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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11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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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以及统领河道官兵的将领,林起龙也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因为所有的人都指出这是自杀——没有水师的情况下,带着群就会欺负漕工的河道兵去打拥有制江权的邓名,估计还没有过江半的士兵就能开小差。
而且林起龙的标营也远没有蒋国柱的那么强大,虽然其他总督标营的定制是千甲骑,但漕运总督很少会遇到需要他出战的时候,所以朝廷从来不打算花这份冤枉钱,林起龙的标营只是个百人规模的卫队而已。
在河道兵靠不住的情况下,林起龙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梁化凤身上,虽然对方是两江的将领,但林起龙有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他现在远比蒋国柱有钱。从盐商手中拿到的投献再加上炒家所得,林起龙狠狠地发了笔财,财大气粗的漕运总督上下疯狂通打点后,现在捏着上百万两的银子。
林起龙给梁化凤开出的条件是,他负责给梁化凤出加操银子,如果想扩充兵力,林起龙也可以赞助部分,作为交换,梁化凤要保证有漕运总督的份功劳,也就是说,无论是奏章上还是面对皇帝的垂询时,梁化凤都要把河道官兵列入对邓名作战的序列。
梁化凤对此没有异议,当即就同意了林起龙的要求,表示他会把军队立刻扩充为五千甲兵,万辅兵,超出兵额的部分暂时就用义勇的名字。军队所需的军饷不用说,就是这些甲兵需要的装备,也要由漕运总督立刻重金打造出来;而从即日开始,梁化凤也会督促军队日夜操练,以求尽快变成支不可轻辱的强军。
“每天万两银子。”梁化凤开出了价码,除了装备的花费还有招募丁勇的安家费外,梁化凤还要林起龙先付个月的操练费用:“三十万两,劳烦总督大人给末将个批条,从库里拿走银子后,末将明日就开始练兵。”
“每天万两”林起龙对梁化凤敲竹杠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惊呆了,虽然漕运总督是个肥缺,但林起龙年能净落的银子也就是五万两银子左右,上次和邓名达成协议时他还沾沾自喜,认为相当于做了二十年的漕运总督,而梁化凤光训练费就要拿走六年的,这还只是个月而已:“你这厮怎么不去抢呢?”
“总督大人言重了,末将只知实心做事,不知有他。”虽然气急败坏的林起龙已经开始骂街了,但梁化凤却严守礼仪,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为了尽快练出支强兵来,总督大人刚才责成末将日夜操练,这天总要给士兵们吃四顿饭吧,操练这么紧,每天肯定要有些酒肉的了为了速成赏罚必重,所以不光要赏赐,还要很多伤药每天练兵八个时辰,弓手射百支箭不算多吧就是砍草人,每天八个时辰,刀也会钝啊还有夜晚操练,这火把松脂也都是银子啊,积少成多”
最后林起龙打消了日夜操练的念头,改为日操,尽管如此,梁化凤还是为第个月的操练要到了十二万两银子的经费。
从库房里搬走了银子后,梁化凤密令个心腹立刻带着十万两上京,给朝中的高官们送去。
“蒋巡抚这次是要倒霉了,林总督也够呛。”梁化凤在心里琢磨着:“等皇上到扬州,我就去告密,我只是个武夫,什么都不懂,这通邓全都是他们搞出来的,我只是听命行事。”梁化凤知道东窗事发后多半自己也会有过错,如果不是觉得怎么也遮掩不过去了,梁化凤也不愿意去当这个小人,现在他还需要考虑如何弥补皇帝对自己的印象:“好好地练兵,然后在皇上面前打头阵,以求得皇上宽恕。”
第08节震怒上
因为去年曾经准备亲征过次,仪仗车驾都是现成的,相关的安排也都详细讨论过,所以顺治亲征的准备工作进度非常快,在皇帝的严令下几天工夫就已经初见模样。索尼见势不妙,虽然还没有想出什么劝解的好办法,但还是想再去拖延点时间,不过还没等他想出拖延的对策,顺治就又次把他唤进了宫中。被起喊去的还有鳌拜苏克哈萨遏必隆这三个。
四大奴才进宫的时候就听说顺治又次大发雷霆,今天杖死了大群太监宫女,甚至还有几个侍卫。
