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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青 第2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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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伏兵?”
“你究竟是怯战,还是畏缩?白白的一座空城你不取,究竟意欲何为?”
“如果你不敢杀进去,就让本将军带兵入城,本将军倒要看看究竟哪里来的伏兵?”
面对独孤谋焦躁难耐的一再逼问,西门惊羽长长一叹,黝黑的眸子望向远方,那慧洁孤傲的女子在战场上留下的挑战之言,他如何能忘记?这就是她所下的战书么?
“石城的地形成合围之势,易守难攻,大军入城若是遭到伏击,必然全军覆没,独孤将军切不可轻举妄动。”他始终认定石城之内必有玄机,只是目前他尚未洞悉而已,他还需要时间。
独孤谋却是不信,坚持说道:“本将军已派人潜入城中打探清楚,端木俊已然率军离开了石城,返回汉嘉,万没可能还留在石城。南翼国的皇帝病危,端木弈把持朝政、控制了皇城,端木俊怕是恨不得插上翅膀赶回汉嘉去,哪里还会留在此地与我们周旋?若是错过了良机,待到端木俊收拾了端木弈,夺得皇位,到时候怕是更难对付。”
“不可能,就算端木俊回了汉嘉,她也不可能会走。”虽只两面之缘,西门惊羽却能洞悉她的心思,他们属于同一类人,同样的自信、同样的孤高自傲。
“你说的是谁?”独孤谋惊疑地盯着他瞧,总觉得他今日的神色有些异常,或者说自从上次斗阵之后回来,就一直表现异常。那日他未曾亲临战场观战,他实在过不了自己这道心坎,她是为了端木俊而战,那他算什么?
“她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石城。”西门惊羽笃定的目光投向远方,穿过层层的浩渺,他仿佛看到那坚毅的女子临风站在城楼之上,举目眺望着这边。她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目标,如同他不想错过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本将军再给你一日时间,明日此时,若石城仍无动静,本将军便率大军入城。”独孤谋的耐性几乎已消磨殆尽,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大踏步离去。端木俊,他一定要亲自手刃。
“青儿,你设下的究竟是什么局?”西门惊羽低声轻吟,眉宇微微蹙起,她已设下了局,就只待他来破了。
石城的地道内,狭长的空间只能容纳十余人,这一处是整个地道网络的最中心地带。由于时间紧迫的缘故,地道工程无法顾及到藏兵的住宿问题,此处已是所有地道空间中最宽敞的一个。端木俊将主帅营帐改在了这里,就连东旭国来的使臣也被安排住宿在此地,这里已然成了全军的最高指挥所。
“都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会不会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策?”端木杰有些耐不住性子,背负着手来回在地道中走动。连续窝在这个地方三日,为了防止让外头的西澜国细作发现行踪,他们愣是一步也未曾离开,早把他给闷坏了。
北宫澄斜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浑身别扭,不满地抱怨道:“这什么鬼地方,又阴又冷的,本王要睡高床暖枕,不要再在这里呆着了。”
端木俊阴冷的目光射向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几日他有事没事就缠着他的青儿,每当他想亲近她,他便出现横亘在两人中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尤其他时常在青儿面前数落他,挑拨离间,让他很是恼火,愤愤地瞪着他,冷声道:“澄王爷想睡高床暖枕,那么就请回东旭国去。”
眼见着北宫澄气哼哼地要从床上跳下来,北宫青立马上前劝道:“好了,你们别吵了,西澜国不敢贸然进城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他们始终还是会进城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他们比耐性,谁沉得住气,谁就是最后的赢家。澄弟弟你再忍耐几天,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锦被软枕,一定让你睡得舒适。”
北宫澄甜甜地冲她一笑,安心地重新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后,悠哉地说道:“还是青姐姐细心体贴,你那冷面王爷太不识趣了,本王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北宫青头疼地苦着脸,这个活宝弟弟怎么就学不会说话隐晦呢,不喜欢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啊。眼见着端木俊的脸接近炭黑色,她连忙先安抚他道:“乖,你先睡一下,姐姐一会儿给你弄好吃的。”
这边刚安抚好,她又连忙跑到端木俊那边,微笑着劝慰道:“你别跟他计较,他还是个孩子。”她忍不住暗中抹了把汗,太不容易了,再这么两边折腾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若不是看在他是你弟弟的份上,我早就将他丢到乱葬岗去。”端木俊又朝那边不安分地正冲他挤眉弄眼的北宫澄掷去一个冷眼,一道寒芒闪现其间。对方已经挑战到他的忍耐极限,若不是有北宫青这一层关系在,哪怕他是东旭国的使臣,也休想活着离开石城。
第八十八章 一声惊雷
端木杰在一旁看好戏地打量着三人,英俊的脸庞上浮现兴味的笑容,戏谑道:“我真同情你,有这么个……这么个弟弟。。”
他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北宫澄,总之自他来了之后,军营上下就状况百出。他不是挑剔石城的食物难以入腹,就是对将士们的着装诸多意见,再不然就是给他们兄弟乱起绰号。他哥哥那个“冷面王爷”还算好些,给他取的“猴爷”――“猴子王爷”的简称,简直把他气得吐血。他要有这么个弟弟,保准寿命会短上个八年、十年。
“你什么意思?我弟弟怎么了?”
