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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 第4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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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站在一旁的桓澜,美目一瞪道:“小子,你怎么见了我还不叫师父?”
桓澜听见唐谧她们都管这个满脸文身的古怪女子“姐姐”,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叫她“师父”,若是叫了,岂不是立时比唐谧低了一辈,ys 剑眉一横道:“在下乃剑宗弟子,为何要叫尊驾师父?就是称呼你为师叔也很勉强。”
“桓沧是我的徒弟,你是他弟弟,叫我一声师父又有什么不可?”玉面完全看不出桓澜的心思,转回头又对唐谧说,“既然你在此处遇见我,也算是你的造化,以后就由我每天给你调息吧,也算报了你当年的搭救之恩。”
唐谧听了,自然高兴,马上笑着应承:“那敢情好,谢谢姐姐。”
桓澜却忽然觉得好像心头被人重击了一下,紧张地跟了一句:“那,你还用得着我们帮你调息么?”
唐谧点头道:“是啊,你不问的话我都忘了。玉面姐姐,前一段是他们三个每日给我调息的,你看还需要么?”
“不用,我一人足矣,人多了不见得好。”玉面答道。
“好,那大家就别来了。”唐谧说。
这句话仿佛一块巨石,重重压在了桓澜的心头,让他在方才那一刹那鼓起的勇气瞬息消失无踪,
少年垂下头,想:也许下次吧,下次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如果周围安静,气氛又好,最好月亮也是像此刻一样躲在云里,我再对她说。
第二天一早,桓澜便约了医官石千明来给唐谧诊脉。
说起来,虽说大家都说石千明和莫七伤的医术旗鼓相当,但石千明在江湖上的名声却比莫七伤要响亮上许多。
莫七伤常年居于蜀山,除了蜀山派的人,鲜少为人医病,而石千明则居住在这世上最繁华的都城内,结交者尽皆权贵豪门,声望自然也高得多。
他看上去年纪不过四十上下,白净的面孔上蓄着精心修剪过的美髯,相貌秀逸,言谈温和,与唐谧想象中看病要收百金的市侩大夫相差甚远。
在诊脉后,石千明用一只小铜锤在唐谧的各处关节轻轻敲击一阵,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恢复状况甚为满意:“莫前辈的方子我看了,照着用就好。”
说到此处,他看似无意地瞟了桓澜一眼,见那少年的眉头依旧蹙着,便道:“但身子还是单薄了些,需要加些滋补的药,以后每日一次冰糖燕窝是必不可少的,在莫前辈的方子里多加一份百年赤芝就更好了。再让医女每日来给你做针灸推拿,这样的话,大概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石千明的眼尾一扫桓澜,发现这尊小佛的眉眼总算顺了,这才淡淡一笑:“那么,在下就留下医女在此为姑娘针灸,暂且先告辞,以后有事随时差人来便可。”
石千明起身正欲离开,张尉和白芷薇恰巧走进屋来,与他打了个照面。他一看到张尉,本已抬步的身子顿时僵在当场,如此失态的模样连与他不相熟的唐谧都觉纳罕。
她清咳一声道:“石大夫,这是我的朋友张尉和白芷薇。我们都是蜀山的剑童。”
石千明片刻才缓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道:“是么?这位张少侠看上去极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与他少年相熟,刚才一见张少侠,还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竟是我那位返老还童的朋友来见我了。”
张尉听了觉得有趣,问道:“竟有这等事。不知道石大夫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现在身在何处?”