本来顺治在睡足了两天觉后,也开始考虑亲征的可行性和意义,万皇帝亲征但是邓名已经跑了,那这番折腾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如果抓不住邓名,单单为了个周沛公还没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但顺治话已出口,再说他还盼着江南地方大小官员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番而拼死拦截邓名,如果地方官真拖延住了邓名的脚步,而由于顺治出尔反尔没有亲征督战导致邓名逃脱的话,那既可惜又可能会打击官员的报国的士气。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让顺治没有改变原定计划,仍继续督促亲征的准备工作,既然可能要离开北京段时间,皇帝就想先把宠妾董鄂妃的谥号定下来;要是最后还是发动亲征的话,这事办妥了顺治也就不用惦念着这桩心事了,要是改变主意不亲征的话,这事还是要做,晚做不如早做。
结果有个不长眼睛的侍卫在得知此事后,私下和人说什么“小主子还会给谥号么?是要给个恶谥么?”这话又被个和他有仇的人密告给了皇帝,顺治勃然大怒,把那个侍卫抓来审问。开始那个倒霉的家伙还不肯招供,后来吃不住什么邓名其实就是博尔果,是皇上的弟弟,福晋董鄂妃被皇帝宠幸后诈死逃离北京,含恨看着妻子被皇兄收入宫中册封为贵妃;博尔果以亲王之尊投贼后,受到闯西的群起拥戴,连败朝廷大军,甚至连残明都对他的武勇心服口服,太宗之后果然名不虚传,足以令敌寇屈膝最近化名邓名的博尔果又威胁漕运,誓要夺还妻室,皇上盛怒之下打死了董鄂妃和她的几个宫女太监,更要亲征江南,让这个诈死的弟弟变成真死——流言现在已经是眉目俱全颇具人形,让不少人都将信将疑。
顺治听得怒发冲冠,当场就把那个侍卫打杀,倒霉的家伙临死前还攀扯了些人,这些人也无幸免,株连攀扯之下,日之内宫内竟有百余人遭难。
见到索尼伙儿的时候,顺治额头上仍是青筋毕露,眼中红丝密布,杀气腾腾地下令道:“传旨,京师中再有人敢妄议贵妃,无论贵贱律处死!”
下完这道命令后,顺治再次重申之前的决定:“朕决意南征,仪仗车驾妥当后立刻出京!”现在顺治只感到满腹的怨恨无处发泄,要是再憋在紫禁城里不出去走走的话,他都感到自己要爆炸了。只想着尽快出门的皇帝更追加命令,不必等八旗尽数准备完毕,他打算带着迄今为止动作最迅速的两千满八旗和三千蒙八旗先行出发,其余大军可以随后赶上。
虽然顺治已经是愤怒欲狂,不过他也知道京师还是需要人坐镇,思来想去,他决定让索尼鳌拜留守,替他处理日常政务,然后交给皇太后批准;苏克萨哈和遏必隆继续整顿兵马,带着后续的万五千满蒙汉八旗全速追上,顺治严令他们必须在御营抵达扬州前与自己会师,然后起渡江前往南京。
董鄂妃这件事从来就是顺治的逆鳞,当年他垂涎美貌的弟媳,让博尔果死得不明不白,亲王死后十天就把弟媳纳入宫中,迅速地封了贤妃,过不了多久就升贵妃。册封弟媳的时候,顺治还以册封皇后的规格下诏书,以皇帝登基的规格大赦天下,弟媳为他产子后,顺治更公开指称弟媳生得这个皇四子是他的“第子”。
虽然皇帝明面上已经摆明不要脸了,但索尼等人都很清楚,这种害弟夺妻的事总归还是奇耻大辱,提出来就等于抽皇帝的耳光,现在顺治深爱的弟媳和他的“第子”刚死,就传出这种流言,无疑于在顺治心口上狠狠地扎了刀。
“再传旨两江湖广,朕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定要拦截住邓贼,办事不力以同贼论处!”顺治大吼道:“畏缩不战者以同贼论处!”
“邓名死定了。”索尼等人心里都冒出了这样的念头,顺治让人拟的圣旨里口气极为严厉杀机毕露,虽然这是给两江湖广官员的圣旨,但索尼他们读了之后感到脊梁上有冷汗流出来:“皇上这是把邓名恨之入骨了啊,宁可两江湖广元气大伤,也定要先杀了邓名再说。”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顺治的霉头,清廷的大臣归根到底是奴才,要是把皇帝惹急了死路条,别想能和崇祯的大臣那样告老还乡。于是没有人再劝顺治不要亲征,反倒个个积极地出谋划策,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指称顺治的禁口令和急吼吼的出兵计划只会给流言的传播推波助澜。实际上就连苏克哈萨心里都有点动摇了,作为两白旗的大臣,他的地位本来就很尴尬,知道皇上对自己客气只是笼络两白旗的种手段。苏克哈萨知道旗里以前就有流言传播,很多对皇上不满的人因为怀念多尔衮时代的地位,而嘀咕什么邓名和睿亲王有扯不清的关系,但苏克哈萨却对此不屑顾,丁点也不相信,可今天见到近乎失态的皇帝后,苏克哈萨都忍不住在心里瞎琢磨:“这邓名到底是谁啊?怎么皇上会恨他到这种地步?难道真和老王爷有什么干系不成?”
