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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女婿的黑色童话 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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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干嘛,”我说,“就想见她一面,她对我的意义无与伦比。我牵肠挂肚整整十一年,现在终于重逢,只想和她说说话,没别的。”
沈磊轻叹道:“但愿如此。”
第四十章 好消息
年关将至,装潢生意较为清淡,工人们大多准备回老家过年。张建和魏宽各盯上一个大项目,正在四处活动,年后可见分晓,我和沈磊落得轻松,天天赋闲无事。
月琴一直没有给我电话,令我极为焦躁不安,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果都设想一遍,最后只想去那俱乐部直冲三楼找人。沈磊好言相劝,电话突然响了,我急忙接起:“喂,谁啊?”
那头传来我弟弟的声音,令我沮丧之极,说:“哥,今晚来我新家吃饭,带上妈和嫂子。”
我说:“什么事?”
弟弟说:“你过年不回家,我们今天小聚一次,就算吃个团圆饭,爸和小虹在家准备了很多好菜,你们一定要来。”
我说:“好,等会见。”
挂了电话,突然手机又响起,发来一条短消息,我打开一看,顿时激动起来:
——小明,年初五我回乡下拜年,镇上祠堂见。勿回复。月琴。
我几乎语无伦次地说:“她……她给我消息、给我消息了!我我终于等到消息了!”
沈磊问道:“是刘月琴吗?”
“是……是她!”我手忙脚乱地抄下那个号码,然后打过去,不料对方已关机,我只好保存号码,说,“她约我年初五见面,我要去一趟乡下表舅家。”
沈磊笑道:“你别激动,赶紧把消息删了,省得陈月萍找你麻烦。”
我深吸几口气,总算抑止心头的兴奋,说:“其实我和月琴不会发生什么事,月萍就是知道也没关系……”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消息删了,以免横生枝节。
沈磊说:“注意控制你的情绪,距离年初五还有半个多月,犯不着太激动。”
“这是高兴,”我笑道,“月琴终究还是记挂我的,也记得我们当年的事,我十七岁那年暑假曾和她去镇上祠堂坐了一整天,其中细节我早已忘记,不料她还记在心里,真把我高兴坏了。”
沈磊说:“总之你记住,有些事不存在什么前因后果,你不用生搬硬套,只要凭自己的感觉做事就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飞扬洒脱的男人。”
我拍拍他肩膀,笑道:“受教了,沈老师。我先走人,明天见。”
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下楼,我甚至吹起了口哨,长久的憋闷和烦躁因为月琴这个短消息而烟消云散,剩下满怀的愉悦和期待,真盼望明天就是年初五。
公司位于城北,我妈家就在附近,我开车接了妈,再去城东接月萍,然后来到城南弟弟新家。三人走进屋子,弟弟迎上来,说:“这么快就来了。”
我说:“反正也没事,过来坐坐。”扶月萍坐下,顺手抱起沙发上的小侄儿,大笑道:“小光啊,来来来,让伯伯亲一个!”凑嘴过去“啪”的亲了一口。小光愣了半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得,小家伙不喜欢我这个大伯,只好把他交给我妈。说也奇怪,这小子一扑进我妈怀里就不哭了。
“好嘛,”我说,“小鬼眼里只有奶奶,没有伯伯。”
弟弟给我一根烟,笑道:“这小子天生好色,只喜欢缠着女人,连我也不给抱。”
月萍和妈逗小光玩,我怕烟味熏着月萍,就说:“走,去那边抽烟。”和弟弟走到厨房门口,老爸和郑虹正在忙活,厨房里堆满了菜。
老爸看我一眼说:“你来了。”
我说:“要不要帮忙?”
老爸说:“站着吧,给你做也做不好。”
郑虹放下手里的菜,说:“哥,你那家装潢公司实力怎么样?能不能做大工程?”
“当然能,”我说,“我们恒远装潢是甲级资质,没有比这更高的了,所有工程都能做。”
郑虹说:“我们宾馆准备翻新改造,工程挺大的,你有没有兴趣?”
我一听来劲了,忙问:“什么时候?准备怎么搞?”