石千明却似乎不想多说:“这个朋友英年早逝,不提也罢,石某先告辞了。”说完,便匆匆离开。
张尉对这事倒是并不在意,只顾着走过来询问唐谧的伤势,可唐谧却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当下记在心里,想着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问个明白。
之后,石千明每日都要来唐谧这里问诊,她便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问起他那位与张尉相像的朋友,可石千明却总能不露痕迹地搪塞过去,似乎并不愿意多说。这倒让唐谧心中更加觉得蹊跷。
本来她就一直怀疑张尉的身世,总觉得以他所说的普通人家,怎么会有像沉荻那样的宝物,更别说还能让君家父女惦记着,如今以石千明的态度来看,张尉的身世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而另一个唐谧一直想多套些话出来的人,便是玉面了。
因为玉面脸上布满了藤蔓刺青,唐谧一直猜不出她的年纪,后来在每日调息前后可以说话的时候,她便东一句西一句地与玉面闲聊,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名字叫林婉,自幼长于蜀山,和萧无极、穆显以及司徒明是同一辈人,身为气宗的五位长史之一。
“那,我们殿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好奇地问。
玉面盘坐在榻上,歪着脑袋想着。每当这种时候,唐谧就觉得她身上自然地流露出一种天真,心里觉得此人真真有意思,大约是从小就呆在蜀山,心中又只有武功,才能长到这把年纪还是如此的孩子气。你叫她一声“姐姐”,或者夸她一句漂亮,就能把她逗得乐呵呵的。可是有时候不知道被触动了哪里,玉面的情绪又会急转直下,忽然地狂躁起来。
“我也说不好。穆显从小就是那种想得很多、看得很多,但不太爱说话的小孩,可是心地应该是极好的吧,就连弱小的妖物也不忍心伤害。”玉面说道,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还救过一只受伤的小穷奇。我记得当时我们都说,这是世上最邪恶的妖物,趁着还小又受了伤,还是赶快杀掉吧,可是他不舍得,最后不知道偷偷抱到哪里去了,我猜一定是被他养了起来。”
唐谧听了,眼睛一亮:“这事还有谁知道啊?”
“当时有好多人在场。我想想看,嗯,老莫在,司徒明在,他弟弟在,还有……唉,太久了,记不清了,大概萧无极也在吧。”玉面摇摇头,不肯定地说。
“嗯,那我们萧掌门和司徒宗主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司徒明么,从小就是老好人一个,现在想来,我们这些人中数他最有福气,儿女成群,无欲无求。萧无极呢,此人可没意思得紧,从小就拘谨守礼,对开山祖师崇拜至极,大约从那时候起就一心要当蜀山掌门了吧。所以,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总是在练武,不停地练武,真不知道岳莹嫁给他,到底有什么意思。对了,岳莹,就是你们的掌门夫人,现在回来了没有啊?”玉面问道。
唐谧摇摇头:“山上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对了,玉面姐姐后来找到那个会魔罗舞的人了么?”
唐谧一问出这句话,玉面的神色马上大变,即使脸上有无数缠绕的藤蔓遮盖着,也可以从那些文身扭曲变形的程度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的恼怒。
猛地,玉面将手按在唐谧的手腕上,手指深深陷入她的肌肤,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后来你们有没有再见过那个灰衣人,就是教你们魔罗舞的那个?”
唐谧的手腕被抓得生疼,不由痛叫道:“姐姐姐姐,你先放手,疼,疼。”
玉面却没有松手,手上反而加力,几乎要捏碎了唐谧的手腕,只是低喝逼问道:“快说!”
唐谧知道这件事对玉面来说一定相当重大,当下心思急转,觉得还是不要骗她为好:“姐姐,你听我说,其实我的魔罗舞不是什么蒙面灰衣人教的,而是从一盏灯里自学的。当时我说有灰衣人,是因为和姐姐不熟,怕说出灯中武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姐姐不信。姐姐,你先松手,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玉面听了,缓缓松开手,沉默了一阵,似乎是想平复一下情绪,半晌才说:“你这孩子油滑得很,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唐谧立时发誓:“我保证这次是真话,如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不信的话,姐姐可以现在就去问我的那几个同伴,我们几人一同捡到那灯笼,也是一同学会的魔罗舞。”
玉面想想道:“我自然会去问的。你先说说那灯笼是如何来的,又长成什么模样。”
唐谧于是简单地讲了得到那宫灯的经过,又描述了一下宫灯的形质,又问道:“姐姐,这小灯也算是个宝物,你有没有听说过呢?”