江南,见到顺治第二封圣旨,也就是那封认可两江推荐,授予周培公两省布政使并让他全权负责拦截邓名的公文后,蒋国柱下子醒过味来,顿时又把弃官潜逃的念头抛在脑后——这几天越是仔细检查军备和库存,江宁巡抚就发现火并邓名的想法不现实,因此弃官潜逃这个念头也就愈发强烈起来,最近两天几乎占据了江宁巡抚的整个大脑,昨天他没睡觉把潜逃的地点化名和下半辈子的安排琢磨了整整夜——今天看到第二份圣旨后,蒋国柱喜出望外,仰天狂笑:“原来皇上不是要路追击邓名去四川啊,我说也是,这么点事值得么?只是为了确保江南安全,这就好办了,立刻送邓提督走不就得了。”
本来急得如热锅上蚂蚁般的周培公看到这份圣旨后,也是眉开眼笑,虽然皇上的圣旨里暗示若是周培公辜负了朝廷的期望,那这两个布政使也就别想保住了,但这两个布政使本来就来的容易,丢了就丢了。周培公现在才三十,个知府就够耀眼的了,他自认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再说丢了布政使的位置和抄家灭族孰轻孰重,周举人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下官这就去见邓提督,定劝他马上走。”周培公看完圣旨,立刻对蒋国柱请命道。
“好,速速前去。”蒋国柱告诉周培公,不要担心条件的问题,只要邓名肯赶紧走人万事好商量,为了表示诚意,蒋国柱火速下令把江南的船厂都没收充公,理由就是要打造水师拦截邓贼,然后把造船匠都绑了给邓名送去。这事蒋国柱会当做头等大事来抓,耽误不了几天,估计周培公前脚进了邓名的军营,后脚蒋国柱就会把江宁的造船老师傅都给镇江那边送去,早天移交了工匠,邓名也能早走天不是?
除了工匠以外,蒋国柱还表示如果贪财成性的邓名要钱,周培公也可以满足他,军队要开拔费这个规矩堂堂江宁巡抚岂能不懂?蒋国柱已经打定主意,立刻停止集结部队,然后把全江南绿营的操都停了,装备也不用准备了,把银子节省下来送瘟神。
“本官还会修书封去扬州,漕运总督应该捞了不少钱,皇上亲征他第个倒霉,这送神的事他也得出份力,还有南昌,张朝也别想跑,本官也要去封信。不过嘛,本官能管到也就是两江了。”蒋国柱说到这里停顿住了,盯着周培公看——这通邓还是湖广总督起得头,大家都出力了难道张长庚还想置身度外吗?
“下官明白。”周培公也是个妙人,点就透:“下官这就写信去武昌,让湖广总督大人预备粮秣,以便邓提督全速回师,绝不会为了粮草的事在路上耽搁,进入湖广后,也绝不会让邓提督因为开拔银子和地方起了不快。”
第08节震怒下
皇帝亲征这么大的事当然瞒不住,几天前镇江城外的邓名就得到了消息,在确认了消息的可靠性后,邓名认为巩固崇明岛的防御变得更加急迫。
和两江的官员样,明军同样摸不清顺治亲征的态度,这次明军的威胁远不如上次,连镇江这近乎空城的府城都围而不攻,准确地说事连围都没有围,按说远远不会刺激顺治亲征。因此明军都认为顺治亲征的目的不是为了保证江南的安全——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危险,那亲征的目的就只能是为了消灭南方的明军。
“如果我现在退兵,那么舟山就会陷入危机。”想想也知道,如果顺治真的出征了,那就是为了面子也要打上两仗才能返回北京,首当其中的必然是崇明和舟山。因此邓名放弃了立刻撤兵的打算,他和周培公的协议是尽快撤兵,并不在两江境内借故停留,但这个尽快是多久还没有明确规定下来。
张煌言和马逢知的部队虽然人数不少,但若论战斗力肯定无法和邓名的直属部队相比,此外邓名还拥有大量的船只,加上舟山军所有,对江南的清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因此邓名的计划就是集中明军坚守崇明岛,五万明军在这个岛上固守,还有战舰对漕船的优势,邓名觉得即使是顺治亲征也拿自己无可奈何。只要在崇明与亲征的顺治对峙下去,邓名相信先撑不住的还是对方,皇帝作为国之主,不可能经年累月地离开权力中枢,呆在长江口和敌人相持。根据传统的政治理念,这样的行为会导致大权旁落,邓名相信顺治也不会放心让皇太后或是大臣长期把持他的皇权。
在崇明抵挡住顺治不仅会有军事上的好处,减轻舟山的压力,而是还会有重大的政治意义,若是让天下看到即使是皇帝带着满蒙八旗亲征都拿邓名无可奈何的话,会对清廷的权威造成重大打击,而满清用以维持统治的正是这种军事上的威权;邓名认为顺治的军事才能恐怕无法与达素这些宿将相比,更不能和吴三桂李国英相比,但挫败皇帝的进攻企图对那些心怀明朝的人将是更大的鼓励,简而言之,这会是场风险和压力更小,但政治收益更大的作战。