北宫青却是极力维护弟弟的,他虽然顽劣,但对她这个姐姐很是尊敬,从不欺负。最起码军中上下的人几乎都被他取外号取了个遍,唯独她没有,所以她才特别庆幸和欣慰,果然还是自家人爱护自家人,她这个弟弟没白疼。
端木杰却是不乐意了,双眉向上高耸,嚷嚷道:“喂喂,干嘛我哥说他可以,我一说他你就跟我急?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北宫青一时语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遇上他,就收不住火暴的脾气,耍赖地插科打诨道:“总之,不许诋毁我弟弟,若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见阎王去了。”
“他是王爷,爷也是王爷,他睡高床暖枕,爷也要睡高床暖枕,一会儿你也得给爷做好吃的,否则爷跟你急。”端木杰甩了她一个冷眼,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他实在是呆不住了,这里的气息又闷又躁,必须去别处溜溜。
“什么态度么?我还成你们保姆了我?”北宫青郁闷不已,怎么一个个地都跟她过不去?她是招谁惹谁了,至于一个个都拿她使唤么?把她惹急了,她也甩手不干,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她可不是专职的保姆,还得顾虑每个人的心情。
又是一日过去,双方都按兵未动,石城内外一片宁静。而在这片宁静之中,又潜伏杀机,暗潮汹涌。时过正午,天边的一声惊雷打破了这片宁静,西澜军也在此时攻进了石城。
雷雨交加中,西澜大军逐渐进入南翼的包围圈,端木俊一声令下,十余万南翼大军加上东旭国前来助战的五万大军纷纷从地道涌出,包抄西澜军的后路。面对南翼军的突袭,西澜军顿时阵形大乱,局势很快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独孤谋牵马陷于乱军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他并未显现慌乱之色,大声呼喝着让士兵们聚拢整顿阵形。可南翼军越涌越多,很快冲乱了他身边的士兵,他逐渐变成孤军奋战。想起发兵前,西门惊羽再三的阻拦,而他却并不以为意,执意要在今日攻城,现在想来才懊悔莫及。
乱军中,他不断地砍杀,冲出一条血路来。回眸间在大军后方见到了西门惊羽的帅旗,他一身显眼的白衣站在战车之上,正从容不迫地指挥着近处的士兵归拢聚阵,西门惊鸿护卫在他左右,冲开城门处的守卫,打开了业已被关闭的城门。
独孤谋厉声一喝,驰马冲开人群往他们方向奔去,他的目光与西门惊羽有刹那的交汇,从前的间隙摩擦在此刻化为乌有,从此他便认他为最真挚的朋友。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城门之际,城楼上突然出现许多弓箭手,数以百计的箭枝往他们方向射来。几百人被困在城门处,进退两难。
西门惊羽抬头举目望向城楼之上,穿过那层层的雨幕,他的目光聚焦在那个打着油伞孤立在城头的粉衣女子身上。这一刻他输了,输在了她手上,他虽然料定了城内有埋伏,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如此的结局。
独孤谋顺着他的视线也回首望向城头,他的目光倏地瞠亮,复杂的情愫在眼神中交汇。那个在军营中夜夜偎在他身前安睡的女子、那个月夜下全身染满鲜血眼中带泪的女子、那个城楼之上举弓拉弦向他瞄准的女子,如今正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他,她的目光很平静、很安详,让人猜不透心思。
北宫青站在城头注视着乱军之中的两人,她的右手缓缓地抬起,阻止了弓箭手的射击。这一批弓箭手是她私底下专门培训的,个个命中率极高,就连端木俊也被瞒在鼓里,为的就是今日之举。
“今日我不杀你们,是为报当日战阵放行之恩,希望你们此去能返回西澜国,月余内不得再进犯南翼边关。若能应允,我可以立即放行。”
独孤谋心痛地仰望着她,那个言语激昂的女子,已经慢慢蜕变,他从此只能仰望她,他心里很不甘,大声呼喊道:“青儿,为何你一再地帮他,他真的值得你如此维护吗?”
