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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青春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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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是误穿还是有意,本想提及一下,可心想都是一条内裤,无非是给自己多增加一件无用的衣物罢了,所以便没有说什么。
我穿好衣服出去之后,陈琳已经完全梳妆好了。眼前的她无疑是一个漂亮而富有朝气的女孩子,白色的裙子显得格外漂亮,昨夜那赤裸裸的身体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实带给我的记忆似乎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梦中的镜头。一切虚无的过去和不可预知的未来连同拥有的现在时刻,都以一种概念化的方式在我的大脑里扩散开来。
我们俩在这个富裕的家里——我的临时避难所里,一直待到大约十二点。在回学校时经过一家东北炒菜馆,我和陈琳顺便进去,这家菜馆的装修也没有同类餐厅豪华,看上去很朴实,中午来吃饭的人很多。我和陈琳在靠西面的一个就餐处坐下。陈琳点菜时,我要了两瓶冰冻啤酒。我们一边喝冰冻啤酒一边吃饭。在这期间陈琳一直很少说话,表情淡漠,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就她的表情我很难从中读出什么内容来。
吃完饭后,我和陈琳一同回了学校。在我送她到女生公寓门口时,她把临时借用的房门钥匙给了我,并再次嘱咐我不要将一些不必要的朋友带到房子里去。
“我的生活很单一,周边能与我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实属不多,你算是我较为要好的一位朋友,再说一些其中的事理我还是明白的。”
星期四下午的《西方美学史》课上我没有见到陈琳。又过了一周的星期四下午《西方美学史》课上我依旧没有见到她,那一节课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一张桌子上。我的同桌是一位管理系的大三学生。从她的随堂笔记上我得知,她与陈琳同专业但不同年级,我在最后一排坐,一直都在留心看陈琳是否会来上课,从上课一直到下课,陈琳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不知她是有意在逃避我还是自己真有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4)
或者是请了长假也是有可能的。
一切对我来说全然不知。
下了课后,我到公寓楼宿舍管理处询问有关陈琳的事。看从中是否得知陈琳这段日子的详情。管理处的阿姨说陈琳是一个不喜欢向别人讲明行踪的人。关于陈琳的真实去向她也不知。我突然觉得内心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慌感,莫非是那天晚上在临时避难所里,一时冲动给她造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伤害。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我还是甘愿为她担负一切责任。我又去学校户籍管理处查明了陈琳的有关信息。
我依照户籍管理处的信息把电话打到陈琳家,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听声音很像陈琳。但她说陈琳上周一个人去青岛了。
我问:“她为什么去青岛?”
“原因我也不清楚。”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很不耐烦的声音。
我随后便挂掉了电话。
陈琳去青岛的日子里,我时常去找杨子。平时也用尽心思去上课。周末照常做家庭教师工作。生活在一阵暂时的混乱后似乎又得以恢复。
六月的一天,硌青邀我去巴黎之春喝酒。从他不悦的表情上看得出他一定有什么事。我本想提醒叫上徐阳,我大学里绝无仅有的一位好朋友。可见他实在很烦心,便将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后来,我才得知他和杨钒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感情纠纷。
他一个劲地喝酒,这种场面使我很尴尬,我不知道人为什么在受到伤害之后要用这种方式使自己得以解脱,为什么要用酒精将自己麻醉,在自己被麻痹之后的混乱中寻求某种不可挽回的东西,这种无色的液体中真的存在着某种可以安慰人的东西吗?我一时想不明白,面对硌青一杯接一杯地将白兰地下肚,我也只好不顾一切地将白兰地一股脑地往胃里灌,等我们都喝的差不多要醉的时候才收住了。
“你想不想与素未谋面的女孩子睡觉?”硌青突然泛有醉意地问。
“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想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让你好好玩玩,这年头供男人玩的女人多的是,如果你想玩的话我这就找两个。”
我知道硌青的话不是什么假话。在这个物欲横流、性欲横流、钱欲横流的年代里,美色被霓虹灯下的酒精浸泡的不值一文。再说像硌青这样善于审时度势的人玩几个女人又何尝是件新鲜事。我不明白他那么爱杨钒为何要在一点纠缠中如此来折磨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说。
“哎呀,我说菁轩,你是不懂还是装不懂?”