玉面此时已经信了八成:“我对宝物知道得不多,不过这大梁城是世上珍宝商人的集中之地,听说最有名的就是东市十条的‘异宝馆’,我倒是可以去那里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够找出我想找的那个人。”
唐谧听了,心中好奇,虽然明知再问下去可能又会激怒玉面,还是试探道:“那个也会魔罗舞的人,就是玉面姐姐的仇人么?”
玉面一掌拍在身边的小几上,咬着牙道:“不错!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眼看着一张黄花梨小几被玉面一掌震碎,哗啦一声,木屑散落一地,唐谧吐吐舌头,不敢再问下去了。
石千明说的果然不错,过了不到一个月时间,赶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唐谧便完全恢复了。桓澜这才说,大家应该找一个时间去拜见一下他的母亲以及哥哥。
唐谧他们三人想想也对,来了这么久,也算把桓澜家中闹得鸡飞狗跳了一番,竟然还未曾去正式拜见过主人,着实有些不合礼数。
只是年关正是一国之君最忙碌的时刻,除了平时的政务,还有各种祭奠和仪式要参加,于是,他们便先去拜见桓澜的母亲——玲珑夫人
三人在魏宫住了月余,从宫人们那里对桓澜的母亲多有耳闻。
传说玲珑夫人是塞外草原的异族,在少女时代便因美貌动人被编入牧歌中传唱。后来,魏国有人出使到玲珑夫人的部族,见到她后回禀当时的魏王,说其人玲珑如玉,足令满室生光,真是美到极处,让人目不敢睨。所以,虽然她身为北方蛮族,但桓澜的父王当年迎娶她的时候仍然极其隆重,以十万大军护送,封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夫人,此后荣宠不衰。
但是唐谧也听到宫人们说,玲珑夫人生性冷傲,极难亲近,就是对唯一的儿子桓澜也是不理不睬,少有温言相对的时候。这些流言让她在去见玲珑夫人的一路上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一位怎样脾气古怪的美女。
几人进入宫室,便闻到一种淡淡的花草香,唐谧问桓澜:“这是什么香味,真好闻,让人想起秋天晒干的青草,还有又高又远的蓝天。”
“是无忧草,一种只在我母亲家乡才有的小草。”桓澜话落,珠帘声动,环佩微响,裙裾窸窣,是玲珑夫人到了。
少年们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便先齐齐跪下,低头行礼。
只听一个略略有些慵懒的声音道:“澜,这就是你提起过的那些朋友么?”
“回禀母亲大人,这就是澜曾与母亲提及的蜀山同门唐谧、白芷薇和张尉。”桓澜答道,声音谦恭有礼得犹如臣子一般。
“唐谧是哪个,抬起头来我看看。”
唐谧没想到自己会被第一个点到,应声抬起头来,望向前方软榻上的丽人,心中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中也算是见过不少美女,原来的世界且不说,单说白芷薇、君南芙,便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但就算十个白芷薇和君南芙一起站在玲珑夫人的身边,恐怕也会被完全掩去了光彩。于是她在心里叹道:玲珑夫人果然人如其名,美貌横生,神光离合,当真是让人不敢逼视。
片刻,唐谧稍稍稳住呼吸,恭敬地回答:“是,民女蜀山唐谧。”
玲珑夫人的蛾眉微蹙,转向桓澜道:“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硬邦邦的,哪里像个女孩子家,不如嘉禾的声音好听。”
桓澜的神色一紧,忙解释道:“母亲大人,他们初入宫廷,难免拘谨,其实唐谧的性子最是活泼。”
玲珑夫人却似乎没听到桓澜的话,转而道:“那两个孩子也都抬起头来吧。”
随着玲珑夫人的话音,张尉和白芷薇也仰起脸,恭敬地看向她。
就在玲珑夫人的目光触及张尉的刹那,那张一直没什么波澜的面孔竟然不自觉地一动。
张尉只觉得一双美到极致的双目定定地望着自己,好一会儿才听到她语带克制地问道:“这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7o、战神之子
“你爹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里?”她继续追问。
张尉刚想回答,唐谧却突然觉得玲珑夫人有些不对,想要阻止张尉回答,又不知道如何打岔,情急之下,身子一晃,假装晕厥过去。
张尉来不及答话,忙伸手去扶唐谧,横看也赶忙握住她的手腕去探她的脉息,而白芷薇最是和唐谧心有灵犀,忙叩首道:“夫人见谅,唐谧重伤初愈,可能是跪的太久了,体力不支,我等暂且告退,择日再来向夫人请安。”
玲珑夫人见状,冷哼一声道:“身子骨倒像是个千金小姐。你们都退下吧。”
待几人把唐谧送回房间,唐谧劝退了其他人,只留下白芷薇,才神色忧虑地开口问道:“芷薇,你可觉得玲珑夫人有什么不妥?”
