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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新编《桃花艳史》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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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你说园中有两个人看他行凶,难道白公子独无眼晴麽?那知这仙家的行综原有幻境,所隔就是对面而立,也是视而不见的。所以楼台亭阁以至池山林木,皆是仙家的屏障。这李辉枝见二人已经走远,遂向仙姑问道∶「方才杀人的凶手,好像白公子?」仙姑道∶「不必管他。」李辉枝说∶「可惜!这场冤枉明日必然移祸於康建身边。」仙姑说∶「相公有所不知,那康翁今年是太岁压运,有三年的大灾,灾出运转,自然有人解救。若当时替他伸冤告状,康建出了囚牢,必然死在今年之中。论康翁也是仙奴的一个恩人,仙奴本当解救,但他造就如此,不可违天而行。日後我自有报答。」李辉枝在一旁,嗟叹了半晌,那仙姑从鬓边取下一枝红玉簪来,交与李辉枝,说道∶「相公,天已将明,你可回家去罢。若要来时,务期手执玉簪,只管出入无妨。」李辉枝意欲留恋,见仙姑手执玉簪执意送别,因而遂口答曰∶「今日蒙仙姑这番雅爱,小生终身托庇,感戴非轻。」伸手接过玉簪,深深一揖拜谢而去。那仙姑送至园外方回,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宋上门得了银子,跑在自己门首,惊惊慌慌叫阀大门,说道∶「罢了!罢了!几乎被人杀死!」他父亲宋宗周问道∶「你逐日在外胡闹,早晚并不着家,一点好事不做,自然惹出没趣来,理当如此。」宋上门说道∶「爹爹有所不知,俺昨晚合姜大哥闲游,遇着康建那个贼人,他将俺两个邀在他桃花园内吃酒,俺两个只当是好意,不料吃到更深夜静,他就生了歹心,上前搂着姜大哥发笑。说道∶「要如此如此。」姜大哥那里肯依,你说康建那个老儿见他再三不允,恐怕明日事情败露,难以见人,因而老羞成怒,取出刀子一把,对着那姜大哥颈下就是一刀,孩儿一看如此凶恶,当下舍命跑来,倘若迟误片时,也叫他将我杀了。像这样行凶的恶人,杀害人命,当时若不出首告状,日後定有排累。」宋宗周听说此言,吃了一大惊,说道∶「这事快去对姜家说知,明早一同出首便了。」说时迟那时快,及至到了姜家,见了姜勾本的父亲,一五一十说毕,天已大明。
二人先来到园中,果然亭子上有姜勾本的死尸,先就骂了一场,左邻右舍就议论纷纷不一。你说那姜宋二人同进了苏州城里,到了衙门口写了状子,打的传报。那知县当时着人伺候,乘轿出城来到桃花园中,地保、康建跪接不题。
书要简捷为妙。当时着忤作验尸,从林边摸出凶器,吩咐姜从周领尸压埋,又面谕桃花园以後不准闲人来往以杜弊端。遂将康建押进城,往衙门去讫。
要知康建的官司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审康建曲打成招巧媒婆设计陷人
话说这康建合姜宋二家一齐带到衙门,这知县即刻审问那宋上门的父亲及康建杀人的情由。如此这般一口咬住。那康建就有百般的冤枉,天高地厚向谁告诉,知县就设计曲全,亦不能挽宋宗周的口供,遂夹打康建。康建初时固然不肯承认,及至刑法过重,实难忍受,也就回心想道,说∶「康建自古豪人杰士,抱冤而死者不可胜数。今日我康建遭此大冤,也是前世命定。」遂开口说道∶「老爷松放,小的一一招承就是了。」那知县遂吩咐两班即刻松放刑具。康建果然一一招在名下,画招已毕。老爷验明过後,叉吩咐姜宋二人回去,把康建下在囚牢,且自不表。