北宫青咬了咬下唇,他们如今的处境只能是敌对的双方,她必须做出选择,而且她早已经做出了选择。仿佛宣誓一般,她下狠心道:“我北宫青此生只爱端木俊一人,你怪我无情也好、无心也罢,从今以后,若是你继续与他为敌,你便是我永远的敌人。”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久久地回荡在城楼的上空。独孤谋似受了刺激一般仰天长吼,他的双目中充斥着刺人的血色,紧握长剑的手上青筋暴突,不是伤到极致,不会有如此的难抑的愤懑。
西门惊羽目光复杂地望着城楼上的女子,她的决心是任何人无法动摇的,他始终深信。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若是当初他没有观望、没有迟疑,她是否就会停驻在他身边?
几番心思辗转后,他的目光逐渐化为平静,悠悠开口道:“姑娘请放心,我们立即返回西澜国,月余内绝不进犯南翼边关。”
“好,我相信你。”北宫青的视线与他在空中再次交汇,她从不怀疑他的言语,他的心如同他的人一般纯澈无瑕。他的智慧和谋略,让他如同站在高山之巅,他只需静静地俯视着山下,看下面的人不断地上演一出出的闹剧,而他一笑而过。
她的手作了个收放的手势,弓箭队立即收起了武器,西澜国残余的军队开始缓缓出城……
“不许放行!独孤谋和西门惊羽,一个都不能放过!”端木俊在此时登上城楼喝止她,他方才一直在乱军中寻找她的身影,却赫然发现她带着一队弓箭手上了城楼。她竟然私下里放走他的仇敌,他如何能忍,怒视着她,脸色极为阴沉。
北宫青却也不肯退让,不做任何动作,坚持地说道:“阿俊,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约定。”
端木俊见她迟迟未动,狠狠地瞪视了她一眼,朝弓箭队下令道:“来人,放箭!”
弓箭队的士兵却未有任何动作,一个个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北宫青,等待她的指令。端木俊心中一寒,这无疑是挑战了他的威信,顿时怒火中烧,厉声喝道:“你们想造反吗?”
“对不起,阿俊,他们只听我的。”北宫青目光平静地直视他,这是原则问题,她不能退让半步。
“你……”端木俊紧握双拳,眼中迸射出无数道寒芒。
北宫青避开他逼人的视线,转身朝城楼下之人,扬声说道:“你们走吧。”
西澜大军6续退出了石城,西门惊羽和独孤谋临行前那诉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让北宫青心中发颤,这是她欠他们的,她必须要还。
“啪”的一声,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在了她脸上,她震惊地回眸望向端木俊,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动手打她。
“你究竟有何居心?”端木俊怒喝着将一封书信丢到她脸上,咬牙切齿地斥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昨日我收到这封匿名信,我还不信,现在你如何解释?”
北宫青颤抖着手,弯腰捡起那封被雨水打湿的书信,打开来一看,半数的字迹已被雨水浸湿,但她仍能看到其中的几个字。
“……八卦阵乃苏青所献……”
她心下一阵惊惶,她最害怕的事竟然如此突然地撞了进来,连忙扯住他的衣衫,说道:“阿俊,你听我解释……”
端木俊一把拉开她,将她重重推倒在地,毫不留情地下令道:“来人,将苏青和所有弓箭手关押入狱,等候军令。”
“是,王爷。”
北宫青无力地摊倒在地,两手触及处全是雨水,手中的那封书信早已模糊一片,分不清字迹,到底是谁出卖了她?她定要揪出此人,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她心头之恨。
身子被士兵们拖着走下城楼,她浑身上下已没有了一丝力气,无力地回望那个背转了身,不愿再看她一眼的冷酷男子,她的心彻底碎了。
她的一片深情、无悔付出,竟敌不上区区的一封书信。他的一记耳光彻底地打醒了她,是她太幼稚、太无知,竟然会相信能以真情感动他、打动他,他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何来真心?