郑虹说:“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见我们经理说起,本来没留意,后来想起你刚开了家装潢公司,就去打听一下。除了阿亮工作的一号楼不动,其它二号、三号、四号、五号楼都要装修,两幢是客房,一幢是会议中心,还有一幢做餐饮娱乐,据说投资额有两三千万呢。”
我两眼发光,急道:“这敢情好啊!什么时候对外招标?我们公司去竞标。”
郑虹说:“至少也要过年后,我帮你留意一下,到时通知你。”顿了顿,又笑眯眯地说,“哥,如果做成这笔生意,你怎么也得给我家小光买个礼物吧。”
这女人每次都这样,哪怕随口说个消息也不忘讨好处,要真是给小光买礼物倒也罢了,她的胃口可不止那么一点,至少也要十万八万才甘心。我说:“小虹,你要是帮上这个忙,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但我们公司主要赚管理费,还要交税,施工这一块归包工头。别以为几千万工程有多大利润,其实赚的不多。”
郑虹笑道:“反正我就看哥的表现了,你自己有数就行。”
“你多帮帮忙,我自然记得你的好处。”我说,跟着装模作样看看四周,“这房子真不错,难怪要那么多钱,知名房产商造的房子就是不一样。”
郑虹笑着打我一下,说:“你别提醒我,我知道你对我们好,买这屋子多亏你资助,我这弟媳也不好意思跟你讨好处,只要你别忘了你的亲侄儿就行,他可是你们王家正宗一脉单传。”
靠,这丫头老是戳我痛处,偏偏我还无话可说,只好一笑了之。
老爸正在杀一条黑鱼,可是黑鱼劲道特别大,活蹦乱跳的,他没法下刀,还被鱼尾巴甩了几下。
“老头儿就是没记性,杀黑鱼的招儿也忘光了,”我笑着走上去拉开老爸,“你让开,我杀给你看,这还是老妈教我的。”
老爸将信将疑:“你也会杀鱼?”
我说,“你给我看好了。”说着按住黑鱼头,用刀背狠狠往鱼脑袋上砸下,砸得黑鱼昏沉,拿过剪刀从鱼喉咙处往下剪去,剖开鱼肚子,挖出内脏,然后拨开鱼脸,用剪刀夹住里面的腮,转动几下绞断鱼腮,这才丢下鱼,得意洋洋地说:“看见了吧,这才是正确方法,这鱼力气大,你不把它打昏怎么行?”
老爸一愣一愣的,只好接过鱼,开始刮鱼鳞。弟弟在一边笑道:“没错,很正确,比我也不差。”
我洗了手,接过弟弟的烟,郑虹十分殷勤地帮我点上。我笑道:“这是老妈教的,还是很久没干的效果,换作几年前,我这会儿工夫已经全部搞定,直接就能下锅。”
老爸一边刮鱼鳞一边说:“这么大个人,还是一点不谦虚,杀条鱼也乐成这样。”
我鼻孔朝天,说:“老头儿你别不服气,不是啥都得学你,有很多事你也得学学我。”
老爸摇头叹气,不说话,继续一下一下刮鱼鳞。
我从侧面看去,只见他佝偻着背脊,西沉的阳光从窗口射来,投在他身上,额角的皱纹和白发尤为显眼,他的身躯颇显单薄,就像这入暮夕阳,再不复当年彪形大汉的形象。我突然涌起几分心酸,岁月不饶人,爸终究老了……
我拉开爸,接过黑鱼和剪刀,说:“让我来,你坐吧。”
第四十一章 私利
在弟弟家吃完饭出来,我送老妈回家,然后和月萍一起回幸福村。时间还早,一般这时候我们都会去隔壁老丈人屋子里坐坐,于是停下车,走进隔壁楼,只见大厅里坐着不少人,都是幸福村村委干部,丈母娘的同事。我扶月萍坐下,上前一一打招呼。
其中有个老娘们是村委专管财政的,名叫吴金花,我们私下里都叫她吴财神,因为幸福村每个村民的年终红利和月补贴收入由她一手发放,我少不了要拍拍马屁,笑道:“吴大姐,今儿这么难得,是不是给我们送钱来了。”
吴金花点头笑道:“阿明,我对你可够意思了,别家还没动静,我第一个上你们家送钱来,不止玉桂一家三口,还有你和你妈。”
我心中一喜,随即又一阵担心,想起陈文贤曾说过要克扣我和我妈的年终分红,偷偷向他看去,只见他正和另外几个村委干部聊天,没注意我这边,就问:“吴大姐,今年有多少分红?”