再说康建的夫人,见有杀人之冤,把他丈夫带进城去,就不顾性命往城里喊冤告状,就有那街房邻舍解劝说道∶「康大娘,不必啼哭,姜相公既非康大爷杀的,官断自有十条路,你看是审的何如?」当时这个一言、那个一语,把康建的夫人劝到家中,母女二人只是啼哭。及至到了晚间,又听说他丈夫招了杀人的口供,未免他母女二人哭的死去活来,意欲仲冤告状。天色又晚,邻佑劝了一会,各自散去。
母女二人哭的是昏昏迷迷,歪在门外不题。
且说那螃仙子带领着两个侍女走到他母子面前,着侍女扶着他母女二人进了房中,然後秉上灯烛,那康夫人见螃仙子年幼貌美,又有两个侍女在旁伺候,未免另有一番敬意,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何以今晚来到寒舍?」金桃儿遂口答道∶「这是咱邻佑,你怎麽没见麽?」康夫人说道∶「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不识,这位姑娘,我怎麽不得认的?」那仙姑回言答曰∶「你不晓得,我与金桃儿时常见面,今日特为你家杀人事情,小奴前来替你分忧解救,不必过为忧应。」康夫人听说此言,就向前跪下说道∶「这位姑娘果然能以解救我家丈夫,俺夫妻二人即终身不忘大德。」仙姑说∶「你且起来听我说与你知,就不必忧虑了。」说罢,一起到了屋里坐下。
那仙姑说道∶「康老母听我说毕,你就明白了。」康夫人说∶「愿听姑娘吩咐。」那螃仙子说∶「我就是螃塘山的仙女,蒙你家老夫厚德,将我移栽桃园,时常与你女儿金桃儿相会。故此见面认识,至於你的丈夫这个冤枉,原非你康家的事情。不过因一时的灾重临身,日後自然水落石出。日之内,必有人来说金桃儿的婚姻。康老母自管恸然应允,断不可迟疑。如或迟疑,你丈夫的性命难保。」康夫人说∶「这话怎讲?」仙姑说∶「你有所不知,那来成婚姻的,原是一个福星。一许婚姻,你丈夫自然有救;若不允了婚姻,你丈夫难免顿遭危及。金桃儿的婚配,前生已配成的佳偶。」康夫人犹疑着,仙姑说罢,遂告辞而别。一霎时,形踪全无,只剩下他母女二人如梦方醒,又不知官司如何?又不知事情虚实。不是做梦,又不是见鬼,他母女二人就胡猜疑了一下,又不敢去伸冤告状,遂迟疑了两三日。这且不题。
且说那对门的白守义,自从杀了姜勾本,家中的妻妾并不知觉,及至後来闻知,此事白公子又装不知,连日在家中杜门不出。那商人听说康家桃园杀人的情由,就想道∶「昨日托那花园对门白公子的事情来了。」遂即着人来请白公子。白公子知道请他的意思,即刻来见那商人。二人一见即到了一座密室,那商人说∶「昨日那康建家的官司,谅来是你办的了?」白公子道∶「大爷不必问到,此间总是要金桃儿到手就是了。」商人遂会其意,也不便再问,二人又闲谈了一会,白公子就告辞了。
白公子回到家中,就叫了一个素日有交的花婆,对他说∶「有一个商人娶妾,现有对门康建的女儿名唤金桃儿,昨日因有杀人的官司,有一个谎信要卖那金桃儿得些银两往衙门里打点使用,以赎自己杀身之罪。你到他家去,切不可说买卖二字,只说∶「有一个大商人要娶一房为室,倘若应允,银子固不在多少,就是那杀人的官司,他也能拒当去了。」事成之後,谢仪五十两,你可着意在心,办妥了回覆。」那花婆听说这宗,就是梦想不到的。遂即满口答应了一声,遂往对门康建家去了。
及至到了对门,进去看见他母女二人对面啼哭,这花婆向前遂劝解了一番,後来就花言巧语就说到解救官司上边,将那白公子嘱托的话头,又分外加添上枝枝叶叶,说得康建的性命在那商人手里拿着的一般。康夫人听说了半晌,忽然想起那仙姑的话来,心里想道∶「昨夜有仙姑的话,原说这几日有福星来求婚,叫我只管许他,日後我丈夫自有解救。也不顾得女儿感想。那仙姑的话,若不信他,怎麽这几日之内,就有这人来提媒;若要必然信他,倘然日後有变,我死後何以见我的丈夫!」迟疑了半晌,遂口答道∶「你明日再来,这女儿择配也非一言可定的。」那花婆应口答道∶「康奶奶说的有理,我明日再来请安,这样好际遇,断不可错过;倘若迟疑一月半载,那商人另娶了别人家的女儿,再想求他解救康大爷的官司,比登天还难。」说到此处,拜揖而去。