白芷薇想了想道:“自始自终都没见她笑过,就是对恒澜也看不出什么温情,可是,我觉得她看张尉的眼神有……”说到这里,她看向唐谧,想确认唐谧是不是也和她有相同的感觉。
“有恨意,对不对?”唐谧果其不然说出了白芷薇心中所想。
白芷薇点点头:“是啊。不过,她自然没有道理去恨大头的,难不成,她是恨石大夫也认识的那个,与张尉长得极像的故人?”
“我也这么想。从石大夫和玲珑夫人的表情来看,张尉与那个人应该是极像才对。世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很难如此相像,咱们不是一直对大头的身世有疑问么,我看,应该去问问石大夫。”唐谧道。
“你不是说石大夫总是在搪塞你,似乎不愿意告诉你真相么?”白芷薇问。
“我原来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今天看到了玲珑夫人的态度,我忽然想,也许他想保护大头,因为这里是宫廷,四处隔墙有耳,他没有办法在此地说太多。”
白芷薇觉得唐谧的猜测颇有道理,于是便决定出宫去找一趟石千明,为了出宫方便,两人叫上了恒澜和张尉
恒澜和张尉虽然担心唐谧的身体,但耐不住唐谧的厮磨硬泡,总算答应下来。好在一处宫门,两人看见唐谧生龙活虎的摸样,也渐渐放下心来,于两个少女一起,兴致勃勃地在大梁城热闹的街区中闲逛起来。
没多久,唐谧和白芷薇说要单独以逛一些女孩子的胭脂水粉,与张尉和恒澜约好午饭时间在附近的一间饭庄见面便匆匆赶往不远处石千明的宅邸。
告诉她们石千明住处的宫人说过,石大夫的家很好认,只要看见门口有人哭喊着要求治病便是了。
果然,两人才走进那条巷子,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正在一出院门口叩求。唐谧和白芷薇在等着仆役通报的时候看着那人可怜,递了几枚钱过去,却被他一把打落在地,愤愤道:“我是来请大夫的,又不是来要饭的!”说完,一口浓痰吐在石府朱红的大门上,转身愤愤离开。
唐谧见了石千明,觉得心中不平,但因为有事询问,也不好当面指责,便婉转地问了句:“石大夫不觉得每天都被一些来哭门的人打扰,很是烦恼不么?你随便用手指头指点指点,恐怕也能清静许多吧?”
石千明怎么听不出唐谧的意思,也不恼怒,淡笑答道:“若是平常大夫能医的,自然找不到我。若是平常大夫医不了的,在下医起来名贵药物总少不了,这方子也不是一剂两剂就够的,没有钱要如何支撑?与其这样,不如早死早超生,下次轮回头条好命吧”
唐谧听了一阵气结,却不便与他争论,压住脾气问道:“石大夫大概猜得出我们的来意吧?”
“是为了打听那个像张尉的人而来的,对不对?石某一直等着两位大驾光临。”石千明说完,目光投向满园枯败的花草,问道:“唐姑娘可否先跟石某说说,这张尉的身世呢?”