确定了对峙的战略后,明军就开始积极收集粮草,运往崇明储备起来,同时开始在崇明构筑工事。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邓名同样感到了江南官吏的态度变化,当得知顺治有亲征打算后,和明军交易的地方官员下子就都消失不见了,这更坚定了邓名与顺治针锋相对的决心——如果不战而退的话,江南官员很可能认为邓名为顺治的威势所迫,心虚逃窜。
这种军事上得威慑是此消彼长的关系,顺治人还没有出京,邓名就抛下自己的盟友落荒而逃,那种印象足以动摇盟友对自己的信心,也会大大助长清廷的气焰。
“若是清帝挟数万八旗兵而来,要与我在平原上战的话,我还真说不定要考虑退兵,但现在有崇明在手,又怎么可能会被他吓跑?”
正在邓名紧锣密鼓地进行战备的时候,消失多日不见得周培公突然又冒了出来,见到邓名就要求他立刻撤兵,周培公同时还带来了顺治的二封圣旨——无论如何邓名获得消息的速度还是比不上满清高层,现在他所知的也就是第道圣旨的主题:顺治打算亲征。但圣旨的具体内容邓名并不清楚,只能猜测北京的意图。
见到邓名,周培公就苦苦哀求邓名火速撤兵,并仔细给邓名分析圣旨上的措辞和含义,指出顺治这趟很大程度是因为看邓名不顺眼才出来的。
“你得意思是,你的皇帝是在北京闷得慌,或者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才来江南溜趟吗?”虽然承认周培公分析的有道理,自己也看过了顺治两道圣旨的副本,但邓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啊,”周培公同样对顺治的心血来潮很是不解,不过皇帝是不受任何规矩约束的,既然顺治要胡闹,那做臣子的也只得奉陪,想到这里周培公就把心里的个疑惑提了出来:“是不是邓提督和皇上有什么私人恩怨?”
对此邓名断然否认,他个穿越者,理论上都不是这个宇宙的人,从物理学的角度讲,至少在刚穿越的时候他和顺治的关系比外星人如果有的话和顺治的关系还远,哪来的私人恩怨?或许从新陈代谢的角度考虑,近两年的时间让邓名体内的另个宇宙的物质已经完全被这个地球的元素所替代,所以他可以认为是这个宇宙的明朝地球人了,不过不管如何,还是没有任何恩怨:“我和你皇上素不相识,哪里来的私人恩怨。”
“邓提督说得是,我也就是奇怪罢了。”周培公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相当的荒谬,只是顺治的圣旨怎么看好像都有种个人意气在里面,这才让他忍不住生出这种奇怪的感觉来:“皇上的心思没法猜啊,自幼长于深宫妇人环绕,从大门到二门都要做轿子的,从来就没有听过句拂逆的话,和咱们这种通情达理的人大不相同。邓提督不要和我们皇上般见识,赶紧回四川去吧,让我们皇上这次,我们这些皇上的臣子会非常感激你的。”
对于这些江南官吏的死活,邓名点儿也没放在心上,顺治亲征后把他们都收拾了也和邓名无关,反正只要明军的实力在,清廷那种失土即处死的法律不变,不通邓就是速死,通邓还能晚死几天,只要皇帝不在眼前暴露的机会还很小,换批官员上来照样有的是机会;再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是顺治下狠手的话,很难说张长庚张朝蒋国柱他们会有什么动作;就算他们个个都束手待毙,不做任何反抗地被清廷抄家灭族了,这同样会使震撼天下,严重削弱清廷威信的大案。
不过既然顺治可能不会亲征,那么邓名就还是要考虑他们的意愿,毕竟这些地方实力派能够给他巨大的利益。
很快江宁巡抚和漕运总督就用事实表明了他们的感激之意。
周培公赶来后的第二天,大批造船匠就被扭送到了明军这边,送人来的江宁巡抚的使者还个劲地给邓名赔罪,说事出突然,所以只抓来了江宁附近的船厂的人,使者请长江提督稍安勿躁,蒋巡抚正在把江南的造船老师傅都抓起来,保证他们个都跑不了。
林起龙的使者也随后赶到,带来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劳军费,虽然这又相当于四年的漕运总督白干了,可邓名只要肯点头撤军那就是釜底抽薪,彻底断绝了切隐患。而且林起龙现在痛感还不如给邓名银子,江南提督梁化凤算是黑了心了,要的点也不比邓名少,而且还要冒打败仗的风险,那里有直接把瘟神送走干净?邓名走了,也就不用担心事情败露了,岂不自在快活?
