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千里东风一梦遥 第3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我心里却是叹气:杨不愁会为了女人得罪太师吗?想起府中他的态度,恐怕上官飞花当着他的面把我宰了,他顶多就是眨眨眼,然后转身离开吧?
不过这些,却没必要和洛玉箫共享。他终究是个威胁。
“既然娶我,为什么要通知青月?”我只能继续问下去。
洛玉箫顿了顿才说:“我本是要带你走的,不过昨天青月已经找到我,并传话与我,约明日见面。”
“你……要把我交给她吗?”这个问题很重要。我之于杨不愁是怎样的尴尬呢?杨不愁对我是不是厌恶之至呢?那个下场或许还不如死了!
洛玉箫没有回答,只是从后面紧紧地圈住我,紧紧地没有一丝空隙。可是他圈得越紧,我的心就缩得越小,最后好像一粒沙尘芥子,在空荡荡无边无际的黑色空间内飘摇,完全失去了自我!
第二天,洛玉箫亦一反常态地没有出去。赖在床上,虽说不能做什么,可是还是上下其手玩了个开心。纵然身子不方便,可是撩他起火,然后脸红脖子粗地灭火也是一件乐事。
我发现洛玉箫有个毛病,就是怕痒。若是绷紧了倒也没事,就怕不经意地来一下子,定要全身蜷起来,束手待毙。于是,每每我这里要失利的时候,便抽冷子来一下。洛玉箫先开始不曾提防,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儿被我踢到床下。幸好我极有良心,拉了他一把。不过他身子灵便,转眼的工夫已经占据了优势地位,咬牙切齿地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冒出一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怕我?”
哼!我理他那么多。张口咬住他的手指头,牙关一扣,他那里“哎哟”一声,向外一撤。我趁势松开嘴,也把他推开,自己滚到床里,被子卷成一个筒子,缩在里面嘿嘿坏笑。
“红锦,纪红锦!你给我出来!”洛玉箫两次失利,忍不住发飙。扯着被子四面乱拽。
我在里面死死抓住,他大概也不敢用全力。拽了一会儿便泄气地跪坐在床上,呼哧喘气地看着我,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呵呵!”我笑得愈发开心。
“让你笑!”他猛地扑下来,压在被子上,连人带被子团团抱住,“小妖精,看你往哪儿逃!”
他的脸近在咫尺,挺直的鼻梁在眼前放大,画出完美的直线。一张立体的富有活力的俊脸生机勃勃地摆在我的嘴边……
“你!”洛玉箫张大嘴巴,我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刚刚咬了一口他的鼻子尖,感觉很奇怪!看他嘴唇张开的弧度,忍不住又伸出舌头去舔……
“嗯,阿洛……”推开些,我想提问。
“嘘……”他低头压了过来,再次钻进我的嘴里。后背身上,似乎有无数只小虫在爬动,麻酥酥的痒刷刷的,非要紧贴着他才能舒服。
“呵——”洛玉箫猛地支起胳膊,低头看着我问,“红锦,你到底行不行?”
我定了定神,眼睛才找到焦距,茫然地摇摇头,眼前又是一黑,胸腔被猛地一压,一个硕大的身子就那么沉重地砸到我身上。耳边有人是真真正正地咬牙切齿:“妖精,你这个小妖精!我咬死你!”脖子被人狠狠地咬住,凸起的肉块上有个灵活而柔软的东西在蠕蠕而动。
华人书香吧 bsp;《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五章(3)
“阿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哭着一般,带着几分祈求,手却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腰。不知什么时候,隔着我们的被子已经不见了。
洛玉箫这才松开我,颓然地倒在一边,幸灾乐祸地说:“忍着吧,咱俩都忍着吧!”说着,他竟扑哧笑了出来。
我这才明白他不甘心自己“灭火”,便将我也撩拨起来!扭过头去,和他相视一笑。一种满足充溢全身。
日上三竿,我们这才起身。他的神态甚是轻松,我也跟着笑起来。我笑,他也笑,傻呵呵地看着穷开心!
昨天已经把东西买齐了,洛玉箫看看外面说道:“我出去办点事,你收拾一下。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走?去哪里?”
