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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亮星星的人 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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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桓躺在加护病房的这些天,她也藏匿在医院当中。

  她真的很爱洛桓的,这么些年了,失去了洛桓,她根本无法活下去。

  林巧巧带著贝贝走上顶楼,当她想靠近贝贝,贝贝仍是下意识地闪躲她。

  她觉得好累。

  站在楼层的边缘,往下看。十三楼的高度,她看到了解脱。

  巧巧招来贝贝,说著:“我们去见阿桓好不好?”她爬过围在大楼边缘防止人们不小心掉落的护栏,站在仅有突出一点点的水泥土。悬空的水泥二十公分左右的宽度,—个不稳,便很容易摔下去。

  “阿桓死了。”跟在巧巧身后的贝贝,在巧巧的召唤下,也爬过了护栏,在水泥上慢慢坐下。

  贝贝将书包打开,拿出了那本故事绘本,翻读著。

  他的脚悬空地坐著,高楼上的风呼呼吹来,将他吹得歪歪斜斜倒来倒去。

  “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见到阿桓了。”巧巧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们也要死吗?”贝贝问著。他的言语里没有太多的情绪,但他也想再见阿桓。

  “是。”巧巧说著。

  “我要带阿典一起去。”贝贝翻著他的“小王子”,重复看著这则故事。他喜欢阿典的表情,他去哪里,都要带著阿典一起去,就像他喜欢这本书,便每天都收在书包里。

  “不行,只有我们两个能去。”巧巧说著。

  “走吧,别再看了。”

  第六章

  “沙漠里有些寂寞呢……”他说。

  蛇告诉他:“如果你太思念你的星球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回你所来的地方。”

  “我想回去见我的玫瑰花。”

  ——节录自“小王子”

  一群警察像无头苍蝇似在医院里跑来跑去,询问著有没有人见过洛贝。但他们手上没有照片,只能逢人就问,看没看过一个背著书包的少年。

  阿典搭电梯下楼,想说往医院外的便利商店去瞧瞧,或许贝贝是肚子饿了,跑去买东西吃也不一定。虽然他觉得,贝贝没有那么聪明。

  当阿典踏上大厅,突然第一群同事由外头冲了进来,朝刚出电梯的他擦撞而去,全挤进电梯里。

  有人拿起行动电话,讲著:“喂!我是xx分局的,这里是xx医院,我需要支援,有人要跳楼。”

  “谁要跳楼?”阿典连忙按住电梯门。

  “就洛贝跟一个女的,现在站在顶楼外。”同事说著。“阿典你把门放开,我们要上去。”

  期间又有人打电话向局长报备。

  “医疗院所不能用行动电话!”一个护士走过,瞪了他们一眼。

  “警察办案,罗唆!”同事吼了声。

  抱著病历表的护士翻了翻白眼,悻悻然离开。

  “我跟你们一起上去。”阿典硬是挤进电梯里头。

  电梯这时传来超重的铃声,哗哗作响。里头的同事推了阿典一把,把他推出电梯之外。“过重了,你等下一班吧!”

  “我——”阿典突然被推出电梯,转头才想骂人,但电梯门已经关了起来。

  他没办法只好摸了摸鼻子,四处寻找还有没有电梯。否则连爬十三层上顶楼,他还没到达,人就已经跳下去了。

  他问了几个护士,在医院另一端找到电梯,匆匆忙上了十三楼。当他到达时,所有人员几乎都已经在现场戒备,连局长杨一松也到了。

  “你来干嘛?”杨下松看见了阿典。

  “我当然要来。”开玩笑,贝贝有事情,他不在场怎么可以。

  “把这小子给我拖下去。”杨一松叫两个下属把阿典架到远处。

  隔著五十公尺的距离,不是太远,巧巧看著那些警察们守在顶楼门口前。

  贝贝的书看到倒数第二页了,他不翻完一遍,是不会听她话的。像他这么一个自闭症的患者,她嫁人洛家之前并不知情。洛家那时还活著的二老将她当成免费看护般,要她整天绕著贝贝转,照顾贝贝的生活起居。有时候她一整天地忙,连洛桓的面都见不到。

  若非因为洛桓,她不会在贝贝身边那么久。已经够了。

  贝贝是个智能正常的自闭症患者,但洛家二老在贝贝小时候以他的表现将他当成智能不足的孩子,碍于家丑不能外扬,甚至将他隔离起来,并未将他送往医院检测治疗。他也因为没有从自幼即时教导,所以到了二十岁了,都无法正常料理自己的生活。

  巧巧摸摸贝贝的头,看著贝贝将阅读完毕的故事书放进书包里。“好了吗?”

