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零度青春 第1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第一章
(1)第一章
黑纱遮盖的六月又来到了,
润湿的泥土芬香了;
我的变成忧倦衰老的心响应了奔云的呼唤,
被生命突起的扰乱压倒了。
阴影掠过广大寂寥的
牧场上的新绿;
我的血液同这呼唤一起涌起:
它来了,来到了我的眼里,来到了我的胸中,
来到了我喜欢歌唱的声音里。
——印度泰戈尔《诗选》
每每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便会想起那些已走进青春岁月里的如歌往事。那些往事既然属于过去,它在时间的瞬息万变、永不停息中已永远成为过去,既然是过去,那将永远不会再属于现在或者是未来。这种事实像是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人一样,只能生活在一种特定的环境里,一如现在的我,只属于现在或者未来。
然而,一切都已经过去。可是我还时常会想起那些留在岁月清风中的只言片语,生活中的一些琐碎的事情。确切地说,是关于和一个叫杨子的女孩所发生的一段记忆深刻的爱情故事,一切都因为她。也正是因为她,此刻的我才伏案独自面对一间空旷的小屋,一叠厚厚的稿纸,脑海里闪现着往事。
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
整整三年。
三年的时间对于一个生在零界点上的生命来说,是肢体和意识的形成过程;对于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三年是不停的留恋和回忆;对于季节来说,是周而复始的花开花谢。可是三年的时间于我来说,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
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停地问自己。
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是生活的流离失所。
那美丽的校园,那清澈的金波湖,那徐徐的清风,那远去的记忆。这一切往事,就像是昨天一样。清晰得有些让人内心不安。
人们都说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可就我和这位美丽女孩之间的感情不但没有在时间的瞬息万变中淡化,反而倒让我觉得一切事情似乎还在进行着。而且愈演愈烈。我内心时常会想起她。想起她那美丽多情的容颜,纤细温柔的小手,清爽乌黑的秀发,柔软洁白的胸脯。总觉得那时的天空比现在蓝很多。天空在那时有种纯正的颜色。记得她总是喜欢面带微笑,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着我,时常用一个思春期女孩惯常的思维来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在她提出的诸多问题中,当我的回答令她满意时她便会甜甜的一笑,有时还会主动地吻我一下,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地说:“你的思维像小狗狗的思维一样,真的很聪慧。”
那时她总是这样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把人的聪慧和狗的聪慧联系到一起,特别是把我的思维和小狗的思维联系到了一起。我曾经也问过她,为什么会将人的思维和狗的思维联系到一起。“这是一个人的惯常思维,不告诉你。”不过说实话,我很喜欢她用那种撒娇的方式说我是狡猾的小狗狗,然而告诉也罢,不告诉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
回忆有时会使人陷入一种无边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人,如果一生没有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那诚然是一件可悲的事,不管这种回忆需要什么或是不需要什么。我是一个喜欢一个人静坐桌前而脑际里时常会像演电影一样出现旧日生活情节的人。这一过程大概也便是我们所说的回忆。对于那些往事,在时间的瞬息万变中离我越来越远。就像是这么多年以来,我越来越清晰地感到自己与自己陌生了。面对这个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巨大变化的城市和这个永远都令人费解的世界,一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全然只是一种陌生。
有时,我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又将向哪里去,我们的青春岁月和快乐往事,它们都去了哪里?
我喜欢的那个撩人情怀的女孩子又走向了哪里?
