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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 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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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问:“桓澜,当初一发现这凌波微步的时候,你就已经谋划着狮戏上用了吧?”

  桓澜点了点头,说:“不过,正好你们也在,而且确实有些天分,否则光我一个人学了也没用。”

  “可惜,你的对手也学了,你也不见得有什么优势。”白芷薇毒舌。“要不,我帮你一把,拉拉慕容斐的后腿?”唐谧开玩笑道。“不用,棋逢对手才是人生乐事。”桓澜很严肃地回答,根本没听出来那不过是一句玩笑。

  唐谧觉得无趣,便转了话题:“昨夜二更以后我看见一个灰衣人进入了正殿,没看清面孔,但今日殿监大人面色疲惫,却又不知为何。”“你的意思是,又要怀疑殿监大人了么?”张尉问,他虽然敬畏殿监穆显,从心底里不希望穆显会和什么不好的事情有关。“

  “嗯,暂时是这样。当然,昨晚那人就算是殿监,也不能说那日幻海里的灰衣人也是他。只是,若是殿监大人的话,那么晚了去正殿干什么呢?还有,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唐谧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大眼睛闪了闪,“正殿的石台下有一条地道。”桓澜听了,忍不住笑了:“我以为是什么秘密,那个我也知道啊。那是通向御剑堂地宫唯一的入口,将来你们便在里面的剑室进行第二殿大试。”

  唐谧一听,觉得颇没面子,问道:“那是谁都可以进去的么?”“自然不是,只有殿监和掌门各有一把钥匙。”桓澜回答唐谧听到这里心里打了个突,手不由按在了胸口下方,透过衣物可以摸到那里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正是蜀山御剑堂地宫的第三把钥匙。

  “唐谧,发什么呆呢?”张尉把手伸到她眼前摇了摇。唐谧回过神,一时心思难定,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和这几个小孩子说,正巧抬眼对上桓澜清冷的面孔,便搪塞说:“我在想,桓澜,你怎么没邀请我当狮尾呢?”话落,她笑眯眯地看着桓澜,等待着他尴尬的表情。

  果然,桓澜窘迫地说:“因、因为你武功比白芷薇差。”

  说完,他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直到远离了那几个人,才舒了口气。

  说实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初遇这两个小姑娘时,他便觉得她们有些让人头疼,特别是唐谧,他总觉得有些怕她。可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一个小姑娘呢?

  11、一株特别的彤管引发的特别的奇遇

  对于御剑堂的剑童们来说,四月的特殊之处在于,不知道哪一天,山中的彤管草便会转红了。此间风俗,红色的彤管草是男女之间表达心意之物,而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蜀山剑童们中有了这样一个迷信,若是把这年第一株变红的彤管草送给心怡之人,必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每年大家这时候这时候有事没事都会越过青石阶,到林子里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采到第一株变红的彤管草。往年这时殿监大人也都是睁一支眼闭一支眼的,可是,都怪你们,今年是绝对监禁擅自走出结界了。”南宫香噘嘴埋怨。“怎么怪到我们头上来了?”白芷薇有些不满,把手中的药杵捣得当当响。“如今大家谁不知道你们捉赤峰四翼蛇不成,反倒被殿监捉回来的事啊。”南宫香继续怨念。

  唐谧本来想问这是谁传的,转念一想,可能那晚被秦嬷嬷拎着耳朵穿过御剑堂的时候就尽人皆知了吧,便笑着说:“小香,不会是你想采这第一株转红的彤管草吧?”