  “好了。”贝贝站了起来。 贝贝比巧巧高了几乎半个头,他迷人的面孔有著邻家男孩的青涩天真。

  “别恨我带你一起走。”巧巧说著““如果我把你留下来,你只会更痛苦而己。阿桓走了,我也走,以后没人能够照顾你,没有了我们,你绝对无法独立生活下去。”她深爱著洛桓,也同样溺爱著贝贝。虽然日子过得很苦,虽然她从来无法在贝贝身上得到一点亲情报偿;但她还是撑著,直到自己不行为止。

  后头的警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扩音器,大声地呼叫著:“齐小姐?齐小姐是吗?有事好好说,用不著弄到跳楼这么严重。洛先生的案子我们会妥善帮你善后的,慰问金什么的都会弄得妥妥当当,你干万别想不开啊!”

  “走吧贝贝。”没有理会那些员警。她心意已决,打算带贝贝一起离开。

  巧巧牵起了贝贝的手,但贝贝只忍耐了一秒,便又抽开来。

  “你还是不肯让我碰啊?”巧巧哀伤地道:“算了,反正都要下去了,我想这些干什么呢?”

  消防车鸣笛声由远而近嗡嗡响起,十三楼下开始有消防员灌气垫做预备。

  “还没好,还没好,先别跳!”楼下的消防员喊著:“跳下来会死的!”

  “我数到三,数到三我们两个人一起跨出脚去。”巧巧口里轻声说者:“一……”

  “我咧!”阿典看林巧巧神情坚决,局长又无法顺利劝退她,他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挥拳揍倒了压制住他的同事,跑向前去。

  “妈的,贝贝!”阿典大喊。

  贝贝愣了愣,回过头来。

  “不可以跳!”阿典几乎是用吼的。一边跑,一边吼。

  “你忘了你是点灯人吗?你走了谁来点灯?”

  “三…”林巧巧跨出了一步,重心挪,轻轻地往下坠。

  “伸手抓住她!”阿典对贝贝吼著。

  贝贝回头看见巧巧已经跨出了步伐,他听著阿典的话,伸出手握住巧巧坠落时扬起的手,但是这样一个动作,却也使得他重心不稳,被巧巧下坠的力量拖了下去。

  贝贝感觉自己的脚离开了高楼外缘的水泥。

  阿典吓得脸色发青,他拼了命地往前一跳,将手伸出护栏之外揪住贝贝书包的带子。

  他整颗头却因为煞车不及而狠狠撞上铁制护栏,传来空嗡嗡——的巨大声响。

  “妈的!”阿典再度咒骂,他的头晕得受不了,眼前整个发黑,又好像有星星跳来跳去。那力道之大,撞得他都快吐了。

  “你们还呆著干嘛?还不赶快过去帮忙。”杨一松由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指挥下属。

  阿典死命拉著贝贝的书包带子,他虽然没看见贝贝情形如何,但也知道贝贝现在是整个人悬在高楼之外。他的背脊冒著冷汗,心里头恐慌非常。

  “贝贝,把手给我!”阿典握著的带子明显是夜市牌合成皮,耐用程度绝非他可以轻易尝试。

  悬在外头的贝贝乖乖地将手搭上阿典的手臂,然后两个人紧紧地交握祝

  “你千万不要放开,我的手别放,巧巧的也别放,知道吗?”阿典喊著。

  “好重。”贝贝看了看底下的巧巧,巧巧正挣扎著,不想让他捉祝“放开我,贝贝你放开我。”巧巧涕泪纵横,她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妈的贝贝,你要是敢松开手,你就完了!把她给我

  抓紧,听到没有。”两个人的重量实在有够难撑,阿典感觉到自己肩膀的关节喀喀作响,好像就快断了一样。

  “讨厌。”贝贝喊著。

  “讨厌也给我抓著。她如果掉下去,就跟著去见你老哥了。”阿典紧紧抓着贝贝的手,后头的同事也跑了过来,翻过护栏,想办法要替他分散重量。

  “往后拖,往后拖。”有人指挥著,其余的警察有的抓著阿典的脚,有的抱著阿典的腰,七手八脚地用力往后挪动。

  “笨蛋,别拉我的裤子,裤子就快掉了。”阿典感觉自己的牛仔裤被拉址著。

  “对不起!”兴晃连忙把自己放在阿典裤头上的手松开。

  “又是谁在摸我屁股”阿典感觉臀部被一双手紧紧掐著。

  杨桃连忙把自己的手放开。

  “齐小姐,”除去了骚扰,阿典开始对林巧巧喊话,“其实你又何必这么绝望要跳楼呢?生命那么可贵对不对?”