在蒋国柱和林起龙大包小包往明军军营里运东西的时候,梁化凤已经派人去追去北京的送礼使者。见到第二封圣旨后,梁化凤心里这个气啊,他原先认定顺治因为对江南福建湖广官兵屡挫而生出极大的不满,所以要亲自督师东南,不打平了舟山厦门多半不会回京,甚至可能会坐镇湖广段时间,见到四川邓名云南李定国束手,朝廷混海宇才回班师——这战果也才对得起天子亲征嘛。就算顺治不能如愿,在东南呆上这么长时间,通邓的事情几乎肯定会暴露,所以梁化凤才打算告密自保。
“没想到啊,没想到。”梁化凤在自己的营帐里喃喃自语,他万万没有料到皇帝下次决心居然有很大程度是针对邓名这个人的,早知可以如此轻松地打消皇帝亲征的念头,那他还花费十万两银子行贿朝中大佬干什么?这些银子用来买些地,添几房美妾不好么?
“这毛孩子。”左右无人,想到自己差点就把大笔的银子糊里糊涂地送出去,梁化凤张口骂道,完全失去了对皇帝应有的敬意:“这是明清争天下,又不是你和邓名的私人恩怨,真是颠三倒四!”
让梁化凤有些奇怪的是,就算皇帝年轻不懂事,把朝代更替的事当做了私仇,怎么朝中那么多高官也不懂得出来劝解番呢:“难道皇上真和邓提督有啥个人恩怨吗?朝中的重臣也都心里有数,所以才不敢劝或是劝不动?”
不过梁化凤转眼就把这个念头也抛开了,顺治幼年登基,辈子都在宫里:“皇上又不是路边的野孩子,邓名就是想抢他手中的鸡腿也没机会啊。”
这些天梁化凤心想立功自赎,银子也如流水般的花出去,不计成本地招募了批丁勇,好酒好肉地伺候着,让他们天天操练准备去和明军拼命。为了尽快武装这些新兵,梁化凤还垫钱买了些生铁桦木牛皮生胶,本来还可以指望向漕运总督报销,现在看来也是泡汤了。
“赶快停操!”梁化凤越琢磨越觉得银子花得冤枉,急忙传令把操都停下,招募来的丁勇都解散:“这个月不用出操了,下个月的操也不用出了。”
刚吃了两天饱饭的好汉们有的还不肯走,嚷嚷着要为国出力。听说营中喧哗后,梁化凤更是大发雷霆之怒:“这是军营,不是养闲汉的粥厂,谁不肯走就给老子乱棍打出去!”