她是走失在陌生的人群里了还是走失在了时间的混乱变化和丢失的记忆里了?总之,我无从知晓。只知道一点:
她离我而去了。
永远的……
我想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即使再见面也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相遇,决非什么意义重大或是记忆深刻的了。她已决心搁浅我和她之间的这段感情,忍着撕心之痛。她的思绪已经不再停留在先前的爱情上了,她需要的是生活,真真切切的生活。然而这种真真切切的生活最终将我们搁置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我知道,我可能无法再将她留在身边,因为她已经走向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
我想我是爱她的。可是,生活中有些事情总是让人无法想明白。因为我们面对生活有时总会显得弱不禁风、脆弱不堪。生活中有些事情是很无奈的。她的离去也并非自己所愿。一个人在一种生活中待久了,也难免会有一些逃离的想法。符合于生存逻辑的想法。
离去也并非不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一个人无休无止地沉溺于一种无边的等待和没有归期的思念之中,那对于生命来说是可怕的,一颗年轻的心还没有经历任何世事沧桑,又如何能承受得起如此沉重而又灰暗的冷落。
冷落会使人陷入孤独,它像恶魔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消磨着人的意志,无论是对杨子而言还是对我而言,都无法承受这种被搁浅了的冷落。
她的离去在很大程度上给我带来了不可想象的痛苦。从此,我的思春期无可邂逅地又多了一片无法用人类文明和生活真实来填补的空白,这种空白使我痛苦不堪。我的生活在这片空白里变得混乱了许多,我整个人也因此而变得落寞,很多时候我一个人面对这惨白的墙壁、凌乱的书桌以及室内昏暗的光线,开始漫无边际无休无止的回忆,回忆过去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
那时她总是喜欢笑,那频频的微笑里容纳了一个美丽女孩的所有的真和美。一个太阳与地平线成四十五度角的夏季的午后,我和杨子坐在金波湖边的草地上。湖边的梧桐树上不时地有鸟儿发出欢快的鸣叫,湖中的芦苇丛中不时地有野鸭和水鸟出没。温馨明净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种不知名的野花的芬芳,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杨子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短裙,双腿弯曲,双手很自然地放在小腿的三分之二处。我平躺在她的身边,天空中飘着几片洁白的云彩。一只小鸟忽然闯入了我的视线又以同样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的手从她的腰间滑过,放在她那被硬硬的乳罩顶起来的乳房上。即使那像站在积雪里的小企鹅一般的乳房被一层硬硬的乳罩所包围,我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美妙的感觉,一时间,我感觉到浑身有些发热。我的那东西在某种情感的刺激下变得僵硬。她一直将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睛呆呆地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像一个无辜的孩子。
远方的天空中究竟蕴藏了什么?
远方的天空中似乎什么都没有,连刚才的那片云彩都消失不见了,有种让人内心不安的空旷。可她依旧久久地凝望着。她说她喜欢长久地凝望天空,大脑里什么都不想。那种感觉是一种生者所不能超越的感觉。因为地球很小而天空却很大。因此,人在真实的生活中出现的无法弥补的空白便可在此得到弥补。
天空中真的有某种东西可以弥补一个人内心的空白吗?
记得那时她还喜欢给我讲故事,是关于一个疯女人的故事。那个故事尽管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有些牵强或不够真实,单就故事的内容来说还是足以让我欣喜若狂。她说:“那是我们早先的一个邻居,后来搬家新迁也是因为那个疯女人。那是我们小区里唯一的一个让人觉得身份特殊的人。她的特殊之处在于她不像其他神经不正常的人。她人长得极为漂亮,就其恰到好处的长相来说,便足以使许多男人为之倾倒。不了解的人看不出其有任何的瑕疵。但真正和她有过肉体接触的男人不是英年早逝便是死于非命。那时我年纪还小。一切事情还知道的不那么真切。单就小区里的流言略知一二。她的丈夫在结婚后不久便死去了,具体原因其他人也不得而知。流言说她的丈夫是由于生殖器溃烂而死的。可是丈夫的生殖器又怎么能轻易溃烂呢?再说溃烂也不至于就死去,这样生命也未免太过脆弱。