  “你不懂的!”巧巧还是挣扎著,要拨开贝贝的手往下跳。然而,这一天这个时候,贝贝却抓她抓得死紧,不让她有任何挣脱的空间。

  “洛桓虽然死了,但你还有大好的青春。你才三十几岁,坐完牢之后出来,还是可以重新开始。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别轻易轻生啊!”阿典好言规劝,不过因为贝贝加上巧巧实在过重,他讲起话来十分吃力。

  “我从十八岁嫁给洛桓,到现在已经折腾十多年,每天就只有照顾这个自闭儿,完全没有自己。现在洛桓死了,我什么都没有,活著还有什么用!”巧巧呐喊著。“我要走,放开我,让我死。”

  “巧巧好重,好痛。”贝贝感觉自己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牵扯者巧巧的手十分难受,但阿典又说不能放开巧巧。

  “忍著,我比你还痛!”阿典喊著。他的右边肩膀从一开始的灼热不堪到现在整个麻掉了,他想,大概扭伤得很严重。

  “我、我明白照顾他很辛苦。”但没有空闲想自己的伤,当阿典感觉自己已经慢慢地被往后拉,他知道得争取些时间叫林巧巧放下戒心,好让同事有机会救起他们两个人:“这家伙这几天就住在我家,他发神经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叫我起床,只为了自己要在六点吃早餐。还有、还有,他死都不肯坐车,害我每天得像白痴一样放着车不开,陪他走两个多小时的路来医院,接著再走两个多小时的路回到家里。而且他也不会洗澡,把他拖去洗个澡像要他的命一样,弄得我家里一团乱,到处湿淋淋的。我才照顾了他几天,就已经被这家伙弄疯了好几次。齐小姐,我真的很明白你的心情,你照顾了他十多年,一定很累而且压力很大。”阿典越讲,就越觉得其实他自己也很可怜。

  “我在贝贝身上花了很多心力……”巧巧哽咽了起来。“但那些完全看不到成果,得不到报偿……我太累了,以前还有阿桓支撑我……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活又有什么用……”

  “有的吖!”随著同事越拉越上去,阿典也越喊越大声。“贝贝不是握著你的手不放了吗?他知道你对他的好,所以他没有松手。”

  贝贝将巧巧抓得紧紧的,他听见了巧巧的哭声。

  一群人慌忙之间,将悬在大楼外的两人拉了起来。大家都吓得一身冶汗,阿典也是。

  然而现场,却只有贝贝始终莫名其妙地看著这场闹剧,与巧巧从未停止过的眼泪。

  “过来!”阿典倒在地上,喘著气。他没有伸手,只有张口叫了贝贝。

  贝贝慢慢地走到阿典身旁,蹲了下来。

  阿典摸摸贝贝的脸,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妈的,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阿典在危机解除后,才发觉自己环绕住贝贝身躯的手臂,不断发抖著。他连声音也发抖著。

  巧巧掩面哭泣。

  阿典的目光注视著林巧巧。林巧巧是那种看起来十分软弱的女人,她或许也是个典型的温驯妻子,夫家是她的天,她会愿意为她所爱的人奉献出一切。然而人总是软弱的,当自己的所希冀负担的重担超越出心灵的极限,自责与懊悔交织下,便会减低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其实……”阿典对她说:“你是个温柔的人。从贝贝的身上,可以看得出你的影子。你照顾他照顾得很好,所以他才会成为今天这样一个单纯而善良的人。但你不应该带走他,他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他有自己的人生,他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同事拿著手铐,铐起了林巧巧。

  这个女人哭泣时是那般地脆弱无助,阿典自责著,如果洛桓没有死,一切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糟。

  贝贝站了起来,看著巧巧,问道:“去哪里?”

  “对不起……”巧巧趴在贝贝肩上哭著。

  “巧巧不哭。”贝贝说著。

  阿典的右肩膀严重扭伤,在护士为他冰敷之时,医院里的;群警察拉著林巧巧走了。

  他的头很晕,有些想作呕。

  一等会儿回来警局报到。”杨一松说了句,随著其余警员离开。

  当阿典受伤的部位包扎好,以吊带固定完毕,在拿了些止痛药,他和贝贝也由医院离开,回到警察局。

  阿典和贝贝两个人走得比蜗牛还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大概都有了底。

  一进到警局,局长就把他和贝贝召进了局长办公室里。

  杨一松开口说:“我联络过了,过几天会有社工来带洛贝回去安置。他们承诺会给洛贝最好的环境,让他的生活与之前照常无虞。”

  “噢。”他有气没力地应了一声。

  “你先回家休息,如果督察调查过后认为这件案子还有需要你的地方,会再告诉你。杨一松现下出奇地冷静,没有对阿典大吼大叫。他明白阿典也很尽力,很少人甘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为了救一个想跳楼的女人。