吴金花说:“咱们对村民的承诺从来不会变,说好每人十八万就是十八万,一分钱不少。呵呵,你和你妈总共有三十六万,还不错吧。”
“当然,谢谢吴大姐,”我说,“这个……分红给了吗?”
吴金花说:“今年我们给每个村民办了一张银行卡,就像单位里的工资卡一样,你和你妈每人一张,钱已经打进去了,在你丈母娘手里,回头你转交给你妈,让她也沾沾我们幸福村的光。”
“哎,谢谢了!”我说,随后走到李玉桂身边,低声问道,“妈,我妈那份年终分红……保得住吗?爸怎么说?”李玉桂小声说:“这事等会再谈,先招呼客人。”我只好作罢,坐下跟他们闲聊。
一个多小时过去,好歹等到客人告辞,我让月萍母女在外坐着,和陈文贤来到书房,说:“爸,我想问问那笔分红……有关我妈的十八万,你给个说法。”
陈文贤说:“这笔钱我帮你先拿着,就当给你儿子的营养费。”
我脸色一沉,说:“我妈就不要营养费了,是吧?”
陈文贤淡淡地说:“你自己犯的错,这是对你的惩罚,当初我已说过,你应该早有准备。”
我直直看着他,说:“你扣我幸福村的分红不要紧,扣我恒远公司的分红也不要紧,可你不能拿我妈开刀,如果你坚持这么做,我不保证我不会有激烈反应。”
陈文贤说:“你敢威胁我?”
我凝视着他,缓缓地说:“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改不改主意?”
陈文贤略微有点紧张,说:“你想干什么?”
我点烟抽一口,脸上毫无表情,说:“这儿只有我们两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对我的惩罚我都接受,事实上我已做得很好,恒远公司五十万转让费是我自己出的,你让我如实上缴每年收益,我也没反对,就当我给月萍和孩子打工,因为我确实犯了错误。可你不能矫枉过正,我妈是无辜的,她既然做了幸福村村民,就必须有年终分红,一分钱也不能少。”
陈文贤略带不耐烦地说:“这事我们已经谈过,不用多说,你反对也没用。”
我知道他只是用不耐烦来掩饰紧张,眼中明显露出惧意。冷冰冰地注视着他,说:“如果你只惩罚我一个,以后我仍对你保持尊敬,不会有任何不敬。如果你硬要牵连我妈,那么我可能会做出很疯狂的事来,后果难以想象。我最后问一句,你究竟怎么做?”
陈文贤是真的有点怕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就算那次对他发怒,最后也乖乖向他认错,今天我一脸漠然,语气冰冷,这种态度比发火更可怕,他看我一眼,又飞快转过头去,良久不语。
我说,“做人要适可而止,不能步步紧逼。我虽然是陈家的招赘女婿,可你也要体谅我的苦衷,我以后赚来的钱都归老婆和孩子,无论如何也说得过去。你这样对我妈毫无道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从来与世无争,你这是把我活活逼上绝路。”
陈文贤怒视我一眼,想要说话,又强行压制火气,住口不语。
我缓缓地说:“再过几个月孩子就会出生,我怎么说也是他爸爸,如果你不想将来大家关系极度恶劣,最好做出调整。”
陈文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陷入良久的沉默。
我说:“请你马上给我一个答复。”
陈文贤皱眉思索一阵,说:“这样吧,你妈的十八万我代为保管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会考核恒远公司的业绩,如果确实没问题,我就把十八万还给你妈。”
“你什么意思?”我说,“半年后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陈文贤说:“当然有区别,你的公司业绩和月萍母子将来的生活息息相关,如果你经营不力导致亏本,我当然要把你妈的钱留下,给他们做生活费。之前我们也说过,你公司盈利所得各分孩子和你妈一半,这样你才会认真工作,只要你经营状况良好,所有人都沾你的光。”
他妈的!所有人都沾光,只有老子无私发光,老子就是太阳,我日!