“回家。回我老家去。”他伸手捏捏我的脸,抄起自己的宝剑,出门去了。
这一去,直到傍晚才匆匆赶回。太阳在西山脚底下做着最后的挣扎,火烧云还在天边红彤彤地烧着。
可是他的神色已经不见早晨的轻松,我不敢多问,拿着包袱随他离开。
街上人来人往,小镇上透着一股惊慌。我听见有人说:“陈大户被人杀了!”
胳膊肘一紧,已经被他架上马车。洛玉箫早就戴好斗笠,穿上布衣短打,装扮成马车夫,吆喝一声骡马就慢悠悠地走向镇外。
镇门口兵勇们跑来跑去,正在布防。可能是刚刚开始,还没有查封大门。就着这个空隙,马车以绝对龟速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靠在简陋的车壁上,纵横交错的柳条经纬硌得难受。坑坑洼洼的道路摇晃着马车,狭小的车厢不时碰着我的头。和结婚时的油壁车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帘子里里外外地飘动着,外面的男人除了偶尔呼喝两声骡马,一直都是沉默。凭着直觉,我认为洛玉箫一定看见了什么。他现在的心情绝对和早上的不一样。
其实他的心思很好猜。我想他大概想着带我远走高飞,从此不见纪青月和杨不愁任何人,也不必面对任何选择题。他在这里停留,是因为要把我交给纪青月;现在匆匆离开,恐怕是改变主意了。只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太浅,他对纪青月的承诺太深。即使他自己,也不敢真正面对纪青月。我不知道,若是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是否依然愿意带我走?
突然,他猛地喝住骡马,陡然拔高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刺耳。我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即使外面一切归于静寂,我还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嗵嗵”蹦跶的声音。
有人站在车前,一个窈窕的背影。
悄悄撩起车帘,就看到“我家”玉箫已经站在那人的身后。从车上掠起的身影飘逸潇洒,优雅的样子不像他平日的模样,他和“她”之间有种奇怪的关系。
只是一个动作,我仿佛看见一只开屏的雄性孔雀。我大概就是偷窥的山鸡,腆着肚子在旁边犯傻。
那两人都不主动说话,但是,直觉已经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夕阳落山,但是还有余光普照众生。我开始认真地打量纪青月。
鹅蛋形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眼睛,悬胆鼻,樱桃口。她的绰号是湘妃,又有曾经的“玉郎”抵死相从,模样当然差不了。更何况她那一身的正气也是我比不了的。她是清水,我是泥,有我在就越发衬得水清月明。
胃里翻腾得厉害,我干脆靠在车门的柱子边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随手攥了一块缝了一半的手帕。
心情紧张的时候总要抓住点东西,但是帘子是不能随便攥的,万一拽坏了以后上路会漏风的——我希望还有以后。
惴惴不安中,听见女子的声音,带着叹气:“你以为随便杀个人,就能拖住我吗?玉郎,你竟然为了她随便杀人?!”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酸涩,我想这个纪青月对洛玉箫并不是完全的无情。
我迷迷糊糊地乱想,不敢集中精力去推测下面的结果,只是傻呵呵地等着进程一点点推进。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五章(4)
“这样不好吗?你可以拿这个理由搪塞杨不愁。我带着红锦远走高飞,对我们都好!”洛玉箫的声音透着调侃,我却觉得他心里似乎酸到极点。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我还想和他过日子呢,他却为别的女人伤神!这个世道啊,男人都靠不住——不管是不是处男!
“玉郎,你怎么还是那么幼稚!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你还是放了她吧。你一身武功,若是肯报效国家,有多少良家女子可以让你选择,何必……”接下来的话打住了。我想自己应该是残花败柳下贱无耻的类别。纪青月声音很柔和,但是话里隐隐透出的高高在上,让人听着就是那么不舒服。
“放了她?那你怎么办?你——不想嫁给他?”最后一句的犹豫连我都听出来了。一般男女这样谈论对方与第三方的婚姻,多半意味着自己的机会。
无论他娶不娶我,在他心里,真正的新娘永远都是纪青月吧?
我叮嘱自己,莫要想这些。还是看看有没有机会走吧!