  南宫香脸一红,说:“才不是,我可不信那一套。”

  “真的么?我还想说如果是的话,就帮你去采呢,我不怕受罚。”唐谧继续逗她。“哎,我想送的那人喜欢的是咱们御剑堂第一美女,我送了也没用。”南宫香低着头小声说,手中的药杵画着惆怅的小圆圈。

  唐谧自然知道南宫香这一定是在口是心非,心想:如果可能也许偶然碰巧我唐谧看到这第一株转红的彤管草,一定送给你。

  “唐谧,药磨得不够碎。”殿判莫七伤的声音横插进来。

  唐谧赶紧低头做出使劲捣药的姿态,偷偷斜眼瞟了一眼莫七伤,见那老头的眉眼还算和气,才放下了心。她们统共只有一年的草药课,她一直有意给这个神医老头留下好印象,以备以后万一中个奇、受个奇伤毒什么的,也好有人尽心医治。

  下了药草课,莫七伤叫住她说:“唐谧,宗主叫你去见见他。”

  唐谧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来无忧峰上草药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今天顾青城想起来见自己了呢?当下让白芷薇和张尉等一下,便往术宗宗主居住的长明阁走去。

  长明阁是无忧峰上最高的建筑,也不过是一幢二层的小楼,像术宗无忧峰上的其他所有建筑一样,精巧繁复,机关重重。因此,莫七伤在剑童们第一天来上课时就警告过所有人不可乱走,也不能偏离大路,而唐谧却知道,通往顾青城所在庭院的小路。

  她推开青竹门,眼中映入一方草木扶疏的雅致院落,院中一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那身影修长挺拔,正是蜀山的传奇人物——术宗宗主顾青城。

  关于顾青城的事,唐谧多是从白芷薇和张尉那里听到的,据说他如今也不过三十,两年前接任术宗宗主之位,是蜀山百多年来最年轻的宗主。

  顾青城转过身,对唐谧点了点头,温和地微笑。虽然唐谧明知道会看见一个萧萧如月下苍松的俊雅人物,仍然由衷地为他举手投足间的风度心折,大抵活着便成为传奇的俊才,都会如此让人心生仰慕吧。

  “唐谧,在御剑堂过得如何?”顾青城的语气中带着一缕关切。“很好啊,学到很多东西,吃得也好,还交到了朋友。”唐谧笑着回答,明知道对方身份尊贵,却很自然地没用平日对殿监和殿判门说话时的恭谨口气。

  顾青城似乎也喜欢她这样亲近随意的态度,又问:“身上的伤口没再疼过了吧?过去的事可想起了一些?”“没疼过,已经全好了。只是,过去的事还是一点也不知道。”唐谧想起这事,心中有点难过,口气里也不自觉带上些撒娇的意味。“没关系,时间长了总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只要你好好在蜀山修习,将来一样前途无量。”顾青城安慰她说,当真是和蔼可亲得如兄如父。

  这时候,唐谧忽然瞟见顾青城身后的草丛中有一株半尺来高的小草,样子犹如没有叶片的细小竹子,通身红得耀眼,便指着它问:“宗主,那是什么?”顾青城看了一眼,说:“那就是彤管草啊,唐谧,你不知道么?”唐谧高兴地雀跃起来,说:“太好了,这是第一株转红的彤管草,宗主,可以给我么?”

  顾青看着这个面孔粉雕玉琢,眼中流光四溢的小姑娘,饶有兴趣地问:“可以,你不是想送给什么人吧?”“不是,不是,我觉得第一个看到特别有运气,别人找都找不到,我随便一眼就看见了,我想把它拿回去夹在书里晾干了做幸运草戴在身边。”唐谧怕说是要送人便要不来了,故意编了一个理直气壮,底气十足的理由。

  顾青城笑了,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一回手,把那株彤管草折下来,递到她手里:“那好,就送给你吧,保佑你一年都有好运气。”

  在接到彤管草的刹那,唐谧忍不住美滋滋地想:这样算不算也有人送了我一株彤管草呢,一丝甜蜜浅浅渗入心底。

  顾青城又问了唐谧几句,便叫她赶快下山。唐谧和白芷薇、张尉三人会和,沿着青石阶往山下走。她有些显摆地把彤管草拿在手中摇来摇去道:“可惜,要是不送给小香的话,应该拿到御剑堂去卖的。”

  她话没说完,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个人来,拦在了三人面前,问道:“小姑娘,你这彤管草多少钱卖?”三人俱是一愣,奇怪自己也算有些武功的人了,这人怎么会毫无生息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完全无人察觉?

