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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将悲伤流放 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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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决果然下来的很快,死刑,毫无悬念。新闻上说,公安机关破获了本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毒品交易案,成功的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我们拥有这样的人民卫士,实在是万民之幸,苍生之幸。

  飘云没有去听审,她知道,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站在法庭上受审的样子。到了这一步,他不怕自己难堪,只怕她受不了,所以她不去,她要让他安心。

  执行枪决的那一天,天气很好,白云如絮,风和日丽。飘云穿着漂亮的白纱裙,素净的脸没有任何妆容,只有一头长发像华丽的丝缎,水一样流淌在肩上。

  一个人沿着山间的小路蜿蜒而上,天很蓝,风轻轻抚摸她的脸。阳光是一朵朵白亮透明的花,漂浮在静谧的空气中,自由的浪漫着。

  山路两边开满了黄色的小雏菊,手指轻轻拂过,有风在指尖流动。抬头仰望漂泊的白云,有往事在心中慢慢沉淀。

  苦难重重的童年,不值得仔细回味咀嚼。孤身奋战的少年,天一直很蓝。荆棘丛生的现在,拼却红尘,苦乐参半。

  她生命中属于他的时日并不多,可是遇见他,是怎样的一场劫数?他带她看到人间最美的风景,却要中途离开。她如何摆脱命定的狭路相逢,然后独自继续生活不孤单?

  没有答案,于是携手共赴黄泉。

  终于攀上山顶,飘云眺望着刑场的方向,方圆三公里戒严,她看不见他。只有她白色的裙裾,在晴空下,在山野间,在时光里,飘飞起舞……

  早就听人说过,死囚临刑前那一夜是很震撼人心的。

  有人大哭,有人狂笑,有人傻愣愣的一直枯坐到天亮,有人不停的给家人写信。有人扬着脸,望着窗外的明月若有所思。

  几乎所有的死刑犯都是瞪着眼到天亮,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可是天佑,我知道,你一定会睡得很好,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你,在黄泉路,在彼岸边,在鲜红如血的三生石前,我们两个孤魂野鬼要在忘川河畔再续前缘。

  对了,忘记告诉你,过了奈何桥,就是望乡台,那里有个老婆婆免费提供靓汤,你可不要喝。那是孟婆汤,喝了,你就要把我忘了,忘了你曾经不顾一切的爱过我,忘记我曾经不顾一切的爱过你。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不会让你等很久。我已经毫无顾虑了,只知道我把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的交给了你。

  所以这次,我一定要牢牢的抓住你的手。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那天早晨,龙天佑睁开眼睛,透过监狱狭小的铁窗,望着外面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暗,生命的曙光慢慢降临,金色的早霞洒满大地。他平静的想:这一天,终于来了。

  早就听人说过,死刑犯都是瞪着眼到天亮,什么都吃不下,也睡不着。

  他却一觉睡到天亮,吃了满满一盆糖醋排骨。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飘云做得好吃。

  (以下由石桥整理收集)

  行刑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武警战士,执行过多次特殊任务,手里握着自动步枪,里面只有一发特制的子弹,挨着后脑,一枪毙命。

  两名武警将五花大绑的死刑犯带上刑车,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这战士有些吃惊。他以为一个罪大恶极的毒枭应该长着一张丑陋,狰狞、残忍的脸。可眼前的男人,却英挺俊帅地触目惊心。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两颗闪亮的黑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临刑的死囚是千姿百态的,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骂骂咧咧,有的大声喊冤,有的大小便失禁,也有的口吐白沫,瘫成一团烂泥,被人像狗一样从车上拖下来。

  龙天佑自己走到指定位置,笑了笑,对一脸严肃的行刑射手说:“听说要打头,能不能别让我破相?否则到了下面,我媳妇该不要我了。”

  武警惊讶的盯了他半晌,点点头:“一会你张开嘴,让子弹从口腔穿过,就不会很难看。”