唐谧淡淡道:“他爹是平常老百姓一个,似乎曾经当过魏国大将军沈牧的传兵,后来沈将军被j臣所害,他爹便离开军中了。”
石千明听到这里,眼皮一跳:“他爹说沈将军是被j臣所害,他就相信了?嗯,他一定是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吧虽然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可是,你去问问这大梁城中的任何一个人,当年号称百战不殆的战神沈牧是怎么死的,他都会告诉你,石战败蒙羞在沙长自刎而死的十万大军啊,几乎全军覆没。他十八岁拜将,此后经历大小二十余战,未尝败绩,而最后却以这样耻辱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说到这里,石千明顿了顿,从庭院的花草间收回目光,看向唐谧和白芷薇:“这沈牧,便是我呢个长得极像张尉的朋友。”
唐谧和白芷薇虽说已经准备好了听到任何惊奇的消息,可此刻,却依然难以掩饰满面震惊之色。
唐谧道:“那沈将军可有子嗣留下?”
石千明摇摇头道:“没有。他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由于经年征战,未曾娶妻,起码,连我这个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她曾有子嗣,所以,我见到张尉才觉得格外奇怪。若说没有血缘,着来两个人怎会如此相像?如今你又说他爹曾在沈牧的军中,我猜……”
石千明没有说下去,唐谧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石大夫,我还有一时想请教。请问玲珑夫人是不是和沈将军有什么私人恩怨?”
石千明的神色微变:“那孩子已经见过玲珑夫人了?”
“是,今天早晨见到的。”
石千明叹了口气,扶手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权衡良久才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总该知道很多事情并非如你们所听到的那样。玲珑夫人的事便是如此。”
“她原是牧歌中被人四处传唱的绝世美女,后来,沈牧将军率军路过她的部族,曾经有远见过她一面。回大梁后,先王问他玲珑夫人的形貌究竟如何,他说:‘其人玲珑如玉,满是生光,美到极处,目不敢睨。’因沈牧擅丹青,先王便名他画像一张。谁知见了此画之后,先王便生出抢夺之心,派使臣求之。但玲珑夫人那时已经嫁给其部落首领,人家自然是断然拒绝。于是,先王便命沈牧一十万大军攻其部,早顽抗,遂尽灭其族而得之。”
讲到此处,石千明略略沉吟道:“如果那孩子真是我的故友之子,他的养父隐瞒一些事,大约一是不想让他背负其父的耻辱;二是想帮他避过一些仇敌。你们知道的,所谓常胜将军,是站在无数人尸骨上的荣耀。”
唐谧听了,略作思索问:“如果真是如此蜀山应该有不少人认得沈将军,为何从未听人说起,有谁觉得张尉和沈牧长得相似?”
“我不是蜀山之人,不清楚张尉在蜀山究竟如何,是否可算默默无闻。况且,如果不是我这样一个总把沈牧记在心里的朋友,时隔这么久,谁会留意一个不相干的孩童呢?”
唐谧和白芷薇听了,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是玲珑夫人的神情,心下都不免担忧,知道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玲珑夫人必定是又一个将沈牧的样貌死死记在心里的人!
唐谧和白芷薇从石府走出来,心情不是很好。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白芷薇才说:“你说,这事是不是该告诉大头才对?玲珑夫人一定会再来问他的身世,他可绝不能如实相告,否则,他自己有危险不说,他和恒澜又该如何相处呢?”