  张尉一看那人并非蜀山门人打扮,立时上前一步,挡在两个女孩子前面,正色道:“对不起,我们是说着玩儿的,不卖。”

  唐谧和白芷薇站在张尉身后打量来人,只见他相貌虽年轻却有一头银白的华发,五官虽俊美却眼若桃花、眉角含春,一看就不像个正经人。那一身墨色袍服看似普通,竟隐隐生出雍雅的暗光,分明是及其昂贵的材质。

  那人手中持一柄纸扇,见两个小姑娘在偷偷打量他,便故意“哗”地一声把扇子打开,雪白扇面上一个斗大的“色”字便跃入她俩眼中。唐谧和白芷薇不由往后退了半步,盯着那个“色”字,紧张地想:“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采花大盗了么?”

  那人看到两个小姑娘紧张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扇子一翻,露出背面另一个斗大的字来,却是同样浓墨重彩的一个“月”字。

  两人发觉受了戏弄,气得脸色通红,唐谧瞪着他说:“没听见不卖了么,你是什么人,竟然胆敢跑到我们蜀山来撒野。”那人收了笑:“萧无极这个温吞水教出来的徒弟却都是暴脾气,真是有意思。”

  萧无极是蜀山派掌门的名讳,张尉听他叫得如此不敬,怒道:“你竟然对掌门无理,直呼其名讳!”

  那人满不在乎地说:“怎么样,天下可有师父不能叫徒弟名字的道理么?”于是,三个人再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盯着面前这个张狂的银发男子,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唐谧再一次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奇异的男子,暗自思量:若说他的面貌,就算用力往老里猜,撑死三十七八的样子。自然,有的人相貌就是显得年轻些,那么就算他实际上四十来岁好了,这样的年纪,最多是和掌门人同龄吧,怎么会是他的师父呢?可是,这个人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若不是年纪很大,怎么会一头华发呢?难道,所谓武功高到一定境界,就会鹤发童颜是确有其事么?

  那男子看到三个人迷茫疑惑地看着自己,却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尽量放平口气说:“小娃娃,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我来无忧峰就是想找最先红的彤管草,既然被你们先拿到了,你们又想卖掉,说个价钱好了,多少我都给。”

  可是虽然那人自己觉得口气已经很和气了,却不知他的不羁狂放早已深入骨髓,那语气在别人听来,仍是一付势在必得,不容回拒的架势。再加上,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更确切地说,是两个巨大的错误,就是:第一,管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叫小娃娃;第二,管无奈被压缩回青春期的成年人叫小娃娃。所以,那三个“小娃娃”无一例外地以挑战式地表情看着他,几乎是同时说:“不卖!”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第二次还是被回绝得如此干脆,眉毛有些讶异地一挑,倒也没生气,笑着问:“为什么,你们中间可是谁有喜欢的人了么,想要送给人家是不是?”三个少年互相看了看,然后张尉很诚实地回答:“没有。只是因为我们的一个朋友有喜欢的人了,我们想送给她帮个忙。”“哦,那怎样才能把这个给我呢?”他又问。“怎样也不行,这对我们的朋友很重要。”张尉断然拒绝道。

  那人看着这个模样虎头虎脑的少年,发觉要对付一个如此实心眼的孩子还真是麻烦,若是硬抢道也容易,只是看来这三个人也就是御剑堂的剑童,自己怎么好意思下手呢。

  他转念之间心生一计,冲张尉问道:“那我问你,如果,你有两个朋友,这彤管草对两个人都很重要,他们都想要,你会给谁呢?”“如果真的都很重要,又不能把彤管草掰成两半,只能谁都不给了。”张尉说到这里,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说,“不行,这样就谁都帮不到了,要不,让他们先到先得好了。”“好,我谢尚今日就和你们交个朋友,小兄弟,既然我先到,可否让我先得呢?”那谢尚话落,便微笑着把手伸到了唐谧面前。

  唐谧自然没有这么好欺负,她歪着头,笑眯眯地问:“谢大哥,交朋友当然可以,只怕你贵人多忘事,将来记不得我们几个小朋友,不如给我们个信物如何?”谢尚倒也爽利,说:“好。”当下就解了扇坠要给她。