  照例要跪下的,龙天佑神色平和地最后望了望远方瓦蓝的天空,他一点也不留恋这个世界,却对另一个世界有更多的期待,认为那是一个更为美好的存在。

  因为有一个肯为他生,为他死的女人,会义无反顾地追去那里找他。他不知道阴间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那里要凭借善念和爱心生存下去,他以后恐怕要让飘云照顾了。否则他真如同下了十八层地狱。如果那里跟阳间一样,需要用冷酷,残忍,暴力才能存活。那么把一切交给他吧,他会做得很好。

  枪响的瞬间,他看到远方的山顶有一片洁白的云朵,好像一个裙裾飘飘的美丽少女,带着飞翔的美感,向他这边远远的飘过来。

  龙天佑笑了,他满足的想,他的女人终于来带他走了,他再也不用一个人躺在荒草丛生的世界,仰望昼夜苍穹。

  龙天佑的匕首在阳光下闪动着乌蓝色的光,幽幽的乌蓝色。凛冽的刀刃宛如他笔直的眉峰,冷寒雪亮。

  枪声响了,回荡在幽静的山谷中,惊飞了林间的鸟雀。

  飘云望着飞翔的小鸟,望着远处的山峦,望着看不见的男人,平静,淡然,骄傲的微笑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薄而脆弱的皮肤,新鲜的血液在蓝色的血管里活泼地涌动着。

  她能找好位置,一刀毙命。天佑在雪地里摸过的,她忘不了。

  风好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快乐的阳光,薄薄的血雾慢慢淹没了眼前的绿树和山川。妖艳的红莲在她雪白的衣裙上悄然绽放,味道又香又甜。

  飘云倒下的那一刻,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人真的有灵魂。她感到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飞升出来,飞过茫茫原野,穿过朵朵白云,随着丝丝缕缕的清风,飘得很远很远,飘回她爱的男人身边。

  于是,离开前,她始终微笑着仰望蓝天。

  天佑,我来了。

  飘云,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对吗?

  是的,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真的,我没有骗你。宿命……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第七十二章

  天佑……天佑……

  飘云睁开眼睛,看到夏日明媚的阳光落在床前的地板上,她尚在人间。

  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万年历时钟,2008年6月7日,八点一刻。

  今天是08年高考的第一天,也是龙天佑第一次上庭的日子。

  飘云揉了揉额头,看着被泪水浸湿的枕巾,深深叹了口气,竟然会做这样的梦。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起身洗漱,庭审还是要去听的,明知道绝处未必能逢生。可是,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叠被子的时候,不小心将床头的一个物件碰掉在地。飘云捡起来一看,正是龙天佑的那把匕首。

  飘云瞬间怔楞,这把刀是特制的,刀身有一道深深的血槽。龙天佑说过,这是用来放血的。刀子捅在人身上,如果没有血槽,刀就拔不出来。

  他的匕首跟他的人一样帅气又嚣张。手指触摸锋利的刀刃,幽幽的暗蓝色。心里蓦地一紧,随即又笑了。

  她还在侥幸什么?他们的结局,或许跟梦中的一般惨烈,或许比那个更糟。

  时间不等人,飘云结束痴心妄想。拿起皮包,向门口奔去。

  可就在这一刻,门锁竟然自己动了。

  飘云立刻紧张起来,这是龙天佑的公寓,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有这里的钥匙。

  这说明什么?他们终于沉不住气了,趁她男人不在,又跑来欺负她吗?

  还是,感觉威逼利诱不够,干脆擅闯民宅强抢民女?

  飘云立刻跑回卧室,把那把匕首紧紧的握在手里。她在心中默念,你们谁敢乱来,我就跟你们拼了!

  门开了,脚步声,只有一个人。这人脚步沉稳有力,在客厅转了一圈,就向浴室走去。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是小偷?可小偷进浴室干什么?那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

  来人身份暧昧不明,她又不敢冒然出去。想打电话报警,可是手机放在客厅,卧室里没有电话。龙天佑嫌吵,卧室里从不让放电话。

  飘云有点绝望。

  过了不知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直逼卧室而来。

  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握刀的手因用力过度而骨节泛白。

  终于,门开了,飘云愣住了,手里的匕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一下就跳进男人怀里。

  刚刚洗过澡,刮过胡子,下巴还在滴水,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的龙天佑,看着怀里哭得惨兮兮的小女人,惊讶的说:“飘云,今天不是高考吗?你怎么没上班?你不用监考吗?”