“将军娶谁与我无关,玉郎,将军府和尚书府都已经报案了。公门虽然压下来,但是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交代?哼!”说到这里洛玉箫突然顿住,明显一副往事休要再提,转而说道,“我喜欢娶杨不愁的老婆,你若要交代,这就是我的交代!”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勃发的怒气。我不知道纪青月的心情,但是我的心情可是酸得不得了。
原来,我能入了他的眼,不是因为貌美如花,不是因为小强精神,只是因为我是那个抢了他心上人的男人的老婆——一个名头而已!
“玉郎,我知道这是我欠你的。可是,我们之间有缘无分。你为护我,破了面相,我心中有愧!但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如果你要我还,我也只能——”呛啷一声,金铁交鸣。抬眼看去,那两人已经错身而过。
洛玉箫道:“我的已经毁了,也不稀罕一个丑八怪的纪青月。我救你是心甘情愿,与你无干。”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倒投了我的脾气。洛玉箫还算硬气,不会随便赖上别人。
沉默了一会儿,纪青月才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把她交给杨将军。”
我探出头,冷风吹过我的脸,月光照在洛玉箫身上,只给我一个背影。
“放屁,你拜堂是冲着我,盖头也是我挑开的,现在圆房还晚了呢!”那晚的强词夺理又浮现在脑海,洛玉箫,你还记得吗?
“你才是正牌的纪家大小姐,她不过是个冒牌货。以杨不愁的精明,还不知道吗?”
纪家正牌大小姐?纪青月?那——我是谁?脑子里嗡嗡嗡得像有几百只苍蝇乱撞,兼胃里恶心得想吐。
她终于来要我了,洛玉箫,昨夜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今日,你还能逃过吗?
纪青月继续劝说:“既然爹爹已经认她做了女儿,她现在失了记忆,就是我纪家的人了。无所谓冒牌不冒牌的。所谓联姻不过是皇上牵制太师的意思,对于将军而言娶谁都是一样的。”
“是吗?那你呢?他不知道你的心意吗?千里护送,一点情分都不留吗?”洛玉箫说得尖刻,却刻在我的心上。他越是关心,我这里便越是疼,一刀刀剜得疼!
“有,也没有。他的心在这个天下,在边关,在黎民,待我只是一个妹妹罢了。”纪青月的声音本就柔和,此时听来,有种令人心碎的伤感。
“青月……”洛玉箫的声音也放柔下来,“我……”
“玉郎,”纪青月后退一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瞧人家,爱谁嫁谁多自主!她才是真正的强者!不过,我也明白了。我的来历真的有问题,连是不是灵魂穿越都不清楚。想必纪家捡到我(或者买下我的这个身体),就已经算计着顶替这个漂在江湖上的女儿了。什么拒婚自杀,什么失忆,全是骗人的!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甚至怀疑我的记忆是“非正常损失”,是被他们下了药的!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五章(5)
越想越激愤,激愤过后是无奈。命运这东西真是浑球——浑浑噩噩滚动的球,你永远不知道它的下一站是哪里!
我突然愤怒了,是置之死地而无生的愤怒。是没有一切生机后最后的发泄!他对纪青月可谓是“情深义重”“不惜一切”了!可是我呢?不仅掳走我,还毁了我的清白,让我永远无法成为纪青月的“替身”!现在似乎又要答应纪青月的要求,把我推回去!我是玩具让你们抛来抛去吗?!
唉!玉郎变成刀疤脸,刀疤脸啊,刀疤脸!都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情伤,我突然不想探究刀疤的历史了。
小楼昨夜春风暖,今朝朔风万里寒。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我也不知道是感叹谁,难道这里又是一个没有对家的等边三角形?
想到这里,那些怒气好像一下子泄没了。我无力地塌下腰,等着最后的审判。
洛玉箫长叹一声,似是妥协,似是认命,我的心也被叹气冰封之中。他对纪青月——不是我可以比的!
我手脚冰凉,手帕捏得更紧。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狠狠擦了两下,输人不输阵,就算剩下我一人,至少还有我自己!
一个念头冒出来,我不受控制地撩起帘子,大声地喊着:“够了!”