又过了两天,梁化凤总算得知了个好消息,他的家丁回来报信,说追上了前期派出的银船,已经让他们掉头返回扬州了。
第09节送神上
清方的要求很明确,那就是邓名必须立刻走人,张煌言和马逢知也不能在镇江城外多呆,最好明军今天就走,邓名带着川军回四川,张煌言和马逢知带着舟山军去崇明,沿途需要的粮秣两江的两位巡抚和漕运总督全包了。
对此邓名还有些疑虑,有些担心周培公给他看的两封圣旨副本的真实性,担心顺治不会轻易放弃亲征的打算。可漕运总督和蒋国柱的使者,还有周培公起向他赌咒发誓,保证圣旨副本与原件是字不差,只要邓名肯走那他们定能把顺治拦住。
现在与蒋国柱谈妥的海贸协议还没有开始,张朝再江西搞得瓷器统购统销政策也才起步,邓名知道只要假以时日,就能让明军实力得到进步增强,而且还能打破清廷针对闽军的禁海令,让黄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此如果不涉及盟友的安危,邓名也不愿意和这些地方督抚把关系搞僵。之前邓名不肯走的另外个理由还是担心威信受损,但现在不是他主动要走,而是清廷地方官强烈要求他离开,这方面也就不必担心了。
清廷的漕运总督林起龙还给明军发了大笔的开拔银子,邓名禁不住他们的催促,最终答应尽快离开。再次确认对方会全力阻止顺治亲征威胁舟山后,邓名就整理军队,启程返回四川。
本次明军开出夔门时,邓名带了万多兵马水手,而从镇江返回时,船只数量增加了五成,还多了两万江西江南志愿从军的壮丁,这还不算邓名之前已经运回四川的那些船只和人员。从湖光到江南,邓名招募了上百愿意到四川教学的穷秀才,其中部分已经被他送走,剩下五十人也没有让他们闲着,已经开始帮助邓名对壮丁进行识字教育。
最麻烦的是那些蒋国柱绑来的船匠,这种行为当然是绑票,而且邓名还是教唆和同谋,目前他只能做的就是好言安抚。和那些张朝绑给他的账房学徒样,邓名向这些人保证他们会在四川得到很好的待遇,不会被当做军户奴隶看待,会拥有自己的私人财产,可以购买土地,其中出色者还可以指望拥有自己的船厂,而不是在监视下位明军造船。
就在邓名临走前,舟山又开来支船队,这是郑成功的报捷使者,本来只打算送到舟山,听说张煌言进入长江和邓名会师后,他们就把被俘的二百多八旗俘虏直送进长江来。
邓名并不想在这些俘虏身上耽搁太多的时间,只是简单地问道:“他们中有参与江南屠杀的吗?比如当年进攻扬州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在场?”
“邓提督放心,延平郡王已经认真甄别过了,这些俘虏都是顺治十年以后成丁的,最小的是去年才成丁的。”这些八旗兵都被涂了身炭黑,郑成功的意思是如果能设法偷运就偷运,万有人盘查就弄死,说成是买来的奴隶。
“既然如此,那就卖掉吧。”邓名本来想卖给蒋国柱,可转念想,现在的江宁巡抚多半已经是囊中羞涩,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穆谭:“你立刻带着他们去扬州,卖给林起龙。”
“遵命。”穆谭领命而去,离开时在心里哀叹着,感觉自己大概永远摆脱不了这个形象了:“我是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才,不是贪鄙的武夫啊。”
郑成功的使者同时还带来了不少辣椒,用大包装着,本来也是想让张煌言设法转交的,当年再南京城下时邓名提起过此物,既然是少主的喜好,郑成功也就上心地种植了大片。郑成功出于好奇还尝了尝,得出了“无法下咽”的结论,其他闽军的看法和延平郡王并无不同。
见到整船的辣椒后,邓名倒是欣喜非常,明显比听到献俘时更高兴,立刻下令打开个包袱。盯着那红彤彤的辣椒看了半天,邓名才发出声满足的长叹,在他的前世,无论是湘菜川菜,还是火锅烤鱼,哪里能少得了辣椒啊。
当即邓名就下令宰羊,涮锅肉片来解解馋,穿越到四川两年,想不到第顿简易的四川火锅竟然是在江苏吃到的。这种好东西鞥名不愿意独享,还下令分给川军,全军杀猪宰羊,让大家共同鉴证辣椒成为正式调味品的时刻。
见邓名副垂涎三尺的摸样,张煌言和马逢知也都起了疑心,想起尝尝鲜,邓名又不是小气的人,很愿意和大家分享美食。同时邓名还叫了卫士们起品尝,张桌子坐不下,就分成了几锅,虽然邓名表示无所谓,但是周开荒他们觉得再张煌言面前还是不好同邓名挤桌,就和任堂他们还有几个卫士在起。
红灿灿热腾腾的沸水里,还漂浮着不计其数的花椒,张煌言嗅了下弥漫在空气中的鲜美羊肉味道,忍不住赞道:“虽然还没有入口,但这色香味,其中两项都已经是上佳了,真令我食指大动啊。”
“是啊,光看着色彩,就知道肉味定是甘美无比。”马逢知也急忙夸赞道,他觉得这汤水看上去就像是西瓜汁般,红得可爱。
“邓提督请。”
“张尚书请,马提督请。”
“大家起,起。”