  飘云紧紧搂着男人的腰,哭得快断气了:“我……我辞职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呜呜,天佑……天佑……你吓死我了。”

  “乖,不哭啊,我不是回来了吗?”龙天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挂在他身上,像只浣熊似的女人。

  “你回来了,幸好你回来了。天佑,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会死人的……”

  龙天佑一把将这个哭得泪水涟涟的小女人抱起来,他有好多话要对她说,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小别胜新婚,而且他的小女人哭得这么惨,一个人独撑大局那么辛苦,他是应该安慰她的,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飘云的眼泪还是哗哗的流着,像打开的水龙头,弄得激情勃发的男人手忙脚乱。

  “怎么了?弄疼你了?小妖精,说句话,别光顾着哭啊。”男人缠绵的吻着女人布满泪痕的小脸,飘云的身体温暖而美丽,现在被他抱在怀里。他不用再凭借记忆来怀念她,柔软的真实感让人踏实而安心。

  “没……没有。天佑,我太高兴了。你是活的,活生生的。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我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龙天佑笑得有点无奈:“小傻瓜,让你哭得我都没精神了。”

  于是只有抱着她,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把眼泪一股脑的蹭在自己发达的胸肌上,水汪汪的一片。

  哭着哭着就这样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斜斜的挂在城市夜空的一角。天上的星星很淡,被城市的霓虹夺去了光辉,于是凄迷的凝望着辗转在滚滚红尘中的我们。

  龙天佑睡得很香,阴影中的睡容,退却了清醒时的霸气和狷傲,显得安静而温情。

  飘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才轻轻抚摸男人的脸。刚刚触及,他就醒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凝望着,将彼此的样子深深的印在脑海里,这是他们确信无疑的信仰。

  “他们怎么会让你回来?”飘云把脸贴在男人的胸口上,像只疲倦的小鸟依偎在他怀里。

  “宗泽自首了。”

  飘云惊讶的抬起头:“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

  她没有说下去,龙天佑叹了一口气,下巴摩挲着她光洁的额头:“是隋洋的意思。宗泽的父亲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得了重病,为了凑足巨额手术费,他把命卖给了隋家。”

  “你怎么知道?”

  “隋洋告诉我的,出来的时候,我们见过面。他的样子比我还憔悴,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她赢了。”

  飘云沉默了片刻,把脸埋进男人的怀里:“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放手。”

  龙天佑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其实,他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如果不是爱惨了你,他不会做得这么绝。不过,你更绝。把他逼得走投无路,我们才能绝处逢生。有句话怎么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在这里很合适。”

  “你不恨他?”

  龙天佑亲了亲飘云的额头:“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痛恨他心狠手辣。毕竟,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他竟然不顾亲情痛下杀手。可是,遇见你之后,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宽容别人,就是给自己解脱。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就拿宗泽来说,如果我在他的位置,我也会做同样的事。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而是职能问题。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从这个角度说,他不亏欠任何人。”

  飘云叹了口气:“他说过,如果你没事,死的就是他。或许,从隋洋要他做这件事开始,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站在惘局之外,看得比我们谁都明白。天佑,他对我说,你是他这辈子最崇拜的人,也是他唯一的大哥。”

  龙天佑满足的笑了笑,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淡然道:“他也是我的好兄弟,可惜兄弟这种事,总是有今生,没来世。”

  宗泽站在监狱里,透过窗子看着狭窄的夜空。这个世界在他眼里早就失去了美感,因为他把它看得太清楚明白。

  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近,没有人为他求情,阴曹地府也没有人会追随他的脚印,黄泉路上只有一个人走,不由悲从中来。