洛玉箫和纪青月都是一惊,齐齐看向我。我蹦下车子,好像踩着棉花团,扶着车身勉强站着说道:“纪小姐,人生难得有情痴。这个男人眼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他劫我是为了你,娶我也是为了你。如今你要带我走,他也必不会驳了你。”说到这里,我扭头看向洛玉箫。他微微偏头,避开我的目光。
胸腔里憋得难受,一股股气浪从肺里喷发出来,不得不高高地抬起头,看头顶深蓝色的天空和薄纱般的白云,银色的月亮笼罩我的视野,世界便这样旋转起来……
“红锦,红锦!”有人扶住我的腰,温热的感觉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火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倒在某人的怀里,我闭上眼,懒得去看懒得去想。
“红锦,我带你走!”洛玉箫终于说出我想听的话,但是我却改变了心思。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后悔,将来会不会恨我?现在的我,只有一条路。
喘息一会儿,我才推开他,站起来说道:“算了,让我走吧。我什么也不会,过不惯江湖的。”什么理由都不重要,只要合情合理就可以。
洛玉箫傻傻地看着我,这回我终于看到他的脸,月光、伤疤、清秀的眉目……他的情伤我的痛,还要分谁是谁的错吗?
一切都是我倒霉!
“等等!”洛玉箫突然出声,追了上来。
我猛地扭过头,心里爆出莫名的期待。
“对不起!”
我只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便小心地问:“你说什么?”
“对不起!”他更大声地说,猛地伸出大手推了推我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悄声说,“丫头,来世做夫妻!若有下一世,我永远守着你!”温热的手还是那种熟悉的温度,我却觉得有股冷气像剑一样插入心底。
呸!放你妈的狗屁!
他知道,他知道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可还是让我去送死!
纪青月是人,我就不是了吗?
“阿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像隔了云端传来,“你这是放屁!”
说完了,身子就轻了。没有一丝重量的轻。
看风清月明,树影重重,这个世界多美好!
华人站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六章(1)
纪青月不太说话,但是一路走来,时不时会有携刀带剑的人跟她打招呼。有时候她似乎并不认识人家,但都礼貌地应下。
“你不害怕吗?”吃饭的时候,她问我。
以我的脚程,到京师还要有三天。中午打尖的时候她问我。
我摇摇头,不想理她,除了洛玉箫的原因,即将到来的杨府的日子也让人愁。
“你真有意思。”她自说自话,“我以为我的胆子就够大的,没想到你比我还大。”
不知道她的意思,我咬了一口馒头带着几分怨气说:“你总要带个活人给杨不愁交差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不一定啊!他们只是想要个结果,你的死活并不重要。其实仔细想想,死人比活人更好处理。”
我哆嗦了一下,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事:“那个……你们不是大侠吗?我……我做错了什么?”
纪青月看看我,突然叹口气,竟然伸手撩开我额前的碎发说:“是啊,你做错了什么?也许就错在……你不该卷进来。”
啊?似乎话中有话。更何况,我也不是自愿卷进来的。本来我还想表表对纪家的感恩之心,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念头转了几转,我终于决定多听少说,没事装死,相机行事的原则,闷头吃饭。
纪青月好像憋了一肚子话,又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道:“我已经查过了。你和玉郎已经——”接下来没有说,聪明人都知道。
我点点头,没什么好隐瞒的。
从我这里得到确认,纪青月似乎松了口气,又好像有些失落,盯着我看了半天,才问:“玉郎……对你好吗?”
这话听着有点酸,但是她不是喜欢杨不愁吗?难道古代也很开放,流行劈腿或者精神出轨?我斟酌着说道:“嗯,他……他很客气,不过……有时候也挺凶的。”
纪青月嫣然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笑得我心里一松,这一关过了。
她似乎不爱吃东西,咬了两口馒头便放下,弹着筷子道:“玉郎有时候很莽撞,其实人很好的。”她的口气与其是对我说,不如说是自己在回忆。
看她往事无限美好的状态,我心烦得恨不得时光倒流:当初真应该“以死明志”!这时候若能翻开我的肠子,一定是青瓦瓦的颜色。
不过,我还要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她才是这个时代的强者,而我这株菟丝草需要这样的大树。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才是适合的,说什么才能让人觉得我不是“淫荡”。但是,做个好的聆听人,对我绝对有益无害。
“想必你已经知道玉郎是做什么的。他以无影剑出名,但是还有一个绰号叫无情公子。”纪青月淡淡地讲,仿佛是介绍一个风景名胜:紫禁城,又名故宫,是我国著名的宫殿建筑……
她转头看我,一定要得到我的反馈。我只好摇摇头,有点酸涩地说:“不知道。他什么也没和我说。”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是建立在不平等基础之上的,信息的交流基本是单向。我甚至不得不冷静地承认自己的那个初夜都有“讨好”的成分。为了活命,可以卑贱如斯。纪青月这个无意中的问题,好像让我转了一个圈,看见自己不愿看见的一面。就算洛玉箫对我有好感,甚至我们成家又如何呢?