  他一直都知道阿典是个好警察,只是阿典有时候做的事情实在令旁边看的人为他捏把冷汗,杨一松将所有警员都当成了自己孩子般看待,才会恨铁不成钢。

  “噢。”他还是提不起劲。

  “至于洛贝以后……因为他属于无行为能力人,所以这件案子他应该不会被起诉。”

  杨一松说著:“但林巧巧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

  接著杨一松又说了些事情,见阿典完全听不进去,就作罢了。

  离开了警局,阿典带著贝贝在市区中漫无目的地走著。

  贝贝扯著自己的书包,书包的带子被拉得变形似乎要坏了,他感到十分不能适应。跟在阿典身后,他皱著眉头。

  “怎么,还不赶快跟上来?”阿典回过头,看著紧揪着书包带子不放的贝贝。

  贝贝的眼神左右挪移著。

  阿典走到贝贝身边,问着:“想做什么,要说出来。”

  照顾这种孩子最重要的是耐心,他的耐心不常出现,于是拳头举得老高,打算三秒钟后贝贝若不说出想表达的事情,就要朝贝贝的头槌下去。

  “坏了。”贝贝焦躁著。

  “什么坏了?”阿典压抑著自己的冲动,循序渐进地问著。

  “手表、簿子、阿桓、书包。″贝贝淡褐色的眼眸有著慌乱,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发生的事情打乱了他原本旧有秩序的生活,他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稳定的情绪迫切在寻找出口,他的胸口像有座休眠的火山想要喷发。

  “还有呢?”阿典问。

  “不知道。”贝贝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用力地扯着。

  “别扯自己的头发,你会让它掉光。”阿典说着。

  “还有、牵手。”当一件事情成为习惯,对贝贝而言,就变成了可悲。因为他会不断因循,无法克制自己戒除已养成的习性。 贝贝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相处的这几天,阿典为了防止他走丢,总会提著他的手,一起来回医院之间。不用多久,他将这行为融入固定性之中,成为自己的一部份。于是这天阿典由医院出来后

  没有握著他的手,他便开始慌乱。

  “把手给我!”阿典把贝贝的手由他的头发上抓下来。

  他们两个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阿典偶尔抽一两口烟,伴随著强烈不散的晕眩,心里头想著很多事。

  阿典拔下了自己的表,戴在贝贝手腕上,接著去美术社买了几本的素描簿;然后在一间服饰店外看见了个和贝贝坏掉的书包几乎一模一样的款式,也顺便买下了它。

  只不过那款书包是超级名牌,阿典觉得自已的荷包在哭泣。

  “阿桓。”贝贝说著阿典漏掉的那一项。

  “阿桓没了,没在卖。”阿典说。

  “阿桓。”贝贝甩开了阿典的手,又开始拼命抓头发。

  “好了好了。”阿典连忙拉下贝贝的手。“阿桓没了,就换一个,阿典行不行。我在你身边啊!”

  贝贝迟疑了很久,才缓缓点头。

  “画画。”

  过马路的时候,贝贝突然在斑马线上蹲了下来,在新书包内拿出他的新奏描本,拆开了外头的塑胶袋子取出铅笔就要开始画图。

  “太危险了!”阿典拖著贝贝。

  “时间到了。”贝贝说著。

  阿典举起贝贝手上的表一看:发觉三点到了。“你还真是烦!”阿典翻了翻白眼。

  “去公园吧,公园走几步路就到了,到那里我让你画个痛快。”

  “不要。”

  “容不得你不要!”阿典把贝贝身上的书包拿起来,挂在自己身上,接着不停地往前走。 贝贝睁大他的眼睛看著阿典,最后发觉阿典不理他,而且也不把书包还给他,只得跟在阿典身后跑。

  不久后,他们拐进了公园,贝贝一遇到阿典,马上就把书包从阿典身上扒下来。

  阿典也不理会贝贝,他迳自点燃了一根烟,慵懒无力地坐在公园长椅上。头还在晕眩著,捻著姻的手指些微发抖。

  贝贝跑离了阿典一些,坐在儿童玩耍的木马上,开始画起公园里的一草一木。他因为无人阻拦而画得专心,公园里所有的游乐设施花草树木全都入了他的眼,而后透过画笔,转拓到纯白的素描本中。

  就连坐在长椅上面容忧愁的那个人也是。

  “你离开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阿典看了贝贝一眼,而后说著:“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你处理不了的,一定要去警察局找我,明白吗?”

  贝贝点头,继续作画。

  “真的明白?”阿典不是太放心,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有事的话就来找我,我上次留给你的手机号码你有抄起来吗?”