  白芷薇却忽然出手一挡,长眉一挑,说:“信物这东西也不可靠,不如再发个誓吧。今日我们几个人结为朋友,若是将来你有违朋友之义,那么收到你彤管草之人就……”

  谢尚听到这里已经怒了,袍袖一挥,白芷薇重重坐在了石阶上,只听他说:“小娃娃,别不识好歹,若不是看在你们年纪小,也算是后辈,哪里跟你们费这么多工夫。”白芷薇站起来,倒也没惊慌,口气平和地说:“哪里费了你什么功夫,不过是假意和我们交朋友,算计我们的东西罢了。拿个扇坠子敷衍我们,将来你不认也可以啊。你男子汉大丈夫,不如明刀明枪来抢好了,也比来这一套虚情假意强得多。”

  谢尚没想到眼前这小女孩年纪不大却如此犀利,心中一股火气压不住就要往上窜,却听那个男孩说:“白芷薇,也别说得谢大哥如此不堪。”然后,那男孩转头又对他说:“谢大哥,我叫张尉,这是我同组的白芷薇和唐谧,我们现在都在智木殿修习。我看谢大哥像是真的很需要这彤管草,那就送给你吧。本来大家交朋友,必是胸怀意趣相投,情之所至才好。什么信物毒誓之类的,让朋友之意假于外物反倒虚了,我看都不必了。”

  谢尚看这少年话说得真诚坦荡,回想自己刚才那番心思,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自己平生也是自诩落拓不羁之人,今日只因一番心思都放在了那彤管草上,竟然比个孩子还不如,当下说:“好,如此便多谢了,你这小朋友我是交定了。”

  这时候,仍然在一旁笑眯眯的唐谧才又开了口,说:“谢大哥,这彤管草给你没问题,可是,能不能请你答应小妹一件事呢?”

  “说说是什么事?”谢尚一听彤管草即将到手,心怀不由大畅。唐谧伸手一指张尉说:“指点指点他武功。”

  “好,待我办完事便来。”谢尚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待到谢尚消失不见了,张尉才说:“芷薇,我知道你刚才是好意,可是那样未免太小家子气。再说,他要真生气出了手怎么办?”却不想白芷薇和唐谧相视一笑,唐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芷薇,你看看,张尉和咱们两个真是绝配啊。”张尉一愣有些没听明白,唐谧也不再理他,拉着白芷薇就往山下走,张尉只好跟在他们后头听着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你是怎么觉得他一定武功了得的?”

  “嗯,敢那么直呼掌门人姓名的,功夫应该不会差吧。”

  “你胆子挺大啊,真的要打你了呢?”

  “不会,既然开始就不明抢,总不会是大恶人,多少也要顾及身份。再说,还有张大头呢,怎么会打到我。倒是你,怎么算到他一定会答应呢?”

  “呵呵,他那么想要彤管草,刚一得到能不高兴么?再说,谁叫大头那么可爱呢,他忍心拒绝么?”

  张尉跟在后面插不上话,似乎永远是这样,那两个人的思路他总是跟不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觉得很快活,真的是很快活呢。

  此后的日子,唐谧和白芷薇因为即要练习狮戏又要完成功课,所以变得很忙碌。张尉便有些孤单了,好在他习惯了晚上一个人独自练功,倒也不觉得寂寞。

  这天晚上,他一个人正在智木殿后墙脚下练剑,忽听耳边有人说:“小兄弟,别来无恙啊。”

  张尉扭头一看,只见一身黑衣雪发的谢尚正站在自己面前,此时月华如练,而他站在月光之下,整个人便也微微生光,只是神色淡然,不复那日初见的风流意气,到有几分人伴孤月同寂寞的寥落。

  “谢大哥,你来了。彤管草可送给了你喜欢的人?”张尉高兴地说。谢尚神色一黯,道:“此事不提也罢,小兄弟,我今日是来指点你武功的。天寿日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这山上的人太多,而我这人不喜欢热闹,所以明日我提前拜祭了堕天大人就会离开。来,把蜀山回风剑法先给我练一遍。”

  张尉听了,明白谢尚大概此行不顺,便也不再多说话,认认真真地把回风剑法舞了一遍。

  谢尚看完之后,皱着眉头说:“教你剑法的殿判是哪一个?”