  有人说,人在临死前喜欢回忆过去的种种。宗泽隔着重重光阴,有些可怜的看着时光那头小小的自己。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愿望,是立志做一名科学家。

  他还记得第一个女朋友,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她像天使。

  他还记得有个人曾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兄弟,嘱咐他万事小心,没什么东西比人命更重要。

  于是他抬起头,今晚的月亮很美,圆润洁白,他对着月亮释然而笑:“哥,祝我一路走好。”

  一个人的穷途末路,两个人的花好月圆。

  “天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飘云趴在男人胸口上,幽幽的说。

  手枕在脑后,龙天佑看着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小女人,笑得狡猾而阴险。

  “你以后还欺负我吗?”

  “不了,以后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以后让不让我亲?”

  “让,随时随地都可以。”

  “那你现在亲亲我。”

  “嗯……”

  飘云很仔细很小心很认真的履行她的承诺,可是刚亲没几下,就被身强力壮的男人急躁的压在下面。

  龙天佑可没这么细致,吻得狂乱而霸道:“小妖精,想死我了。”

  飘云紧紧抱着男人的后背,喃喃的说:“天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再离开我。”

  龙天佑感动的几乎掉泪,哽咽着说:“傻丫头,这辈子都交代给你了,离开你,你让我上哪儿去?”

  隋洋坐在自家的阳台上,边喝酒,边看风景。他在想,他以后的人生该是怎样的黯淡无光,除了金钱,他一无所有的让人绝望。

  寒城站在飘云的公寓里,没有开灯,像个游魂一样来回游荡,一屋子的记忆足够他缅怀神伤直至天明。高考结束后,他就要离开了。这个城市的风情万种他早已厌倦,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真正的生活永远在别处。

  临行的那一天,他在机场,给飘云打了个电话。

  飘云正跟龙天佑研究旅行路线,所有的事情业已尘埃落定,饱经磨难、铅华尽洗的他们只想牵着彼此的手穿越黑暗走向明天。

  通话时间不长,只有几秒钟,寒城只说了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飘云明白,他不会放弃。意气风发的他,还没到学会放手的年龄。

  龙天佑已经定好了去丽江的机票,飘云这几天专门负责在家收拾行李,除了两个人的衣物,母亲的骨灰盒,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

  比较麻烦的是,龙天佑名下有几间酒吧短时间内不好出手。他就留给了手下的兄弟,嘱咐他们好好经营,早点上岸,过一些正常人的生活。

  宗泽死后,他托人要回了他的尸体,交给了他的亲人火化。在郊区找了一个幽静的墓园,将他安葬在那里。这样,他就不会成为孤魂野鬼,起码认得回家的路。

  兄弟们自然感激万分,更为他们老大的宽容和深情深深折服。于是龙天佑的故事在这个城市某个隐秘的法度被人们争相传诵,红尘俗世中最平凡的儿女情长,被人编织成了一个不朽的传奇。

  因为它不离不弃,因为它生死与共。因为它告诉人们什么是爱,什么是痛。因为故事的主角是曾经在黑白两道名噪一时叱咤风云的龙天佑。

  七月,北方的阳光变得越发的清新可爱,高挑靓丽的北方女孩,穿着时尚清凉的衣饰,像一只只斑斓的热带鱼,在川流不息的街市里游弋穿梭。

  下午三点一刻,身穿粉红色吊带连衣裙的童飘云,漆黑的长发在脑后绾了一个漂亮的发髻,一个人悠闲的坐在咖啡馆落地窗旁的位置上,端着骨瓷咖啡杯,看着人潮汹涌的世界,不知道谁是谁的风景。

  明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跟着她爱的男人,背着旅行包畅游祖国的清明河山,然后找一个风景宜人的清凉小镇,共筑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老天荒。

  真的要幸福了,简直像做梦一样。飘云看着放在椅子上的水果和零食,提子,荔枝,芒果,品客薯片,海苔,上好佳的荷兰豆……满满的一大包,准备在路上吃的。好像买多了,不过没关系,她的男人很健壮。所以不用担心,他拿得动。

  飘云端起咖啡,在缭绕的醇香中,静静的享受这个城市最后一个午后阳光。街对面有间花店,门面装修的很雅致,招牌上五个娟秀的美术字:第五季节。门口放着两棵向日葵,笑脸为形,真金如色,永远乐观向上,且懂得寻找阳光。

  心,就这样沉静下来,为这样的景象入定。意念春光,静享人生……

  她恬淡的笑了,咖啡杯泛起小小的涟漪。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龙天佑打来的。

  “龙少,有什么吩咐?”