那康夫人到添了忧意,且然胡思乱想,只见那一个仙姑带领两个侍女走进房来。康夫人即忙让坐,说道∶「方才果然有一个人来提媒,我许他明日定夺,不知可许得许不得?」那仙姑说∶「只管许他,不必多疑,这商人原是你家的福星。」
不知後事如何?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新编《桃花艳史》卷四终)
新编《桃花艳史》卷之五
第九回仙子玉成佳偶康建福星照临
话说仙姑说道∶「那商人原是你家的福星,等明日媒婆再来,只说他若能解救我家丈夫,这女儿自便许他,分文也不希图,绸帛银器一件也不要,先要如何解救我丈夫的官司妥当出来,俺合家团圆,任凭他择日来娶。别话不必多说。」这康夫人听说,一一记在心里,仙姑也就告辞而去。
金桃儿在旁听了半晌,也不敢多言。自从那仙姑一出门时,金桃儿暗暗的合他母亲说道∶「我虽时常与他见面,不知道他是甚麽仙姑,我在後边跟着他,看他往那里去?」康夫人点了点头。
那金桃儿就轻轻的随着仙姑而行,及走至园中,见一华采小门,随他走到门里,只见怪石青花,清香拂面,进了一座三间的大厦。那仙姑转身迎过,说道∶「康姑娘,请到寒舍坐一坐。」那金桃儿见他看见,素日也与他见面,遂缓步而去。及至走入房中,忽见一位年幼的书生在那里百~万\小!说,金桃儿意欲转身回避,仙姑说道∶「康姑娘,你且请坐,不必因男女之别,遂做那躲避的俗见。」金桃儿无奈,只得坐下,仙姑开言说道∶「你是闺中幼女,那晓世上的弊端,只为你貌美爱人,那商人一见就动了心猿,令白公子说亲,不料做出这杀人的事情。今日虽说是许那商人的亲事,不过是借他的福星救你父亲的性命,及至你父亲的性命保全,那福星自然消灭,也是他大数已尽,其心不端,其财该破。小娘子,你的年纪也该配婚,昨日在桃花园中寄诗,及二次在花园会面,即是此人。你我与他皆前世有缘,且是配合之後,此人还要乡会重科,有官星照临,日後还发达你康家的门户。
我这一番的话,皆是你终身的结果,不可告诉你母亲就是了。」谁料那仙姑话方说完,康夫人也随在後边,不敢骤然进去,只在门旁聆听,及至话说已毕,康夫人急忙进入,仙姑让坐说道∶「老夫人进来,有失迎接,望乞恕罪。」康夫人说∶「仙姑,你说的那里话来,方才讲的经由,我已尽然听见,今日就依仙姑的高谕,俺夫妻二人生死不忘仙姑的大德。」言罢,遂纳头下拜。叫过金桃儿当下谢了仙姑,命他三个在此成亲。康夫人就辞别而去。
只喜仙姑施恩,却忘了幽明的幻景。列公,你说那金桃儿跟来,虽是自己的主意,他母亲随来,也是不放心的意思,究竟总是这仙姑的送用,以致如此。
自康夫人一去之後,方才请过李相公来相见,那李辉枝就向前深深一揖,金桃儿也就勉强还礼,李辉枝说道∶「今日蒙仙姑的玉成,又蒙康老伯母的见爱,小生原是前生的造化,望乞娘子容纳。」金桃儿舍羞,并不回答。仙姑在旁说道∶「暂且请坐,今日既然许下亲事,日後自成夫妇,金姑娘亦不必如此含羞,且拿酒来,交饮一杯。」
两个侍女酌上了仙酿,仙姑就中劝让李相公在旁奉陪,酒到数巡,那仙姑说道∶「天色将晚,你且回去,过日选择吉日,再会佳期。」说罢,那金桃儿谢了一谢,就出门回到家中。
见了母亲,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母女二人甚是如意,至於李辉枝与仙姑房中玩景,俱各按下不表。