  “是宣殿判。”

  “宣怡是她这一辈一等一的高手,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剑法来。”谢尚话说得毫不客气。好在张尉被打击惯了,倒也不觉得怎样,大大方方地问:“谢大哥,小弟这剑法有什么错处直说就好了。”

  “宣怡她是如何说你的?”

  “宣殿判说,我的三力始终不能统合,心不御剑,力不达心。”

  “说得不错,那她又是如何帮你纠正的?”

  “宣殿判说,这种问题是因为我的心力太弱,所以她一直教导我加强心力的训练。”

  两人说到这里,谢尚脸上浮现出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一般说来,是这样,那你加强心力的训练之后,进境如何?”张尉咬住唇,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张开口,说:“谢大哥,我不知道什么是心力,完全没有感觉。”这话说完,他觉得耳边似乎仍然能听到当年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周围曾响起的那一片笑声。谢尚却没有笑,脸上反倒略过一丝疑惑,然后打开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扇动起来。

  张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谢尚,渐渐地,他发现空中开始有淡粉色的桃花瓣飘落下来。哪里来的桃花?他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满天飞舞的桃花包围之中,而谢尚早已不知去向。

  空中落英缤纷,时而疾舞如狂蜂浪蝶,时而轻扬如三月飞絮。有一个瞬间,张尉觉得,那铺天盖地旋转飘飞的花瓣似乎想告诉他一些什么,但是最终,他只看见桃花,淡粉色的桃花。

  他忽然明白,这是幻觉,开到如此繁华的桃花,在天地间网织着一场大热闹,可是终究也不过只是桃花而已。是桃花就会败去,他这样想着,不禁叹了口气。

  世界在他的叹息声中恢复了原貌,谢尚站在与他咫尺的地方,神情有些高深莫测。“小兄弟,你刚才看见了些什么?”谢尚直视着张尉,不容他的眼光有半点闪避。“桃花,只有桃花,嗯,有一瞬我觉得桃花想告诉我一些什么,可是,我最后什么也没明白,还是只看见了桃花,谢大哥,你刚才施幻术了,对么?”张尉坦白地说。谢尚点点头,说:“是桃花障,每个人都会看到些什么,我是说,除了桃花以外的东西。”说到这里,他面露惑色,不由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点在张尉的心口处,继续道:“这里明明很敏锐啊,既然感觉到桃花想告诉你一些什么,为什么最后还是只看见了桃花呢?”“因为毕竟只是桃花啊。”张尉回答,他同样疑惑地看着谢尚,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谢尚听了,移开手指,笑了笑,解释道:“如果是你的俩两个朋友,她们一定会看到许多其它东西,然后,若她们心力足够强,便可以破除这种幻觉,若不够强,就会沉沦于这种幻觉。不只是她们,世上大多数人都应该如此,只不过心力越强破除幻觉的速度越快罢了。而你,自始至终只看见桃花,这样的人,我没见过,只听说过一个。”

  “谁?”张尉忍不住脱口而出。

  谢尚把头转向远处静卧在黑夜里的蜀山,薄唇微动:“堕天大人。”

  张尉一愣,一时间不能完全明白这答案背后的含义。

  谢尚转回脸看向他说:“我的意思是,也许你有一颗很强大、很坚定、很纯洁的心。”然后他把手搭到张尉的手腕上,张尉便感觉到有一股细若游丝的真气进入了他的体内,在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间游走不停。半晌,谢尚再次面有疑色地问:“你在哪个殿修习?练了几年?”

  “智木殿,练了两年,都,嗯,都没考过。”张尉嗫嚅道。

  “练两年内力就可以如此,你一定相当刻苦吧?”