我垂下眼皮,贱人两个字刻入脑海。
人至贱则无敌。
安慰自己吧!
纪青月轻笑了两声:“将军命我寻你的消息一传出去,我就接到他的飞鸽传书,说你在他这里,他要我告诉杨不愁他要娶你。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我一定要寻你回去。他便把地址告诉我,还与我约好在此地等我。没想到,我到了之后他竟然不与我联系。你用了什么法子,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让玉郎改变了主意?”
说到这里,纪青月两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仔细看了一眼,她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只好继续装傻:“什么意思?”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六章(2)
纪青月道:“这几日,我四处找他,好几次都被他躲开。幸亏镇子不大,一个俏生生的疤面郎君整日留在房中陪伴娇妻,还是值得说一说的。本来我想先和他见一面,没想到他竟然伤了陈大户,还指引地方官找到我,试图绊住我。除非他改变主意,不想把你交给我,否则何必费这么大劲呢?”
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她不知道这个动作可以用一个动词概括——盯。她也不知道她在叙述的时候,为自己的语气增加了多少酸意。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冒犯了一个女强者的尊严;或者说是“又一次”!
这样的目光下,躲是躲不掉的。她不是傻子,若是我装傻只能惹恼她:“呵呵,纪小姐说的似乎不是我吧?我不过是被人绑架到此的,清白被毁,生死未卜。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怎么会有时间揣摩洛公子的心思?他交也好,不交也罢,依我看,都是为了纪小姐。”
“怎么讲?”
“交,红锦此去就算侥幸活命,人已经废了,这个不用我多说吧?不交,从此江湖颠沛,世人恐怕都以为红锦已死。试问,洛公子苦心安排的这个结局,哪一样不是为了纪小姐?天下之大,明白小姐的心思,处处为小姐着想,红锦只看见公子一人。不过,方才小姐有句话说对了,洛公子当真无情得很,在他眼里,恐怕只有小姐一人,其他的都是蜉蝣烟尘,草芥蝇蚋吧!”
我本想说得凄凉些,满足那个女人的虚荣,平息一下她的怒火。没想到说出来才知道,此事对我本就凄凉,何须强装?!话说完了,勉强一笑,才发现眼角有些湿润。抬手抹去,垂头不已。
纪青月也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纪青月才开口说话,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口气也柔和许多:“玉郎的生日是冬至那天,今年整满二十。四年前,他十六岁的时候,一年之内剑挑江南江北四大世家,为师门复仇,名声大噪。此后,凭借手中无影剑挑战昆仑双剑客,十招之内,战败二人;更连环战败少林武当峨眉诸大门派,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剑客。他性情孤僻,做事常凭个人喜怒。接了生意,从不管对方是黑是白,游走在黑白之间,各方都想延揽他。当时,他的修为姿容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不少武林豪门都想与他结亲。可惜,那时候,玉郎醉心武学,对男女之事毫不关心。不仅如此,若是有人打断他对武学的研究,不管男女不问缘由,玉郎一定要让对方非死即残。当时,云梦陆家的小姐立誓非他不嫁,追他到天涯海角。玉郎不耐烦,就向云梦陆家下了战帖,不仅砍了陆家小姐的一只胳膊,还把整个陆家夷为平地,陆家身败名裂,无颜重现江湖。自此他就得了无情公子的绰号。”
“嗯,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纪青月沉迷回忆之中,相比那些片段是非常美好的,但愿其中的美好可以驱散她对我的敌意。另一方面,我也算是苦中作乐,权当听些八卦吧!