且说那媒婆到了明日早晨,就来到康家请安问好,说∶「康奶奶,你的主意是否定了没有?」康夫人答道∶「主意早已拿定,不要那人的分厘,也不要他 缎首饰,惟要他救了我家的丈夫,官司了然,便准他择日娶亲。」那媒婆一听此话,就如拾了一个银人一般,开口答道∶「奶奶放心,要咱大爷完不了官司,我就替他偿命,君子一言为定。我先给奶奶道喜。」那媒婆道了喜,即刻辞去到白公子家来,见了白公子说道∶「事已妥当。」白公子道∶「怎麽说法?」媒婆道∶「先要二百两银子,不准明交,恐被人耻笑,然後再救那康建的关节信行,方才应许。」白公子道∶「二百两银子倒也不妨的,救康建的关节信行有虑,我与那商人说知,你过些时日听我的信息便了。」
那白公子说着之後,即刻回那商人,把媒婆的话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那商人说∶「不妨,目今按察司署中,有我的表弟现管刑名,我当下写一封字去叫他务期保全康建的官司,易如反掌。字去之後,等了几日,果有按察司的驳查的文书到来,方去再说亲事行聘如何?」白公子听说此话,甚是妥当。二人对坐饮酒,当下就取过笔砚,写了一通书札,着人迳投按察使司去了。
那商人说道∶「我因这几日有事,目今有一只洋船起身,少两个人照管,昨日荐来两个人不得妥当,急等用人。洋船起了身就没了事了。」白公子一听说用人的话,就说道∶「现有两个妥当人,何不叫他前去?」商人说∶「哪两个人?」白公子说∶「就是昨日谋害姜某他父子二人,用他跟洋船出去,他又蒙情在外,或是三年或是五年,家中官司完了,就是他回来也彼此无事了。」
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商人以船失然康建重复桃园
话说白公子将话说完,商人说道∶「既然宋家父子二人妥当,何不将他叫来?」白公子当下着人将宋家父子二人唤到,说知此事。二人皆都愿去,在宋家老儿心里,愿去是希图银子;在宋上门心里愿去,是有谋害的官司。所以父子二人概然应许,当下说了身价银两,明日起身。不题。
且说白公子见事完毕告辞回家,着媒婆传说与康夫人如此这般,令他静後佳音。果然不几日,有按察司的文书下来,正查康建一案口供虚实,立提犯人赴司亲讯定夺。这一章文书行到县里,书役传说如风贯耳。城市乡中都传说∶「康建的官司反了。」也有说∶「上天有眼,那人不是康建杀的。」也有说∶「知县定了案,不过是上司要个使。」七言八语,众口纷纷不一,这个信就传於康家知道。知是那商人的关节。。
再说那商人闻知按察司的驳文到来,就要叫白公子往康建家提亲。不料天有当时的阴晴,人有当时的祸福。忽然从外有一人来到说∶「昨前起身的那只洋船行到江心,忽然狂风大起,巨浪丈馀,连船带人尽湮没於江心之中,惟小的一人没在船上,因此逃回。不得不据实禀明。」
那商人听说失了洋船,就吃了一大骛,遂饮食不尽,抑郁成病,卧床不起。白公子闻知此信,即刻前来问道说∶「失了洋船,亦是大爷财运不旺,犹幸宋家父予一时淹死,这桃园中杀人的官司,今日响都没事了。」商人听说此言,心中好生不乐,复转身去卧而不听。白公子看见这等光景,也就不辞而去。至於康家的亲事也搁过一边。
且说那商人自得病以後,服药总不见效,饮食日减,命在旦夕,也是那白公子活该出首偿命的日期。那商人就忽然想起一件心车来,说道∶「我平生所为,非不端正,因桃园一时做错,遂伤我洋船一只,论吾之生死,命之大数,但白公子鄙财杀人,理应偿命。即今日宋家父子死在洋船之上,亦无非神鬼所差,人船并亡,一处分明是连环报应。乃今日不想自守,又出首偿命,尔後亦有愧咎。」论到此间,怨恨无及,遂着人取过笔岘,当下写了一首书札,叫人即速送到按察使司投递。书中大略言∶
昨日康建一案,至今尚未讯出凶首,近闻康家桃园对门,有一白守义者,其人即姜家苦生之敌也,应否缉审,黑白分明,而鉴衡亦觉不爽。