  “小妖精,你在哪儿呢?”

  “走累了,在凯丰喝咖啡,过一会就回去。怎么?有事?”

  “哦,这样啊,我正好要出去。要么你在那里等等我,我顺便接你回来吧。”

  飘云看了看椅子上沉甸甸的一堆,点头说:“好啊,我等着你。需要多长时间?”

  “不会很久。”他迟疑了一下,“飘云,其实……”

  “其实什么?”飘云有些奇怪,这人说话从不这么吞吞吐吐。

  龙天佑在那边笑了一下:“没什么?等我,我会很快。”

  放下电话,飘云望着繁华依旧的街市,奔忙赶路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失去了闲看的兴致。

  索然的搅动着咖啡,时不时看看手表,指针滴滴答答的转动着,她的心一点点收缩着。

  龙天佑说一会就到,可是,直到华灯初上,还是不见人影。

  咖啡店放起一首经典老歌,宛转低回的旋律,流水一般,温柔地蜿蜒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于是,有人托腮凝望远处的灯火阑珊,有人低头沉思手边的逝水流年,也有情侣执手相看,温言软语,情意绵绵。

  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飘云看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电话自己响了。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有些疑惑,楞了半晌,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机却不依不饶的叫着,引得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

  于是,接了起来,然后,她的心整个被人揪了出来。她呆坐在椅子上,变成了一座沉默凝滞的雕像。突然,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小姐,你的东西……”有人在她身后喊着。

  可是,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眼前模糊了,被时间和焦虑紧压的心脏,在熊熊烈火中爆裂成血肉纷飞的碎片。

  为什么?谁来告诉她,老天究竟要耍人耍到什么地步?

  幸福明明就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了,转眼就成了海市蜃楼镜花水月。

  冥冥中,究竟是谁的翻云覆雨手,冷酷戏谑的操控这一切?

  第七十三章

  飘云赶到抢救室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撤了出来,看到她,轻轻的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老天真的是在跟她开玩笑了,只差一天,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过逍遥自在的新生活。

  只差一天……

  他们就可以闻到结局的味道,闻到幸福的味道。

  就差一天……

  这样的结果,让她情何以堪?

  她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周围人来人往,嗡嗡的说话声,护士的脚步声,远处孩子的啼哭声,亲人逝去悲痛欲绝的呼喊声……所有的声音包围着她,冲击着她。如此的热闹,她却好像一个人坐在旷野中,走廊的灯光照在失血的心上,胸膛早已血流成河。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她面前,挡住她头顶的灯光,她才愣愣的抬起失神眼睛,无助的看着他。

  “进去吧,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飘云走进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缠着绑带奄奄一息的人,她几乎认不出他来,爆炸和烈火让他面目全非,绽开的皮肤露出鲜红的肉,五官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一只手臂早已不知去向。空气中充满浓重的皮肉烧焦的味道。

  她的眼泪劈里啪啦的落下来,呜呜咽咽的哭着,她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床上的人慢慢张开熏黑的眼皮,看到床边痛哭流涕的女人,努力的笑了笑,虚弱的问:“很难看是不是?”

  飘云一个劲的摇头,眼泪还在滚滚的落着。床上的人慢慢伸出幸存的那只手,想帮她擦擦眼泪,却触摸不到她的脸。

  飘云走过去,跪在床边,抬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就一滴滴的砸在他烧焦的皮肤上,微微的刺痛着。

  可是这又怎么样,他终于可以摸到她的脸,而不是在寂寞的黑暗中触摸冰冷的空气。

  这最后的幸福,最后的痛,他心甘情愿的领受。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飘云看着他的脸,这么爱漂亮的人,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天佑哥呢……他怎么样?”