  “是,每天早晚都不敢放松修习。”

  “可惜,”谢尚放开他的手,说:“可惜你三力不能统合,终是无用。就好像一个细嘴大茶壶,里面装满了饺子,却倒不出来。”

  “那大哥说该怎么办呢?”张尉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而不是什么资质鲁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希望和喜悦,却又夹杂着忧虑。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状况,你其实不适合和许多人一起被教导,应该有人单独教导你,那样或许你会成为不世出的高手,你愿意离开蜀山跟我走么?”谢尚问道。

  张尉心中一动,可是随后许多人许多事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他沉默片刻,终于说:“不,谢谢大哥好意,可是我想留在蜀山。”

  谢尚看着夜色中少年的坚定面孔,明白他心中一定有他的坚持和执著,也不多问,说:“那好吧,随你。我可以暂时想一些补救的法子,比如一些能稍微弥补你不足的武功套路,可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三力不能统合的问题不除,你终将难成大器。”

  张尉听了,恭敬地深施一礼,谢道:“多谢谢大哥,如此已是感激不尽了!”谢尚伸手相扶,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说:“别谢我,要谢就谢你那两个狡猾的朋友吧。若没有她们,我谢尚怎么能轻意答应指点别人武功。”

  “原来,谢大哥都明白。”张尉挠头傻笑。

  谢尚仰天大笑:“刚答应下来那一刻不明白,可是转头一想就明白了。”然后,他很郑重地看着张尉说:“不过,我那时只准备指点你一晚,可此刻,我却决定多教你几日,却不是因为她们了。”

  张尉忽然觉得,谢尚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深邃如海,仿佛穿透自己,看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他听到他说:“我只是想,将来有一天,我‘银狐’谢尚也许会以和张尉你称兄道弟为荣!”

  多天以后,张尉找到一个机会,把白芷薇和唐谧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以最诚恳、最认真的态度,对她们两个说:“谢尚这些天晚上都在指点我,我想谢谢你们两个,要不是你们两个使的计策,他不会教我的。”

  唐谧正准备回去补眠,但仍旧严肃地拍了拍张尉的肩膀,耐心地说:“大头,你也太高看我们两个了,我们又不是神仙,都没有互相商量一下,哪里能就订出什么计策来了。不过是我们比较心思机敏,懂得根据情况因势利导,顺水推舟罢了,你,千万不要太崇拜我们哦。”白芷薇则是叹了口气,说:“朋友呢,不用多说就有默契,那点小事,哪用得着定计谋。你还真是笨得可以。”

  说罢,两个人便匆匆走了。只留下张尉站在那里苦思:那么我,到底和她们是不是朋友呢?怎么我就和她们不能默契到一处去呢?

  离天寿日还有两三天,蜀山已经热闹得不象话了。

  据说临近的富源镇已经住满了人,山上蜀山派但凡能用来招待客人的房子也都已经腾出来待客,青石路上经常有上上下下的陌生人,有的江湖豪侠之气甚重,有的看上去却文质彬彬如一介书生。

  非但如此,御剑堂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马蚤扰,这夜,唐谧和慕容斐练完狮戏正往回走,忽然觉得头上似有夜鸟掠过,两个人抬头四顾,只见夜空深广浩瀚,月明星稀,却连半只鸟的影子也没看见。这时候,他们听到信土殿的依稀有两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唐谧和慕容斐对看了一眼,便悄悄挨近信土殿,躲到殿侧一棵千年翠柏下面偷听。说是偷听,其实并不确切。只因那两人根本没有小声说话,虽然不至于是在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但是声音也十分肆无忌惮了。

  只听一个沉厚温软的女声在说:“原来你也是好多年没回来,我也是今年突发奇想,才回来看看的。”这女声十分特别,并不如寻常女子的声音那般清亮婉转,而是低沉沙滑,让唐谧想起丝绒滑过肌肤的感觉。

  随着那女子话落,空气中便有辛甜的酒香飘过来,然后是一个男子雄厚的声音响起:“我银狐离开蜀山之后,这里便全都是一些无趣的人物,回来还有什么意思?”“是啊,当年我们在这里的时候,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萧无极和穆显竟然会灰袍加身呢。”那女子说,感怀之中隐隐有一分不屑。“穆显也就罢了,毕竟御剑堂是教导剑童的地方,那样严直周正的性子也还算合适。你看那萧无极,为人迂腐又谨小慎微,除了武功好还有什么可取之处?”那男子这样说,似乎颇不服气。那女子就笑了:“哈哈,可惜人家武功就是强到让你没话说。”然后她叹了口气,感慨地继续道:“萧无极、穆显、司徒明、穆晃,还有那个小毛孩顾青城,当年谁能想到这就是未来的蜀山五巨头呢?哎,你看这一代一代的,真是风云变换啊!”