“照直给你说了,我想和女孩子去过夜,给你也找一个,怎么样?男人和女人睡觉又有什么不可以呢。生活本能、生理需求嘛?”
“你不怕这样伤害到杨钒?”
“别人都不怕伤害我,我又何惧伤害别人。我现在才知道,凡事都在乎凡事又都不在乎的人才是真正生活过的人。”
他像是一位沉沦的哲人一样发着无端的感慨。就他和杨钒之间的详情我没有过问。我想不问总是要好一点,免得让他更加伤心。“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来。”硌青说。
我知道硌青为人处事的能力,特别是在这种地方他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一会儿他搂着一个女孩长得还算漂亮,穿着显然与生活中的一般女人有所不同。女孩头发披散着,上身穿一件粉色的短上衣,下身穿一件短裙,也只能勉强遮住下阴和臀部,很宽一部分腰围披露在外。她旁边并肩地走着一个女孩,个头不高,人长得不算漂亮,但其丰满的体态给人一种如饥似渴之感。他们三个人过来之后,硌青又要了一瓶白兰地。那个个头不高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我旁边,像是领取了任务的将士一样目标明确,她没有任何拘束的言谈举止倒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圈外之人。
我们四人一直喝酒喝到深夜,那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一直插开着腿,坐在硌青的腿上。时间大约到凌晨两点钟时我们去开了房。硌青与那位穿短裙的女孩睡一间,我与个头较矮的女孩共睡一间。一进门她便首先将衣服脱得精光,她的皮肤白皙两个乳房出奇得勾人性欲,柔嫩的身体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光亮迷人,给人一种想占有的欲望。
“你常和陌生男人睡觉?”我问。
“我们面对生活也是迫不得已。”
她见我脱衣服羞涩的样子,便帮着我将衣服迅速地脱去。虽然和女孩子睡觉已不是第一次,但和这样完全陌生的女孩子睡觉却还是从未有过的。
“你是处男?”她问。
“处男倒谈不上,只是没怎么和女孩子睡过觉,特别是不熟悉的女孩子。”随后,我们便沉浸在泛滥的性欲里。她在我的抚摸下发出了一声快活的叫喊。我心想一个游离于舞台和床上的女人还会发出如此让人如痴如醉的声音。可能是由于过度紧张的缘故,一时间怎么也进不去,后来她用手握着我的那东西输送了进去。在我进入她的时候,她不住地大声呻吟,以至于我没过多久就泻在了里面。我想她大概还没有完全达到高潮,而我却提前到达了高潮,一泻而结。我不禁有些丧气,第一次完了之后又来了第二次,以此想在她面前证明点什么,但第二次的情形与第一次有些相似,没过多久又一泻而出,结果是一塌糊涂,对此我感到极为挫败并向她道歉。
“没关系,用不着道歉。”
“我不明白今天为何这么糟糕。”
“大概是我们之间缺少某种维系情欲的东西。”
“缺少维系情欲的东西?”
“对。”
对于她说的在人和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维系情欲的东西,有关这种说法的合理性,我也想了很多,但始终是没有想明白,也许她说得对,单就我和萱子、陈琳之间来说,每一次都来得那么的痛切,莫不是这种维系情欲的东西在起作用。
第五章(5)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她就问我的一些详情和我的私人联系方式。家住哪里,在哪个学校里读书,有没有女朋友,等等。我大多都是撒谎告知,分手时她给了我一个名片,名片再简单不过,没有联系方式,没有详细地址,只有一个四位数的编号0687。
“以后想找女孩子睡觉可以拨这个号码。”她走时给我说,百分之百的管用。我知道这是一些娱乐场所里的内部编号,并说有机会一定会找她的。
“你是一个看不出雄健但却很雄健的男人,是一个让女人可以融化的男人。”她又补充道。
“是吗?我不觉得,其实昨天夜里的事做得一塌糊涂。”我说。
“挺不错的。”她像是鼓励我似的说。
“以后有机会的话会一一告诉你的。”她吻了我一下,一定要记着我哦,之后便朝街道的人群中走去。我沿着通往学校的马路在初夏闷热的人群中穿梭。回到宿舍里,我上铺的舍友还在睡觉,他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大概谁也不知道,心想在此寂静的空间好好休息一会儿也是极为舒心的,再过几天就该从这个发霉的空间里搬走了。
本想安心一睡,好好缓解一下昨夜纵欲之后的疲劳,可睡在床上却丝毫上不来睡意,夏日的清风穿过百扬的歌声在这个落寞的秋季校园里向四处扩散了开来,使这个情绪低落的校园顿时变得活力十足。足球场上的一些学生依然在不知疲倦地为了一个球你争我抢,兴致高昂。路上的人很多,一片热闹。