此札投至按察司署内特交刑名,师爷复又回报了。那商人,说是书札已经投递。谁想那商人听说书已投到,遂仰面叹了一声,就呜呼哀哉而亡。且自不表。
再说那刑名开了书札,见是如此这般,即刻禀大人言∶「昨前驳查康建一案,凶手未得讯明。事关考程,明日提出康建问他邻舍对门的姓名,立时着人拿到。察其容色相貌以严刑威之,凶首自出矣!」
果然到了明日早堂,立提康建一案亲讯,各班人役禁卒将康建带上堂来,别的并不追讯,将他邻舍对门的姓名开录,飞签火票,立拿到案。那心里无事的,虽是惊慌,面目并不改色。及至看到白守义的面目,睑黄眼盹、手脚失冷,言语无伦,为大人的察言观色,就把别人喝退,独把白守义上了刑,夹把起来。白守义年幼,本来是吃扒钱的,一个毛头如何抗的这宗大刑,日忍受不过,遂一一将杀人的情由,招在自己名下,於康建毫不相干。当时画了罪押,把白守义监在牢中,以待秋审,遂吩咐开了康建的肘锁。令地保具结领去安业,遂又条奏那知县断狱不明,罢职摘印,髯翁有诗为证∶
湛湛青天不可欺,存心默默有天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待来早与来迟。
四句常言叙过。却说那康建蒙大人的天恩,获住了杀人的凶手,释放还家。众人见康建出来,也有观望的;也有贺喜的。及至来到桃花园间,举日往对门一望,说道∶「白守义,我操你这个狗男女,我与你素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杀了人移祸与我,幸而上天有眼,可见杀人的竟得偿命。」众街邻见拿了白公子,又见康建回家,一齐向前叩问情由。康建对众人说了一遍,遂即进了桃园。康夫人早已出来迎接,夫妻两个相见,犹如南柯一梦,也有众人随他进去的,举家重复聚首,又有邻舍故交在旁好生欢喜,思前想後,忽又放声的大哭,亲友邻舍无不落泪。
你说康建哭了几声,猛然睁眼一看,说道∶「我康建既然招了杀人的罪案,如何忽而开放到家,莫非是南柯一梦?」康夫人说道∶「不是做梦,是真正回家。」
不知後事如何?见听下回分解。
(新编《桃花艳史》卷五终)
新编《桃花艳史》卷之六
第十一回康老翁问疑省难螃螗山桃亭饯别
话说众邻又解劝了一会,康建方才住声,众人慢慢散去。你说那康建见金桃儿不是闺女的形像,遂问道∶「咱女儿的婚姻已成了麽?」康夫人就把这李辉枝合那螃仙姑相遇的姻缘,及二人当日当夜在亭子上看见杀人的情由,对门白公子替那商人谋亲,仙姑叫许他亲事才得打救活命,後来仙姑作媒,把金桃儿许配了李相公,一五一十,从头至尾告诉了一遍。
正说话间,李辉枝进了门来,见了康建,呐头下拜。康建一见李相公如此行礼,就知是门婿到来,连忙让坐。坐定,康夫人就要治办酒饭,忽见一位侍女走来说道∶「仙姑叫我来请康大爷前去饮酒。」
这康建正要问那仙姑的来由,因李公子到来诉说了那衙门许多的故事,所以把问仙姑的意思且搁过一边。及至听说仙姑来请,并不追问情由,遂同李辉枝跟定了侍女来到园中,见一华采小门,进去有三间大厦,光华夺目。那仙姑出来接着二人,走至屋里,让康建首坐。这康建想起夫人之言,向前致谢了仙姑,仙姑供上了酒馔与康建贺喜,康建复又致谢了仙姑。
康建说道∶「老儿厚蒙仙姑神佑,得留馀年恩德如天,尚未报答於万一,今日怎敢先劳仙姑置酒相待。」仙姑道∶「薄酒粗肴,何足挂齿,今日为你的灾星已退,特地邀你叙谈贺喜。」康建道∶「仙姑,你几时来居此处?」仙姑道∶「自从老翁那日游螃螗山,蒙你见爱折了一枝回家栽种,我原是螃螗山那株金桃,前世与李相公有姻缘之分,所以来居恩公园中与相公配合佳偶。当日白公子同谋杀人,我与李相公其实相见,但为你灾星显露,故不敢一时解救,後来白守义替商人谋亲,原是我叫老夫人许他,以便解救你的性命。至於同谋杀人的父子二人,已经死於大海心中,那洋船就是商人的洋船,那宋家父子也是白守义雇觅的。那商人其初打通了关节,原为求亲救你而设。
