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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 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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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众剑童心中都知道比武的日子已经临近,可是冷不防这么一宣布,众人多少还是觉得有一点突然,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慕容烨英抬抬手止住喧哗的众人,继续道:“现在我讲一下分组的规则。”
“本殿一共有剑童二十七人,其中二十四人每两人一组,共分成十二组对决,胜出的十二人再两两对决,选出六人,这六人继续两两对决,选出最后三人。这时候,最开始没有参加对决的三人和这对决选出的三人,一共为六人,再一次抽签,两两分组对决,胜出的三人即为与清源寺比武的备选剑童。”慕容烨英说完,顿了顿,等待着底下剑童们意料之中的反应。
果然,剑童们一片哗然。
“哇,那不是太便宜了开始不用参加对决的三人?”
“那开始不参加对决的三人凭什么选出来啊?”
慕容烨英长声咳了两下,压住议论纷纷的剑童,道:“因为人数是二十七人中选三,两两对决只能这么安排,至于那开始不用参加对决的三人要怎么选出来,为了公平起见……”
慕容烨英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恶作剧似的顽皮笑容:“剑童们,我们掷骰子来决定吧。”
唐谧看着慕容烨英对掷骰子一脸期盼的表情,心想:这个方法还真是充满慕容烨英的个人风格啊。但是其他不了解慕容烨英的剑童,此时都面面相觑,想不明白一贯严肃的慕容殿判怎么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慕容烨英瞬间换回了严肃的表情,说:“剑童们,这也是历练啊。要知道,不论是高手相争还是两军对决,当实力相差无几的时候,胜利的一方往往是掌握着好运气的那一边。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历练自己的好运气。”
大多数剑童都视慕容烨英为一位严谨的殿判,听得此话,俱是觉得有理,只有唐谧他们三人知道此人的真面目。互相看看,不禁暗暗好笑。
众剑童散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白芷薇,三人回头一看,正是那个眼睛失明的剑童方秩离。
那少年形容俊秀,只是因为身子单薄,双目又空洞,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离世之感,平日里只与邓方他们那些“老人”们交往,绝少与唐谧和白芷薇说话。
“什么事?”白芷薇问,微微有些诧异。
“我留意了很长时间,这一殿的剑童之中,以你的实力最强,但是我想告诉你,万一我们在比武中遇到,我一定会赢,因为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方秩离面无表情地说,空洞的眼神穿过白芷薇,仿佛不是在与她说话,而是在为自己下一道不得后退的战书。
“好,希望能碰上你。”白芷薇淡淡回应。
唐谧看着方秩离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听说他没瞎之前很厉害,大家都以为是另—个桓澜现世了。”
张尉思量从每次在课堂上的情形看,白芷薇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但是他与方秩离接触更多,知道这少年的功力深不可测,便说:“千万别小觑他,虽然他是‘老人’,那只是因为他眼睛看不见,所以殿试时于机关一门过不去,连最后的比武都没有资格参加。这次只要比武胜出就可以免试升入下一殿,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他一定会拼命的。”
“我也会拼命,这场比武对我也很重要。”白芷薇淡笑道。
“哎呀。”唐谧忽然叫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慕容殿判这简直就是为我们开了后门啊,要是掷骰子的话,我们的胜算岂不是很大?”
史瑞从未想过,白芷薇竟然会有求于自己,一听说她是来学掷骰子的,立时恨不得把平生绝学都掏出来。
他教了一会儿手法,忽听张尉道:“这个我不学了。”
“为什么?”唐谧不解地问,不明白张尉脑子里的哪根筋又拧了。
“这分明是骗术,我原以为是要学真本事呢。”张尉愤愤道。
“这是真本事啊。”唐谧和史瑞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开骰筒的时候,大拇指要内扣,冲着自己开,然后要在看到侧面点数的瞬间估算正面点数,如若不是想要的,大拇指要迅速敲在桌上把骰子震成自己要的点数?”张尉复述了一遍史瑞的教导,然后说,“这个难道不是作弊么?”