借着她回忆的空隙,我小小地感叹了一下:八卦,八卦,你就是照亮生命的太阳!心情似乎有些好转,好奇心暂时驱散了死亡的阴影。为别人欷殻e苁鞘す约荷松瘛n遗θ米约赫驹谂怨壅叩慕嵌热ァ靶郎汀鄙蘼凼俏业模故潜鹑说摹
纪青月的脸红了一下,还是很大方地介绍了,大概是好心安慰我这个将死之人:“陆家小姐是我的朋友,我去找他评理,和他比试起来,打了个平手。不过,那时他刚刚受过伤,我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我想象刀光剑影红颜青影是何等美丽,卑鄙地认为是洛玉箫“又”被美色所惑,手下留情了。唉,按洛玉箫的经历,新娘子见过不知凡几,怎么会受惑于我?稍微了解一下他都知道这是个谎言,可惜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相情愿地以为是一见钟情!
叹口气,不想再提伤心事,刚要转个话题,纪青月却开口了。大概是勾起了回忆,她也有几分伤感:“本来约好再战的,就听到传说皇上赐婚尚书府。按照惯例,这样的赐婚往往要一年的时间,我就北上边关想去看看杨不愁是何等样人。那时玉郎为了疗伤要去昆仑山寻医访药,我们便一道同行。”
华人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六章(3)
“那他脸上的伤疤……”这一路不定有什么样的故事,分手后还有杨不愁的插曲,我想让她把故事继续下去。
“大约两个月之前,他来找我。我已经做了捕头,另一个捕头追查旧案的时候查到他身上,伤到的。”
呵呵,骗傻子呢!洛玉箫打遍江湖无敌手,到京城就被一个捕头伤到脸了?
“你也在?”我试探着问。
纪青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请他喝酒,没想到酒里被下了药。当时我有心想救,已经浑身无力。他是勉力冲出重围的。”原来是因为她被陷害的。
“你既然上次想救他,这次为什么还要抓他?”我想起眼前的事。
“上次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这次却是证据确凿,不一样的。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你,再次随便伤人!”纪青月说道,口气俨然是公安局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女刑侦人员。让我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又被甩了的黑社会老大的情妇,连问题都带着幽幽的怨气。
问题怎么又绕回自己了?我胆气一缩,不敢吭声了。
纪青月道:“玉郎对你……唉。”
不就是走了又叫住吩咐一声:放心去死吧,阴间给我“守身如玉”!这也叫不舍?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答礼,对什么问题都没兴趣了。
休息片刻,纪青月便又催促上路了。
依稀仿佛记得美女落难后都有大侠挺身而出,或者旧情人翻然悔悟,趁着月黑风高,追将上来,抱着美人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然后两人远走高飞,从此远离是非。
尽管我对现实已经有了无比清醒的认识,但是一路上,我还是会频频张望,希望有人能拔剑相助。直到京城在望,前也黄土,后也黄土。从此萧郎是路人。
“不用看了,玉郎不会来的。”还有半天就赶到京城了,纪青月似乎又有些同情我了。
城门在望的时候,一辆小小青油壁车,拦住我们的去路。
迎接我的是个高壮的男子,红红的脸膛,单眼皮,薄薄的嘴唇透着些许刻薄。那眼神仿佛在打量什么脏东西,一拱手:“请上车!”连称呼都免了。
不过,这个声音我很熟。在我拒绝踩活人后背,或者“擅自”掀开盖头的时候他都出现过——杨四。看来,他是杨不愁很亲近很亲近的人。而且,他似乎很不屑于我。这种不屑是自始就有的,也许它针对的是纪府,而非我本人。
马车摇摇晃晃,我闭眼想着心事。车外纪青月和杨四并辔而行,却寂寂无声。看来我的推测是不错的,难道杨府和纪府之间也有什么不可说的纠结?
下意识地抱紧身子,我胡乱地想着各种可能,却发现那些事情都不能立竿见影地免除我的“不洁”。会不会被沉猪笼?恐惧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要尖叫着突破每个毛孔,整个人仿佛要爆炸了似的。
身体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辩论:
“你不贞洁,要被沉猪笼!”
“我是冤枉的!那时根本没得选择!”