走出校门,街上一片欢腾。门口的那家清汤拉面馆在此时显得寂寞萧条,透过双叶玻璃门,只见里面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客人。门口站着一位中年人,手里夹着一支燃烧殆尽的香烟。马路两旁依旧是一些小摊贩,摆着一些日用品,有的还不停地吆喝着。华人小说吧 电子站
第六章(2)
我穿过车流不息的马路,在十八路公交车的站台上等待经过南校区的公交车。急切的心情使我觉得这一段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站台上站了很多人,我有意识地向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看了一下,还没看见前来的车。正在这时,一辆红色的小轿车急速从我没有注意的视线中滑过。紧接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像是一片被秋风刮起的落叶一般在空中摇摆了几下,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姿态落在青黑色的马路上。顷刻间,路上的人们都呆滞了,车站上掀起了一阵骚动,所有的车辆都停在了路中间。一种无法抑制的疼痛占据了我的心田,那个女孩在空中飘落的身影像是噩梦一般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一群人蜂拥而上,围着那个在死亡之前痛苦挣扎的女孩冷眼观看,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那女孩慢慢地停止了挣扎。那辆轿车的司机被这可怕的一幕惊呆了。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实物被放置在了驾驶室里。
这时,硌青也从校门口出来。“你在这里干吗?”他问。
我几乎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惊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怎么啦,脸如此的难看?”我朝着围观的人群指了一下。
“怎么了?”
“撞车了。”
“过去看看。”他随即便挤进围观的人群之中,随着一声惨烈的喊声,我觉得事情与我有关。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只见硌青抱起躺在血泊中的女孩子大声叫:“杨钒——杨钒——”
“救护车!救护车——”
他像是疯了一样叫喊着,泪水肆意地从他的脸上泻了下来,像是一股凶猛的山涧洪水掉向万丈深渊里。
时间好像停止在了那一刻。
停止在这个二○○二年的秋天。
这时,昏暗的天空变得更加昏暗了,乌云漫过这个城市的上空。一阵秋季阴冷的风,从遥远的荒原吹进了这个城市阴暗的角落里。吹动了路边的梧桐树上的叶子。
我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一般。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梦幻还是真实。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一片空白,救护车像是一位旅行的客人来参观风景一般漫不经心地停在了被鲜血染红的分辨不清是人是物的杨钒身边。几名医护人员用很不专业的救护方式将杨钒托上了救护车,随即向附近的医院驶去。交通警察也赶到了事故现场,对此事开始进行了调查。硌青被眼前的事实重重地刺激了,他的神情陡然间变得飘忽不定,围观的人们也慢慢地散去。杨钒被救护车送走以后,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和硌青赶往医院。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一句话也不说。等我们到急救室门口时,他突然变得疯狂起来。我一时被他的冲动搞得不知所措。杨钒正处在生命的危险期,是不能受外人的刺激的,我便努力地抓住他,不让他去撞急救室的门。“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杨钒!我要见——杨钒。”
我——要——见——杨钒。说着他便扑通一声跪在了急救室门口,一股山洪般的泪水肆意泻下。他不住地叫喊着杨钒的名字,那声音里带有一种召唤的寒冷。任这声音驱赶那白色空间里可怕的现实,任这声音融化在阴冷的、可怕的、窒息人的空气中。
正在这时,急救室冰冷而沉重的门像是被风吹开了一般。一位头发花白,带着粗框眼镜的医生从急救室出来。那张暮年的脸上写满了怜悯与同情。硌青见医生出来,失神地迎了上去。“医生——杨钒怎么样?那位女孩子怎么样?求求你了,医生,救救她吧。叔叔!求求你救救她吧。只要你能救活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给你跪下了。叔叔——求求你,救救她吧……救救她吧。”绝望的目光夹杂着破碎的泪水一同倾泻了下来,滴在了地上,飞向空中,扩散在这昏暗无声的空间里。
