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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将悲伤流放 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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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班,上完早课后,飘云坐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边磕瓜子边给同事讲笑话。

  “两只老鼠结婚后,母老鼠越发嚣张,一天晚上公老鼠想吓唬她一下,就到家门口学猫叫。谁知妻子不但不怕,反而柔情的说:‘猫哥,别叫了,我老公还没出差呢。’”

  “呵呵……”一帮年轻的小老师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日子只有这样过才不会无聊。

  “请问……”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口,望着一干人等怯怯的说,“哪位是童老师?”

  飘云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瓜子皮:“我就是。”

  小男孩一双黑漆漆的大眼把飘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精细如同红外线扫描。验明正身,核对无误后,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多层餐盒递到她手上,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这是龙哥让我交给你的。”神秘紧张如同敌特工。

  飘云心想,完了,该不会是那些摇头丸、k粉没地方藏,派人送到她这来混淆视听吧。把孩子打发走后,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紧张兮兮的打开一看。

  唉,原来是“铜锣湾”的牛肉菜丝粥,水晶虾饺,红烧凤爪。红白翠绿的港式小吃,装在精雕细工的白瓷餐盒里,跟美食版的广告画似的,色泽鲜亮,气味飘香,让人口水横流。

  飘云这才想起来,今天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

  心里一暖,给龙天佑发了个短信:龙哥,虾饺太小,不如巨无霸实惠。下次给我换换,记得多放生菜,少放洋葱。

  龙天佑回信说:还想有下次?龙氏祖训,不吃早饭不许出门,知道不?

  飘云问:不让我出门,那我的学生怎么办?

  龙天佑回:再跟我提你的学生,我就把那帮小兔崽子全绑了,一个一个拿去填海。

  飘云被逗得咯咯笑,这里四面环山,哪来的海?只有一条脏脏的河。

  有时候觉得他真像个小孩,针眼大的事也计较很久。学生放学后给她打电话,时间久了,疏忽了他,他就闷闷不乐,半天不说话。

  高三复习阶段,测试多,卷子多。飘云把考试卷拿回家,趴在地毯上批得昏天黑地。他就缠在她旁边,明明刚吃过饭,却每隔十五分钟就问她渴不渴,饿不饿。要么就摆出一大盘水果,坐在她旁边,一边看电视,一边不停的把空运来的龙眼、提子、芒果、荔枝挨排塞进她嘴里。飘云嘴小,来不及往下咽,鲜浓的果汁从嘴边流出来,他再一点点给她擦干净。

  想到这,飘云捻起一只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放进嘴里,鲜味十足,口感一流,胃部充满口腹之欲的满足感。那一刻,她其实很想告诉他,水晶虾饺的确比巨无霸好吃。可是她没有说,一个字都没说。

  只是低头默默吃着这顿丰盛的早餐,心里还在想,刚才还觉得挺好的,现在怎么没什么味道呢?

  这时候,手机响了。飘云拿起来看,是隋洋。他每天这个时间一定会打电话过来,天天如此,从未间断过。

  今天的第一句话就是:“亲爱的,我下个月十五号到家,你跟天佑哥别忘了来接我。”

  第三十三章

  坐在黑色皮质转椅中的龙天佑,对着自己的手机发了一会怔,扭头问身边的人:“你说,怎样才能留住一个女人?”

  面容白皙,相貌斯文的男人微微一愣,问道:“一夜?还是一辈子?”

  龙天佑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阳光下,琥珀色的液体摇曳着琉璃般的光。

  “你这是明知故问。”

  男子只是笑,轻轻弹了弹烟灰,戏谑道:“要一辈子,方法有很多啊。金钱,暴力,毒品,三部曲。先用钱砸,砸得她天旋地转,头昏脑胀。如果不行,就来个非法禁锢,找个深山老林关她个一年半载,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骨头再硬,也得乖乖倒架任你鱼肉。要是还不就范,那就只有下狠招了。狠狠心,给她打几针。一旦上了瘾,就是蓬莱瑶池的仙女,还不是任你搓圆捏扁?有什么难的?”

  龙天佑剑眉一横,骂道:“操,你拿我寻开心呢。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还用你教?”