  “他……他没事,就在外面。只有一点擦伤,他很好。他说,是你救了他…。。”飘云哽咽着,艰难的说着。

  隋洋安慰的笑了:“那就好……他没事,你就会没事。只要你开心……我就值了。”

  “隋洋…。。别这么说,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飘云握着他的手,流着泪,不断的呢喃着。

  “怎么……怎么会没事,都快变成烤乳鸽了。”隋洋想像往常一样,风趣的笑笑,裂开的嘴角却冒出一股黑色的血。

  “好疼啊…。。”他痛苦的呻吟着。

  “我…。。我去叫医生,医生!快来救人啊!”飘云转过身,冲着抢救室的门口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飘云,别喊了,他们…。。救不了我。不要让他们过来,让我跟你多呆一会,好不好?”

  回身看到他乞求的眼神,她马上握着他的手,连连点头:“好,好。”

  隋洋的手指轻轻的抚摸她的脸,眼神无比怜惜,忽然问:“飘云,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我总共对你说过多少句我爱你?”

  飘云楞住了,隋洋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她哪里记得住。

  隋洋却释然一笑,有些骄傲的说:“1032句……每一次,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呆呆的看着他,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忘记了哭泣。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漫不经心,她以为他向来做什么都手到擒来,随心所欲。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糊涂,她错得多么厉害。他爱她,比她想的要强过千倍万倍。

  “真的……你相信我……我没有说谎。”隋洋悲伤的看着她,他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怀疑。她对他的真心还是半信半疑。

  飘云马上迭声说:“我相信你……相信你。”

  隋洋却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开裂的眼角流出来,疲乏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妈妈的事……我不是有心的。我没想到她会自杀……真的没想到。我只是害怕你离开我……太害怕了。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相信你……”飘云依旧握着他的手,泪水无力的滑落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挽回他的生命,没人来告诉她,也没有人能告诉她。

  慢慢的,他开始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感受到握着他的那双手,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温暖。还有她的泪水,那么的冷,那么的疼。

  他不想让她哭的,她永远不知道,看见她流泪,他有多么心疼。她什么都不知道。

  “飘云,不要哭了……我最怕看你哭了……你一哭,整个世界都暗了……”

  “好,我不哭,不哭……”飘云赶紧擦干眼泪,“我以后听你的话,我再也不哭了。”

  隋洋安慰的笑了,很幸福的样子:“飘云,还记得吗?你以前给我看过一个小说。你说……这是你看过的最悲伤的故事。我当时还笑你太多愁,其实看完那个故事……。我也哭了。”

  他喘息着,用着最后的力气问:“你还记得……女主角临终前……为他丈夫念的那首诗吗?”

  飘云流着泪,无力的摇头,声音是小小的,好像被风吹起的羽毛,不由自主的,无能为力的:“不要说……不要说出来…。。”说了,就是最后了。

  隋洋轻轻的笑着,幽眇的声音,好像夏夜的微风,远远的,断断续续的飘过来……

  那首诗是这样说的:

  如果于重山中离开你,

  我要回来,

  穿越纠缠的丛林,

  化为百灵,

  回到你身边……

  如果于大海上飘离你,

  我要回来,

  划过猖狂的波涛,

  变作海鸥,

  回到你身边……

  我若迷失在草原,

  我要追回你的脚印,

  化作麋鹿。

  踏遍千山万水,

  回到你身边……

  可是亲爱的,

  我偏偏是在,

  牵着你的手时离开了你。

  所以,

  我只能对你说:

  愿你这一生,

  将我永远忘记。

  飘云,还记得吗?高中毕业联欢会上,大家起哄把我推到你身边,让我们一起唱情侣歌。其实,他们是早就计划好的。呵呵,所有的同学都知道,我暗恋你好久了。

  整个世界都知道我在等你,只有你不知道。

  整个世界都相信我深爱着你,只有你不相信。

  你让我爱得如此绝望……

  我没有故事中的女人那么坚强洒脱。

  所以飘云,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存在过。

  记住曾经有这样一个人,不计一切后果深深的爱过你。

  (以下由石桥整理收集)

  隋洋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笑容,是从容淡定的。因为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自己爱的女人。

  飘云看着他断气,看着护士将白色的被单拉上来,盖住他的脸。看着他们推走了他惨不忍睹的尸体。

  她想,好了。他终于不用再疼了。明明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最后的那一刻,却走得如此的艰辛。

  飘云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在这个人身上极力寻找某种平衡。给了他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却要他死于非命,还走得如此凄凉。

  人没了,她依旧站在原地。直到有个人走到她身边,熟悉的气息唤醒了她迷茫的意识。她回过头,看着他悲痛欲绝的眼睛。

  “他来家里找我,说很想见见你。我看他的样子很憔悴,本来打算带他直接去找你。谁知道,我的刹车突然在路上失灵了。眼看就要从陡坡上直冲下来,他把我从车里推了出去。接着,车翻了,油箱漏了……”

  龙天佑说不下去了。

  飘云怔怔的看着他,他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额头的纱布还渗着血丝,黑色的长裤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渍,整个人憔悴不堪。

  “这是他买给你的。”龙天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递给她一包东西。

  她接过来一看,是一包治疗胃痉挛的药。

  “他说,想亲手交给你。还有,那天打了你,他很想跟你说句对不起。”龙天佑已经红了眼睛,“他嘱咐我,要走就走得彻彻底底。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他,还有柳寒城。”

  飘云震惊了,像块木头一样傻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更加的沉痛,悲哀的望着她。

  “你们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比我知道的还要早。只是,他一直没有说。他说,只要你不打定主意离开他,其实他怎么样都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飘云身子一晃,龙天佑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对不起,我不该说。可是,不说出来,我一辈子都不安心。”

  飘云只是摇头,随后凄凉的笑了笑,望着空荡荡的病床,低声问:“天佑,告诉我,我做了什么?”

  “飘云…。。”男人的眼里写满了心疼,却不知如何回答她。

  “让我想一想,好好想想……”

  飘云站直了身子,离开他的扶持,一个人向门口走去。瘦弱孤单的身影,好像一只折翅的蝴蝶,很快就被黑暗吞噬了。

  第七十四章

  车子怎么会好端端的刹车失灵?自然有人动过。

  谁动过?警察在查,龙天佑也在查。调查的结果,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老爷子一向是个好父亲,好到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心狠手辣,六亲不认。隋洋每天像个孤魂一样四处的游荡,颓唐绝望的把人间当成了地狱。

  做父亲的自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人抢走了他儿子的东西,他自然要为他抢回来。

  死人永远比活人听话,不懂抗争,因为无力抗争。不会背叛,因为失去了背叛的机会。

  于是,他亲手导演了这场人间惨剧。

  死一个,很好。死两个,成双。女人终究是祸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趁机处理掉也好,断了儿子的念想,免得将来被人掣肘。

  可惜,他精明一世,机关算尽。千算万算,却算不明白儿子的心思。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隋洋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去找龙天佑。他也不会想到,隋洋会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自己的情敌。他更不会想到,他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断送掉的却是独生子的性命。

  隋洋终究没有百分之百得到他的真传,他可以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去死,这在他父亲看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在他知道结果的那一刻,脑袋里无数根血管同时爆裂。天旋地转后,永远瘫在了床上。

  隋洋的葬礼是龙天佑一手操办的,看着热闹,其实除了他的手下,没人来参加。

  隋家现在可算得上是家破人亡,镇石倒了,它的没落就成了局势发展的必然。

  可悲的是,平时看起来关系颇好的几个堂兄弟,对隋洋的死虚情假意,对老爷子的病莫不关系,却对隋家的产业虎视眈眈。

  是啊,人都走了,茶还不凉吗?人情原来可以凉薄到这个地步。

  飘云站在摆满鲜花的灵堂里,隋洋的巨幅黑白照片高挂正中央,笑得春光灿烂,栩栩如生。

  他一直很爱笑,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没人知道,这笑容的背后,究竟掩藏了多少孤独,多少悲伤,多少不为人知的凄凉落寞。