  这时候,忽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似乎是酒坛之类的东西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接着就听到那男子说:“走吧,穆显看到这个,就知道我们来请他喝过酒了,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是不是‘三杯倒’啊。”“好吧,走。”那女子的声音一顿,接着说:“喂,偷听的小鬼,出来吧。”

  唐谧和慕容斐俱是一楞,然后乖乖地从树后走出来,抬眼向殿顶看去,只见远远的一男一女在黑夜里也看不很清楚容貌,但两个人临风玉立,袍袖轻扬,那样的身姿气度一看便知绝非等闲之辈。

  只听那女子说:“你看看,你看看,想必是一对偷跑出来赠彤管草的小鬼吧。唉,让人又想起当年那些事来。”说罢,她身形前掠,如巨鸟一般飞下殿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那男子呼啸着跟在他身后,只听见他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说者无意,可是提起彤管草这件事还是让唐谧有些不悦。虽然她并无意于谁,但是在这轰轰烈烈的送草季节里,被别人送草就是一种对个人魅力和受欢迎程度的认可。而到目前为止,唐谧没有收到过一棵小草。无论如何,这还是小小地伤到了她的虚荣心。自然,相貌漂亮如白芷薇也没有收到过一棵小草。唐谧认为,如果只是从容貌来说,白芷薇并不比御剑堂第一美女,也就是义金殿的君大美女君南芙差,那为什么会差别这么大呢?人家可是一捆一捆地把草往回搬啊。

  唐谧想到这里,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慕容斐,心想:这人估计也是收草收到手抽筋的主儿,于是八卦道:“你一定收到很多小红草吧。”慕容斐笑着摇了一摇头:“肯定没你想得那么多。”

  “怎么会?”

  “前几年还多些,现在很少了,因为我从不回赠别人,人家送我干什么?”

  唐谧用半开玩笑、半洞悉世情的口气道:“你不回赠别人,是因为不想为某一个人得罪很多人吧?”

  慕容斐听了,脸色略微尴尬,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啊。”

  “不是么,你这个人总是彬彬有礼,每个人都不得罪,谁都说你人好。”

  “你还不是一样,八面玲珑的。”

  唐谧双手一摊,有些莫可奈何地说:“即使如此,也没有人送我半根小草啊。”

  慕容斐笑着摇摇头,道:“这个和得不得罪人没关系。我猜,白芷薇也没有收到吧?”

  唐谧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么,看上去都太过聪明。你就显得诡计多端,她就显得尖锐犀利,而男人都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慕容斐坦率地说。唐谧心里暗笑:你个小p孩,才多大啊你,跟我男人女人的。

  她昂起头,冲着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慕容斐说:“错,小男孩才害怕聪明的女人,真正的男人只会喜欢聪明的女人。越强大的男人就会喜欢越聪明的女人。”慕容斐听了这话,脸上显出讶异之色,然后他转而一笑,道:“这样吧,若是等到彤管草败了都没有人送你们两个,我就送给你们。毕竟女孩子不比男孩子,连一支也收不到总有些不好意思。”

  唐谧发现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要分手的地方,说:“不用不用,我们两个脸皮厚得很,哪会觉得不好意思。”说罢冲慕容斐摆摆手,蹦跳着向梅苑跑去。只听见身后他的声音在回响:“唐谧,明天要起早哦,一早就要上无量峰重阳殿作准备。”