陈文贤见我脸色难看,又说:“你不用委屈,这只是一种约束,有规矩好办事,将来具体做法视情况而定。你别忘了,我女儿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她不可能让你吃亏。要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撑腰,我对你的惩罚会严厉得多。你就算感激我女儿,也该为她好好奋斗、努力赚钱。”
老头跟我打感情牌,说穿了还是怕我翻脸动粗,因为情况很明朗,这个家我跟谁都好,只有他是我的眼中钉。我冷冷地说:“从明天算起,半年后如果我妈没有拿到十八万分红,你等着瞧。”
陈文贤神情稍有缓和,嘴里还很强硬,说:“那也要看你是否达标,否则我照样扣钱。”
我站起身,指着他说:“你记住,做人要厚道,别得寸进尺。我的忍耐也有限度,你别把我逼得越来越急、越来越黑。”
陈文贤今天是真的怕了我,可能我的神色确实很吓人,换以前他早已发怒,此刻却没有动静,呆呆看我半晌,说:“王明,你变了。”
我冷冷甩下一句:“晚安。”转身离开书房,重重关上房门。
貌似挺神气,可还是没震住老头,我妈不得不半年后才拿分红。老头总是用钱把我压得寸步难行,谁叫老子贪财如命!
告别李玉桂,我扶月萍回屋子,让她先进房休息,我在外面平台上抽一根烟。月萍可能知道我因为分红的事有点心结,也不多说什么,乖乖进屋了。
我家二楼大门前有个露天平台,旁边是宽大的正门台阶,平台下就是我们的茶楼,以前我常在这儿坐着发呆,现在天色已黑,外面冰寒刺骨,我顶着寒风在这抽烟,有助于冷静思考。
——他妈的!每次都是这样!我和老婆明明挺和谐美满,总是被老头破坏!好像我是贼似的,没事防我一手!
——他妈的!以后恒远公司要私设小金库,老子偷偷存下自己的钱,除了沈磊谁也不知道,就跟邱兰英那老娘们斗智斗勇,看她能把我怎样。这都是老头活活逼的!
——他妈的!憋了满肚子恶气,火起来就搞它个天翻地覆!
我忿忿地抽了几根烟,总算冷静下来,缓缓抬头看天,突然呆住了。
三楼窗口站着月萍,正静静地看着我。
四楼窗口同样站着一个女孩,同样静静地看着我。正是那位名叫苏月华、绰号花花的漂亮女孩。
两个女人都站在窗口看我,谁也没发现对方,一上一下,相映成趣,姿势也一样静止不动,衬着房里柔和的灯光,她们就像两尊精美的雕像。
我挥挥手,也不知是向谁打招呼,迈步走进屋子。
第四十二章 除夕夜
年三十很快到来,幸福村一片喜气洋洋,迎接2005新春佳节。
每到这种传统节假日,幸福村就会洋溢起浓浓的乡土风情,村里的外地租户大多回家过年,只剩本地村民,也就剥离了城区的伪装,将民风本色如实显露。城中村终究是城中村,哪怕座落在繁华市区,或贵为首富村,也不过是个农村而已。
陈家几兄妹在此团聚,陈文贤是家中老大,还有弟弟陈文贵、小妹陈淑珍,兄妹三人各有一个女儿,陈文贵的女儿叫陈丽芬,今年二十一岁,还在读大学,陈淑珍的女儿叫陆晓敏,是个十三岁的小娃娃。也正因为陈家无男丁,才找了我这个上门女婿。
陈家三户九人,还有我和我妈,共十一人。本来我妈不该来这儿过年,可我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人在家过春节,月萍和李玉桂也想和她一起吃团圆饭,我就把她接来,凑成一大家子。
家中保姆都回去了,年夜饭自己搞定,几个老娘们在厨房里忙得四脚朝天,结果还是做不出一道好菜来,她们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在家几乎从不做饭,最后还得仰仗我妈,几人在那看我妈做菜,把我心疼得坐立不安,只好进去帮忙,母子俩整出一大桌饭菜。
李玉桂连连道谢:“水云,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几个只会做些蒸菜,要不是有你帮忙,今晚大家都吃不到新鲜炒菜,就是炒出来也一定难吃。”
妈笑道:“没关系,反正坐着也没事,炒几个菜而已,不用客气。”
旁边站着陈文贵的老婆俞小莲和陈淑珍,俞小莲啧啧赞道:“水云真是好手艺,这菜做得又好看又好吃,我成天顾着打麻将,很久没下厨做菜了。”
陈淑珍对我笑道:“阿明,跟你妈好好学着点,以后做给月萍吃。”
我懒得理她,对我妈说:“妈,你休息吧,我端菜出去。”端起两个菜走出厨房,客厅里坐着陈文贤、陈文贵和陈淑珍的老公陆康,另一角坐着月萍、陈丽芬、陆晓敏姐妹三人,我把菜放上餐桌,大声说:“请大家就座,准备开饭了。”
月萍说:“阿明,你多做点,别让妈累着。”
我说:“知道了,你坐下吧。”
回到厨房,只听陈淑珍对我妈笑道:“水云,你和阿明入户幸福村才半年多就有十八万分红,还真是好运气。”我妈不善言辞,只是微笑不语。
我上前说:“你们入座吧,这儿的事交给我。”
李玉桂说:“辛苦你了。水云,我们走。”拉着我妈走出厨房。
陈淑珍还不罢休,对我笑道:“阿明,咱们陈家对你们母子是真不错,你可要好好珍惜,别给大哥添心烦。”
我咳嗽几声,冲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操!堵住喉咙了!”陈淑珍和俞小莲皱起眉头,连忙离开厨房。
我端起两盘菜走到餐厅,只见大家纷纷入座,却不见我妈,月萍说:“妈去上厕所了。”我点点头,继续回去端菜。
路过通道,只见厕所门口站着陈丽芬,正在用力敲门,满嘴不耐烦地说:“喂!快点啊!我等半天了!你想憋死我呀!”