唐谧也在思考这件事情:“其实,大头和恒澜如果明理的话,这是应该不会影响到他们。沈将军 所做的完全是遵从了恒澜父王的命令。至于玲珑夫人,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这就不是我们好品评的了。”
说到这里,唐谧又想起对母亲极其恭敬的样子,心中一阵犹豫:“只告诉大头一个人吧,让他有所防备就好,免得再次被玲珑夫人问到是瞎说话,至于恒澜,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了。”
白芷薇也觉得还是这样妥当:“恩,也好。说起来,现在大约也能猜到君南芙他爹想要骗大头什么了,我想那一定是沈将军留下的遗物。”
“是啊。沉荻大概也是遗物之一,这么说来,沉荻坏了还真是可惜。”唐谧正说着,抬眼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店门口站着一个西域舞姬,正随着悠扬的笛声扭动腰肢,翩翩起舞。
那店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妖娆的舞蹈。
唐谧和白芷薇钻入人群,离近了细看,才发现那舞姬原来是一具人造的木偶。只是这木偶做的太过精妙,纤腰玉臂,金发碧眼,姿态妖娆。
“奇怪,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唐谧自言自语地说。
“这铺子每天正午才放木偶跳舞。”身边的路人答道。
唐谧抬头看这家铺面,原来是玉面曾经提及的“异宝馆”。她原本便计划要来此一趟,心想择日不如撞日,便拉着白芷薇迈步往里走。
两人一推开异宝馆那扇紧闭的门,便仿佛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间宽敞而昏暗的店铺,所有的窗子都紧紧闭着,天定上一枝古旧的异域的枝型吊灯燃着黄橙橙的烛光,各处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杂乱地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唐谧粗粗看了看,只有一支架子上摆放了十来个灯台,有半跪的奴隶,有腾起的怪兽,造型各异,却大都覆盖着一层铜锈,看起来十分古旧。还有一只箱子半开着,里面金光闪闪,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底部刻有鲤鱼的金盆。墙角处站着四五个高低不同,都做胡人打扮的木偶,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唐谧和白芷薇,在摇曳的烛火下闪动着异光。
穿过这些堆放着异宝的搁架,两人来到一个长长的朱漆柜台前面。
只见一个高鼻深目,须发皆白胡人老者正在修理一条细长的金属链子。
他抬起眼帘看看了看连个小姑娘,问道:“你们两个小孩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看新鲜的?”
71、狭路相逢
唐谧看那胡人老板红红的鼻子配山蜷曲雪白胡须,像极了圣诞老人,觉得他一定很好说话,便笑着问:“老爷爷,我们想向你打听点事。”
不料那老板只是用灰蓝的眼珠子瞅了她一眼,就低下头继续修理手上的金属链子,编修便道:“看见招牌了么?这里是‘异宝馆’,汇聚天下古玩奇珍的地方,不管打听消息。”
“我们就是打听宝物的消息。”唐谧说。
“什么宝物?”老者也不看二人,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你可听过有一盏乌木做的小宫灯,点上蜡烛便有一个女子在里面起舞?”唐谧问。
那老板的手略停片刻,似乎是在回想,然后说:“没有,这等东西算是什么宝物,应该是什么人用高明的法术做出来器具而已。”
“也许算不得什么宝物,可也是百余年前的物件,怎么说也是古董,你就没听说过?”唐谧不甘心地问。
那老人不屑地哼了一声:“百年之物算什么,没听说过。”
唐谧一见那老板一副送客的架势,也看出此人是个极精明的商人,不会再没有利益的事上耗费时间,心思一转道:“我们还想买点东西,你倒是说说,店里面有什么好宝贝值得本小姐瞧瞧的。”
老板抬头打量了一下两个小姑娘:“好东西店内多得是。你们是蜀山中的人吧。那边有衣服晶铁银丝护甲,穿上课刀枪不入,只卖十万金。这边的金鲤鱼盆,每天用它盛的水洗脸,可以令青春永驻,区区五十万金。还有……”
“行了行了。”唐谧打断那老板,虽然她知道老板所说的“金”是铜的意思,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干脆直截了当地道:“我们就是想从你这里随便买一件东西,好向你打听消息,你说吧,这里什么是我们能买得起并且对我们有些用处的,开个价。”
那个老板精明的一笑,指着手上正在修理的链子说:“符合姑娘要求的也就剩下这个‘如意钩’了,一千金。”说完,他把那链子拿起来给唐谧一瞧,唐谧瞧清楚,这细细的链子原来大约有十尺长,两端各有一个钩子。
老板把链子一点点收入他的手臂的一个银色金属护腕内,然后抬手一按手腕上的机栝,链子的两端顿时弹射而出,两个钩子正钩上了她和白芷薇身后的架子上的一只檀木盒子,他在一按机括,细链收回,那檀木盒子就被拉了过来。
那老板解释道:“这‘如意钩’使用逐渐的晶鉄所制,既结实又锋利。如果你想抓过来不怕被钩坏的东西,就可以如我刚才这般。要是怕被钩坏了,弹射的时候按下这里,链子便会旋转着射出,遇到物件自然会缠住,然后两个钩头便会吸在一起死死将东西锁住了。”
白芷薇看了说:“这东西于我们有什么用?这应该是小偷才喜欢的吧。”
“怎么没用?你们想爬墙的时候就可以拿它当钩锁,想打人的时候可以成为暗器,平日里戴在手腕上也很漂亮,戴的腻了还可以改成要带的样式缠在腰间,而且,这可算是我这里最实惠点最便宜的宝物了。”
唐谧听那老板瞎掰,不觉好笑,可是想一想,似乎这个东西将来真的可能派上些用场,便道:“那好,就买这个,明日来付钱。”
那老板一听,立刻换了副面孔,笑着问:“好。那么两位打听的那盏古董灯可是也打算买么?如果是的话,我这就给两位打听去。不瞒两位,只要是这市面上出现过的古董奇珍,我都能挖出消息来。”
自然是要买的,有消息自知会我们就好。唐谧说玩又问,“还有一事,你这里也可以修理坏掉的宝物吗?”
