍就突然从旁边掩杀出来,肯定能够大败李世勋。

  在贺珍的极力主张下,邓名同意主动出击。就算贺珍不说,他也觉得明知清军的动向如果不加以利用那太可惜了。

  见邓名虚心采纳,贺珍心里非常高兴:出征以来分到了不少东西,但是财物他是永远不会嫌多的;现在袁宗第和刘体纯都不在城中,郝摇旗更远在襄阳府,虽然邓名已经派使者火速赶去通知他们,但是贺珍估计他们无法及时赶回来。歼灭清军先锋肯定能缴获不少物资,贺珍知道邓名从来不会拿很多,其他人既然没有参战。那随便给点东西意思下就可以了,剩下的就都归他贺珍了。

  在钟祥明军积极准备迎战的时候,胡全才统帅的水陆大军也从武昌出发,急急忙忙追赶前锋的脚步而去。

  虽然胡全才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重要性,但湖广总督率兵亲征钟祥,这么大的件事岂能不惊动全城。总督大人走出衙门准备离开武昌城时,武昌府的官员缙绅就夹道欢送,无数的士人当场赋诗,预先歌颂着总督大人把安陆贼人扫荡空的丰功伟绩。大部分人都满脸堆笑,预祝胡总督旗开得胜,犁庭扫|岤,不但驱逐邓名,更举攻下郝摇旗在房竹的巢|岤;还有些官员则眼含热泪,表示胡总督为王事不辞辛苦的精神实在太令人感动了,是天下忠臣孝子的楷模;更有个别人先是笑容可掬地说吉利话,然后热泪盈眶地表示忠心最后闹腾了个多时辰,胡总督总算来到码头。在他的坐船边,又有大批的武昌父老来敬酒,整齐地高喊着“总督大人为民除害,湖广黎庶同感大德。”之类的口号在仅仅水之隔的汉阳府,胡全才又受到了规模相当的次欢送。

  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是这种欢送还是让胡总督心里高兴的,这证明武昌汉阳的士人还是支持自己的。这次出征钟祥前,胡全才还担心本地幕僚会纷纷抱病不参与同行,如果武昌府汉阳府的官吏士人真与胡全才对抗,湖广总督还会感到很棘手,他估计武昌汉阳的人若是不能在收复钟祥的行动中立功,就会极力贬低这次军事行动的意义。

  而现在起都很完美,武昌汉阳的兵马虽然留下防守,但本地幕僚都跟着同出征,在事后给朝廷的请功奏章上,这些士人也都会得到胡全才的大力赞扬——他也知道允许外地兵在武昌汉阳揩油多半不得人心,不过为了军心士气胡全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后如果有机会他当然还要全力修补关系——武昌的士人既然能够分到功劳,当然也不会再说湖广总督的怪话。

  就连那个麻烦篓子周培公,这两天的表现也让胡全才很满意。

  这厮最近贯给湖广总督脸上抹黑,借此显示他的高瞻远瞩,本来胡全才已经打定主意,等收复钟祥后,就跟朝廷汇报说这个周举人在被俘后曾向匪首乞求饶命,更与邓名私下密语数日,回到武昌后更造谣传谣,行迹极为可疑。看到周培公今天东跑西颠地鼓吹胡全才的英明神武,胡总督心里阵阵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迟了!”

  话虽如此,胡全才心里也有丝动摇,要是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周培公肯定逃不了个凌迟,让湖广士人好好看看得罪湖广总督会有怎么样的下场;但现在周培公表现得这样驯服,如果胡全才还那么凶狠地报复的话,可能会让其他人在畏惧之余,也感到胡总督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样将来若是有人无意得罪了他,就可以不顾切地得罪到底了。

  “或许让他落个问绞就差不多了吧?让人知道老夫的手段和宰相肚量。”胡全才扫了眼身畔的幕僚,周培公还在那里唾沫横飞地歌颂胡全才的刚毅果敢,他在心里琢磨着:“罢了,再看看他后面如何了,如果真的知情识趣,免了他的功名就是。”

  欢送的武昌人群站在岸边,遥望着湖广总督的旗帜且行且远,提督武昌马军的清军将领还有他的岳父都在其中,客军尽数跟着湖广总督走了,现在武昌又是本地兵的天下了。

  两天后,

  “小福王怎么说?”缙绅见女婿来拜访,立刻询问起事情经过。

  使者是今天早上才回来的,马军提督立刻就来向岳父报告,说道:“路平安无事,邓名给他顿上好的酒菜,还赏了他五两银子,并让他带话回来,说明廷那边把这赏先记下了,若是泰山什么时候想要可以去领。邓名还让使者传话,问有没有亲信家人被山西佬裹挟在身侧,将来若是碰到也好款待番。”

  “唔。”缙绅琢磨下,摇了摇头:“若是给名字的话,就落下把柄了,而且周举人说小福王在钟祥的兵马其实没有多少,估计退兵的面较大。”

  这个缙绅的另外个女婿跟着胡全才出征了,本来武昌汉阳的缙绅和湖广其他地方的兵还有些香火情,但这两天外地士兵在城内敲诈勒索,让武昌士人恨透了他们,巴不得他们和胡全才起倒霉。这个缙绅虽然也有类似想法,但如果胡全才兵败,他在总督幕府的女婿也会有危险,所以不能继续向邓名通报军情了。

  “有备无患。”缙绅又思考了片刻,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周培公的预测也不定全准,就让马军提督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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