  男子倒是一点都不怕,笑道:“玩长情?龙哥,那可是咱们碰不得的东西。谈恋爱可比砍人技术含量高多了。一入尘网,万劫不复。绝对不是耸人听闻,您可悠着点。”

  龙天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对面那个笑得很欠扁的男人,烦躁的问道:“宗泽,能不能告诉我,爱,他妈的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宗泽笑容一敛,惆怅道:“龙哥,你真的难住我了。人世间有百媚千红,这世上男女相爱的方式也有千万种,哪有定论呢?不过就算再怎么轰轰烈烈,爱到极致,也只落得一句话,一句最普通不过的话。”

  龙天佑问:“什么话?”

  “就是希望对方比自己幸福。不计得失,不计后果,不计身前身后名,甚至不计她是否爱你。全心全意,无怨无悔,一生一世,天长地久。可是,在这个以厘计算价值的年代,所谓的爱情,早就成了急功近利,毫厘必较的奢侈品。谁还相信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一无所求的付出?”

  龙天佑听后,沉吟了很久,迟疑道:“如果有人能做到呢?”

  “哈……”宗泽笑,玩味道:“稀有动物,那真要放进玻璃匣子里严加保护。”

  龙天佑也笑了,心里想,这个稀有动物现在就在我手心里。可惜,被她这样爱着的人却不是我。

  “龙哥,我这个军师帮到你了吗?”

  龙天佑扬唇一笑:“宗泽,去帮我做件事。”

  难得的假日,阳光很好,十一月的北方,冬意还只是薄薄的一层晴暖。

  早上起来,飘云对龙天佑说:“隋洋下个月十五号回来。”

  正在喝豆浆的男人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我今天要出去买点换季的衣服。”

  男人放下碗,拿起餐巾擦擦嘴说:“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我陪你去。”说着就走进衣帽间换衣服。

  飘云收拾碗筷,发现今天的碗怎么洗都不干净,油渍渍的。拿起来仔细一瞅,哦,原来忘了放洗涤灵。

  水龙头还在哗哗的响,飘云把碗放在一边,盯着白浪似的水花出神。看了一会,关掉了它,水声就停了。再打开,水声就响了。

  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发现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姿势。可这世上的许多人,许多事,许多感情,离索分和,熙熙扰扰,如果开始和结束也能如此的简单,那就好了。

  因为是周末,街上到处熙熙攘攘,人多,车多,噪音多,交通堵塞多。龙天佑把车开进商业街,城市繁华的最深处,街道两边对排的精品屋千娇百媚,姹紫嫣红。

  龙天佑把车停在停车场 ,拉着她走进一家。胸前挂着工号牌的服务小姐,眉清目秀,恭顺勤良,笑容可掬。见到龙天佑,笑得更灿烂。

  “龙先生,好久没有光临本店了。正好到了一批新货,很适合这位小姐,拿出来给您看看?”

  “我的规矩,你知道的。”

  “您放心,本地绝找不到第二件。”

  龙天佑满意的点头,凑在飘云耳边柔声说:“去试试。”

  飘云楞了一下,看看服务小姐,把衣服接过来,走进了更衣室。

  几分钟后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白色的绣花软皮靴精致典雅,一袭烛光白锦缎旗袍玲珑婉约,服务小姐帮飘云把头发挽起,露出秀美的颈,古意盎然的装扮顿时惊艳全场。

  龙天佑走过来,从身后抱着她纤细的腰身,沉醉的说:“真漂亮,好像专门给你定做的一样。”

  转过脸对那位服务小姐说:“谢谢,你眼光不错。”

  小姐笑笑,知趣的退了出去。

  “这么好看,买下来吧。然后出去再选几套,我要你每天都穿得漂漂亮亮的。”男人的吻落在飘云的脖子上,有温情的纹路。

  飘云望着镜子中的景象,的确好看。店里的装潢有复古的味道,他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站在她身后,就像二三十年代旧上海的老照片,蒙着岁月的金沙,仿佛一个遥远的梦境。

  “我不喜欢这件,还是去别家看看吧。”飘云说。

  龙天佑楞了一下,讨好似的问:“我看挺漂亮的。哪里不满意,可以让她们帮忙改一下。”

  飘云只是摇头:“真的不喜欢。”