“可是,你很配合。还要和洛玉箫私奔,是他不要你的。你们根本就是奸夫淫妇!”
“难道要我自杀吗?我一没串通逃亡,二无其他选择,只求一命也错了吗?”
“丢命事小,失身事大!”
“放屁,那是封建糟粕!”
“你本来就在封建社会!”
呜呜!我捂住脸,拼命地晃着头,不想再想下去。
不行,我不能变成精神病!这样非疯掉不可!
我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试着平顺呼吸,摒除大脑里的一切私心杂念。可是,到最后,洛玉箫赤裸憨笑的模样还是停在眼前。嘴角尝到一丝咸味,我哭了。
为什么他要放弃我?
我真的该死吗?
心口不停地抽动,脑海中不断翻腾出各种影像。有些认识,有些陌生。
混乱中好像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勾着我的下颌,阴冷地说:“我当然喜欢你,但是我不能只喜欢你一个!不要逼我,不然你会很难堪的!”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六章(4)
弃若敝履,或者同归于尽?
我打了一个冷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下了车,已经到了一处屋门前。就着夜色看看轮廓,也只知道是内院的一处。回头看看,小院的大门已经紧闭,看来是从专门的车道进来的。
屋里依旧是繁花锦簇,绫罗绸缎耀人眼目。瑞兽心香,暖房椒壁,几日来的颠沛流离好像一场噩梦。我掐了自己一下,这些都是真的。
“夫人,请沐浴。”一个清秀的小丫头过来扶我,我愣了一下,随即跟了过去。
沉默地脱去衣物,沉默地入汤,沉默地洗去身上的污秽。氤氲蒸汽里,我突然想到:洛玉箫曾答应带我去洗山泉!
真是冤家!他都弃我而去了,我干吗还恋恋不舍?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喜欢我是实话,设计我也是实话,最后放弃我还是实话。这个可恨又可爱的老实人,在这个波谲云诡的世界,即使他要置我于死地,我还是无法真的恨他!
也许,我早已接受这里的残酷?
雾气蒙蒙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生死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是我还可以选择笑着满足地死去,还是哭着后悔而死!
想到这里,心中一轻,一直害怕的死亡似乎不那么可怕了。若是真的沉猪笼,我一定想办法自杀,这样死的时候可以轻松一些,淹死太可怕了。撩起水花,飞珠溅玉声轻轻响起,我发现这里的布置还是挺漂亮的。
洗完了,我以为丫鬟会带着我去更衣。没想到绕到里间,一个老婆婆正等着我:“见过夫人。请夫人恕罪,老身奉命为夫人验身。”
“不用了。”我找了一件外罩随便地披在身上,“我已经是洛玉箫的人了。你去和他们说吧。”
“且慢!”老婆婆拦住我,“老身不敢怀疑夫人。但是这身子,一定要让老身验过。”
我转过身,细细打量这个满面皱纹的老太太,不意外地看到一丝鄙夷。
我想起那些专业人士谈论的灰色地带,在合理的范围内,多一分是侮辱,让一分是人情。但是对他们而言,都是许可的。
“婆婆,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我口气僵硬起来,心情非常地不好,“我已经非常非常地烦了,不介意一错再错!”
“夫人的这份脾气可以向将军或者其他什么人发,老身只是秉公办事。”老婆婆的嘴脸比我还硬。
我想了想,转身坐在椅子上,两腿大大地分开。胳膊一动,衣服的一半边幅垂在两股之间,不耐烦地说:“要检查就检查吧,不过,早死晚死没有什么差别!”
手已经抓住旁边的一个什么东西,只要她敢来,我就砸死她!
她犹豫了一下,福了福身子道:“老身会禀明将军的,请夫人保重!”
门被重重地关上,合扇的声音好像撞进心里。那些不耐和骄傲立刻烟消云散!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腿也懒得收回,就那样懒洋洋地挂着。脑袋一侧搭在肩膀上,好似虚脱一般!
原来“争取”是这么的累!
杨不愁是第二天晚上来的,我还没醒着,靠着软榻,看着夜空发呆。门响了,他进来,坐在绣墩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把稳婆换成洛玉箫,事情可能就不一样。”
这是说我可以拒绝洛玉箫吗?