我的脸颊上两股没有温度的液体在不停地流淌,模糊得双眼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哪是硌青,哪是医生,哪是现实世界。
那位头发斑白的医生扶起跪在地上的硌青,面色苍白地对硌青说:“以后好好生活。”说着便向深深的楼道尽头走去。我透过急救室半开的门望去,只见杨钒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面容惨白而安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几位医生都沉默不语,一位医生正用一张白色的被单将杨钒盖住。
硌青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不!不!杨钒 —— 你不能死 —— 你不能死 —— 你不是说你要永远陪着我吗?为什么又要丢下我?为什么——
杨 —— 钒 ——
“医生——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求你们了……”
“她已经死了。”一位医生很平静的话语带有凝重与伤感, “还没有送到医院时就死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觉得亿万个宇宙正在破碎,无数座大山正在向我倒塌了下来。这时徐阳、萱子还有张芸芸也都来了。看到徐阳时我的泪水又一次疯狂涌来,顷刻间整个急救室里哭声一片。大家都看着被白色被单盖住的杨钒,泪水和哭声混杂在一起涌向了这个昏暗惨白的空间,涌向这个秋天的城市。
杨钒的不幸对于硌青来说成为永远的一个残缺。我知道他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一道不会愈合的伤口。这个伤口可能永远都在滴血。他虽然性情叛逆,但对杨钒却百依百顺,他喜欢玩弄流落于世俗的红尘女人,但他的心里始终爱的是杨钒。他曾一度给我讲过他对杨钒的真实看法和内在情感。从他的话语里我得知他的感情是真实的,并非虚假。
可一切事实我们作为一个个体又有什么办法呢?
世界之大,我们无法预知一切。
第六章(3)
正如萱子所言“世界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运转。”
的确。世界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运转。该发生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却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或者说准备发生。
杨钒的殡礼仪式,我和硌青一起去参加了。那天,天阴沉沉的,不时吹来一阵秋季带有寒意的冷风。梧桐树上的叶子在短短的几十个小时里飘落得所剩无几。一阵没有暖意只有寒意的秋风穿过这个城市,带走了这个城市最后的一片落叶,硌青不再像往常那样喜欢开一些无边无际没有压力的玩笑。两天以来他完全得变了,变得憔悴,变得沉默,变得无话可说。
杨钒的事情像一阵飓风一般吹遍了整个校园。针对此事,学校开展了一系列安全教育活动。对此,我深感痛惜的一点,便是一切都像是校领导来视察班级会议一样,在一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形式中终了此事。这样的形式本身没有任何错误或是不合理之处。学校在教学楼前面的宣传栏上,张贴了一些安全教育性的传单之类的东西,以此来证明什么东西。
一切只不过是一种形式。
既定的形式。
人活着也是一种形式。
……
一个秋风狂舞的下午。我和徐阳从沉闷的课堂逃出之后,一阵带有恶意的风夹杂着一些枯萎的黄叶和尘土迎面而来。徐阳的头发一瞬间变得凌乱不堪,像长在荒原上的枯草一般显得杂乱无章。我的心不禁一惊,人生如梦、岁月如梭。昨日的朋友还在一起谈天说地,今日却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最近几天见到硌青了没有?”徐阳问。
“他一直飘忽不定,很难见到他。”
“我们应该去找他,这个时候他是最需要身边有朋友的。”徐阳说。
“我也这样想,可是很难找到他,他或许这几天就不在学校。”
“真看不出他是一个感情如此执著的人。他叛逆的性格和单纯的情感,有时让人难以辨别。”
“一个人的可贵之处也就在这里。虽然这句话未免有些片面或不够真实,但是在这个欲望横流的世界上能有这样的爱情观实在是太难得了。”
“也是。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他是个对感情无所谓的人。看他和一些陌生女孩的来往怎么都无法和现在的他联系在一起。”
“男人的本性。”徐阳说。
“男人的本性?莫非所有男人在性与爱上持的观点都一样?”