厕所里传来我妈的声音:“这就好。”随后她开门出来,对陈丽芬笑了笑。
陈丽芬白她一眼,说:“搞什么鬼啊,上厕所又不是上刑!”走进厕所,“啪”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我勃然大怒,大踏步冲上去,妈连忙拉住我,小声说:“别生气,我没事。”
我怒道:“个没家教的小娘逼!我教训教训她!”
妈紧紧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一边说:“好了好了,犯不着跟她斗气,今天是春节,你别惹事。”
我心里又气又愧,搂住她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妈对我笑了笑,摇头说:“没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去坐下了,你快端菜出来。”拍拍我的脸,转身走了。
我把剩下几个菜送上桌,见陈丽芬还没回来,就说去拿调料,走回过道堵住厕所门口。过了一阵,陈丽芬从厕所里出来,瞥我一眼,说:“姐夫。”就要从我边上走去,我拦住前方冷冷盯着她。她不耐烦起来,说:“你干嘛?”
我凑近几分,缓缓地说:“以后再敢对我妈无礼,我把你奸成一堆烂肉!你给我好好记住!”
陈丽芬怔了怔,抬头看我几眼,神情从轻蔑转变为疑惑、又从疑惑转变为郑重、最后变成恐惧。
我低声骂道:“操你妈个逼,记住了吗?!”
陈丽芬吓得浑身一颤,两眼顿时红起来,慌忙点头,饶过我身子往餐厅跑去。
他妈的!这小娘逼从来狗眼看人低,年纪轻轻却是个十足的势利眼,跟她爸爸姑姑一个德行,以前冲我得瑟还就罢了,今天竟敢对我妈叫唤,老子火起来就一巴掌搧扁了她!
我走进厨房随手拿了几瓶调料,回到餐厅,在月萍身边坐下,缓缓看向陈丽芬那丫头,她急忙转过头去,不敢看我一眼,明显是被我吓怕了。
我叼上一根烟,正要点燃,忽然想起对月萍不好,只好放下。月萍摆手微笑道:“今天过年,你抽吧,没关系。”还给我倒满一杯酒。我略感几分温暖,对她笑了笑,点烟抽起来。
李玉桂笑道:“今天多亏了水云,我本以为这顿饭挺容易整治,没想到亲自动手时却搞得手忙脚乱,以前我们去酒店吃年夜饭,也不知道做一桌菜这么麻烦。呵呵,我敬亲家母一杯。”说着举起酒杯,送到我妈面前。
妈微笑道:“小意思,玉桂你太客气了。”和她干杯,两人各喝一口。
陈淑珍吃了几口菜,赞道:“好吃,水云的厨艺真不简单。我看你以后不如搬来这儿住算了,每天给大家做好吃的,我们也好经常过来尝个鲜。”
妈说:“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我反正也没事,随叫随到。”
陈淑珍笑道:“这才对嘛,你现在是幸福村村民,什么福利都有,陈家对你可真是仁至义尽了,偶尔给我们做做菜也说得过去。”
妈淡淡一笑,不说话。我脸色急变,正要开口,身边的月萍握住我的手,对我摇摇头,随后冷冷说道:“小姑,有空多关心晓敏的学习,少跟这瞎掺和。”
陈家人一个比一个傲,陈文贤就像太上皇一样,所有家事由他做主,却偏偏拿月萍没办法,只有月萍能当面冲他发脾气,于是陈文贵和陈淑珍也学大哥的样,从来不敢忤逆月萍半分。此刻月萍公然说姑姑瞎掺和,换作别家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在陈家却习以为常,陈淑珍立即陪笑道:“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呵呵,月萍你别多想。”
陈文贤这个家长之前沉默不语,现在终于发话了,举杯说:“来,大家干一杯,预祝新年新气象。”
大家举杯喝酒,陈文贵笑道:“大哥心里那点念想我最清楚,新年最大的喜事就是抱孙子了。”
陈文贤看看月萍,又看看我,点头说:“对,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陈家的香火全寄托在这孩子身上,等月萍顺顺利利生下孙子,我才真正安心。”
我抽一口烟,笑道:“爸这话说的,难道生个孙女就不安心了么?”