“一切只是流言。”我说。
“我也相信这一切都是流言,可流言有时也不能不信。”
“生活中本来就有很多无所事事的人,专为流言而生。”我说。
“可事情的奇怪之处还在于那个女人有着一个极为奇怪的生活习惯。流言说她夜晚睡觉的时候将自己裹得很严实,而白天却将自己裸露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一丝不挂,赤条条的,然后放一种极为古怪的音乐,在杂乱的音乐声中大喊大叫。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而且不止一次被人发现过。”杨子带有极为不理解和不能接受的语调说。
一个女人怎么能这样。
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她可能是一个内心有伤痛的人,世界时时刻刻发生变化的同时也在时时刻刻地演绎着每个人内心复杂的变化。我想她大概是因为过早地失去了丈夫,内心出现了一片无法弥补的空白,一片寂寞的空白。喜欢裸露身体,只不过是用最寂寞的方式向外部世界发出了最疯狂的总攻。”
“外部世界永远都是一个充满欢腾的世界。然而正是这种欢腾才有了许多抵触内心的灵魂。”
“这么说来,你认为她的这种做法是正确的。”
“原本生活当中不存在正确和错误之分,所谓正确的东西只是相对符合了大多数人的生活习惯和心理要求而存在的一些组合在一起的有序的记忆残片而已,而错误的东西也只不过是没有迎合大多数人的惯常思维和无序的记忆残片而已。我想我们应该对此予以理解。生活有时很会捉弄人。命运亦是如此。”
“上帝才是罪魁祸首。”
“她可能是上帝随意捏造的一个人,一个生活在历史、文化、幸福和快乐边缘上的人。上帝在捏造她的同时给了她有限的快乐却给了她无限的痛苦。”
“确切地说她是一个带有破碎感的女人。”杨子说。
“这一切应该说是上帝给予她的命运,这个世界原本就显得不完美,是有缺陷的,人有生活之痛。
“上帝为了使这个原本不完美的世界变得完美——无可抵御的完美,恰到好处的完美,符合自己所愿的完美;纵然,要忍受痛苦去遗弃一些无辜的人,使她们生活在各自显得支离破碎的生活当中,生活在爱与痛的边缘上,生活在一种自己不可能超越的境域里。
“有位离我们很近的哲人说过:‘人类城市有大、中、小城市之分。大城市是人大欲望满足的地方;中等城市是人中等欲望满足的地方;小城市是人类小欲望满足的地方。’我想人的痛苦也有大、中、小痛苦之分。她可能是有大痛苦的那一类人,尽管我尚且还不能真切地理解她。”我说。
“可是她再怎么也不至于就这么将自己无情地抛置于这个可恶的世界里,用这种方式来助长着个世界的罪恶。”杨子说。
“两个人的孤独不能称其为孤独,一个人的寂寞却是真正的寂寞。
“人如果在生活面前失去了自己所要的东西。那样他的生命便会反向沿伸。走另一条没有人理解的道路。她丈夫的死给他的内心留下了永远不可愈合的伤口。一个女人。一个孤孤单单行影相吊的女人,在这个令人费解的世界上只身独处,委实有些不容易。人只有在生活中受挫时才会变得疯狂,才会变得不顾一切。”
“选择延续自身生命唯一的办法也只有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采取一切方式来保护自己。”
“后来还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吗?”我问。
“我们从那个小区里搬到现在居住的这个小区里的时候,那个女人还过着无依无靠、没有任何人来约束的生活。从她的房间里发出空灵的音乐声还时常响起。大白天一个人赤身裸体在屋子里吼叫的事情还时有发生。唉!想想那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杨子满怀同情地说。
我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她那带有女性质感的脸轻轻贴在我的胸口上,柔顺的秀发从脸的两侧飘散了下来。一束透明的光从梧桐树的缝隙中照射了下来,照在杨子被硬硬的胸罩所突起来的乳房上,使得乳房在透明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美丽。
我不由得将手放在她落有阳光的乳房上。杨子并没有因此而显得有所不悦。少顷,她说:“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必须保证问题的真实性。”
“一定。”
“你会永远爱我吗?”
“我向上帝保证,绝对真实。”
“两个人的爱情有永远吗?”
“有——”我回答。
“永远到底有多远?”
“这个问题我一时不便于回答你,我觉得这是一个带有哲学性的命题。”
“可我还是想听听你的回答。”
“很想听?”