  贝贝摊开手,看著手心淡去的墨水痕迹。他点头。

  “抄在哪里?”阿典始终不放心。

  “这里。”贝贝指指他的脑袋。

  “会不会忘记?2阿典问著。

  “不会。”他永远记得。

  “你记忆力有那么好?我明明记得你说自己不知道回家的路?”阿典的疑惑越来越大。

  “是路痴,但记得阿典的电话号码。”贝贝看了阿典一眼,又继续画。

  “是吗?那就好了。”对于贝贝,阿典其实没有太大的奢望。 贝贝是那么简单几乎无心机的性子,平静的心里面向来没有任何人能留下多大痕迹。以致于阿典觉得他们离别以后,贝贝也不会记得他多少。然后贝贝迟早又会找到另外一个人,而后将他遗忘。

  他知道,当他开始想要在贝贝心中留下多过于别人的重量,他便是开始喜欢贝贝了。

  他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看著贝贝的脸。之前爱著的那个人,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爱,他的胸口,也没有那么痛了。

  宁静的公园午后,时光静止着。

  贝贝停下了画笔,凝视著阿典。

  “怎么?”阿典问著。

  “你一直看著我。”贝贝说。“你很悲伤。”

  “因为我们就要分别了。”阿典回答。

  “我是点灯人。”贝贝摇了摇头。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阿典有些明白贝贝简短的语句里想表达些什么。

  “你没有办法留在我那里,社会局的人将会带走你,妥善安置你,你一直跟著我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贝贝还是摇头,他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公园里儿童嬉戏游乐的四方型铁架上,继而将素描本与铅笔收了起来,攀爬著。

  当贝贝爬到最高那层,他往下望。阿典仍是抽著烟,肩膀挂著吊带的他看起来是不开心的脸。如果不开心,那么,阿典为什么要他离开?他始终不能明白人类的想法。

  他是点灯人,他住在灯行星。

  他要留在阿典身边,因为他喜欢阿典不断变来变去的表情。

  “想吃什么?”阿典停在他家巷子口前的便利商店。

  “钥匙。”贝贝回答。

  “钥匙不能吃。”“钥匙。”贝贝伸手进阿典的牛仔裤口袋乱摸一通。

  “喂喂喂!”阿典扭来扭去。

  贝贝拿了阿典口袋里的钥匙,头也不回地就往巷子里去,住家离便利商店才十几公尺的距离,阿典看贝贝一直走到了家门口没有迷路,苦笑了下,说道:“站在门口别动,我东西买一买就回去。”

  阿典进到便利商店拿了两个便当,再买了一份地图,结了帐后便用跑的跑回家。

  当他到家门口时,发觉门是开的,并没有关上,而贝贝的背影才刚刚缓慢由楼梯上去。“贝贝,我叫你等我,你都没听到吗?”阿典吼了声。

  贝贝听著阿典的声音,立刻用冲的冲上了楼。

  “连门也不关,你是在请小偷光顾吗?”阿典继续吼著。

  阿典一手拿著便当,一手缠著吊带,根本没有多出来的手可以关门。他吼过后进到门内,回旋踢了一脚,将铁门关上,而后也跑上了楼,想问问那死小子究竟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老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只是,当阿典街上二楼客厅,却发现厅里的灯在他上楼之前亮了,炫白的日光灯管张著亮度,暖暖照著家中每个角落,而贝贝就站在满是电源开关的墙边,继续努力地按著卧室电源、一楼电源,甚至连不太常上去的三楼电源,他也全部打开了。

  他有些愕愣,看者贝贝脸上为了他,而认真非常的神情。

  “全都点亮了。”贝贝回过头来,对阿典说着。

  阿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中百味杂陈著。

  “吃饭。”贝贝拿过阿典手中的便当,没有理会其他,坐在沙发上拆著吃著。

  阿典在贝贝身边坐了下来,但好久好久,还是无法说话。

  晕眩持续著。

  他突然疑惑倒底是贝贝需要他,还是他需要贝贝。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几乎忘了兴晃的存在,每天睁眼闭眼就是贝贝,没有机会想其他东西,心思只能绕著贝贝转。

  然而当贝贝离开了,他该怎么办?这个家该怎么办?从来没有人在家里等他、为他开灯。他才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但一想到过几日贝贝就要离开,就莫名地难受起来。

  贝贝吃完了饭,指了指阿典买来的地图。

  “噢,那是给你的。”阿典这才回过神来。“你照著这张地图走,就不怕会迷路。”

  “我不会。”贝贝摇摇头。

  “我教你怎么看。”阿典拿了一只笔,在地图上画了画。“这是路名,这也是,你只要迷路就看自己在什么路上,最快的方法是看别人家的门牌,门牌上有地址,然后……这里是警察局。”阿典把他上班的警局圈了起来。

  这个晚上,阿典就教著贝贝如何看地图,如何让自已不迷路,阿典好几次对贝贝强调警局的所在位置,他表面是要贝贝迷路时知道如何前往警局求救,但实际上,只是想让贝贝能够记下警局的位置,这样一来倘若有什么事,贝贝也好容易找到他。