陈文贤最近对我有点顾忌,不像以前那样常常冲我瞪眼发脾气,估计是那天被我吓着了,此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我一眼,继续喝酒吃菜。
我不依不饶,笑道:“爸,今天我妈辛辛苦苦做了一桌的菜,你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
陈文贤说:“对,是我招呼不周。”倒满酒,对我妈举杯微笑道,“亲家母,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祝你健康快乐。”
妈说:“谢谢,也祝你顺心如意。”两人干了一杯。
我举杯笑道:“爸,我也敬你一杯,祝你心想事成、财源广进。”
陈文贤和我碰杯喝完,说:“吃菜,吃菜,大家开动,别愣着。”
…………
年夜饭就在和谐美满的气氛中度过,饭后是家庭茶话会,电视里播放着春节晚会,我却昏昏欲睡。幸好月萍说要去休息,我送她回房,伺候她睡下。回到客厅,我送妈回家,总算脱身离开。
这是我来幸福村过的第一个除夕夜,真没劲,没劲透了!
第四十三章 大年初五
我急切期盼年初五的到来,就像沙漠里干渴的旅者等待畅饮绿洲的甘泉。
有些情绪是逐步累积的,很微妙也很分明,我对月萍没有任何埋怨,甚至越来越疼爱她,可我对陈家的不满却水涨船高,月萍和李玉桂之外的每个陈家人都成为我厌恶的对象。
我曾听说过许多有关上门女婿对女方家人不满的事例,轻则埋怨牢骚,重则出手伤人,不胜枚举。以前我认为这种事跟我无关,现在却深深体会到其中的滋味,我对那些难兄难弟们表示最大程度的理解。
怎么说呢,这就是一种不平衡,甚至不涉及男人的尊严,仅仅只是环境的压迫就让人受不了。我本来不是个很敏感的男人,陈家人对我出言不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看到那些叔叔婶婶姑姑妹妹们居然对我妈呼来喝去,骨子里透出优越感,这就令我气不打一处来,好好一个春节也过得不开心,每当想起我妈强颜欢笑的模样就感到极其内疚。
月萍是个好妻子,李玉桂是个好丈母娘,这是我有别于其它上门女婿的关键所在,她们母女二人就是缓冲带,令我每次即将发作时会想到她们,强行压制自己的脾气。我妈是我唯一的死穴,谁敢触犯她我就跟谁拼命,要不是有月萍母女的因素,我可能早已爆发。
都是金钱惹的祸!陈家人的优越感来自金钱,我的厌恶说穿了也来自金钱。他们认为我入赘陈家图的就是钱,我和我妈所得的一切都来自陈家的恩赐,我必须感恩戴德任劳任怨,努力做好招赘郎的本分。他们居高临下看着我们母子,以为我和别的上门女婿一样,好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他们就有了强烈的优越感。万恶的人民币成了衡量一切的标准,是精品还是劣质品,有潜力还是没潜力,用人民币就能测量得清清楚楚,于是我成了没潜力的劣质品,陈家人就能趾高气昂地冲我和我妈指手画脚。
可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招赘女婿,我和月萍不同于其它招赘夫妻,我至少也是个走精品路线的上门女婿,我与众不同。陈家人不能把我看扁,更不能把我妈也看扁,否则我跟他们没完!
真他妈操蛋!没钱就是抬不起头!还要连累我妈受委屈!