  翌日,唐谧第一次登上了蜀山派掌门人所在的无量峰重阳殿,和白芷薇、桓澜、慕容斐四人在狮戏开始之前见到了如今的蜀山五巨头。

  掌门人萧无极是个四十来岁、蜡黄脸、中等个的中年男子。唐谧觉得对于像蜀山派这样一个江湖第一大门派来说,萧无极的外貌有些过于平庸了,好在那双眼睛精光内敛,整个人的气质也沉稳厚重,无论如何,算得上很有一派掌门的风范。

  另一个唐谧从没见过的人,就是司徒慎的老爹,气宗宗主司徒明。他年纪和穆显、萧无极他们应该差不多大,但显得年轻不少。唐谧觉得这人不愧是出身于研修养精蓄锐之道的气宗,只见他面色红润,胸前飘洒着精心保养过的五缕长髯,再加上身着气宗的月白色袍服,整个人看上去确实一派仙风道骨。

  五人中,顾青城、穆显见了给桓澜、慕容斐当狮尾的唐谧和白芷薇,都略略现出惊讶。而穆晃冷厉的脸则一点表情也无,让人心生寒意。

  穆显让四人分别拜见了掌门和各位宗主之后道:“今日宾客众多,就连清源寺这次也派了玄智大师带着弟子来拜贺了,你们几个可要竭尽全力演好,让他们看看我们蜀山御剑堂的孩子如何了得。”

  慕容斐代大家答道:“定不辜负掌门、殿监和各位宗主的期望。”

  萧无极这时缓缓开口说:“你和桓澜的名字,我们在山上也都听说过。希望今日的狮戏不但可以让宾客尽兴,也可以让天下武林看一看我们蜀山这一辈最出色的弟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好了,下去准备吧。”四人应了,一起向殿后走去。

  走得远了,唐谧觉得仍有人在看他们,一回头,遥遥看见五个人都站在原地,面目已经模糊,只能通过那不同颜色的袍服可以分别出谁是谁。

  但是,灰袍人有两个呢,她这样想着,心中模模糊糊地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隐藏在其中。

  12、天寿日闯祸记

  桓澜和慕容斐换好了戏服,站在重阳殿后的一个角院里等着女孩子们出来,两个人像平时一样,除了礼貌上的寒暄,便不再有多余的话可说。

  重阳殿外的喧哗穿过空旷的殿堂飘入角院,嗡嗡隆隆地有些不真实。两人明明都知道,此时,这些声音无非是在谈论着蜀山风光或者旅途见闻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是落在他们的耳朵里,那片无意义的嘈杂竟然有些像战场上的鼓点,一声一声敲击到血液里,振得人血脉喷张。

  有一个瞬间,两个各自埋头擦拭自己狮头的少年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同样清澈的眼睛在四月的阳光下明亮异常,双瞳中对胜利的渴望一览无余,透明耀眼。于是,两个人都笑了。

  慕容斐说:“桓澜,这好像是第一次正式的比试。”

  “嗯,可惜不是一对一。”

  “能调教出好的狮尾也是本事啊。不过,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单独一战。”

  “嗯,总有一日的。”

  这时候,两个女孩子换好了戏服走出来。唐谧扮的是金狮,黄衣黄裤上涂着一道道装饰的金粉,在日光下金光闪闪,再加上她个子不高衣裤又肥大,她觉得自己活像一个行走的迷你版金元宝。而扮银狮的白芷薇就相对好一点,白衣白裤上涂着银粉,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勉强让唐谧想到蹦上岸的小银鱼。

  “慕容斐,早知道要穿这么难看的衣服,打死我也不答应你。”唐谧双手叉腰,气哼哼地说。慕容斐一脸无辜,问道:“难看么,我怎么不觉得,桓澜你说呢?”桓澜认真地打量并思索着,这才发觉自己对女孩子怎样打扮才算漂亮没什么概念,不过,在这么明媚的暖阳下,他看到犹如骄阳与霁月的两个少女,也会觉得心中舒畅,便说:“很好看啊。”

  唐谧无奈地摇摇头,暗道:真是不可救药的怪异审美观啊。

  白芷薇拉了一把唐谧,笑着说:“走啦,上场就赶快用那个狮子把你遮起来,免得被人看见,嫁不出去了。”

  四人来到重阳殿,扒开门缝往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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