“很想听,即便回答得支离破碎。”
“我想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一种心理上或者说是某种情感上的幻觉,我觉得人生就是一场幻觉。爱情的永恒和短暂完全在于这种幻觉在人心里持续时间的长短,在人的生命得以延续的长短。如果一个人真切地喜欢另一个人,这种幻觉便会作为永恒的记忆久存于人的心理机能当中,那这场爱情也就持续的时间长。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幻觉一旦结束,那爱情也便会随之结束。在某种程度上爱情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牵挂或者是一种思念。这种互依的幻觉也来源于这种无休无止的牵挂或者说是永恒的思念。”
“那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幻觉是永恒的吗?”
“非但是永恒的,而且真真切切。”艾米莉?勃朗特在《呼啸山庄》里有句话:“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最强的思念。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而他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来了,而他却消灭了,这个世界对于我就将成为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在我的生活中,你是我最强的思念,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而你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来,而你却不在了,这个世界也将会因为你的逝去而消灭在我的生命里。
“生命仅存的意义有时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我补充道。
此时,她欠起了身子,用温热的唇轻轻地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意味深长。然而时间过去这么久远了,那个意味深长的吻,似乎还以当时的温度存留于我的脸上,像存留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实物一样。然而过去的事情终将是过去了,记忆无论是多么的清晰,那总归只是记忆,只是时间的一般过去时而已。我无法从中很真切地得到什么。“可是一个人一生不可能只为一个人活,这样无论于谁而言都是难以做到的。对于自身的生命来说更是不够的。”杨子说。
“但一个人一生可以只爱一个人,这并非什么难事。就我们而言,我们一生不可能只活对方一个人,但是我们可以一生只爱对方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生命里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很可能会变得混乱不堪。总之,难以想象。”
“生活有时很让人琢磨不透,正如爱一个人或者是恨一个人,有时爱一个人爱得真真切切,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如痴如醉。恨一个人,有时恨得连自己身上的毛孔都觉得疼痛。”杨子说。
“人作为情感类动物存在于世界上,有着符合于他的自然属性,产生这样的心理反应也是极为正常的。”我说。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杨子像刚开始一样。
“什么问题?”
杨子有些迷惑地看着我,目光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让我看不出里面存在的东西。一朵洁白的云彩正好飘到了我们的正上方,大体的轮廓有点像一头沉睡的醒狮。对,应该是在梦淫的醒狮。
“你有没有真真切切地恨过一个人的经历?”杨子问。
“怎么回答你呢。确切地说现在没有。”
“也就是说在过去有过这样的经历?”
“怎么说呢,人一生不可能在一种情绪的维系中度过一生。这对于一个完全意义上的人来说怕是有些难以做到。人都有情绪激昂或是失落的时候,情绪的低落很可能是由某个人引起的。”
“这种失落不足以使人身上的毛孔都觉得痛。”
就杨子所说的毛孔都疼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一时无法真切地感受到。想必她是有其具体的含义,对此我不再追问。
“你指的是两个人不共戴天的那种?”我问。
“确切地说就是这种,就像中国人与日本人一样,民族血恨很难使我们与其共处。”
“这般的痛恨一个人的经历不曾有过。因为在平时的生活中,我大多喜欢一个人只身独处,长时间相处的人也只是很少的几个人,很少与其他的人交往,应该说是自己不大愿意交往或者说是志向不同。但具体的原因也无从解释。”