  “是不是嫌太贵?其实不贵,你看看这质量,这款式,在这个牌子中算是价格比较便宜的了 ,还是挺值的。”龙天佑觉得自己有点像售货员。

  飘云笑,回头看他:“你说的质量,牌子什么的,我不懂。只是觉得穿一套价钱能抵得上我半年工资的衣服,人就有点找不到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衣服是为人服务的,哪能人为衣服活着,那不是本末倒置吗?所以我觉得,还是舒服最重要。”

  龙天佑看着她一张小嘴吧吧的说着,发现她拒绝人的时候总是很有道理,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你无言以对,仿佛就是那么回事。可是回头仔细一琢磨,又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从服装店里出来,龙天佑闷闷的开车。心里老大不痛快。说实在的,他从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几乎是竭尽全力的讨好她,人家却一点都不领情。不过是一套衣服,就算她不喜欢,为他穿穿又怎么了?可她就是这么不给他面子。

  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碰到红灯。龙天佑点燃一只烟,郁闷的吸着。飘云扭头看他生闷气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家服装店,隋洋带我去过。那个店员认识我,还记得我的尺寸。刚进去的时候,我也没想起来。试衣服的时候,才回过味来。”

  龙天佑惊讶的看着她,飘云笑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一种难言的尴尬和内疚从心里春笋似的冒出尖来,他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光顾着自己高兴,却没注意到那些人看飘云的眼神,暗中藏了多少把不屑的尖刀。

  “哎,信号灯变了。”飘云提醒他。他却一动不动,后头的车全都在不耐烦的按着喇叭。

  龙天佑在震天响的噪音中,低声说了句什么,可是飘云没听清楚。

  车行在路上,飘云说:“我知道一个地方,衣服漂亮,价格也便宜,我们去哪儿看看吧。让你也体验一下陪女人逛街的乐趣。”

  龙天佑笑:“好,以后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飘云带他逛地下商业街,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俗艳的店面,杂牌的服装。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的香水,空气清新剂,还有隐约而来的汗臭味。一对对情侣勾肩搭背,高挑亮丽的北方女孩结伴而行。

  讨价声,还价声,互不退让的谩骂声,嬉闹声,声声不觉于耳。繁华热闹的景象充分的展现了祖国的安定繁荣。

  龙天佑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跟着飘云穿梭在人群中,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扎在人堆里,挑衣服,试衣服,热热闹闹的跟人家讲价,言辞犀利,反应敏捷,一看就知道是个中高手。

  飘云人瘦,却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龙天佑发现她试衣服的时候,店里的女孩都会不约而同的看她,然后问老板娘,还有没有同款的。

  龙天佑想,要是以后开服装店,一定把她摆在门口当活招牌。

  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他有一个女儿,这样的漂亮,活泼,灵动,努力,善良,宽容。他一定觉得很幸福。

  看着飘云平坦的小腹,不禁就想,如果里面有个小宝宝,那该多好。最好是个女孩,一定很漂亮。不过男孩也行,不容易被人欺负。

  要是龙凤胎,那就最称心了。给他们买一样的衣服,手拉手上幼儿园,呵,多神气。

  可要飘云同时带两个孩子,是不是太辛苦了?如果没时间陪他,他不是很可怜?不过没关系,可以请专职保姆。

  女孩叫龙飘飘,小名就叫小龙女。男孩叫龙小云,小名叫……

  “喂……”飘云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声说:“想什么呢?笑得一脸阴险。”周围环境太闹,不大声讲话听不到。

  龙天佑把她拉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贴在她耳边大声说:“我不告诉你。”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还不到一千块。两个人坐在麦当劳喝果汁,吃圣代。飘云瞅着大汗淋漓的男人,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龙天佑伸出手捏她的鼻子,气道:“还笑,都是你害得。”

  飘云乐得更欢,把果汁递到他面前:“这是我第一次享受男士全程拎包服务,真是太过瘾了。”

  龙天佑疑惑的看着她,问道:“隋洋,没陪过你?”