“至少洛玉箫敢杀我,而稳婆必须请示之后才有可能!”
杨不愁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妾身不敢!坦白说,妾身已经悔不当初,所以才冲撞稳婆,若将军真要处置,妾身也无可说。”
“算了,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你是闺中弱女。这件事……今后不会有任何人提起。你老实在这里住着吧。”
我研究地看着这个男人,想起纪青月的话:他的心里只有天下,只有边关,只有黎庶……这次,他如此大度地放过我,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我实在不认为他会体谅我一个小小“深闺弱女”。
华人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六章(5)
可是,这些话,也没必要问,只能慢慢观察了。
外面已经乌黑一片了。深秋的夜里,除了冷风呼啸的声音,一片静寂。
“你要干吗?”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一块白布铺在床上,然后宽衣解带。
他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过来!”
“我不舒服!”我再次声明。看他皱起眉头,赶紧补充:“是真的。稳婆和丫鬟可以作证。”
他的左眼眯了起来,嘴唇抿紧了又松开,似乎在压着什么火气。最后才说:“也好,我也正好省事。你睡过来吧,我不碰你。明早在这块帕子上落块红。”
哦,原来是为了证实我的清白。
有了同睡的事实,有了落红的帕子,对外面可以宣称我的清白吧?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纪家也需要这些。今晚他来这里,大概已经想好了。
正要和衣上床,他却命令道:“脱了!”
是了,明早会有丫鬟来伺候,杨不愁还真是煞费苦心。
又是大被同眠,心情却截然不同。古人的脱了,和现代人不同,最后总是穿着一身中衣,仿佛现在的睡衣。
我的手脚依然冰凉,心——更凉。
背对背,中间宽宽的,一夜相安无事。
突然想起一句歌词:一张双人床中间隔了一个海。我是太平洋,是宇宙,毫无边际,对岸无人……
落红很容易,第二天早上,我刺破手指冒充了一下,便交了差。随后“贺客”盈门,纪府的人接踵而至,无不与我抱头痛哭。杨不愁始终在旁边作陪,我只听见人们总说:“万幸啊,万幸!”
纪青月走到我的面前,神色疲惫而憔悴,好像被劫的是她不是我。也许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恭喜妹妹安然无恙,请妹妹保重。”
我点点头:“多谢姐姐。”
这时,就听纪大人说道:“贤婿,她们姐妹也久未见面了。不如就让青月多留几日,叙叙旧吧!”
“那是自然。”杨不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纪青月的脸色也亮了起来,我木然地坐着,想着以后就这样生活下去吗?不停地做着玩偶,不停地被人利用着,等到有一天没用了,用旧了,便抛到垃圾堆里?
送走众人,我借口休息,屏退左右,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头上是高高的房梁,中间横着一根粗壮结实的木头,随便找个结实点的绳子,往上一搭,这种半死不活的日子就可以结束。来的时候还担心要死,现在看来若是能死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突然记起一件事,为了杀伤陈大户的事情。洛玉箫答应纪青月投案自首,给公门一个说法。但是我想不通的是,这么大点的事也要杨不愁亲自出马布置吗?难道杨不愁真的暗恨在心,要置洛玉箫于死地?
按照我的理解能力,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后来我才知道,杨不愁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大人物,他的算计和皇太极有得一比,居然要“收编”洛玉箫!
算算日子,明天应该是洛玉箫投案自首的日子。外面秋高气爽,落叶熔金,我突然想到:洛玉箫如果杀人罪名成立,按照秋后问斩的惯例,几乎不用等就可以执行了。相当于斩立决啊!难怪他有那样的话,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唉,虽然他对不起我,可是对纪青月那是没得说啊!
我试着抛开自我,客观地审视那两人,洛玉箫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情圣了。
在他们的故事里,我只是一个配角。
或许人之将死,之前的怨恨都没有了。我只希望,相爱的终成眷属,无爱的还是朋友,这个世界依然美好,阿门!
祈祷完毕,我觉得精神振奋,为自己感动不已。这世上能像我这么大公无私不计较生死的,除了刘胡兰董存瑞之外就是我了。而我比他们强的地方就是我根本无求,完全的“纯粹利人,毫不利己”。这辈子总算做成一件相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