“不过在上中学的时候有过极为痛恨一个人的经历,但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那种连牙根都疼痛的痛恨,但就那种厌恶感不能用简单的痛恨或者是其他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来自于哪里我都不清楚。当时极其讨厌我们班里的一个女孩子,打心眼里说如此这般的痛恨一个人还是第一次,从小到大。我曾试图努力地改变过自己,不止一次地想说服自己,可无论如何都做不来。那会儿我们班上有一个女孩子坐在我前排,尖嘴猴腮,头发卷曲萎黄,面部缺少应有的血色,眼睛深陷颧骨之中,鼻梁高挺。总之,身体上的搭配过于不协调。这一切都不足以让我对其产生厌恶感,一个人的外表难看那不是自身的错,可是自身以外的属于灵魂或者说是精神上的东西一旦被扭曲,那对自己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不是我的心胸狭窄,真切地说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感觉只不过是某种情感上的幻觉。那时,那个容貌不佳的女孩子在我看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嗜好。事实上班里的很多同学都认为是这样的,在大多数人的流言中我也是信以为真,不管怎样,想必在我的那件事上我是没有错怪她的。那个女孩子喜欢在上课时悄无声息地放屁,上中学时由于大多数人的年龄尚小,对一些事情没有成熟的看法,一旦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定会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传遍全班,曾经为了一件极小的事情还和同桌吵了几次架,在现在看来实为可笑。”
“小孩子的自尊心较强。”杨子接道。
“很可能是因一种心理狡辩。到现在为止,再没有更为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一切。”
“记得有一次,生理学老师正在给我们讲女孩子的青春期发育和月经不调的问题。老师在课上不厌其烦地分析着女孩子在青春期里会遇到的种种生理上的问题。老师最为真切地讲了女孩子的月经现象。也正在这时,一股难闻的令人窒息的气味迎面扑来。我的同桌也是个女孩子,她极为不满的言辞使得我有些难于接受,似乎是一切事端皆因我而起。听见对方的过激言辞,我有种深陷其中的感觉。好像这场无烟战争的罪魁祸首是我一样。当时我很生气地骂了句,“你是不是月经不调。”怎么说呢,就我的言辞本身并不带有恶意,只是无意说出的一句话。大概是我过于生气。我的话不但被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听见了,而且被正在讲课的老师也听见了。我的话音未落便引起了班里同学的哄堂大笑。当时我的同桌在众多学生的哄笑中脸色变得通红,委曲而愤恨的泪水疯狂地喷洒了下来,也就是因为我的那句话,她最后转学了,是在班里少有的几个无聊的家伙的流言迫使下转学了。那些无聊的家伙后来给那个同学取了一个绰号,叫‘落红’。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一些基本的事理有了认识之后,我才明白我的无意冲动对那个女孩造成了恶意的伤害,而那个制造祸端的女孩却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个人身体上的残缺不算是残缺,如果一个人心理上有了缺陷那才是真正的残缺。我想那个缺乏时代气息的女孩在心理上是有某种缺陷的,纵然我不好对其说什么。想必是这样的。”杨子说。
“也正是我给你所说的,人和人之间的交往仅仅只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的好与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两个人在日后的相处。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失去了,那将会产生一种连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厌恶感。
“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感觉消失了,那也便是自己走向死亡的时候。”我叹息道。
“那你对我的感觉会消失吗?”杨子又问。
“不会。”
“真的不会。”
“永远——因为我已打心理上接受了你。你在我的心里的位置不是一般女孩子所能代替的。”
我的话使杨子不顾一切地将身子埋入我的怀里。然而,一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已经成为过去。我想在这里说是成为过去才最能表达我内心的某种情感,这是一种不好用简单的语言来形容的情感,即使在三年后的今天依旧是这样的。过去有时对于一个人来说无论从时间上还是从空间上来说都很遥远,那种遥远是一种模糊的遥远。而有时候又离一个人很近。且不说是昨天相对于今天就称之为过去,这种过去在物理空间上和思维空间上来讲都比较近,有时,过去往往会在一个人的思维里形成一个模糊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概念。
就我和杨子之间也就是三年的时间。
三年前我们还彼此依偎在一起,一起在秋日的银川街头漫无目的地散步。彼此讲很多故事给对方,尽管那些故事有时缺乏真实性。可三年后的今天,我却一个人独自面对一片生活的空白,用现在的思维竭力地回忆着三年前或者是更长一段时间遗失在青春岁月里和这个城市的钢筋混凝土中的一些记忆残片。在失去之中重新找回拥有,这种做法对于一个记忆时常会变得混乱的人来说委实有些困难。但不管怎样,她毕竟是属于我生命里曾经拥有的,即使在时间的流逝之中它已不复存在。哪怕是那些残存的记忆已彻底的死亡。可她留下的残壳还会存在。
也正是这些留在记忆里已彻底死亡的残壳才使我鼓足勇气,不惜一切代价地来创作。确切地说,是对于往事的纪念。
这个想法产生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它像是一团燃烧的烈火在我的内心里不停地燃烧。然而,时间过了这么久,它依旧没有熄灭,反而愈燃愈烈。也正是这团燃烧的烈火才让我写下了这些零碎的文字。
第二章(1)
第二章?