“能,你们想修什么?”
“你听说过‘沉荻’么?我朋友的宝珠‘沉荻’被一只穷奇袭击过之后就坏掉了,能修么?”
那老板听了,摇摇头,比太置信地说:“不可能。‘沉荻’是世上最强有力的防御法宝之一,专门用来防御法术和妖兽,哪里会是一支穷奇就能搞坏的,除非那并不是真正的‘沉荻’。”
唐谧看那老板不是信口雌黄,心下也有些生疑,决定明日带着张尉和‘沉荻’,一同来这里瞧瞧。
两个人出了“异宝馆”,白芷薇才问唐谧:“你是觉得那盏灯能有什么线索可循么?”
唐谧点点头:“看穆殿监收走咱们灯时的样子,他应该是的确没有见过。可是之后,他从幻海的湖中出来,手里提着一盏一模一样的。后来我听慕容斐所说,知道咱们的灯是堕天送给魔王的生辰贺礼,那么,和魔王同一天生日的华瑛可能也受到过一盏,很有可能就是穆殿监手里提的那盏。两盏灯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既然玉面也见过一个回魔罗舞得人,而假设魔罗舞这种武功只记载在这两盏灯中,那么这个人,一定也曾经见过这两盏灯中的某一盏。我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一定有关系!”
白芷薇想了半响道:“既然我们当日施出魔罗舞的时候能被掌门和清源寺的方丈认出来,那么这种武功一定也在江湖上出现过,而且,很有可能是魔宫中人曾经用过,恐怕还有什么卷记载过。”
唐谧也觉的这事有些头疼:“是啊,好些事都必须向魔宫的人打听才最好。比如,为何魔王的魂兽没有消失。搞不好,我们又要和魔宫中人打交道了。”
白芷薇这才想起一个更紧迫的问题:“唐谧,我们到哪里去筹买‘如意钩’的一千金呢?”
“怎么办,变卖家产呗。”
两人边走边商量,转眼已到了和张尉他们约好的饭庄,却瞧见饭庄里的人正你推我搡地往外跑。
两人随手拉过一个跑出来的路人问道:“里面出了什么事?”
“有人要打架!”
唐谧和白芷薇隔着窗子往里一看,只见张尉和恒澜正手按宝剑,怒视着一个锦衣少年,那少年唐谧只看见一个侧脸便能认得出来,正式险些将他打死的李冽!
张尉此时正压着怒火,对李冽沉声道:“李冽,你中了别人借刀杀人之计,我可以不怪你,但你怎么对唐谧下如此狠手!”