和邓名客气谦让了番,张煌言这个老浙江捞起了大团肉,囫囵送进了嘴里。紧接着张尚书就条件反射性地捂嘴,免得当场喷了桌,把肉偷偷吐出来后,张煌言仍觉得脸颊抽搐,嘴唇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而他旁边的马逢知这个江苏佬,仍紧闭着嘴,竭力压制剧烈的咳嗽冲动,眼泪都憋得溅出来了,这东西虽然看着像西瓜汁,但味道却点儿也不同。
隔壁桌上的情况要稍好,在川军中生活了段时间后,任堂有些适应了川鄂喜辛辣的饮食习惯,也尝过茱萸,见这东西熬出来的汤比茱萸还红,任堂心里存了小心,没有口吞下去大块。
尽管如此,任堂还是半晌无语。
“这是吃火啊。”任堂出门打了桶凉水来,结果先被张煌言和马逢知讨去了不少,尤其是马逢知,硬是灌下去了半桶水。舀了瓢水饮下后,任堂评价道:“这东西,比茱萸可辣多了。”
“邓提督就是有眼光啊。”四川火锅号称三流火锅:流口水流眼泪流鼻涕,现在周开荒就是这种情况,邓名这个当然非常不正宗,但即便如此也让周开荒异常满意,在任堂缓缓饮水的时候,周开荒吃得是大汗淋漓,还个劲地替李星汉惋惜:“要是李兄在这里,不知道得多高兴。”
川军中的反应也差不多,去年入川的那批浙江兵能吃,但是吃得并不多,但川军出身的士兵都极为喜爱,在分发辣椒的时候这些士兵都听说了这东西是如何得来的,好多人在大呼过瘾的时候还得意地向同伴说道:“早说过提督是蜀王吧,不是我们四川的,能特意从海外寻找来这样的好辣味吗?”
得知川军上路返回后,江宁巡抚心情愉快,饭吃得香,觉也睡得踏实了。
今天得知明军将要路过南京附近的水域时,蒋国柱还特意在场外放牧了批猪羊,还派人去江里捕鱼,这些东西不出所料尽数被明军“抢走”,听到报告后蒋国柱满意地长叹声:“提心吊胆了几个月,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啊。”
扬州梁化凤的心情也不错,他得知他的银船平安返回,邓名和张煌言也分别从镇江离开,相比破釜沉舟地去告密,然后拼上老命去戴罪立功,这真是再好也没有的解决办法。据梁化凤所知,确认邓名走后漕运总督那边也是弹冠相庆,昨天晚上还请戏班子连轴唱了夜,大肆庆祝官兵击退邓名的赫赫武功;包括知府在内的全扬州的文官都被林起龙请去同乐——林起龙刚刚又行贿穆谭救回了批满洲太君,更添新功,现在的心情好得几乎可以飞——据说这庆祝还要持续个三天三夜,至于报捷的奏章,更是昨天早就报上去了。
正在梁化凤惬意地在后院品茶的时候,漕运总督衙门的个标营卫士突然紧急求见,脸严肃地让江南提督立刻前去与漕运总督晤。
“又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林大人想把银子要回去?”梁化凤满腹狐疑地跟着使者向林起龙的官邸赶去,因为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所以梁化凤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这不可能啊,林大人又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总督大人。”见到林起龙后,梁化凤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好,他注意到戏班子已经被林起龙轰走了,不过戏台子还没有拆显然是走的仓促,扬州知府垂头丧气地站在林起龙身边,笼着双手的两条长袖垂向地面,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看来果然是出事了。”梁化凤心里生出些不详的预感。
“梁将军,你的兵练得怎么样了?”林起龙竟然没有进行任何客套,直截了当地问到。
“难道林大人真动了把银子要回去的念头?”梁化凤惊愕不已,都忘记了回答问题。
“梁将军看看这个。”林起龙面色阴冷,从桌面上拾起张黄绫向梁化凤抛了过来,尽管漕运总督极力控制,但梁化凤还能察觉到对方严肃的表情掩饰下的狂怒。
“这是圣旨吗?应该不是吧,林大人怎么敢这么对待圣旨?”梁化凤心中满是疑惑,从地上捡起林起龙怒抛过来的那片黄绫,打开才看了两眼,就感到股怒火从丹田处猛地腾起,直冲胸腹,几乎要从喉咙间撞出来。
“这是私人恩怨吧?这是私人恩怨吧!”梁化凤在心中无声地大吼着。
第09节送神下
圣旨传到南京要晚上许多,这期间邓名的大军正在通过,为了避免瓜田李下之嫌,蒋国柱把军队尽数收入了城中,直等到川军后卫通过,圣旨才得以渡江。
拜了香案,迎了圣旨后,蒋国柱看完也顿感迎头桶冰霜雪泼下,把他浇了个透心凉:“皇上说堵不住邓名就罢官查办,谁放走了邓名那谁就得顶邓名的罪,这是从何说起啊。”
见到周培公的时候,蒋国柱的反应和林起龙差不多,恶狠狠地把圣旨掷了过去,没有当场把这东西撕个粉碎就说明蒋国柱很有涵养了:“还有去给南昌武昌送去的急报,估计说的也是这个事,皇上说他五天之内就会出发,算算日子,现在说不定已经出京了!邓提督都走了他还要来,这是存心不给我们留活路啊,这沿途这么多官吏,难道皇上都要罢免,都要与邓名同罪不成?”