前一刻,她还信誓旦旦地向众人宣告,他,端木俊,是她一生挚爱之人,可是如今……她自嘲地苦笑,绝望地闭上了双目,任由雨水无情地敲击在她脸上。
端木俊,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子,从此便从她的心中拔除。
他给的耳光,他带给她的伤害,她要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讨回来。
她北宫青,不是可以任由人随意践踏之人,她的尊严、她的坚持,她都要守护,她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第八十九章 从此陌路
北宫青蜷缩着身子倚靠在牢房的墙角,时至隆冬,天气愈加寒冷,空旷的牢房内阴风阵阵。。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城楼之上的情形,他的一记耳光让她十分羞辱和愤恨,可也远远及不上他的不信任和猜疑。她私自献图是她的不对,可是她已尽力去挽回,为何还是如此的结局?
端木俊纵然可恨,但背后告密之人更为可恨,她发誓定要揪出此人,以泄她心头之恨。
牢房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李天霸粗哑的喝声:“你们几个统统到外头守着,老子进去看看犯人。”
“是,头儿。”
几个脚步声渐渐远去,北宫青抬起头,见到李天霸朝她这边走来,微愣了一下。她记得南蛮之战后,李天霸就在她的引荐下被端木俊任命为千夫长,官位不小,如今怎么成了守监官?
正在她思索出神之际,李天霸已拿钥匙打开了牢门,压低声音说道:“苏兄弟,哦不,苏、苏妹子,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跟我走吧。”
北宫青却丝毫未动,只是平静地望着他,问道:“你为何救我?”
李天霸拍拍胸脯,豪放地说道:“我大刀李是个粗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最重义气二字。当初若不是妹子提拔,我大刀李如何能上阵杀敌,为我娘报仇?如今妹子有难,老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救你出去。”
“多谢你,可是我并不打算离开。”北宫青摇摇头,她现在还不想走。
李天霸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北宫青眼神迷茫地望向某处,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许些什么,只是还不想离开,幽幽说道:“我想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你不会明白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他又岂会明白。
“外面好像有人来了,我先把牢门锁上。”李天霸听到外面的声响,连忙将牢门重新锁上,隐到了暗处。
北宫青抬头望向门外方向,有那么一刻,她的心重新悸动,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期盼着什么,在他一次次无情地伤害自己后,自己还能对他抱有什么期望。她无法否认,在这一刻,她是多企盼能再见到他。可她终究还是绝望了,来的人不是他,而是端木杰。
“青儿,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八卦阵图真的是你献给西澜国的?”之前战乱之时,端木杰一直在城中杀敌,事后又被委派收拾战场。他并不知晓城楼上发生之事,到后来谣言在军中传开,他才匆匆赶来见她,身上染血的铠甲也还未除去。
北宫青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内心感动,淡淡地回道:“是的,那信上所说都是事实。”
“为什么,你为何如此做?”端木杰的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之色,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北宫青心痛地蹙紧双眉,提高声调负气地喝道:“是他背叛我在先,他要娶护国公的女儿,我如何能忍?我告诉过他,不要背叛我,一旦背叛我,连我自己也不知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这样做。你跟我走,我们离开南翼,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端木杰徒手抓起那牢门的铁锁,用力地掰扯,试图用手将它拉开,却不知这样只是徒费劳力而已。
北宫青苦涩地看着他傻傻的举动,也只有他会真心地信任她、关心她,可他始终是那个人的弟弟,她如何能让他和自己的兄长反目,如何能让他背井离乡抛弃皇子的身份,跟她一起去过流浪的日子?
“阿杰,你走吧,我的心已死,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谁也不想见。”她不想再牵累于他,就算真的要离开,她也只会自己独自一人离开,她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青儿……”端木杰愤愤地丢下那铁锁,手掌中已有些许血痕,眉眼焦虑地望向她。他现在只想带她走、带她离开牢笼。只要她愿意跟他走,他可以放下一切,陪她到天涯海角,无怨无悔。
北宫青狠心地背转了身,冷冷地下逐客令道:“你走吧。”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我会每天来看你,直到你改变主意为止。”端木杰的眼中划过几丝痛楚,她心里装着的始终还是兄长,不再停留,他黯然地转了身,往门外走去,他会一直等她,等她改变主意为止。
望着端木杰离去的身影,北宫青脸上有几分动容,若是真的选择和他离开,从此漂泊江湖,也许会很快乐,可是母妃的仇呢,她如何得报?北宫墨很快便会知晓她的行踪,会轻易放过她么?端木俊呢,他又会轻易放过一个向敌军献上阵图之人么?