  飘云咬着吸管摇头:“没有,他不食人间烟火的。”

  听到这话,龙天佑突然感到心疼,觉得飘云真像个孩子,一个缺少人照顾的寂寞的孩子。总是一个人站在阴影里,等待,寻觅着温暖的来临。一点微光,便如获至宝的感动珍惜。

  飘云推推他:“你看那个小孩。”

  龙天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个肉嘟嘟的小男孩正捧着一个超大的汉堡大快朵颐,肥胖的小脸沾了红红的番茄酱,像只花猫。

  “看到了,怎么了?没什么特别啊。”龙天佑不明所以。

  飘云瞟他一眼:“我是要你看他手上的东西。”

  龙天佑这才反应过来,好笑的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想要不直接说,跟我绕弯弯。”

  “说话绕弯弯,这是女人的天性,就是要男人猜的。什么都说白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女人心海底针,听过没有?女人就像天上的云,发现没有?女人……”飘云晃着小脑袋,把一套歪理邪说解释得头头是道。

  “行了,打住,我说不过你。”龙天佑举双手投降,“我去买,你还吃什么?”

  飘云翻翻眼睛说:“薯条,鸡翅,红豆派,芒果特饮。还有……”

  “汉堡多放生菜,少放洋葱。”龙天佑站起来,摸摸飘云的脑袋,“小馋猫,看好东西,等我回来。”

  飘云很乖的点头:“嗯,快点回来。我等着你。”

  龙天佑边走边笑,摸着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他不敢回头,怕看见飘云无辜的样子,怕自己会心软,怕眼泪会夺眶而出。

  他对自己说,你要记住这一天,因为你很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就是以后老了,死了,化成灰,变成土,也不能忘记,你们曾经有过这么幸福的时候。

  第三十四章

  活着的,生不如死,死去的,虽死犹生。没有赢家,这是一个你死我亡的结局。

  飘云从浴室里出来,裹着大大的浴巾,头发还滴着水就坐在地毯上,边看影碟,边吃草莓。

  《不夜城》是一部老电影,金城武在日本的转型之作,也是他演艺事业的巅峰之作。

  整整两个小时的电影,充斥了血腥,暴力,欲望,阴谋和背叛。男人野兽般的眼神,女人真假难辨的诺言和泪水,大胆的性爱镜头,淫乱肮脏的歌舞伎厅,浮华世界的爱情虚幻到让人唏嘘。

  飘云最喜欢其中一个远距离长镜头,男女主人公站在空旷的十字路口,女人悲哀的泪水,男人凄艳绝望的拥抱,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灰色的天空飘下来,如同无望的哀悼。

  伴着宛如哭诉的歌声,天与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一生一世的感觉,让人迷乱而无助。

  飘云看得痴了,龙天佑一屁股坐在旁边,孩子气的威胁道:“你要是敢哭,我立刻把电视砸了。”

  飘云把一颗草莓塞进他嘴里,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乖点,别吵。”

  龙天佑非常郁闷,发觉自己的待遇跟虎头差不多。一张嘴咬住她的手指,飘云哎呀的叫了一声,喊道:“08年快到了,和谐社会,咬人可不好,快点松口。”

  他简直悲愤,这口气,这语调,咋就跟训狗如出一辙呢?

  长臂一锁,将人霸道的搂进怀里:“先别顾着看帅哥,我有话跟你说。”

  “嗯,好,我听着呢。”飘云答应的很好,可一双眼睛还是滴溜溜的对着金城武的俊脸猛瞅。

  龙天佑却只是搂着她,犹豫良久,终于说:“我在北京给他找了一所贵族学校。”

  飘云仿佛被什么东西施了定身法,一下子魇住了,转过头,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龙天佑在心里苦笑,果然还是如此。

  “是一所条件很好的寄宿式学校,升学率很高。我正在托人给他办北京户口,估计下个月就能下来,毕业在那边报考,升名校的几率会提高很多。”

  岂止提高很多,简直就是康庄大道。名校都有地方保护政策,本地考生分数线会降低很多,北京学府也是如此。按寒城目前的状态,如果能在北京安家落户,考个北大清华,似乎不成问题。

  可是……

  飘云艰难的笑了笑:“你不用这样,我们现在根本没机会单独见面。他不过是个孩子,他以后会有自己的人生和前途,不会妨碍到你。”

  龙天佑抱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轻声说:“我知道,可我还是容不下他。飘云,我不想伤害你,可我现在很害怕。害怕你,也害怕自己。 我怕你终有一天会为了他而伤害我,我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因为他而伤害你。让他远离我们,远离这座城市,是最好的选择。”

