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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罗 第 2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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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功不受禄,在鹤卷父子出生入死,攻城掠地之时,自己却在别国内廷效力。他无颜,亦不可坐享其成:“百姓绝不会接受一个为别国皇帝卖命十多年的皇太子。不过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回云桑,助你一臂之力。”

  “殿下!”

  鹤卷昭人斩钉截铁地摇首:“云桑国自古承明瞾大神庇佑,也只有大神的后裔才能成为我们云桑的大德明皇。昭人不过一介卑微臣子,断无篡位念想。定当尽己所能,助您和雅宫殿下复兴云桑。”

  许是物以类聚,这川津藩少主的执拗亦不在朱雀守之下。对望片刻,朱雀守苦笑,俯身扶起故交:“上古的传说不足为信。只要勤政爱民,懂得体恤百姓疾苦,你我谁来做皇帝,又有何妨”

  “不……”

  抬手令止,朱雀守淡说:“如果你还当我是皇太子,现就带你的部下回云桑去。除非以大德明皇的名义,派使臣来议和,永远都不要踏足羲和人的土地。”

  话语决然,毫无转圜余地。鹤卷昭人却未罢休,正要继续苦劝朱雀守回心转意,一个望哨的倭人飞马赶来,告之少主,本是按兵不动的宜州军已遣战船,往金沙岛而来。

  “连威海将军都败在我手,还怕区区宜州守军。”

  鹤卷昭人不以为然。可往昔他有千余人众,暗袭得手,现只带几百藩兵,自是不比有备而来的羲和正规军。且若未央亲自来此,见到他与朱雀守在一起,指不定按个通敌的罪名,将朱雀守一并除之。瞥见鹤卷昭人狂傲一笑,令手下集结余众,好生干上一场。我冷笑,跃下马背,抬手狠狠一掌,挥去他嚣张的气焰。

  “你……”

  许是自小养尊处优,未曾受此羞辱,在部下面前被个女人打耳光,更是颜面尽失。他暴怒而瞠,朱雀守亦现愕色,我坦然自若,理直气壮地拍了拍亦然火辣的手掌:“杀了那么多无辜老百姓,这不过是小施惩戒。”冷睨了眼近旁报信倭人,“现在赶来的宜州军士气充盈,而你的手下刚才到处烧杀抢掠,看是体力消耗得不轻。你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率这样的手下以一敌十,和咱们羲和的军队正面相抗。”

  鹤卷昭人正要反驳,可见陆续赶来汇合的川津藩或多或少面露疲色,许是听闻羲和大军赶至,隐约惶然。皱了皱眉,终是不语。我轻嗤,淡漠道:“负隅顽抗,定是得不偿失。反正你杀也杀够了,抢也抢够了。现就带着你的手下,滚回云桑去!”

  鹤卷昭人不语,对我冷凝而视。直待半晌,轻声一哼:“如果你不是皇太子殿下看上的女人,我定要把你抢回去。”

  江山易改,这强盗本性难移。我摇首:“既是男人,就该懂得自给自足,莫要成天觊觎别人家的东西。若嫌云桑资源匮乏,就听你主子的话,想法子把那个什么皇给抢到手,减免苛捐杂税,对羲和开放边口贸易,两两交换,百姓们自然会富足起来。”

  原是不以为然,可听到后来,渐蹙起眉,待我言毕,他意味深长地冷问:“一个女人不该懂那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衣饰语言皆与古日本有所差别,可这万恶的大男子主义倒是一脉相承。朝天翻了翻眼,我冷然一笑:“女人和你们男人一样有健全的头脑。小看女人的话,你定会吃大亏。”

  他一怔,随即朗笑:“小姐的话,昭人定会铭记在心。”

  不再执拗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收刀上马。临去前,偏首望了眼故主。

  “清曜。”

  乍听这名字,朱雀守猛得一震。鹤卷昭人淡笑,恭恭敬敬,颌了下首:“清曜若成雄才伟略的大德明皇,昭人就做保驾护航的藏人左将。当年红的眼珠子像极了登徒子,我莞尔,心中柔动,俯身亲亲她柔嫩的小脸:“世子爷可有给孩子取名”

  客柔淡笑,不置可否。近旁的杏儿却是沉下脸,义愤填膺:“是咱们有求于人,没来看小姐倒也罢了。可奴婢将小小姐抱去映雪轩,姑爷连门都不让奴婢进,就叫苍礼将奴婢赶了回来。”

  “什么”

  未想苍秋这般薄待自己的女儿,我紧蹙起眉。反是客柔出言宽慰:“世子近来c劳军务,是杏儿无状,不该前去烦扰。”

  “哪有这样的道理!”