年初一,我们参加幸福村春节联欢会,村民们个个喜笑颜开,可我开心不起来,他们都有价值十八万的大红包,我却两手空空。年初二,我们去李玉桂娘家拜年,少不了要极力表现,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婿,才对得起我的好丈母娘。年初三,我们又去陈文贵家聚会,度过无聊之极的一晚。年初四,说好去陈淑珍家聚餐,我请假走人。
月琴约我年初五在乡下见面,我对月萍说要和我妈去乡下表舅家拜年,初四下午走,初六回来,月萍不疑有它,放我两天假,我开车带我妈直奔乡下而去。
我舅还在原先那个村子生活,经过十多年的开发建设,村子早已变样,竖立起一座座的农居和厂房,舅舅早几年办了个造纸厂,赚了不少钱,成为村里第一批富裕起来的人。
我们母子的到来令舅舅全家高兴之极,舅舅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儿和一个十八岁的儿子,平时在县城住校读书,放假才回来,俩小孩和我特别亲近,还有慈祥的舅妈,全家老小热情招待我们母子,浓浓亲情,十足温暖。
次日是大年初五,清晨时分,我独自开车来到十公里外的中心镇,来回兜几个圈子,终于找到那个老祠堂。
我给月琴打电话,号码还是关机,我发一条消息过去:我在祠堂等你,不见不散。这样月琴一开机就能收到。
这个祠堂是旧时原住民祭祀祖先的场所,年久失修,早已残破不堪,我少年时来这游玩尚能见到不少老人孩子在此聚会,现在已空无一人,都去了镇上新建的活动中心,若非这祠堂存留百余年,具有一定文物价值,恐怕早已拆除了事。
我缓缓走进祠堂内部,边走边看,搜索少年时的种种记忆。祠堂内部比外围更破旧,仅剩断瓦残垣,中央天井中杂草丛生,透着一股淡淡的悲凉,仿佛连青石路面也在回忆往昔,随着我的脚步发出“咯吱”声,诉说着古老的历史。
沿着回廊饶过天井和正壁,来到后厅,前方不远处就是后花园,当年我曾和月琴在那里坐了一天。时间过去太久,其中细节我早已忘记,就连这祠堂也觉得陌生,只是凭借脑海中的影像来捕捉熟悉的场景。穿过后厅,眼前豁然开朗,后花园中长草轻舞,老树苍劲,此情此境,似曾相识。
老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女子。
荒凉的庭园,静立的女子,衣袂风飞,长发飘扬,衬着斜斜舞动的草叶和枝杈交错的树干,勾勒出一幅宁静而又孤单的画面。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上方的树枝,一动不动,与这景致和意境融合为一,难分彼此。从我的视角看过去,有一种奇特的视觉震撼力,不敢妄动分毫,怕打扰了她的宁静。
良久良久,我始终没有出声,她先转过身来,深深注视着我,说:“来了。”
我心中泛起难以形容的感受,深吸一口气,走上几步,说:“刚给你发了消息,没想到你早已站在这里。”
她说:“才来没多久,坐吧。”
我说:“坐哪里?”
她说:“随便。”
两人相视一笑,找到旁边一块大石头,并肩坐下。
沉默一阵,她轻叹道:“很久没回来了,在这里回忆往昔,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我看着她,没说话。
她说:“你呢?有何感想?”
“月琴,”我答非所问:“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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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扫把星
…………
“……好了,这就是我的经历,很简单,一点也不精彩。”
“这已经很精彩了。”
“月琴,你在那个俱乐部三楼……做得开心吗?”
“没有什么开不开心,只是做事而已,赚钱赡养父母和孩子。”
“孩子……你的?”
“不,我没生孩子,是个小姑娘,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你忘了吗,当年德林的哥哥德兴留下一个女儿,德兴去世那年她才五岁,你还抱过她。”
“我想起来了,那个小丫头一直是你照顾的?”
“嗯,我离开村子后把她和她的爷爷奶奶托付给我父母,每月寄钱回去,后来二老去世,小姑娘渐渐长大,现在已是个十七岁的漂亮女孩,正在县城读高中。”
“月琴,这些年你辛苦了。”
“没什么,我虽然日子过得不稳定,但收入一直不少,养活自己和家人绰绰有余。”
“那个俱乐部三楼都是些什么人?”
“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知道……怎样才有资格上三楼?名远集团的老潘是不是三楼会员?”