  飘云很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一颗心却抖个不停。她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拿起一个苹果默默的削起来,削到一半的时候,她说:“好,我跟他商量一下。”

  龙天佑看着她,斩钉截铁的说:“不是商量,他必须走。”语气冷硬,没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飘云手一抖,锋利的刀子把手指当成了苹果,削去了一层皮,血顺着手指流下来,噼里啪啦的落在雪白的地毯上,很快就泅红了一片。

  然而龙天佑只是看着,不动,不说话。像个陌生人一样冷眼旁观,看着她流血,看着她疼,看着她割剃,他什么都没做。

  曾经因为她割破了一点皮,他就心疼的六神无主。曾经不愿看她委屈的泪水,他辛苦的克制自己。曾经那么的怜她,那么的疼她,那么的护她。而现在,她伤得这么重,血肉剥离,他却只是看着,冷静而残酷。

  飘云把染了血的水果刀和削好的苹果放在通透的水晶果盘里,点点头:“我明白了。”

  音响里传来刺耳的枪声,划破了雪夜,也划破了爱情的幻觉。故事的最后,男人终于杀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抱着她的尸体,一直站到天亮,雪停了,她再也不能对他说一句谎话。

  活着的,生不如死,死去的,虽死犹生。没有赢家,这是一个你死我亡的结局。

  龙天佑拿出医药箱给她敷药,消毒药水抹在伤口上,杀得周围的皮肤都红了。可是飘云似乎失去了痛感神经,一声不吭的任他摆弄。

  龙天佑一边包裹伤口,一边说:“如果难受,你就哭出来。如果还不够,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不要自己憋着,这样很伤神。”

  飘云却只是摇头:“没有,这很好。就像你说的,对他,对我都好。”

  龙天佑悲戚的一笑:“我不是隋洋,你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这对你意味这什么。你这样忍辱负重,反而让我难受。”

  飘云看着他,半晌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我没有委曲求全,也没有忍辱负重。就像当初跟隋洋在一起。我很清楚自己的动机。因为我妈,我欠了他很大一笔。这个世界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应该报答他。什么东西是我有而他没有的?只有一样。在他所需要的东西中,只有这一样我给的起。或许他还觉得不够好,但我不可能做得更好。因为,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身体,我可以控制。可是心,它是不由我做主的。”

  她顿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还有你,我知道你有很多方法让他消失,但你选了最仁慈的一种。你为他铺了一条光明的大道,让他可以平步青云。或许这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但你已经尽力。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龙天佑发现,眼前的女人已经理性的超乎他的想象。如果她跟他哭,跟他吵,跟她闹,他都可以理解。可是她如此深明大义,波澜不惊,反而让他感到心虚。

  看着她素净的脸,心疼的问:“那你呢?”

  飘云看着自己包扎好的伤口,血又漫了出来,染红了纱布。都说十指连心,其实不然。心里的痛,手指体会不到万分之一。

  “我要感谢你帮我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其实我早就明白,我们的故事,从开始就在等待结束。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这无望的感情如同泥沼,还是义无反顾的陷下去。不是没想过割舍,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想忘记,越是刻骨铭心。越想放弃,抓得越紧。”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眼里仿佛有泪,又仿佛只是潋滟的流光:“现在放手,对我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

  飘云抬起手,轻轻抚摸男人的脸:“说这些,只是要你明白。从开始到现在,我只是在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努力继续我的人生,努力让每一个人获得他们应有的幸福,包括我自己。虽然生活与理想背道而驰,可我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轻言放弃,更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委屈。对于生活,对于命运,对于人性和变故,我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龙天佑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面对这个女人,他已经无话好说。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渴望自己强壮的身体可以让她温暖点,安全点,舒服点。却发现,他抱得越紧,她抖得越凶。他越热烈,她越畏惧。

  过了不知多久,龙天佑说:“我想过了,等隋洋回来。我就跟他说,要他把你让给我。你不爱他,他也不见得非你不行。你们这段关系,早就该结束了。你不用担心,隋洋,他向来活泛,他会找到新的乐趣。”

  “可是……”

  “你妈妈的事我也可以帮你办好。而且,隋洋眼里不揉沙子,如果他发现你跟柳寒城的事,后果更严重。现在了结,对他也好。”