  顾念怀里的宝宝,我隐怒低斥,“不管怎样,这是他头一个孩子。我这就去叫他过来看女儿。”

  小心翼翼,将孩子递还给杏儿,嘱客柔好生静养,原是怒气冲冲,打算揪了那个冷心肠爹爹的耳朵,来向女儿赔不是,可近映雪轩,远远望见在外值守的苍礼与苍祈面色凝重,窒了一窒,想起我们而今的处境,激愤渐然褪去,我阖眼,待是心情平静,方才徐步走向两个近从:“少爷呢”

  见我毫无征兆地现身,两人俱是一怔,即使往日看我颇不顺眼的苍礼,亦然面露欣喜:“在房里等少夫人。”

  想是管事已然告之,我已回府。未有出外相迎,许是耿耿于怀年初时,我火急火燎逃去南方避风头。我苦笑进里,可踏进寝房,乍见久未谋面的丈夫,不由驻了脚步。

  记得前年给他量身裁制这身过冬用的西式大衣,他皱着眉头,试穿这身不伦不类的衣裳。可现值初夏,他却裹着厚重的大衣,仿似受伤的孤狼,背影僵直,负手卓立窗前,俨然拒人于千里。我怔望良久,抿了抿唇,惟有强颜欢笑:“刚做了爹,怎得这般晦气。”

  蓦得一震,他攥紧了拳,飞快回首,许是久未阖眼,神情憔悴,本沉黯如幽潭的眸子乍触静立门外的我,飞掠一抹狂喜:“夕儿”

  似是以为不过南柯一梦,他小心翼翼地轻唤。我失笑,上前抬手重弹他的额:“大热天的穿这种衣裳,就不怕中暑”

  刚要收手,却被他攥住:“是夕儿。是夕儿回来了……”

  好似如释重负,深凝良久,澈眸渐柔,俯身轻吻住我,只盛夏穿着冬衣温存,实是折磨,难禁阵阵热浪,我笑着推搡,可未想我无心的推拒,引燃他久积的怒火:“你可是恨我负了你,才逃去南方”猿臂紧扣在我腰际,死死凝住我的眸,几是恨声,“当初是你让我给她一个孩子,我依了你。可到头来,你该死的给我逃去南方,如果不是尧焱设了计害我,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没有……”

  虽是不愿节外生枝,可忘了我的丈夫耿耿于怀自己的身世,根深蒂固地自卑,尤恐遭人离弃。望着微愠的苍秋,我终是噤声,直待良久,他低咒了声,猛得松手背身,方才淡道:“怎生是你的骨r,去袅晴轩看看孩子。”

  知他这次气得不轻,我叹了口气,原想回袅晴轩,好生抱抱那个和我颇有眼缘的小娃儿,可刚跨过门,却感膝下一轻,苍秋颇是粗鲁的倒栽葱,将我甩上了肩,待自天旋地转回神,已然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又想逃了吗”

  睨了眼登徒子。虽恼他疑神疑鬼,可他四面楚歌之时,我却远在千里之外。苦笑了笑,抬手捧住他憔悴的面庞:“你和你哥哥都是自私自利的浑蛋。可比来比去,你哥哥似乎更混帐一些,所以最后还是回来,和你一起浑下去。”

  死了很多人。伤了很多人。我们仍是藕断丝连,放不开彼此的手。这般寡鲜廉耻,确该一起下永世不得超生的阿鼻地狱。

  自嘲一笑,阖上了眸,任他决然地放纵,在业火灼身般的洗礼中,偿赎数月来令他独面寂寥的亏欠。

  “怕你到了南方,就被那个男人带过海去……”

  几度沉浮,缱绻缠绵,诉尽彼此的思念,他方才释然沉吟:“幸好你最后还是回来了。”

  我未置可否,想起那日朱雀守在崖边对我激愤怒斥,心中微涩,惟有顾左右而言它,重掐了下登徒子的手臂,故意讥笑:“都捂出了痱子,你丢不丢人”