“这怎么是作弊啊,震动骰子的手法要练多久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啊?你看,力道既要够,又不要做得明显,还有……”史瑞正要解释,唐谧已经一拍桌子打断了他。
“大头,要说作弊,我们当年殿试也是作弊。你要明白,这与你偷偷带一本书进考场不一样。”唐谧因为又想起那次在君南芙的事上张尉说自己不磊落,口气有些不普。
张尉听了,急辩道:“那不一样,那次是因为我实在看不见幻象,我……”说到这里,他也想起两人数月之前的争执,还有自己曾经保证过会多担待唐谧的,更何况不论怎么辩解,当时大试在殿监他们看来就是作弊,便只好住了嘴,低低道:“那好,我学。”
三天之后,御剑堂殿监穆显和掌门人萧无极以及两位宗主和一众殿判齐聚义金殿。唐谧随着剑童们步入殿内,仰头正看见坐在二楼席上的穆显。
只见他的面色一如往常地严厉,但是在唐谧眼里又多了分阴冷,不觉令人感叹,真是相由心生啊。
殿内一张乌木长几上放着一只红檀木制的骰筒,慕容烨英站在几边道:“你们每人都上来掷一次骰子,点数最大的三人不用参加前几轮比武,剩下的人按照掷出的点数由小到大排队,两两分组对决。”说完,她开始按照名册叫剑童上前摇骰子。
唐谧和白芷薇果然不负史瑞这三天的训练,均摇出了绝对必胜的十八点。轮到张尉的时候,唐谧心中蓦地腾起些微不妙的预感,但望向张尉的动作,见他正用史瑞传授的手法握着骰筒,心便放了下来。
就见张尉按照史瑞教的手法急速摇了几转,猛地将其放落长几,侧耳细听,待到最后一只骰子停止了骨碌碌的转动,他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心道史瑞说得果然不错,要是想仅凭着摇骰子的手法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点数,真的不是几天可以练成啊。
他的大拇指扣在骰筒内侧,心思急转。抬头看见唐谧和白芷薇望向自己的关切眼神,霎时相信,她们一定会理解自己的选择,于是冲两人微微一笑,掀开了骰筒。
“张尉,十二点。”慕容烨英以毫无感情的音调大声唱报。
唐谧不知为什么。并不觉得生气。
也许,以后越长大,我们便越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吧,她这样想着,我们三人始终有无法互相妥协的人生观。所以也只能各自退后一步,而这几天陪着我们学掷骰子,就是大头一直在退让吧。
想到这里,唐谧拉了拉面色已然十分不悦,却还努力隐忍着没有立时发作的白芷薇,在她耳边低声说:“芷薇,就因为这样。大头才是我们永远可以信赖的朋友啊!”
白芷薇听了,神情一僵,随即唇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嗯,永远可以信赖的朋友。”
这时,慕容烨英的声音再次响起:“方秩离,十八点。”
56、比武开始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半年多的漫长等待,有时几乎会让人觉得,这次比武永远都不会来临。但当它真的开始,又是如此紧锣密鼓,不给人留一分一毫喘息的机会。
在慕容烨英的唱报声中,被点到名字的剑童们两两出现在义金殿中央,一决高下。
按照掷出点数的排序,第一个出场的,是自封为义金殿“老大”的邓方和这一殿身量最瘦小的男剑童陈一。
唐谧对陈一的评价是,人如其名,只差那么一横就可以被完全忽视掉。因为他性子腼腆害羞,所以唐谧和白芷薇这样的“插班生”其实根本未和他说过几句话。
唐谧想想。陈一平时练功时似乎也并没有显示出什么过人之处,便觉得必是邓方赢定了。然而当两人真的一交手,情况却并非如此,十来招之间,陈一竟稍稍占了些优势。
白芷薇见陈一剑法流畅自如,隐然已有些高手之风,忍不住道:“这陈一,平时不显山露水,好有心机。”
唐谧啧啧骂道:“毒舌妹妹,说话别这么难听,人家这是做人风格低调。”
说话间,陈一和邓方又过了三招,陈一每一剑攻出,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因为过分急于一招制敌而送剑过猛,也不会因为剑意不明而拖泥带水。反倒是一直喜欢快打猛攻的邓方因为开始的几次攻势被化解,现下又反过来被连攻几剑,气势便有些泄了。
有经验的用剑之人大约在这样的时候便习惯于乘胜追击,剑招越递越快,彻底将优势握在手中。然而陈一则不然,仍是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快速求胜之态。
这样倒是给了邓方喘息的机会。他平日便喜欢与人比剑,实战经验最是丰富,对于这样的转机自然不会放过,横剑当胸封挡住陈一并不犀利的一击,转而腕子一翻,迅疾攻出一剑,紧接着又是三剑,将蜀山回风剑法中最刚猛霸道的招式连续施出,迫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力,瞬间便扭转了局势。
楼上观战之人大都不解陈一为何会不抓住时机。倒是张尉想通了答案,对身边的唐谧和白芷薇说:“陈一大约是想施出术法吧。”
唐谧听了觉得奇怪,只因大家都知道的,陈一心力很弱,大约全御剑堂就只有张尉比他还差,每次殿试上,术法这一关他总是过得磕磕绊绊、勉勉强强,平日里拉开架势安安稳稳地运用术法也许还可以,这样于比武中寻找机会施术,对他来说可谓太不实际,可是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却要憋着施出术法来?