  飘云沉吟了很久,低声说:“你决定吧。”

  当天晚上,他们再次做爱。龙天佑几乎一刻不停的缠着她,拥抱,亲吻,缱绻缠绵,欲生欲死。高昂的激情如同喷薄的烈火,直到筋疲力尽。最后,他满身都是粘稠的汗水,贴在她耳边轻却坚定的说:“我死也不会放开你,死也不会。”

  飘云侧过脸,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划过脸颊,破裂在虚冷的空气里。躯壳已经成了被掏空的容器,心底却有一个清醒的声音低低的回荡着。

  我知道你不会放手,从来都知道。

  午夜时分,身边的男人睡得很沉,飘云睡不着,从他臂弯里爬起来,披上睡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吸烟看风景。

  整个城市,沉睡的得像个玩闹过度的孩子,甜美而含蓄。远处的霓虹点燃夜的沉寂,迷离的稀光好像田野里飘散的蒲公英。

  飘云看着高远的天空,想起了很多往昔的时光,久远的记忆。惨痛的童年,父亲的暴虐,母亲的泪水。孤独的少年,在同学异样的目光中,为了人生和未来辛苦打拼。成年后,以为人生最悲惨的时光终于过去了,却没想到,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这一路走来,丢了很多东西,回望来路,却只落了四个字,悲辛无尽。

  手上的烟燃尽了,飘云又点燃一根,看着床上的男人,想到了很多。想到他给予她的金钱温柔爱护怜惜,想到他的强悍霸道暴力兽性,想到他待她的好,他给她的痛。

  她对他说,她不觉得委屈。可是她没说,她不会疼。

  原来所谓的割舍,就是将与你生命紧紧相连的一部分,如同壮士断腕般,活活的剥离。

  去年的秋天,仿佛有人信手一点,把寒城放进她的生命里。今年的冬天,有只翻云覆雨手将他拉出她的轨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的确是《诗经》里最悲哀的句子。悲哀到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要骗自己。

  看着迷蒙的夜色,飘云想,究竟是生离苦,还是死别痛?或许都差不多,殊途同归,都是生不如死的结局。

  那一晚,她就这样抱着膝盖一直枯坐到天亮,椅子下面是一堆香烟的尸体。黎明的时候,打扫干净战场,悄无声息的躺回男人的臂弯里。

  很好,从此四海归一,天下太平。

  飘云不知道的是,那个人其实根本没有睡,就这样陪着她,一直熬到天亮,心痛如绞。

  第三十五章

  童飘云,你告诉我,我还应该怎么对你?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做?

  “龙哥,这是学校的资料。”宗泽把一沓纸放在龙天佑面前,“按你的要求,找了一家条件最好的。教学楼和寝室都是欧式建筑,宿舍单人单间,保姆式管理。花园式学校,配有露天游泳池,娱乐中心,电子图书馆,所有设施一应俱全。上面有图片,您老人家看看,满不满意?可真够贵的”

  龙天佑看着资料上的图片,整个学校依山傍水,绿草如茵,倒真是一个与世隔绝,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他看了一会,啪的一声把资料扔在桌子上:“你再帮我查查国外的学校,像美国,法国,澳大利亚什么的,总之越远越好。”

  宗泽一下蒙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哥,至于吗?一个小毛孩子而已,何必那么较真?”

  龙天佑站起来,透过反光玻璃,看着外面擂台上厮杀得你死我活的男人,沉声说:“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宗泽笑笑:“那我可不可以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座下的仙子,让我们龙少如此煞费苦心。”

  龙天佑低头点烟,漫不经心的说:“你见过。”

  宗泽眼珠一转,拍着额头叫道:“我的龙大少爷,你说的,该不会是隋洋那位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女朋友吧。”

  龙天佑瞟他一眼,没有说话。自顾看外面的风景,一个男人已经趴在擂台上吐血,高手过招,生死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哥,你在玩火。”宗泽此刻是异常严肃。

  “怎么说?”

  “我的亲哥,这还用说吗?“宗泽惨叫一声,“隋洋待她如何,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做,不是只等着兄弟阋墙吗?”

  龙天佑低头沉思,隋洋会跟他翻脸吗?也许会。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隋洋面子上总会过不去。可是如果说他有多舍不得飘云,龙天佑过去很相信,现在却一点都不信。

  如果真的在乎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交往整整一年,竟然没去看过她的妈妈,没陪她逛过一次商店?