  “记起来了吗?”阿典问著,却在这同时,他发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不平稳,而且从下午便没有停止过的头晕目眩令他十分难受。

  他想起那或许是自己稍早在医院所受的伤所留下的后遗症,又怀疑自己或许只是大累了。

  “记起来。”贝贝点头,没察觉阿典的不对劲。

  “其实你也不笨嘛。”阿典笑了笑,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身体的情形不太妙,他想或许该进房休息一下。

  “聪明。”贝贝点头。

  阿典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他站了起来准备回房,但才走了两步路,脚就软了下来。

  “警局。”贝贝摊开地图,淡褐色的双眼专注地看著,然而却同时听到了“碰——”的一声,巨大声响在他耳际响起。

  贝贝放下地图,左右看了看。阿典不见了?他觉得有些奇怪。

  贝贝站了起来,继续找阿典,当他把目光往下挪,才发现被矮桌子挡著的,阿典的身影。

  贝贝看见阿典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第七章

  我觉得十分口渴,于是我在沙漠里走著。

  我希望能遇到一口井,一口有著甜美的水,能解我饥渴的井。

  ——节录自“小王子”

  阿典突然间倒在地上,贝贝觉得莫名其妙。

  他放下手中的地图蹲在阿典身旁瞧了瞧,阿典身上今天并没有那些烟臭酒臭香水臭,阿典就是没有睁开眼。

  贝贝手上的新表指著九点,这个时间还不到平日上床睡觉的时候,但阿典却已经睡著了。

  贝贝把阿典拖回房,把他丢上床。一直等到十一点,贝贝才熄灭所有的灯,爬回阿典身边,闭上眼一起睡觉。

  阿典幽幽转醒,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床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床的,只感觉浑身上下不住犯疼,痛得不得了。

  他感觉呼吸间,整个鼻腔与喉咙出人著灼热滚烫气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发高烧,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

  “贝……贝……”阿典痛苦地申吟著,想叫贝贝打电话求援。他现在应该立即送医院挂急诊,他感觉自己神智飘忽,就要挂了般,身体在床垫中浮浮沉沉。

  眼睛才闭上快睡著的贝贝被阿典给吵醒,贝贝皱著眉头,但太困了,他睁不开眼睛。

  阿典睡觉时有个坏习惯,嘴巴会不断地喃喃自语,说个不停。通常阿典会喊一个名字:“兴晃”,但今天阿典或许觉得冷,所以喊了别的。

  “被子。”贝贝拉起棉被往阿典身上盖,然后翻了个身就睡去,即易入眠的他很快就不醒人事。

  “贝……打……打……——九……”阿典不断申吟哀鸣著。

  阿典后来几度昏厥,又几度转醒,但总是意识飘忽游离,全身使不上力气。他仿佛身处梦境,有几次还梦见金光闪闪的如来佛祖,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西方极乐。

  直到早上六点,贝贝转醒。 贝贝起床后到客厅走了一圈,发觉桌上还是没有早餐,于是再度回到房间里蹲在阿典床边,开始他的六点报时工作。

  原本就睡得不安稳的阿典,又开始申吟起来。

  “六点了。”贝贝偏头看著阿典。

  “呜……”阿典痛苦地紧闭双目。

  “六点了。”

  “呃……”阿典深呼吸了一口气,嘴唇颤抖著。

  “六点……”贝贝觉得阿典今天真的很奇怪。

  “呃……呃碍…”阿典没绑绷带的那只手伸了出来,难过痛苦而吃力挣扎地往上攀爬著,似乎想抓住什么。

  “六……”

  阿典的手掉了下来,头歪斜了过去,连声音都停止了。

  贝贝的眉头拧得好深,弄不清楚阿典究竟在干什么。

  肚子真的很饿,但今天无论他如何叫唤阿典,阿典却都没有起床。 贝贝有些懊恼地将素描簿拿入了房,坐在床边地上,开始涂涂画画。

  下午三点左右,贝贝画满了一整本素描本,楼下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贝贝继续画著,藉以转移肚子饿的骚扰。

  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慢慢地走上了楼,然后在客厅框啷啷地弄了一阵子,接著转入卧房。

  突然间,贝贝听到一声尖叫。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受不了,他摔落了手中的笔,捂起耳朵,往角落靠去。

  脚步声跑往客厅,按著电话按键:“喂、——九吗?”