阿杰,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我不能连累你。
“好一个‘咎由自取’,既然你要报复本王,之后又为何还要赶来瞳州相助?”端木俊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他比弟弟晚到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弟弟急急闯入牢房。他并未阻拦,而是在门外倾听,他想透过弟弟知晓她的用意,可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北宫青抬头望了他一眼,他也是一身的戎装,带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终于还是来了,可惜迟来了一步,若刚才来的人是他,或许她会原谅他,可是现在,她已对他彻底死心,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傻、我笨,我以为只要我真心相待,你就会爱上我、在乎我,结果我错了,错得一塌胡涂。在你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无法得到你的信任。”
“我得谢谢你,你的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我,我不该再对你痴迷、不该再对你抱有任何希望,因为你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爱。”
“哈哈哈……你,端木俊,从今日起,将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人会再傻傻地将真心交托于你,没有人会再为你夜唱情歌……我,北宫青,自今日起,再也不爱端木俊,若违此誓,就让我母仇永远无法得报……”
她振振有词的誓言如铁锤般重重地敲击在他心上,心口一块块地陷落,她冷峻的目光,已见不到一丝爱意和柔情,有的只是无尽的恨意和无情。他真的错了吗?
“你……那你就永远在牢里呆着,直到你来乞求本王的那一天。”一股怒意直冲脑门,端木俊无法容忍她的傲慢和无视,狠狠地丢下话,愤然转身。
“来人,自今日起,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尤其是康王。若有闪失,诛灭九族。”
“是,王爷。”门外的士兵闻言,震惊不已,颤着音应答。
“哈哈哈……诛灭九族?果然还是你端木俊的作风,真是可笑、可叹……”北宫青闻言却是仰天大笑,乞求吗?她北宫青就算是死,也不会放下尊严去乞求他,他根本就是妄想,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饿她三天,不许她进食,本王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撑到几时?”端木俊无比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是被彻底激怒了吧?
既然无法相爱,那就恨吧,她不介意他恨她,她要在他心中留下无法抹灭的印记。她会跟他纠缠到底,让他还清欠下她的所有情债,不死不休。
“哈哈哈……”
她止不住地大笑,她已压抑太久,太多的感情需要释放,可泪水却跟着不断地往外涌。流过她唇边时,她无意地舔舐了一下,是涩的、是苦的,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那里面掺杂着血,是血泪。
李天霸从暗处走了出来,默默地望着狂笑不止的她,暗自叹息。
两日后,南翼大军收复失地,重新占领临西城、西涧城和易州城,而轻州城则永远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三日后,东旭国的军队撤离了南翼,端木俊率领十万大军朝汉嘉进发。
五日后,太子端木弈假天子之命,勒令端木俊屯兵于边关,独自进宫面圣领赏。端木俊抗旨不遵,联合南蛮五万大军,广发檄文,勤王救驾。
七日后,端木俊所领的大军与太子所属大军于狩城正面交锋,节节胜利。大战三日三夜后,太子所部大军连弃五城,退守汉嘉城。
十一日后,端木俊的大军开始攻打汉嘉城,汉嘉城内人心惶惶。皇宫内消息封锁,端木紫的病情秘而不宣,文武官员皆自闭家门,坚守不出。
在攻城的第三日,城内一营的士兵突然易帜反戈,私自打开了城门,引瑞王爷的大军入城,太子手下仅剩的一万将士惟有退守皇宫,做背水一战。
第四日夜里,在南翼皇宫的东南角,三道人影6续跃进了宫墙的墙根下。走在最前的是一身白衣、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子,中间的是一位容貌端庄秀丽的蓝衣女子,走在最后的是一位身穿深蓝色长衫的男子。这两男一女的组合小心地穿梭在皇宫之中,熟门熟路一般,轻易地便绕过了重重守卫的巡逻。
第九十章 传位遗诏
在一座大殿中,太监侍女们进进出出,行色匆匆,似有什么急事发生。。三人隐在暗处观察,许久,见太子端木弈与几名太医一起从大殿内走了出来,私下里小声地嘀咕。端木弈朝几人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几名太医脸上顿时煞白,战战兢兢地退下。
未几,端木弈也离开了大殿,大殿门口只剩下几名侍卫守卫。暗处的白衣男子身形一晃已来至几名守卫的身旁,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打昏了几人。
白衣男子带着身后的女子进了大殿,蓝衫男子则留守在了门外。大殿的灯火有些昏暗,空气中萦绕着药物的浓重气味,有些刺鼻。在大殿里端的卧榻处,一声声压抑的重咳声从里面传出,白衣男子加快了步伐,几步走到卧榻旁。
“父皇,孩儿来探望您了。”
端木紫艰难地睁开了眼,回首看到跪在床前的男子,神情激动地将手伸向他,问道:“你……你是澈儿?朕、朕是不是已经升天?”