  如果真的爱她,怎么可能不顾时间、不顾地点、甚至不顾她是否舒服方便,只顾着自己高兴,随时随地,想要就要。

  他一直记得,那天夜里,脸色惨白,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飘云,被隋洋拉进他那辆该死的切诺基时的情景。

  而当时,他竟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他深深叹了口气,总觉得隋洋在糟蹋她,可是回想当时的自己,却真的像飘云说的,他连隋洋都不如。

  “哥,隋洋先不说,老爷子那里要怎么交待?总不能说,隋洋要你照顾他的女人,结果你照顾来照顾去,最后照顾到床上去了吧?”宗泽还在絮絮叨叨的对着龙天佑说教。

  “宗泽,我现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送到擂台上去。”有人开始不耐烦了。

  “行,你要忍心你就送,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就看着办吧。”

  龙天佑一个烟头扔过去:“你他妈的就没一句正经。”

  宗泽一叹:“说正经的你又不爱听。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隋洋可是他老人家的心头肉,他郑重其事的交待过,谁要是让儿子一天不高兴,他就让那人一辈子不高兴。哥,老爷子待你是不错,可你毕竟不是他亲生的。再说世上好女人那么多,你干嘛非给自己找这个晦气?”

  龙天佑叹了口气:“宗泽,这世上的好女人的确很多,可我就是稀罕她,跟疯了似的。”说着苦笑了一下,“不怕告诉你,我他妈的心都快掏给她了。能做的,都做了。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对她好。可是直到现在,我连她心上那道门冲哪边开,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窝囊到家了?”

  宗泽有些难过,龙少是什么样的人?意气风发, 顶天立地的汉子。从来都是让人仰视的男人,现在却被一个女人折腾成这样。好好端端的一块百炼钢,楞让人家磨成绕指柔了。

  可悲啊。而悲剧是什么?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显然,原本铁骨铮铮的硬汉被人打成碎片了。

  “哥,何必那么认真呢。人得了,也就算了。既然人家不喜欢,又何必强人所难。干脆让她从哪来,回哪去。你也落个清净。”

  “可我就是不想要这个清净。老爷子会怎么样,隋洋会怎么样,会承受什么样的压力,受到什么样的排挤和非难,我都没功夫想了。满脑子都是她,就装不下旁的。可是她,竟然为了那个小子伤心得一夜没睡。我就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他?有时候想想,自己都觉得委屈。”

  宗泽叹了口气:“你是真的陷进去了。”

  龙天佑也觉得自己是陷进去了,真的陷进去了,前面都是死胡同,就没有一条能见着亮的。

  外面又传来雷鸣般的叫好声,又有人被打得吐血,又有人兴高采烈激动万分。这以前都是看惯了的,现在却让他心烦得直想杀人。

  “哥,跟你玩个游戏。”宗泽又开始嬉皮笑脸。

  龙天佑瞥他一眼:“你看我有那心思吗?”

  “哎,这可不是普通的游戏,是心理测试,相信我,对你绝对有帮助。”

  龙天佑狐疑的看着他:“你要是敢耍我,我就地废了你。”

  当天晚上,飘云坐在电脑前写东西,龙天佑在她身边像条小狗似的绕着圈圈。

  “飘云,你要不要喝果汁?”

  “不要,刚喝完。”

  “那你要不要吃水果?”

  “不要,吃多了闹肚子。”

  “那,我帮你揉揉肩吧。”

  飘云笑了,拍拍肩上的巨灵神掌:“喂,我可受宠若惊了,我习以为常了,我接着可就理所当然了啊。”

  “我就是要你受宠若惊,要你习以为常,要你理所当然。等你享受惯了,就离不开我了。是不是?哎,到底是不是啊?”龙天佑在身后搂着她,两只爪子坏心的挠她肋条边上的痒痒肉。

  “哈哈……”飘云最怕痒,咯咯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是,是。”

  这男人今天超级可爱,稿是写不下去了。飘云站起来,一双玉臂环住男人的脖子,跟他香香嘴巴,嘴唇贴在他鼻子上轻声说:“乖点,我马上就写完了,一会就来陪你。”

  龙天佑一下就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连连点头,没办法,一遇到飘云,他就这么点出息。

  过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该问的还没问呢。

  “飘云,随便说两个四字成语,什么都行。”

  “痛彻心扉,无能无力。”飘云脱口而出。

  龙天佑一下僵住了,飘云发觉气氛不大对,回头看看他,疑惑的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龙天佑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出去一下。”

  话音刚落,飘云再回头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剩了她一个人百般不解,这人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变就变?