  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从小失去了母亲,即使拥有再多的金钱,也弥补不了内心的惶恐不安。

  于是总是喜欢把很多东西抓在手里,因为没有安全感,因为害怕失去。

  飘云抬起头,看着照片旁边的悼联:

  桃花流水杳然去,明月清风自在游。

  隋洋,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比这个世界美好多了?如果是,那我真要羡慕你。你解脱了,天地之间,逍遥自在,任意遨游。只苦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我们还要在这里受苦呢。

  八月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奥运备战只差临门一脚,倒计时分秒必争。

  飘云带着母亲搬回了那间小小的公寓,在阳台养了很多花花草草。闲来没事,就给它们浇浇水,施施肥。日子过得简单而随意。

  有时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望着城市黄昏的四角天空,静看风吹云动,流光飞舞。直到晚霞满天,隐隐泛青的暮色笼罩整个城市,楼下的理发店总会应景的放一首老歌。

  别哭 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霎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地枯萎

  别哭 我最爱的人

  可知我将不会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悠扬的女声轻轻的飘荡在夏日喧嚣的长街上,飘云抬起脸,泪在脸上,往事就沉在心底。

  有时,她会独自一人站在城市的立交桥上,看着下面涌动的车流和霓虹。无限延伸的灯火海洋。还有头顶一片深蓝色的天空,寂寞的发不出声响。

  她会轻轻的问自己

  我们的悲伤,何处流放……

  她很久没有见过龙天佑,他很忙,忙着收拾隋家的残局,解决由隋洋之死衍生的一切变故和威胁。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已经无力支撑,年富力强的龙天佑可以。

  卷土重来,声威仍在,不必振臂高呼,也能一呼百应。东山再起,力挽狂澜对他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于龙天佑的回归,江湖众说纷纭。有人说他重出江湖是为兄弟报仇,有人说他才是杀害隋洋的罪魁祸首,目的是隋家富可惊人的产业。也有人说他被情所伤,干脆拔慧剑斩情丝,重操旧业。

  可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看到隋洋的父亲,这个半身瘫痪悔不当初的老人,辛苦打拼一生的事业被人蚕食鲸吞,落得荣耀半生,老来惨淡的凄凉光景。

  兄弟们都说他变了,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不苟言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

  他最近常常想起以前跟飘云讨论过的那个关于责任的话题。越想就越感到悲伤。

  隋洋死了,他活了下来。他牺牲了自己延续了他的生命,那么他该失去什么,来延续他的责任?

  他不敢去想。

  只是偶尔一个人时候,常常会想起隋洋小时候腼腆害羞的样子,想起他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听话表情。那时的他,真的很乖。

  想起他们坐在别墅的阳台上,对着清风明月开怀畅饮。

  想起他哭着对他说,哥,除了你和飘云,其实我一无所有。

  他总是这样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一切都来的很快……

  终于在一个紫绯斑斓的美丽黄昏,飘云一个人捧着鲜花,穿着隋洋最后送给她的连衣裙,站在他面前。

  那天的天很蓝,远处的山坡开满了大片大片黄色的雏菊。绵延的薄云紧贴着仿佛凝冻的湛蓝天壁。

  凝目望去,长空寂寥,双目隐隐作痛。闭上眼睛,风从耳边吹过,树叶在风中瑟瑟低语。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好像从另一个世界远远传来似的。

  飘云俯下身,将花放在冰冷的墓碑前,轻轻抚摸隋洋漂亮的脸。

  “亲爱的,你在这里还好吗?”

  他只是笑,不说话。他总是这个样子,笑着看人的时候,秀长明亮的桃花眼斜飞入鬓,仿佛很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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