到後来洋船已失,因得大病,就回转心意说∶「白守义行j杀人,误坑民命,理当合你偿命。」遂又写了一道书字投送上司,衙门才把白守义拿得到案,也是你的灾星已退,合当还家。那金姑娘与李相公成为夫妇已有年馀,目下丁卯乡试临迩,明日置酒於桃亭之上,一来贺恩翁之喜,二来给李相公送考饯行。三场已毕,自有佳音,那时再为庆贺。」仙姑这一席话,康建才知道这种冤的实情出若的始末,遂又向前致谢不一。
你说那康建虽是欢喜蒙情,终是心中有些疑惑,仙姑见他眼中不断的四下里观看,精神又有些恍惚。仙姑道∶「恩翁,小仙原是多年得道正果的仙女,并非妖邪之类,勿得猜疑。」康建道∶「仙姑说那里话来,我康建死而复生,原蒙仙姑的正直慷慨,岂有以妖邪反待仙姑之意乎!」二人说来说去,直至更深夜静,方才告辞而去。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那康建就置办下美酒盛馔,陈设於桃亭会上,一来请仙姑饮酒,二来给李门婿送考,合家大小同坐於桃亭之上,举杯相劝,饮到中间,那仙姑遂开口吟诗二句。诗云∶
今日桃亭贺醉俞,忽然一阵桂花风。
李辉枝闻听仙姑吟此二句,遂开口回答二句。诗云∶
倘然登得金榜转,亭畔金桃树彩红。
话说二人咏罢了诗句,大家又举杯畅饮,兴尽方罢。书要简捷为妙,後来李辉枝果然中了丁卯科二十七名举人。是岁又更生二子。这且不表。
单说那白守义拿到监中,到了秋审,即行正法。他那两个混账老婆也就各自改嫁别人去了。这也不在话下。
到了明年,李辉枝上京会试,那仙姑又嘱托道∶「你上京会试,倘得会上,有官便奏,失官便辞,也不必着人南来领取家眷,等你自京都回来,再作曲处。」
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见世事去官辞禄闻仙论悟道归山
语说李辉枝那日到了他自己家中,见了哥嫂,说∶「我不日上京去会试,行李盘费俱已完备,不必挂心。我中与不中,先有回信到来。」兄弟二人又叙了叙话,不过说些路途小心,到京去应试不可挂念家务的话。李辉枝辞别了兄长,仍然来到他岳丈家打点行李起身。那日天气晴朗,又是良辰,遂着人担着行李,大家远送,自不必说。
这李辉枝晓行夜宿,那日就来到京城以内,看了一座店房住下,等到会试之期,提着文具进场。三场已毕,又中式第十名进士。是岁等候殿试不第,复候挑选散进士。但凡会场中式十魁中者,即以知县任用。举场中式十魁中者,即以教授职用。
且说李辉枝中式第十名进士,人品美丽,年力精壮,及至到了挑选之期,有一吏部左侍郎张耀德,见他人品端方,年力韶华,遂有羡慕他的光景,欲待留他做京都的首县,现今又无缺分,欲待发往外边州县任用,心中又不愿意。迟了几日将别的进士、举人尽皆发落,惟留下来李辉枝在京都试用,有缺即补。
且说李辉枝生的本来袅致,又值年少登第,心中如意,春光颜色面目,更加十分美丽。所以张吏部一见,就如南风拂面,温气异常,遂起了一片羡慕之想。虽是时常与李辉枝见面,又不便留他酒食,又不能说些别话,住了几日,心生一计,把本京的知县调往外边知州,遂将李辉枝任补明公。京都城中就是老练的宿官,尚且不能胜任,那有年少初任就有此等的美缺。就是费多少银钱、求多少人情,犹不能得。这李辉枝首任此缺,竟这等容易。可见当今世事文武场中,大小仕路尽有,终身不得遇合者尽有,几人见喜得为宦官者。你说这李辉枝自上任之後,不时的往张吏部衙门请安,那张吏部也不时的留席饮酒。不知不觉,三月有馀。