唐谧正想嘲笑大头胡猜,却见陈一的架势果然越打越像是在给自己挤出施出术法的时间,便转而问:“你为何这么说?”
“对有的人来说,输与赢没有怎样去输或赢来得重要吧。陈一他一心想成为术宗弟子,可以说,根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御剑堂的,所以才会想要以术法取胜,更何况此刻顾宗主正在这里观战。”张尉答道,眼睛仍是紧盯着战局。
白芷薇是敏感之人,只觉得这活第一句颇有针对自己和唐谧的意味,瞪了张尉一眼正要发作,却看张尉“啊”地低叫一声:“施术了!”
但见场上陈一在不断地迂回和交手之间,真的觅到一个可以施术的空隙,剑入鞘中,双手结印,看情形是要施出最简单的雷击之术。
这一段还剑入鞘到结印施法的过程一气呵成,颇为漂亮,众人都以为下一刻就要看见一道天雷劈向邓方,却见陈一却卡在当场,小脸憋得通红,该脱口而出的“天雷”两字竟仿佛被人堵了回去。
这情形看得张尉一阵着急,咚咚跺脚,感同身受般地一声叹息:“他此刻心力不够,一定是这样!”
邓方自然不会给对手蓄足心力的时间,刹那之间,长剑已送到陈一胸口,剑锋一转画了个一字,权当是给了对手胸前致命一击。
陈一本就害羞,此时更是两颊绯红,说不出话来。倒是邓方收了剑,有些不悦地说:“早和你说了,别这么执拗,比武就是比武,要参加就施出最强的本领来,为何老一心使用术法!平时练习你都没法子办到的事,比武时能行么?”
陈一僵在原地仍是不言不语,众人以为他因输了比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在此时,听见他口中似乎低低唤出“天雷”两字,紧接着一道霹雳破空而出,击在邓方脚边寸许之地,吓得他往旁边连闪三步,大叫道:“陈一,你干什么,你已经输了,还不明白吗?”
陈一脸上却意外地现出光彩来,眉宇间的飞扬之意倒叫人误以为方才是他赢了比赛。
只听他对邓方说:“我知道啊,不过我最后还是施出术法来了不是么,这样看来,下次比武施术的时间也许还会缩短,再下次说不定就能用术法赢了你!”
说罢,陈一抱剑施礼,转身而去。唐谧在楼上看着,但觉他衣袖轻摆,身行如风,倒真有了几分术宗弟子的气度。
接下来几轮对决后,转眼便轮到张尉的第一场对局,对手则是李理。唐谧和白芷薇看到这个结果,心里多少有点庆幸。
李理这人她们甚是了解,她根本志不在此。对于李理来说,来御剑堂的目的与其说是来学习如何成为伟大的剑侠,不如说是和日后有可能成为伟大剑侠的人物交际。就像她常说的那样,武功固然重要,但是只要维持中上程度便足以在江湖立足。而交际广泛,耳目灵通,见多识广,这些都是能在江湖中坐大的实力。
亦如她外公的鲲鹏帮,帮内并非会聚了最多的武林顶尖好手,但历代帮主都懂得左右逢源的交际之道,故而于黑白两道都有些面子交情,渐渐才有了今日江湖第一帮派的声色。
只见李理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从一群聚集在二层正扒着栏杆看比赛的剑童中缓步走出,步履轻盈惬意,似乎丝毫没有将比武放在心上。可是当她走过唐谧身边的时候,却忽然停住脚步,歪头一笑,随即换了副认真的面孔:“唐谧,我把你当好朋友来着,也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可我还是会竭尽全力的。”
唐谧不想总是与自己嘻嘻哈哈的李理忽然变成如此正儿八经的模样,一愣神,就听李理接着说:“因为,我不喜欢失败的感觉。”
唐谧忍不住伸手握住眼前这高挑少女的手,了然一笑:“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李理会意地眨眨眼,握住唐谧的手微一用力,随即松开,向楼下走去。
“唐谧,你猜谁会赢?”白芷薇望着楼下相对而立的一红一蓝两个剑童问。
“大头。”唐谧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你很了解李理的实力么?”