  过了没一会儿,许多人闯进了家里,七嘴八舌地讲话,音量大得叫贝贝忍受不了。

  贝贝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所有的细胞都透露著不安,他于是在那些人进来卧室之前就赶紧打开衣橱的门,把自己整个塞到里面,用阿典的衣服将自己的眼耳口鼻全数遮蔽掩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吓死我了,我一进来就看见他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外面有声音传来。

  “请问你跟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清洁公司的人员,来做钟点打扫的。”

  “这位先生有其他联络人吗?”“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是当警察的,你们应该很好查……”

  贝贝隐约觉得不安,但他只能慌乱地躲在衣柜内,无法出去。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阿典没告诉他。

  阿典一直睡著,睡得很沉。

  手臂肌肉上有著针扎的痛感,阿典依稀听到了些声音,不断地响著。

  “烧退得差不多了,不过病人仍然很虚弱,打过针后休息一下,他或许很快就会醒过来。”那是陌生的声音。

  麻烦你了护士小姐。”杨桃说著。

  阿典慢慢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壁纸白色天花板和白色眩目日光灯,告诉了他这件事。

  “我怎么会在这里?”阿典想要爬起身来。

  兴晃走到阿典身边,扶了他一把。

  “你有轻微脑震荡迹象,又因为睡眠不是和感冒使得抵抗力变弱,整整昏迷了两天。”

  兴晃声音沙哑地说著,他的喉咙伤口还没好。

  “现在几点了?”阿典感觉到头晕目眩,极度的恶心,他浑身的骨头像被融化了一样,完全失去力气。

  “十点半。”杨桃走了过来。

  “贝贝呢?”阿典问著,他在病房内并没有看见贝贝。

  “不知道。”兴晃和杨桃摇了摇头。“我们有去你家找过,但是没见到人,而虽叫他的名字,也没人回应。”

  “怎么会”阿典有气无力地说著:“如果没有我带他出门,他不会离开的。”

  “我找过几遍了。”杨桃说。

  “他绝对还在家里。没人弄东西给他吃,他一定傻傻的等,直到饿死为止。”阿典接著闭起眼睛一阵,然后睁开来说:“我可以出院了,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医生说你起码得观察三天。”兴晃摇头。

  “三天里就算我没葛屁,那块旺旺仙贝也先葛屁了。”阿典坚持着:“我没事,我很好,回家休养就成了,不用待在医院里头。”

  拗不过阿典,杨桃只好为阿典去办出院手续。

  出院后杨桃开车载著阿典跟兴晃了两个病患回家,阿典因为太过疲累又在车里睡了会儿,头就靠在车窗玻璃上,随著马路偶有的颠簸而轻撞著。

  “兴晃,把他的头扶一下。”正开著车的杨桃说著。“让他靠你肩上吧,不然脑震荡更严重就糟了。”

  兴晃依言把睡著了的阿典挪了挪,阿典睁开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沉沉睡去。

  “奇怪,灯怎么全开著?”杨桃说著。

  阿典因为杨桃的声音而再度醒来时,他发觉他在兴晃背上,而他仰头,看见窗户透出了灯光,所有的灯都亮著。

  杨桃用他的钥匙打开了一楼铁门,兴晃背他爬上楼,直到二楼卧房,才把他放在床上。

  杨桃提著两袋行李,走到阿典床前问著:“三楼应该还有空房间吧?”

  “干嘛?”阿典不知杨桃想做什么。

  “来照顾你啊!我跟兴晃决定先搬到你这里几天,等你身体情况稳定之后再走。”杨桃提著行李就往三楼去。

  “请示过上级了。”兴晃笑著。“上级也允许。”他们的上级就是杨桃她爸——警察局长杨一松。

  阿典由床上爬了起来。

  “不休息?想做什么我替你弄吧!”兴晃担心阿典的伤。

  “去找那块旺旺仙贝藏在哪里,灯是他开的,他一定在家。”但阿典挣扎了一下,腰才挺直没多久,便又软回床上。

  “我去帮你找吧!”兴晃叹了口气。“他是我们三个人的责任,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负担。”

  阿典摇了摇头,兴晃并不明白贝贝现在在他心目中是怎样的地位,贝贝本来是责任没错,但经过这几天,贝贝已经变成了不是责任的责任,他照顾贝贝照顾得心甘情愿。

  “贝贝……”阿典躺在床上,尽可能地大声喊著:“贝贝你跑哪里去了?”