二○○一年的夏天,我读完了省重点大学预科讲习班,糊里糊涂地进了中文系。一切于我来说实属意外。这种意外让我觉得带有一种无法由常规思维来解释的荒唐性。
预科讲习班是一些学习上带有某种障碍的落魄人的避难所。我也属于这人群中的一个。在这个贫穷消失得无影无踪华糜到处凸现的鬼地方,戏剧性地度过了一年非中学又非大学的生活。我曾经一度任性地将这一年不好归属的生活定义为“折中义”生活。它不属于那些天资聪慧的莘莘学子,它属于一些在学习上有其他想法或者是思想开花的另一些人的临时寄存所。临时寄存也罢。这一切实属命运。但是我终究还是要感谢生命中那段逝去的时光。
——生命中的临时寄存所。
那段在不知名岁月里的往事随风而逝。
那段满载忧伤与缅怀的日子。
如果没有预科讲习班,我真的不敢想象我还要走多久复读的路,补习班的生活永远都显得单薄而忧伤。
我的大学确切地说,是从补习班的单薄和忧伤中挣脱出来的。那些日子,那些我生命中最单薄的青春岁月,把我所有的欢乐都归结为忧伤;把我所有的忧伤也归结为忧伤的日子。
我有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是如此的残酷。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在我们的想象之内。一切正如延续了几千亿年的宇宙空间的尽头究竟蕴藏的是什么,人类依然无法预知一样。
时间的尽头是什么。
宇宙的尽头又是什么。
在那个充满了挑战、充满了残酷,不努力就得溺水的年代里,我把我所有爱好都通通地封锁了起来。用一种复杂的心情去过一种简单的生活,整天没有白天和黑夜地与一些莫名的曲线方程和正余弦的定律做着零距离的接触。
生活过的是如此的艰辛如此的单一。每天在忙碌中穿梭于饭堂、教室和宿舍之间,过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简单生活。尽管这样,最终还是通过预科讲习班的“折中义”生活进入了大学。
这样的结果总比那些没有这种机会的人要幸运的多,预科讲习班虽然在学习上没有给予我太多,但却给予我爱情的花朵。
……
进入省重点大学读书,不是我的夙愿(事实上,原本就没有想过要上大学)。但一直以来却是我父母的夙愿。一来离家近,二来在学习开支上也不算高。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完全可以供得起我完成这几年的大学。
开学的那天。父亲要亲自送我去学校。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同意让父亲送我,对我来说,上大学无非就是学习地点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而已,就像旅行一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在此过程中,只是沿途的风景有所改变,旅行的本身是没有改变的,都是旅行罢了。所以,读大学完全没有必要搞得如此兴师动众。人生何尝不是这样。于是便一个人提着自己日后的生活所需品到了学校。
学校坐落在并不繁华的街区,一条东西走向的柏油路从学校的门前径直穿过。校门两侧有两只醒狮。醒狮后面是带有古老建筑风格的校门。一条黑青色的狭长小路从校门口延伸了进去。路的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树的枝茎与枝杆相互接壤,浓密的叶子使得小路显得格外凉爽。即便是强烈的阳光在这些浓叶的遮掩下,这条小路依旧显得清爽很多,像一位青春期美丽而安静的女子总会招惹来许多人的目光一样地引来许多来此乘凉的人。每每稍有一阵微风,便会传来悦耳的声响。那是叶子在歌唱。再往前走便是一座桥心女生公寓楼,就其最初的设计目的和最终的用意已不得而知。透过玻璃窗,搭在阳台凉衣架的种类繁多的简单的复杂的夏季服饰,粉色的内衣、带有荷花图案的名牌胸罩,还有各式各样的短裙、长统袜,这些饰物的出现给这座单调而不知其用意的建筑增添了很多色彩,桥心公寓楼的对面是一座凸现历史沧桑感的旧式男生宿舍楼。我说这是宿舍楼,是因为其与公寓楼在建筑风格上有很大的差别,更重要的是公寓楼里寄宿的学生和宿舍楼里寄宿的学生在社会地位和经济关系上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就像是普通人或一般的工薪阶层只能进普通的饭店用餐,而有钱人却会到三星级或五星级饭店里去吃一顿饭,一切属于公平分配。