“也不是所有,只不过是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粘惹花花草草。老实说菁轩你也属于这一类人。”
“从内心上来说我始终爱的是杨子,她在我生命里占有绝对的地位。”
我和徐阳在回宿舍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聊了。经过金波湖时,只见硌青一个人呆坐在湖边的石阶上,头发凌乱,身影在萧瑟的秋风里显得极为单薄。我和徐阳一起迎上前去,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惊人的苍白。两道被风干了的泪痕显而易见。面前乱七八糟地摆着几个喝干了的易拉罐啤酒瓶。
我和徐阳走到他跟前时,他用淡漠的眼光凝视着我们,像是要对我们诉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望着他淡漠的神情,我的心像是从阿尔卑斯山脉顶峰跌落下来的雪块迸裂成了无数的碎片。我们还年轻,可我们已经老了。大学也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临时寄存所,我们像是一件被寄存的物品,被存放在这里。时间到了之后将会被发往各地,仅此而已。
天空依旧是最初的那片天空,可太阳却不是最初的那轮太阳。它今天落下,明天又会升起。升起之后又会落下,落下之后又会升起。这样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我们也在太阳的落下与升起中慢慢地告别,告别二○○二年这个没有约定的秋天。告别我们灰色的青春。
告别我们生命中的临时寄存所。
告别我们的大学。
时间还在不停地运转,以我们初次来到世界上那种方式,没有任何改变,可我们将以怎样的方式寄存其中,我们谁也不知道。
“你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生命的存在与消逝不是我们的主观意识所能左右的事情,况且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如此消沉下去,应该好好地生活,杨钒才可以走得无牵无挂。硌青——”徐阳说。
面对硌青那张凸显岁月沧桑的脸,我一时竟在空白的大脑里搜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不是面对朋友落难自己无动于衷,而是我的心已经完全破碎,破碎了的东西是很难有次序可寻的。
况且我们是朋友。
朋友!连我都无法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徐阳的话硌青好像没有听见,他依旧表情淡漠,目光注视着远方的天空。我明白他不是在寻找某种存在的实物,而是在寻找一种远去的记忆。
……
萧瑟的秋风丝毫不减寒意地向我们吹来,像是这个落寞季节里的一种悲号。我们三个一直迎着悲凉的秋风坐了很久,彼此什么都不说,只是呆呆地坐着,各怀复杂的心情。
为了让硌青痛苦的心情能变得好一些,晚上,我和徐阳、硌青一起去了巴黎之春。自上次和硌青莫名其妙地去找女孩子睡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没有在这种场合里出现了。突然带有一种特殊心情来,总觉得一切都与过去有所不相同。这里对我来说好像是陌生了很多,或者说是过去就从来没有在我的记忆留下任何痕迹。我们在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里坐下。一位看上去年纪很小的女服务员走过来,问我们要些什么。徐阳要了瓶白兰地还要了一些下酒的零食。我猜那小女孩还没有成年或者是刚成年。她第二次将我们所要的东西端来时,我一边接东西一边和那位服务员闲聊几句。从她的话中听出她今年刚十七岁,浙江海宁人。
“你的年龄还很小,应该找份其他的工作。娱乐场所的工作有些乌烟瘴气,不适合你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女孩干。”我说。
第六章(4)
“为了生活。”她说了一句,莞尔一笑置身走开了。
是呀!为了生活真的是迫不得已,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像一个恶魔无时无刻都在吞噬着人的灵魂。
徐阳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中南海,给自己取出了一支,又给硌青和我分别点燃了一支。我们在别人的欢声笑语和音乐的喧嚣声中,一边喝白兰地一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我们喝完了一瓶白兰地之后又要了一瓶威士忌,威士忌喝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有一点欲醉的感觉。这时硌青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十一点多我们喝完了最后一滴威士忌才离开。
走出巴黎之春,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很少,街道两旁的路灯将整个街区照的通亮。一些杂货店的门都已关上,只有一些娱乐场所门牌上的灯依旧在闪烁。我们几个相互搀扶着缓慢地走着。孤独的灯光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秋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硌青含混不清地说。