“父皇,孩儿没死,还好好地活着。不信您摸摸……”李澈上前捧住他的手,按到了自己脸上,眼中已有了些湿意。父子俩分别五年,他一直在江湖上漂泊,一次也没有入宫看过父皇,却不想五年后再次相见会是如此境地。
“你、你真是朕的澈儿,你还活着……咳咳咳……”端木紫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激动之下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处,不住地重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最珍爱的皇儿竟然还活着,而且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夏晓雨在旁观察着端木紫的面色,走上前,说道:“师兄,让我替皇上看看吧。”
“对,晓雨,你快给父皇看看。”李澈立即给她让出位来,或许她能医治父皇。
“父皇,这是我师妹夏晓雨,她精通医术,定能治好您的病。”
端木紫稍喘了口气,半夹杂着咳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没用的……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夏晓雨素手轻扬,按在了他的脉搏上,娥眉轻颦,心下已对他的状况有了底。
李澈焦急地问道:“晓雨,怎么样?”他还从未见师妹流露过如此焦虑的神情,心下隐隐有些不安。他对医术虽未深入探究,但也略懂皮毛,单从父皇的脸色就能知晓他目前病情的深重。
“皇上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毒,此毒已攻入心脉,怕是……”夏晓雨遗憾地望向师兄,眼中带着几分忧色,她也不想让师兄失望,只可惜她无能为力。
“怕是什么?”李澈急切地追问。
夏晓雨幽幽叹道:“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李澈难以接受如此打击,平日里的从容淡定消失无踪,唯剩下一个儿子焦虑父亲生死的拳拳孝子之心。
自从母妃过世后,他得到了比其他兄弟更多的父爱,可是身于皇家,皇恩浩荡,却也是最有效的催命符。他因此遭到兄弟们的嫉恨和排挤,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至少这世上仍有一份亲情系于他身上,可是如今上天连这最后一份亲情也要夺走,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亲情、爱情……一样样地离他远去,连他自己的性命也是岌岌可危,不知何时就会被老天夺去。他究竟有何过错,为何老天一再地捉弄于他?
夏晓雨为端木紫扎了一针后,端木紫的气息逐渐稳定下来,他仔细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女子,皇儿身边有这样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相伴,他也算是欣慰了。
“澈儿,朕能在生前再见你一面,于愿足矣。朕已写下遗诏,本想将皇位传给老四,如今见到你尚在人间,朕就把江山交托于你……”
“不,请父皇收回成命!孩儿的心性不在朝政,无意于皇位,您还是将皇位传给四哥吧。”李澈却是打断了他的话,坚决地推拒,这是他对那个女子的承诺,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一定会为她做到。
他这个儿子在众皇子当中可以算是最出色的一个,与性情冷漠的老四不相上下,只可惜他的性子太过淡泊,若论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端木紫心里仍然还是偏向于老四。然而眼前这个儿子命运多舛,受尽苦难,他想弥补他,给他他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孰料他会坚决推辞,他不禁有些疑惑。
“你当初失踪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你不恨他?”
“一切都已然过去,孩儿已不再恨他。”
李澈的话语很平淡,他是真的已经看开,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挂心的,除了他的父皇也就只剩下那个戴着青狐狸面具冲他扮鬼脸的女子了。
“在朕的所有孩子当中,老大狼子野心,为了皇位竟然对朕下毒,逼朕退位于他,伤透了朕的心。老二、老三都没什么出息,不提也罢……老四雄才伟略,在军中、百姓中都极有威望,他也是众多孩子中性情最像朕的一个。朕一直都将他视作未来的储君来培养,只可惜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对他威胁极大的女子。有此女子在,南翼国必将永无宁日……再接下来就是你和老六,老六有勇无谋,性子暴躁,难当大任,而你心思缜密,胸怀谋略,是不二人选,可你又……莫非我南翼真的命数难继?”