周培公愁眉苦脸地琢磨了会儿,终于想明白了问题所在,大叫起来:“哎呀,总督大人啊,皇上看的都是捷报,他看到的是邓提督攻武昌不克,九江旋得旋失,江南屡战屡败,渡江攻扬州徒劳无功,后顿兵镇江城下,还被总督大人的两江官兵和下官的湘军前后堵截。所以皇上肯定认为邓名已经是穷途末路,只要官兵奋不顾身就算灭不了他也肯定能堵住他,堵不住只能是因为贪生怕死。”
“你说的不错。”蒋国柱发现自己确实犯了以己之心度人的失误,既然在顺治眼里只要官兵肯拼命就定能拦住邓名,那这道圣旨下两江和湖广的督抚肯定卖命出力,就算有个别的官员畏敌也不会个个如此,所以惩罚和打击面不会很大,那想得到两江和湖广不是不想拦,是当真拦不住,要是不想收回成命的话,说不得肯定要把这几省得官员都撸到底。
沉思片刻后,蒋国柱又生出个疑惑,自言自语道:“若皇上真是这么想,那他就该认为邓名并非大患啊,完全可以指望两江和湖广将他驱逐,为何还要亲征呢?”
不过这疑惑也就是存在了瞬而已,蒋国柱咬牙切齿地自己回答了自己:“皇上觉得这是消灭邓名的好机会,就逼着我们去拼命,而且还想趁机来江南散散心,顺便炫耀下武功。”
周培公在边上默默地点头,对蒋国柱的判断深为赞同。
“可这邓名我们根本拦不住啊,皇上到时候看我们居然放这样的弱敌跑了,必然认为我们办差不利,而且皇上连下三道圣旨”说到这里蒋国柱又是愣,喃喃说道:“邓名虽然猖狂,可和郑成功李定国还是没法比的吧,皇上为了他短短十天就连下三道圣旨,口气还如此严厉,莫不是皇上和邓名有什么过节?”
“邓提督说没有,”周培公在边上搭腔道:“下官问过了。”
“如果是别人说的,本官还未必信,不过邓提督就另当别论了。”邓名的信用向很好,蒋国柱觉得双方目前合作愉快,邓名也没有蒙蔽自己害己方误判的必要:“皇帝又是圣旨连催,又是亲征江南,这么大动静结果连邓名根寒毛都没有伤到,这让皇上如何下得了台?”
纵放穷寇,加上让皇上在天下人面前丢脸,蒋国柱知道自己莫说两江总督,这个巡抚差不多也算是当到头了,更不用说还有通邓暴露的后患——就算顺治没亲征,万震怒拿下了蒋国柱的顶戴,失去了官位的庇护,蒋国柱通邓这件事暴露的机会也会大增。
左思右想,竟然没有可以应对的良策,蒋国柱苦涩地对周培公说道:“周老弟,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吹功太过,才把皇上亲征的心思给勾出来,这真是天亡你我啊。”
“巡抚大人不必沮丧,所谓不做二不休,干脆我们就再报个大功好了,”周培公现在也没有了退路,万东窗事发,他肯定是所有督抚的替罪羊,就算皇上只杀个人也要杀他,轮谁活命也轮不到周培公:“这事真捅破了,武昌南昌还有扬州那位谁都落不下好,还有安庆池州镇江苏州松江扬州这么多知府,他们谁能跑得掉?我们就报大捷,几万十几万地往死里报,保住皇上的面子;皇上的脸面只要保住了,再看邓名确实逃回四川去了,牵连的官员又多,也就该打消了亲征的念头,也未必会算我们的账。”
蒋国柱想了想,眼下也确实只有这个办法了,幸好现在整个东南都是根线上的蚂蚱,从府县到漕运总督衙门,就没有个干净的,就算是撒下弥天大谎也不用担心有人去揭破。
“我这就渡江去扬州,和林大人面谈。”蒋国柱说干就干,马上命令背下快船,亲自去和漕运总督商议如何统口径,同时修书南昌武昌,要大家同舟共济,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如今皇上当前,那蒋国柱和张朝的私人恩怨也要先放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