“是呀!秋天了,我们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这里是我们唯一的家。”徐阳说。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在这个城市我们没有家。我们的家在哪里?我们的家在哪里?”硌青一遍遍地重复着,两串泪水不住地从他带有血丝的眼里流了出来。
那个不会有流星滑落的夜晚。我们又度过了痛苦的一夜。
告别了秋天,迎来冬天。刺骨的寒风刮得更加凶猛。在这样的季节或年代里,似乎只有无休无止的刮风别无它事。事实上,也只有这刺骨的寒风才让人记忆深刻,也唯有这刺骨的寒风才让人觉得冬天更像个冬天。这期间,陈琳已从青岛回来,但不知什么原因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裂痕。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逃避我。我们唯一在一起上的一节《西方美学史》课,她之后几乎再没有上过。杨子在这一段时间里依然对我不予理睬。在这样无助的日子里我除了每天上课之外,就是一个人在萧瑟的冷风中穿梭于这个城市的街头路尾。有时一连几天都不回学校。戏剧性地和一些陌生的女孩子去睡觉。我先前从不觉得这个城市除了一些低级文明泛滥之外连女人也会泛滥,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放任自流的生活中,我觉得这个城市什么都不会泛滥,唯独泛滥的便是女人。就像一个男人什么东西都会缺少,唯独不缺女人。一个人晚上游荡于城市的街头巷尾,时不时会遇见一些穿着艳丽的女孩子前来纠缠。有时心情愉悦时则会断然拒绝,若遇上心情烦躁时便爽口答应。然后被一些陌生的女孩子带到一些条件较差的私人旅店里,两个人生吞活剥地睡在一起,然后无休无止沉浸在泛滥的性欲里,直到排完体内的最后一滴过剩之物。如此这样,作为排解郁闷心情和疏导情欲的一种方式,也不是什么不可之事。我们是生活在不同层面上的多元人,我们都有寻求自己生活的权利,尽管生活有时显得支离破碎或极为艰难,但作为生活中的彼此谁也不去想谁。
十月中旬,小河南与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孩睡了觉之后被那女孩纠缠,并要求小河南给予她一定的赔偿。事情倒也有些出人意料。对此小河南没有接受那女孩子提出的要求,最后以强奸罪将小河南告上了法庭。他在劳改所的时候,我去看过几次,小河南已经完全变了,身体虚肿,脸上还隐约泛有被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迹象。我们是在一个接见室里见面,他双手带着镣铐,很拘谨地坐在一张单椅上,中间有一道钢筋隔起来的栅栏,他的话似乎变得很少了,只是一再给我说他很好,希望我能好好学习,珍惜青春年华。
和他谈了很久才知道他发生的事情还没有通知家里,他一再叮嘱我家里人打电话就说他出去了,说他一切都好。
后来,我努力询问有关他和那位身份不明的女孩的详情。他只留给我一个有关那女孩的住址。就小河南来说,他是我在学生宿舍里唯一一个可以倾心交谈的人。虽说平时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我还是认定和他做好朋友,并将此种关系长期保持下去。
回来之后,我按照小河南给我的地址去找那位女孩,并想亲自找到那女孩后和她谈谈,看看能否从中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星期六的早晨,我从学校门口乘坐了一辆出租车,按照小河南给的地址我找到北安街,又找到了十五号楼三单元。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响应,无奈之下我又问隔壁邻居。一位年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对面的一个女孩的房子是租的,两天前般走了。我问其有没有那位女孩走时留下的地址。
那位女人摇摇头。
后来我又向房主打听那位女孩的真实姓名和现行的职业。
女主人按照那女孩原来的身份证复印件上落下的名字如实告诉我。宋瑶,女,二十一岁,高中毕业,四川成都人。
我问女主人是否知道那女孩儿现在最新的工作在哪里。
“好像是在一家歌舞厅里当服务员,具体在哪一家歌舞厅里当服务员我就不知道,况且银川有这么多的歌舞厅。”女房主说。
冬日寒冷的风从城市阴暗的角落里吹来,像刀割一般的扑打着我的脸。想起小河南脸上泛着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我又一次地鼓足了勇气几乎找遍了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娱乐场所。在我近于灰心和绝望时,在一家不怎么显眼的歌舞厅那里勉强地打问到了有一个叫宋瑶的女孩时常出没于此。我又问了她是否在这里的工作。
“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她不在这里工作。她也没有告诉我具体在哪里工作,干什么职业我也不怎么清楚。不过她有时来,在这里坐会儿就走。”
“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上周吧。不过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问这么详细的问题?她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那位柜台服务员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