普通宿舍楼的北边又是一座公寓楼,这座公寓楼后面又是一座普通宿舍,我就被分配到这座普通宿舍楼。宿舍的走廊是用混凝土构筑的,再无任何装饰,没有瓷砖粉饰,所以整个楼道显得阴暗幽深,地板由于长期没有见到阳光而显得极为潮湿。我被分到了一个六人间的宿舍里,宿舍靠两边墙壁的地方,摆着四张上下铺的老式床铺,前两张上下各一人,后两张各带一张书桌,与其说是书桌,倒不如说是摆物台更为确切。因为,平时在书桌上从来都不会有人在上面读书或写字,只是在上面放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书籍、废报纸、杂志、速食面的调味包,还有一些喝空了的易拉罐等,猛看去显得琳琅满目。
由于我入校报名较晚的缘故,所以我的床铺被分到一进门的下铺。在集体宿舍里住下铺很受人歧视,因为这也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就其具体的寓意我至今也不大明白,总之,在集体宿舍里寄宿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住下铺,所以上铺的床位就像是荆州之地一样,谁都想争夺。只要有人进来,不论是熟识的还是陌生的,都会心安理得地坐到下铺的床上。所以,住下铺,在卫生上也很能提升人。
我是一个对个人卫生条件相对比较注重的人。每周的第一件事便是清洗衣物。这对我来说不仅是一种自身生活习惯的锻炼,也是对我精神上的一种摧残。一个男孩子,每周清洗一次被罩和床单,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对实情不了解的人极为可能认为我有个人的癖好。
第二章(2)
不管怎样这一切的确是事实。
对于寄宿制生活,先前读中学时也曾有过,那时因为年龄还小,便不觉得有什么伤及自尊之处。到了大学,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间里住六个来自不同省份性格怪异的家伙,真是有些让人不好接受。
睡在我上铺的是一个来自四川的小伙子,人挺憨厚,为人处事落落大方。对面住的是一个来自河南的个头矮小身体胖得可以的家伙,用我上铺四川小伙子的话来说,小河南该到进屠宰厂的时候了,为此两人时有争端,小小的争执让人觉得轻松一点。
小河南的生活习性比起其他人来说,有很多不同之处。大概是因为长时间受性压抑所造成的。他对裸体女人的画像情有独钟,喜欢得近乎病态。在他的床头和侧面的墙上,贴满了裸体女人的画像,还有一些出卖色相的女明星的画像,“我们都是睡在下铺的兄弟,我说菁轩,你也应该和我一样,给床头贴几张裸体女人的画像,也好让这个单调得出奇的寄宿场所变得复杂些。”
刚开始我本没有要贴这些裸体女人画像的意思,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怕别人误会自己,一张彩色的画纸上印着一个女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露在外,女人的下阴,黑黑的毛发和略微泛红的阴体都十分明显。后来在小河南的病态心理强烈的作用下,我也贴了一张,也算是为了迎合寄宿制生活的气息。
有些事情太令人费解。我曾经一度对这个女明星心存好感,可是在几年之后,这样的画像流传于市井,真的让人不可思议。
“这可能便是我们所说的生活。”
“人在生活面前也是在所难免的。”
因为,人总是想着要活下去。
“哪怕是苟且地活着。”
……
常来我们宿舍玩的人问我为什么这家伙贴这么多的裸体女人的画像。
小四川说小河南是在抑制内心的寂寞。他喜欢在夜晚睡觉的时候,一边看着墙上的这些不同的女人画像,一边手淫。贴一张性欲来得太慢,贴得多,这样够刺激,容易达到性高潮。
“这只是流言。”小河南说。不过他并没有为此而生气。有时他索性也承认一切虚假的事实。他说:“手淫就手淫,没有什么有损于社会主义形象的事。男人本来就是为女人活着的。女人是我来这个世界上的终极目的,也是我得以活下去的勇气。如果这个世界上没女人,你们可就没机会见到我了。”
他说话时表情淡漠,一副智者的样子,倒让我觉得与之相遇实属不易。