端木紫仰天长叹,他一生的夙愿就是实现天下一统的宏愿,只可惜他命数已尽,壮志难酬,唯有英雄悲叹。
李澈听他提及端木俊身边的女子,眉眼跳动,不解地问道:“父皇,为何如此看待青儿?其实青儿她……”
“你也认识她?”
端木紫胸口一悸,这个女子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月前从前线战报中得悉她的消息,他心里十分焦虑。南蛮灭族一事虽是老四狠心而为,却是旨在斩草除根、以除后患,于南翼国的大业有利。若换作他,他也会如此,可这中间却多了一层瑞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屠杀南蛮全族的说法,在朝中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他不得不为此忧心。
若他那个冷漠冷情的儿子果真动了真心,怕是后果不堪设想,那女子的心智连他都避忌三分。但澈儿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也认识此女,莫非……
“你也喜欢她?”
在接受到儿子微闪的眼神后,他彻底丧气了,此女果然是皇家的克星,那就更不能留了。端木紫的眼中掠过杀机,可惜他现在已是自身难保,他叹息地闭上双目,难道这是天意?
“咳咳咳……莫非天真要亡我南翼……咳咳咳……”
“父皇,您别激动。”
端木紫再次睁开眼时,形容憔悴,仿佛又老了几十岁,他颓丧地摸了下床头,从隐秘的暗格处寻到两卷战书,叹息道:“也罢,这里有两份诏书,你把它们交给老四。切记,定要将两份一起交给他,这是他、是他欠你的……”
还没等李澈接过诏书,那只苍老的手忽地落了下去,端木紫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位在后世史书上称其为隐忍内敛的英明君主,终于撒手人寰。
“父皇、父皇……”
“师兄,请节哀!”
李澈痛苦地含泪低泣,打开手中的两份诏书,一份是传位于端木俊的诏书,另一份……他的手微微一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
“……凡我南翼国君永不得纳苏氏青女为妃,即位之日需将此女逐出南翼……”
他伸手抚上端木紫的脸,为他合上不瞑目的双眼,黯然地起身走到门外。
“吕翔,你速将此诏书送往瑞王爷处,不得延误。”他将第一份诏书转交到守在门外的吕翔手里,如今的皇城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不希望看到再多的杀戮,就让这份诏书来止息干戈。
吕翔注意到他手中的另一份诏书,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公子,那份诏书是?”
李澈紧了紧握在手心里的诏书,一纸诏书不仅决定着她的命运,同时也决定着他和端木俊的命运。可惜李澈终究是李澈,他做不到自私,也将那诏书递给吕翔,吩咐道:“这份诏书……你拿去用火烧了,不能让它留在世上。”
“是,公子。”吕翔心中更加疑惑,带上两份诏书转身走入黑暗之中。
密闭的囚车内,北宫青蹲坐在车板上,听着车外大军的喊杀声,心情却很平静。半月来,她一直被关闭在黑暗的囚车中,端木俊派了一队士兵专门看守她,不让任何人接近她。她无法与外面的人联系,也无法知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天听着外面的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她知道他们定是已回到了汉嘉。
她的爱、她的恨,都已在这半月里慢慢消磨殆尽,现在的她反而出奇地平静。也许她应该回到原点,回到她最初来到这里的心情,这样她才能彻底解脱。她告诉自己,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她要重新再来一次,没有端木俊,没有背叛,没有怀疑……
囚车的门突然间被打开,一道刺眼的光线,毫无预示地射入她眼帘。适应了长期的黑暗,她的眼睛有些受不住,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青儿,快跟我走。”
听到端木杰熟悉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诧异地询问道:“那些士兵呢?”
第九十一章 殇离之时
“我哥现在正在攻打皇宫,我趁乱将他们支走。!你快跟我走,等我哥攻下皇宫,他就该来处置你了。”
望着眼前端木杰伸来的手,她有片刻的犹豫,这一走,势必会连累到他,但她已经受够见不到光明的日子,她想离开。她将手递向他,借着他的力跳下囚车。
囚车外果然已没有了士兵守卫,不远处清晰可见攻城的景象,壮观而惨烈。古往今来,通向权力之路都是用无数人的性命铺出来,当你低头俯视,你会发现你的脚下全是殷红的鲜血。
北宫青接过端木杰递来的马缰,和他一起牵着马悄然离开大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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