  龙天佑开着他那辆名贵的跑车飞驰在无人的高架桥上,两边高低不平的树木,房屋,空旷的天与黝黑的云都成了黑色的线条,嗖嗖的掠过。

  痛彻心扉,无能无力。痛彻心扉,无能无力……

  “龙哥,随便说两个四字成语,要快,不要刻意去想。”

  “九死一生,义无反顾。”

  “果然,现在的你,就如同走在刀尖上。”

  “到底什么意思?”

  “第一个成语,是你对生活的感受。第二个成语,是你对爱情的感受。不一定准确,但可以从某个侧面反映出你潜意识里的心理状态。”

  妈的,什么破心理测试。真不应该相信那个臭小子。龙天佑愤愤的想。完全没有科学根据,他竟然就当了真。

  或许飘云不过随便说说,或许她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或许她现在是这么想,以后就不这么想了。或许……

  龙天佑发现,他现在的智商,基本是零。飘云的一颦一笑就是他情绪的指挥棒,每天跟个傻小子似的,一会高兴的欢天喜地,一会难受的要死要活。

  到底是谁,让他变成这样的?他又是为了谁,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

  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就多了一分怨愤。

  童飘云,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对你?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龙天佑绕着城市的边缘一路狂飙,先是把跑车当成赛车开,然后又把赛车当成飞机开,最后,直接变成飞碟了。

  直到发泄够了,才滴溜溜的往回转。路上经过肯德基,突然想起来,飘云说过想吃新上市的紫薯蛋塔,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下车,进去,买了两盒,很好,还是热的。把蛋塔捧在怀里,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进门一看,飘云已经睡了。穿着蓝色的卡通熊睡衣,还夹着被子。

  龙天佑无奈的笑笑,这丫头,永远能让自己过得很好。他是又安慰,又嫉妒。

  大手不觉的抚上她的额头,可飘云睡得不沉,一下就醒了。

  “你回来了。”飘云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说:“我一直在等你,没想到睡着了。”

  龙天佑心里暖烘烘的,把她抱起来,放进自己怀里。

  “嗯,给你买了蛋挞。喏,还是热的。”

  “哇,真好。”飘云搓搓手,打开盒子,油渍渍,黄澄澄的蛋挞煞是可爱。拿出一块,酥黄焦脆,周圈都卷了层,边吃边说:“好吃,好吃。”

  “喂,你光顾你自己啊。”

  “那,我给你拿一块。”飘云感觉自己没功夫说话,嘴都塞满了。

  “不用了,我就要你嘴上那块。”

  两盒蛋塔,只吃了一块,剩下的被丢在地毯上摔了个稀烂,实在暴殄天物。

  两个人的嘴唇像刚刚蒸熟的鸡蛋糕,滑溜溜,香喷喷,热呼呼的。

  龙天佑手脚利落的脱掉两人的衣服,抱着怀里的身子啃起来。热热的气息,加上新长出来的胡子茬,亲在身上又痒又麻。飘云被他弄得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龙天佑实在太有满足感了,今天要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爱,让那个该死的心理测试见鬼去吧。

  可就在激情正酣的时候,飘云滑溜溜的小手,突然抵住男人的胸口。

  “怎么了?”龙天佑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这样急刹车,如同灌篮高手突然停在半空中,是会要人命的。

  “天佑,我在危险期。你戴上那个好不好?”

  “不好。”龙天佑压住飘云的手,断然拒绝。

  “为什么?”

  “飘云,给我生个孩子。我们结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对孩子好。好不好?”

  “不好。”飘云把这两个字还给他。

  “为什么?”

  飘云叹了口气:“天佑,我还没有资格做母亲。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和未完成的理想,现在要孩子,对我,对孩子都不公平。”

  “你还想做什么?”龙天佑扣着她的脸,急切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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