  突然间,房间衣橱里传来了声响。阿典被吓了一跳,惊愕地看著微微震动著的衣橱。

  碰地一声,衣橱被由内而外打开了来,贝贝慢条斯理地由衣橱内爬下来,然后再轻轻地将衣橱门关上。

  “这里。”贝贝转过身来对阿典说著。

  “你怎么躲在里面”阿典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贝贝一个一百七十几公分不算瘦弱的体型,居然就这么挤到他塞满冬季夏季从来没整理过的衣柜当中。 贝贝没有因为缺氧而翘辫子,还真是奇迹。

  “肚子很饿。”贝贝没有直接回答阿典的问题,他本能地告诉阿典自己目前的危殆处境。

  “问问小杨桃能不能出去买个饭,我冰箱里没东西。”阿典招来贝贝,然后对兴晃说了声。

  兴晃点了个头,走出去找他女朋友。

  “怎么躲在衣柜里?”阿典皱著眉问贝贝。

  “人很多。”贝贝想起两天前的情况,那时阿典正在睡觉,突然一群人跑进了屋里,他觉得太吵了,于是躲进衣橱当中以隔绝那些噪音,也躲避那些人。

  但当声音全都静下来,他走了出来,阿典却不见了。他觉得困惑不解,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跑到衣柜里面阿典才会不见,于是想只要再回到衣柜里,阿典就会回来。

  后来除了开灯的时间,他都睡在里头。“差点被你吓死。”阿典念著:“以后不许跑到衣柜里去,我不在,如果你饿死在里面,谁找得到你啊!”

  “很饿。”贝贝抱著肚子,在阿典床沿蹲了下来,坐在旁边地板上头。

  “小杨桃!”阿典看贝贝的脸色十分苍白,遂朝外头喊了声。

  “要出去买了,就买了。”杨桃拿著钥匙的声音铿铿锵锵。

  几分钟之后,杨桃买了热腾腾的清粥回来,她拆了包装端进房里,但还没开口,贝贝就自动走过去拿,然后爬上阿典的床,坐在枕头上吃了起来。

  “不要在我的床上吃东西。”阿典之前的轻声细语持续没有多久,嗓音就开始压低,因为贝贝的行为又令他开始感冒起来。

  “十一点要睡觉。”贝贝看者表,剩下不到五分钟就得熄灯,他得赶紧吃完,然后关灯睡觉。

  “不用那么准时,更何况你睡觉干嘛跑到我床上?去客厅吃,吃完回客房睡。”阿典推了贝贝一把。

  贝贝不为所动,迳自地舀起一汤匙热粥往嘴里放。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没有。”阿典有气无力,但仍努力地吼著。

  贝贝本来合上的嘴,此时又再度张开,然后哇拉拉地将口中的粥食全吐回盛粥的碗里。

  “你在干嘛,有够恶心的!”阿典嫌恶地挪了挪身子,离开贝贝一些。

  “烫。”贝贝伸著舌头,苦了张脸。

  “活该。”阿典说著,又用脚踹了踹贝贝。

  “快下去,我要睡了。”

  “我也睡。”贝贝将热粥还给杨桃。“十一点熄灯。”

  “你两天没吃东西了,肚子不饿吗?”阿典快被这块旺旺仙贝搞疯了。

  “我还有买牛奶。”杨桃赶紧去客厅拿了罐鲜奶进来。

  她为贝贝打开了牛奶纸盒,然后交到贝贝手中。

  贝贝仰头,一口气将牛奶喝光,然后把纸盒还给杨桃,接著看了看表。“十一点,熄灯睡觉。”

  贝贝将枕头摆好,棉被拉好,接著跑到客厅按下电源开关,然后啪啪啪地几声,整栋房子的灯火应声熄灭,卧房也陷人一阵漆黑。

  “贝贝——”阿典吼著。

  “好吵。”贝贝跳回床上,捂起耳朵。

  “你睡觉是你的事,干嘛把全部的灯都关掉。”阿典想把这个占据他一半床的家伙给踢下地。

  “现在是什么情形?”杨桃有些傻眼,弄不清状况。

  “我也不晓得。”兴晃不知道该说什么。

  贝贝开始装睡。其实他并不是那么困,但他知道只要自己睡著了,阿典就拿他莫可奈何。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阿典放弃了。

  阿典对兴晃和杨桃说:“算了,你们摸黑上去吧。”

  “你也休息。”兴晃和杨桃带上了卧室房门,而后离去。

  阿典躺在床上,碎碎念著:“真不知你发什么疯,跑到我床上来睡。你不是很讨厌人碰你的吗?干嘛跟我挤一张床。”

  念了十多分钟左右,阿典累得睡著了。他开始打呼,也开始习惯性无意识地说起梦话来。

  贝贝知道阿典不会再赶他下床,这才安心入睡。

  夜半,阿典说梦话的声音停止,连打鼾的呼声都停歇,贝贝睡著睡著感觉世界都安静了,那突如其来的荒凉寂寞感,驱使他睁开了眼。

  阿典侧睡著,两颗靠得十分接近的枕头,让贝贝在黑夜中,也能够清楚地看见阿典的轮廓。

  阿典不讲话的时候9有些奇怪,贝贝看著阿典,伸出手来,碰了碰阿典的脸颊。

  “呜——”阿典突然一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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