那一日,张吏部因上朝回衙,独约李知县饮酒,那李知县尚未赴别处请安,欲待面辞,又不敢出口,遂勉强随着张吏部来到衙门。六进书房,不用从人伺候,唤出两个侍女劝酒,你一杯,我一杯,吃了一天。到晚把一个小小的知县,灌了个酩酊大醉。你说张吏部这个老畜生,见李知县酒厚,遂退去了侍女,向前调戏说道∶「李贵县,你的才学在县官之首,你的容貌也就在县官之上,所以本部甚是敬慕。」李知县听说这话,睁开醉眼答道∶「大人,休得过奖取笑,敝县年幼无知,得蒙大人荐拔,毕生难忘。」张吏部又心生一计,遂口问道∶「凡人貌美者主滛,不知贵县也好色否?」李知县笑了一笑,说道∶「美色人人好,不可胡乱滛。」张吏部只当他说的有心之谈,又向前戏说道∶「我今日爱上你的美色,也不敢胡乱行滛,望贵县容纳。」说话之间,就抱住李知县亲嘴,李知县用手推开,决不允从,反把那张吏部将古比今,说了一遍。也顾不得醉後失仪,奔奔呛呛,并不辞别出,往回衙去了。
那张吏部见他醉怒而去,恐怕事情败露,即时议出一条贪渎误公奏陈圣上罢职摘印那李知县。到了异日,见有公文贲至罢职摘印,情知是吏部所为,并不分辩,因想到做官一道,一则会逢迎,二来又得银还使费,甚致下流之人,非认於伯,必走兔岤,可见古道无存,不如归家。高尚其志,以了馀年。
论至其间,遂收拾了行李,雇了几辆车子,就回苏州而来。一路上晓行夜宿,不知不觉走了月馀,来到自己的家中,大小人等互相问候。这李辉枝上京得中,及挑选做官罢职摘印始末的缘由,细说一遍,言∶「朝中多是贪官污吏,并无义士良臣,从此永不出去做官,在家为民,以完终身。」话不可重叙。
且说李辉枝自从来到家中两月有馀,逐日与螃仙姑、金桃儿酌酒咏诗,声应气求、恩爱如山。忽一日,见螃仙姑两鬓苍白,朱颜非昔,李辉枝惊疑不止,向前问道∶「仙姑昨日是月中嫦娥,今日忽然是老妪的模样,小生甚是不明?」仙姑回言答道∶「相公,你有所不知,人生难留青春少,花开能有几日红。咱二人的姻缘已经满讫,吾亦返老,意欲归山复位,辞别相公而去。倘日後相会仙奴,前往螃螗山见了金桃,就如见我的一般。今日也不用饯行,我进去辞别康家夫妇二人,就此而去。」说话之间,只见他老夫妇合金桃儿一起走近前来,仙姑如此模样,无不惊讶。及至问其详细。那仙姑一五一十又说了一番,众人留恋,见仙姑无不落泪。仙姑又说道∶「你看这一棵金桃,当下叶落花残,亦不能久恋此处。」合家正在桃园中叙话,忽见仙姑房中火起,众人一起前来救火,及至到了跟前,并无失火,急回来寻找仙姑,早已驾云而去。金桃已枯,门舍尽无,髯翁有诗为证∶
功名富贵眼前花,旭日方升转瞬斜;堪叹愚昧不醒事,看那红花坠白葩。
又有一首诗,单道仙姑辞别而去,再不得相见的话,诗云∶
仙姑原是金桃仙,修炼螃螗千百年;投桃报李恩情满,失去无归何日还。
且说这仙姑自去之後,李辉枝却失了珍宝一般,逐日里想念,寝室俱忘,又想仙姑临行辞别的话来∶「人生难留青春少,花开能有几日红。」想来想去,自己叫道∶「李辉枝,你生在世间,富贵功名尽皆阅历,既然无心功名,又不能永留人世长生不老,何不隐居深山,饥吃松柏,渴饮清泉,无忧无虑,岂不乐哉!」
住了几日,就合金夫人论及出家一事,说得甚是清高、津津有味。这金桃儿虽系年少的妇女,天生的性情本不俗气,及听此言,情愿同去深山。李辉枝见金夫人志同心同决欲要从,遂择了吉日备酒设宴於桃亭之上,特请哥嫂前来,大家一同坐席。酒至数巡,李辉枝开言说道∶「今日设酒非为别事,吾有双生二子,皆系康岳父看成。康岳父现今乏嗣,若意欲将此二子分康李二姓,兄嫂以为何如?」兄嫂答道∶「此等议论,甚为妥当。」李辉枝将二子唤到面前,长为李康宁,次为康李嗣,李康宁着兄嫂领去,康李嗣即留在康家。酒席一散。
到了次日就不见了李辉枝。他夫妻二人桌子上留下一封字,无非是不在世俗,同志入山修行的言语,也不知踪迹下落在於何山?
後来这两个儿子尽皆成名,康李两家永为至亲,好不周全人也。
自始至终,又有西江月一首∶
万恶滛为首,滛极自杀身,劝君实自思忖,切莫贪滛昧良心,心中莫如冰冷,即是天仙下蓬莱。
(新编《桃花艳史》卷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