  他微怔,然即讪讪一笑,转过身去,自散落在地的衣物中拾起那件大衣:“这是娘子亲手替为夫做的衣服,再不穿就没……”

  蓦捂住他的唇,我微是动气,冷然摇首。他不以为许,柔润一笑,轻移开我的手:“该来的逃不了。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所剩无几,你就待我身边,哪儿都别去。”

  原以为他只是让我放下手头的事业,专心做他的妻子。未想尔后的日子,他竟时时将我带在身边,乃至在澜翎街头,亦不顾旁人或羡或愕的目光,与我十指紧扣。

  “云少爷和夫人真是恩爱。”

  一回生,两回熟。豁达的澜翎百姓渐然对我们的亲昵见怪不怪,逢面便说侯府的二少爷与他的夫人像是不分彼此的双生子。可每逢此时,澈眸便会飞掠一道y霾:“我的半身只有我家娘子。”

  见我不明就里地瞅他,苍秋惟是侧目而视,但笑不语。直待后来,我方知他缘何笑得这般凄凉,只那时,我亦无心力细思个中玄故。远在皇城的那个男人对我终未死心,既不攻城,亦不撤军,派兵守住繇州通往别州的各个要口,以逸待劳。而羲和皇帝与兰沧侯府反目,正中关外虎狼下怀,细作来报,淤勒已有异象。一旦再起战事,繇州便成孤州,合计全州的粮草,至多撑上半年。不知这粉饰太平的日子何时到头,我不免焦虑。可见心力交瘁的苍秋露此无奈苦笑,只得强颜欢笑,或是逗乐子,或扮母夜叉,直接拎过他的耳朵,转移话题:“都已经满月了,不去看你老婆女儿,给孩子取个名字总成吧”

  “她是尧焱的女儿,与我何干。”

  已然事过境迁,他仍迁怒自己的骨r,我不免心寒。可他一味执拗,断然拒见,我亦无可奈何,只得每日晨昏前去袅晴轩探望客柔和孩子的时候,搜肠刮肚,寻尽各种理由,替那个狠心的父亲开脱。

  “往后殿下做小小姐的爹得了。”

  对苍秋的寡情,杏儿早已满腹怨气,可当着我的面,强忍着方未发作。反是她那位逆来顺受的主子不以为许,反过来劝我莫再苍秋来看自己的女儿:“这孩儿本便是强求而来,晟儿既得平安,妾身对世子已然感激不尽。”

  闻言,我惟有苦笑。虽是个不择手段之人,可茈尧焱倒是信守承破罢了。不着痕迹,我微一冷笑,低眸看向怀里正在吮手指的小娃儿,即又莞尔,凝住极似苍秋的澈明眸子,我随口笑问:“姐姐头一回见夫君,觉得他如何”

  我这般毫不避讳,便是对他们圆房已无芥蒂。客柔释怀一笑,亦然羞赧:“世子循规蹈矩,是位谦谦君子。”

  破天荒听到有人夸赞毛手毛脚的登徒子乃为谦谦君子。我一怔,险些笑出声来。可下一刻,听她颇是茫然,问我孩子的样貌更肖似谁,即便敛了笑意:“姐姐没见过他的模样”

  客柔苦笑摇首:“世子来了两回,皆未在妾身房里过夜,妾身至今未有机会,当面向他道谢。”

  我们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她却对我们感恩戴德。我面色立颓,愧然移眼:“如不是我们,你本可嫁户好人家……你该恨我们才是。”

  气氛遽尔冷凝。侍立在旁的杏儿不知所措,忧望自家小姐。客柔不语,轻抿起唇,柔润美眸似有若无一抹哀色。我更是愧疚,低首看向孩子明澈的眼眸。说不清的前尘,令她自出世便失父爱,即使倾我所能,弥偿苍秋对她的冷漠,可孩子长大后,我又该如何解释,父亲憎恶她的原由

  “殿下。”

  忽听半倚床头的女子有气无力地轻唤,我回眸,见她探出手来,微一迟疑,将孩子交给杏儿,覆手交握。她一笑,心平气和:“兴许妾身命当如此。既是天意,怪不得别人。”