生活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美好。应该让所有的人都以纪念的方式去生活。分配在同宿舍的六个人所学的专业都不同,一切都如我们的性格差异一样。所以在平时的生活中,关于学习方面的交流自然就很少。我只有在平时谈及其他事情的时候才会插几句。在这个青春泛滥的年代里,五六个男人聚集的房间里,谈论最多的问题就是女人,特别是小河南,他对女人有种近乎病态的喜欢。每天晚上熄灯前必须上演的一幕,便是讲他这一天在匆忙生活中的艳遇,然而故事的真实性我们都无从考证。但从其解说的趣味性上来讲,完全可以用心旷神怡这几个字来概括,这样的剧情在我们的生活当中似乎已经成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有时,小河南不给我们讲他的俗情艳遇,倒让人觉得生活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初次见面时,他作自我介绍时说他是学新闻的。“我的梦想就是当记者。当一名记者一直以来是我的夙愿,从开始有这个念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我想做一个很有名气的记者,让全世界都知道,这对我来说确实有些困难,想必让大多数的中国人都知道应该不是什么难于做到之事。”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做到之事。人心中有梦上帝都会帮你实现的。”我说。
他问我是学什么专业的?
“学汉语言文学,主修语文教育。”我回答道。
“我们都是玩弄文字的人——不错。我喜欢玩弄文字的人,一个人在无事可干的时候,写一些零乱的文字来表达对社会人生的看法,这样的生活再美好不过了。我一生中最为敬佩的人就是作家,敬佩那些能写出好作品的作家。比如曼斯菲尔德、奥波拉赫特、海因里希?伯尔等。”
“你喜欢这些作家?”我问。
“确切地说是崇拜,特别是曼斯菲尔德。”
“如实说来,作家一直以来都是备受轻视的人,没有社会地位。如同街头的流浪者。”
“唉,幸福的含义不是靠金钱来定义的,内心丰富的人在沙漠里也会看到绿洲,内心枯竭的人看见绿洲就只是绿洲。”
“这仅仅是一种生活状态,有时候无端的现实使我们这些没有任何经纬的想法变得无助。因为,人必定是要生活的。活下去才是我们善待自己和善待别人的最好方式。”我说。
“事实倒是不可否认,但是生活不应该用一颗近乎病态的心去面对,越是在困难面前,越是要用一颗平常的心去应对,这样人才会活得轻松。只有这样,人才会不觉得生活对我们没有什么不公。”他说。
在集体宿舍里,平时交流最多的人要数小河南了。尽管他在女人问题上有种近乎病态的疯狂。但其人生观和面对生活的态度于我来说还很受益的。我是一个性情偏激的人,对于人世百态有太多的看法,一个思想古怪让人难以接受的人。
在人生观上,我还是很赞同小河南的人生观念。他给我讲了从初恋到现在的所有情感经历。他说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喜欢过班里的一个女孩。“不是给你夸张,菁轩。那时年龄小,所以,在现在看来那些事情觉得有点可笑。我当时喜欢我们班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郑州人,人长得水灵灵的。当时,她坐在我的前排,就是不喜欢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死心塌地地去追一个女孩的经历,我可算是尝过了。那个女孩真的太冷漠了,属于完全意义上的冷美人型的女孩。无论我怎样接近她,她都没有反应。当时我无端猜测,那家伙是不是生理发育受阻了。我觉得一个女孩,在那个年龄阶段对一男孩不惜一切地靠近自己应该有所察觉,可那女孩死活就是没反应。那种没反应就像你双手摸到一位刚刚越过性高潮的女人的乳房一样,让人心情黯然。我越是努力,那女孩越是冷漠。对此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准确地说,那个女孩的冷漠已经到了让我无法再活下去的程度。不骗你菁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