“是的,不过他只是小角色,算不了什么。”
“上面都是些高干子弟,对吗?”
“我的工作内容不便透露,别问了好吗?”
“我只有二楼的贵宾卡,你又难以联系,不知怎样才能上三楼去找你。”
“不用找我,有空我会找你,那里有很多秘密,你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月琴,我想说的是……这次我见到你特别的高兴,可你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开心,这让我不知所措……”
“傻子,我心里开心极了,只是这些年来习惯了隐藏心情,没有表露出来,你别多想。”
“我们可以保持联系吗?比如……每个礼拜见一面,说说话。”
“不一定,我的工作虽然不忙,但不能经常走开,三楼很多事都要向我汇报,那些人得罪不起,我必须小心对付。”
“你可以辞职不做吗?去开一家属于你自己的店子,总比给人打工强。”
“我没那么多钱,也不知该做什么。”
“我帮你,我有……”
“不用,你的钱应该留下养老婆孩子,还有孝敬你妈,不能浪费。”
“我前景良好,过不了多久我会赚很多钱,我们可以合作,投资新的行业,你看好不好?”
“到时再说吧,目前我还不能走。”
“月琴……”
“嗯?”
“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可以。”
“我没别的意思,当年总是你抱我,现在我想抱你,只是为了告诉你,我已经是个成年人,再不是当年的小男孩。”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应该抱别的女人,比如你妻子,或者你妈,甚至你舅妈,而不是我。”
“为什么?”
“她们才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你也一样。”
“不,我只代表你的过去,不代表现在、更不代表将来,哪怕你想抱妻子之外的其它女人,那个女人也不能是我,你必须向前看。”
“月琴,我不喜欢这样,我们不该这么生分。”
“小明,我有个外号,叫‘黑寡妇’,也有人称我为扫把星,我是个不祥的女人……”
“别说了!我不爱听,也不在意!”
“可我在意,你对我的意义无与伦比,我不能让你沾染晦气。”
“你对我的意义也无与伦比!月琴,你这话让我很高兴,真的!我……”
“好了,回去吧,我还要去拜年。”
“不……这也太快了,多说一会儿吧,我不想走。”
“对不起,我必须走了,下次再聚。”
“下次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会联络你。”
“…………”
“我走了。”
“…………”
“再见,我的小明。”
“…………”
月琴摸摸我的头发,向我展颜一笑,起身离去。剩下我和我的郁闷。
前阵子月琴一直没给我电话,令我烦躁之极,后来终于发消息给我,好歹有了盼头,今天在此见面,却只是听我说了一通经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和言论,我反而更不爽。
我已经够郁闷的了,这个春节我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本以为年初五是我的幸运日,不料却是如此。
月琴真的变了,十一年时光没有带走她美丽的外表,却带走了她曾经的柔情似水,就像她一去不返的青春年华,再也不会对我重现。
我独自发呆,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方才惊觉,接起一听,那头是我妈,说:“阿明,回来吃午饭吧,大家都在等你。”
我说一声好,站起身来,举步走出十余米,又回头看去,前方老树下仿佛还有那个宁静而孤单的身影,我品味着这份心境,缓缓离开后花园。
祠堂门口热闹了许多,聚集着一群娘们,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嫂声音清脆响亮,兴致勃勃地对众女说:“她真的是个扫把星,十多年前克死她老公,连老公的哥哥都跟着送命,后来去县城嫁人,又把她第二个老公活活克死,据说还有第三个老公,也是被她克死的。我跟你们说啊,这种女人最可怕,以后谁也别靠近她,否则会沾上一身的晦气……”
我一听明白过来,原来这帮村姑正在讨论刚离开不就的月琴。
村姑们一脸紧张,纷纷向前方街道尽头看去,估计那就是月琴离去的方向。那位大嫂郑重其事地说:“你们记住,包括她爹妈和那个小妖精在内,你们都不要接近,他们全家都是晦气鬼,沾上任何一个就会倒足大霉!啊哟,真是前世作孽,我们镇上怎么会出这种人……”
我向她们走去,来到那婆娘身后,弯下腰,一手揽住她背脊、一手伸进她腿弯,把她横抱起来。
“哎呀!”她惊叫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我抱着她走开几步,将她缓缓举起,本想举到头顶,可惜她太胖了,只能举到齐眉部位。一帮村姑都惊呆了,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这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