李冽一听这话,脸上徒然腾起厉色,常建锵的一声出鞘,指向张尉:“你胡说什么!谁中了借刀杀人之计,我查的清清楚楚,穆显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张尉看着面前明晃晃的长剑,却并未抽剑,心想:就算杀了这小子也很是无用的,唐谧的委屈一定要先说清楚。
他强自按下心头怒火:“好,退一步说,就算穆殿监是你的仇人,你是男人的话,就该当面与他决斗,打不过就再去苦修个十年卷土重来,为何要用如此阴险的计谋,还将唐谧的感情算计了进去。你也知道,唐谧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她本来就应该是要多多被大家疼爱的,可你却欺骗她的感情。枉费我和白芷薇那时知道有个人喜欢她,替她高兴万分!”
李冽冷哼一声:“何来你替她多管闲事?她对我不过是逢场作戏,那里曾真正敞开过心扉,若非那次他受伤意志薄弱,我根本没法看见她心底的秘密。”
“胡说,但凡这世上有人对唐谧头一分好,她都想着十分地还给人家。你可知道,她当时给你那铃铛,是因为担心你有危险。后来我们攻下上山的主路,她因为未见到你,便立刻带人去接应你。你扪心自问,她当真只是在逢场作戏么?”
李冽的面色刹那阴晴不定,可口气却依然冷酷:“这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张尉见李冽如此漠然,愤愤骂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愚蠢,宁愿信窥魂术,也不相信自己的心!”
张尉的话让李冽和恒澜的脸的都沉了下来。
恒澜只是听唐谧讲过事情的大概,却不清楚她合李冽之间还有如此的纠葛,忽然之间便觉得心中莫名地有些酸涩。说不清为什么,他觉得唐谧就算对张尉或是慕容斐再怎样亲近,自己也不会生出这样心绪,而想到李冽曾假意喜欢她,与她这样地亲近过,便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好像心口拧结了个,闷得有些发慌。
李冽则是咬紧牙关,克制了半响,才低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张尉刚想如实回答,恒澜却冷冷地接口道:“她已经死了。”
李冽听了,持剑的手不觉地缓缓落下,表情有些木然:“不可能,我拿一掌没有,我,她……她应该还有一线生机的……”忽然,他的眼中凶光暴涨,长剑一抬,剑锋指向恒澜,“你想骗我!我打探过了,除了穆显,这次比武蜀山并没有其他人身亡。”
“不错,唐谧当时是没死,可惜她的伤势太重,莫殿监也只能让她拖延些时日罢了。事后我送她来魏国找石千明救治,可是也无济于事,她已经于半月之前亡故了”恒澜说完,神色瞬时间冷冽如万年寒冰,继续道,“还有,我从来不允许别人拿剑指着我!”
话落,少年手中白芒一闪,犹如三月阳雪的长剑已经无声无息地握在了手中。
唐谧躲在窗外,眼见着两方大战一触即发,心中犹豫到底该不该出去。若说出去,那一定有要扯到前尘往事,要是能从李冽那里问出究竟谁安排的的计策,当然是最省力不过,可是,这有可能么?但若是不出去,让李冽一直这么误会下去,到底好么?
就在她心思摇摆的瞬间,恒澜和李冽已经动手!
李冽身形高大修长,手中剑也比一般人长出三四寸,剑身中央有一道青黑色的痕迹,舞动起来,像极了上下翻舞的青蛇。
饭庄的空间不大,他和恒澜没过两招,便觉得施展不开,双双跳到桌子上,在十来张方桌上腾跃周旋。
由于李冽的剑长而柔软,虽然用的是蜀山的剑法,但又夹带着一点鞭法的架势,使将出来大开大合,气势不凡。而恒澜则是以剑法的精奇果决见长,每一招都出的极快,招招相连,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两人相斗,一旦李冽将恒澜逼远一些,便能占得上风,可一旦恒澜找机会切到李冽近身处,也能将他逼得住襟见肘,疲于招架。但是这样来回拉锯时间长了,李冽的优势便渐渐明显了起来。
唐谧知道,虽说恒澜被赞誉为蜀山百年不遇的良才,可是李冽的年纪较长,无论是在身体还是经验上都要略高一筹。她和李冽相处的这一年,已经是他在蜀山的最后一年。
按照蜀山的规矩,剑童从御剑堂出来,在宗门修习满三年,便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蜀山修行,还是离开蜀山,行走江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