  听她这般宿命,我自是不敢苟同,摇了摇头。她淡笑渐深,看向杏儿怀里的小娃儿,“殿下金枝玉叶,与世子鹣鲽情深,如不是妾身进门,您和世子也不会分隔两地,本该自请休书,皆因殿下仁厚体恤,方可在此安身立命。现见殿下待这孩儿亲切,妾身更是惭愧。可……”秀眉微蹙,满眸不舍,“妾身看是不行了。斗胆恳请殿下,念在这孩子是苍家的血脉,往后对她偶有照拂,妾身对您感激不尽。”

  我微怔,即便轻嗔:“你身子虚,应是产后失调,莫要心急。回头我让叶大夫多给你开些方子,好生补补。”

  客柔淡笑,未置可否。可自己的身体,确只有自己最是清楚,请来叶大夫,适才知晓客柔儿时因场大病,落有病根,其实不适受孕。可为了救手足于水火,她不惜对叶大夫下跪,请他莫要声张,执意生下这个许会要她性命的孩子。现不过屏一口气,等一个她尚未当面道谢的男人。

  “不想去,也得给我去!”

  是夜,我拿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迫苍秋前去袅晴轩见客柔母女。见到我们夫妇一个以死相,一个惊怒而视,极是诡异地来至袅晴轩,正给小小姐做鞋子的杏儿瞠目结舌。虽是恼恨冷心肠的姑爷,可望向勉力坐起身的小姐,鼻尖一红,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走过去给客柔垫妥引枕。

  “还不过去!”

  见别扭的亲爹爹杵在门外,我不甚耐烦,学少隽直截了当,一脚将他踹进屋去,关上了门,径自走向令人特制的摇篮,抱起小娃儿,往他怀里一塞:“给我抱稳了。如果摔着孩子,我找你算帐!”

  苍秋面色不霁,可见我扬高了眉,惟有无可奈何,冷淡睨向因是我们来回折腾而惊醒哭闹的小娃儿,直待良久,手姿笨拙地摇了一摇,仍不奏效,深蹙起眉,递过手来,作势要将孩子塞还给我。

  “这是你生的女儿,自己哄着去。”

  毫不客气,令他自力更生。我转身走向床榻,坐到客柔身边笑说:“他就是你夫君,模样还成,不过骨子里是个毛手毛脚的登徒子,往后得防着些,别总让他占便宜。”

  听我将他说得如此不堪,苍秋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可余光瞥见怔望自己的客柔,窒了一窒,终是低眸,淡淡颌了下首。

  贰拾玖章 曜影 '六'

  “殿下和世子确是天做之合,一对璧人。”

  得了心愿,客柔释怀一笑。扶着我的手,勉力直起身来,朝苍秋深深施了一礼,“妾身谢过世子对晟儿救命之恩。”

  我略带告警地使去眼神,苍秋迟疑片刻,终是上前扶起这个为他延续香火的女子:“好生静养,得空我再过来看你。”

  未曾谋面的夫君相貌堂堂,客柔起身时,美眸流露一抹痴然。我笑了一笑,淡然移眼。

  虽是厌恶三妻四妾,可与这心地善良的女子共侍一夫,我并不嫉妒。只是天妒红颜,仅过了五天,这个澹泊认命的女子静静离开了人世。弥留前,她竭最后一丝气力,握住我的手:“如果见到晟儿……请殿下……告……告诉他……我……不……后悔……”

  兴许我无此机会见到她相依为命的弟弟,可见气若游丝的女子哀然相望,我终是含泪应允,抬眸看向近旁的苍秋。未见悲戚,只是静静望着客柔,目蕴苍凉。分明是茈尧焱造的孽,却让他一人偿还,不甚公平,可亦无奈。我抱着孩子起身走到一边,令即要离世的女子眼里只剩她未曾后悔的理由。

  “夫君。”

  柔如轻风的一声低唤,她无甚留憾,阖起了眼,好似沉睡,然是永眠。一直跪在床前的杏儿终是抑忍不住,放声大哭。我低首看向怀里睁圆了眸无甚哀戚的孩子,抿紧了唇,无声潸然。惟有苍秋一人木无表情,深深凝望自始至终未曾对他的薄情心存怨恨的苦命女子,终是面色晦败,自我怀里抱走平日极不待见的女儿:“旻夕。”(注:旻 min)

  一时未有恍神,我惘然。他望着怀里的女儿,疲惫道:“她说这孩子往后就是你我的女儿。就在我们的名里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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