“不了解,只不过李理的心中只求不败,而大头却有争胜的执念。”唐谧话落,下面的两个少年已经出剑。
李理舞起剑来相当有气势,大开大合犹如男子,与剑路沉稳刚健的张尉斗到一处,场面颇具气象。十多个回合以后,张尉开始略占上风,沉猛的剑势逐渐压制住了李理。李理见此情景,几次想逼退张尉,为自己争取到施出术法的时间,但张尉显然已看出她的意图,执剑缠斗,不给李理半分机会。
“一实战,才发现大头的剑法确实提升不少啊。”白芷薇感叹道。
“嗯,他现在虽然只有一点点心力,可是因为当年谢尚所教的小招式串联得当,竟是刚猛中不乏灵活。李理也算心思伶俐了,却也摆脱不开大头缠身,如此下去,必输无疑。”唐谧凝神看着比武,淡定道。
然而,唐谧的话余音未绝,李理已剑招突变,一剑紧似一剑,几招之间又扳回了颓势。
“这是什么剑法,没学过啊。”观战的剑童中有人低叫。
这一年,唐谧他们又学了两套新剑法,就是与回风剑法并称为蜀山三大剑法的分云剑和流影剑,自此剑童在御剑堂要学习的剑法便算全了,以后则是不断精研这三大剑法而已。而李理此时使出的剑法并非这三种中的任何一种,看似却又是蜀山路数,一时间观战剑童莫不觉得诧异。
站在唐谧不远处的方秩离侧耳倾听战局,半晌方道:“是蜀山疾风剑法。”
唐谧听在耳中,心下称奇,不免侧目看向这双目不可视物的少年。
方秩离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他,淡笑道:“剑气刚正不邪,这是蜀山剑法的特质,可是你听那两剑相交时的金鸣之声,总是一声还未响透便已又有了一声。如此快的变招,若是换做其他蜀山剑法,招式根本还未来得及使尽。这样的话,本该越打越被动,但李理却扳回了劣势,可见这剑法就是要在招式未尽时迅速变招,依靠诡变的招式和疾劲的力道制胜,蜀山武功唯有疾风剑法是这一路数。”
“疾风剑法是剑宗之人精研的剑法之一,以李理交友之广阔。找个剑宗高手教她倒是不难。”唐谧应道,心中却想:以李理的心性尚且为了比武去找人学艺,看来其他人肯定也不好对付。
此时,场上两人又过了十来招,李理有两次成功地逼开了张尉,怎奈她毕竟于术法一门功力尚浅,那样短暂的时间,对她来说还不及施法,竟是错失了两次良机。
“要输了。”方秩离说。
“谁?”
“李理。”
疾风剑法相当艰深,没有长时间的修炼,很难掌握那种招式未老即变的妙处。李理学的时日尚短,只是得了其形,开始几招还能让张尉有些措手不及。但十招之后,张尉已看出李理剑招的虚浮之处。
自从他看过蜀山洞中壁画,于剑法的明悟本就比他人洞明,两招之间已见制胜之道,趁着李理变招之际,一击而出,剑风呼啸,挑飞了李理的长剑。
李理脸色青白,退后一步,拱手道:“理技不如人,两次未得施出术法,败得心服口服。”说罢,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依然保持着她自在从容的步态,走出了义金殿。
十二组剑童对决完毕,已经耗费了一整天,在二楼观战的殿监和掌门等人神色平静,未发一言。
只见穆殿监对慕容烨英微微点头示意后,慕容烨英长身而立,对众剑童说:“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上午十二决六,下午六决三。”
唐谧和白芷薇知道,张尉如果不被她们看着,没准晚上会练得太晚,便在晚间和他一起练了一会儿就拖着他回去了。
三人路过义金殿的时候,看见大殿顶上坐着一个少年,身后一轮满月将水银般流泻而下的光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仰望天空的侧影。
唐谧很熟悉那样专注看天的侧脸,低声叫道:“王动。”
王动闻声看向三人,随即跃上不远处一棵大树的粗枝,再利索地攀爬而下,来到张尉面前,道:“张尉,如果没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六决三时,我的对手应该是你哦。”
张尉笑着应道:“是,如果我们都通过十二决六。”
王动拍拍他的肩说:“我一定会赢的,因为我将来想进入太史局,所以必须通过五殿大试。”
“进太史局?王动想要成为观测天象的人啊。”张尉问。
“是啊,现在任何一国,朝中太史局都是由咱们蜀山术宗之人掌管,所以,我今年不能再考不过去了。否则的话,其实让让你也未尝不可的。”王动说,脸上仍然是他那老好人式的笑容。
“我可从来没想过让你。王动,你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来,我可是很强的!”张尉回答,掩藏不住的争胜之心点亮了整张面孔。
“是,有时候想想真是头痛啊。”王动摸着后脑勺,惫懒地叹了口气。“就算赢了张尉,还有可能和唐谧在最后相遇呢。哎,都是我喜欢的朋友啊,呵呵,可我还是必须告诉自己,一定要赢,没有这样的决心,我必然会输给你们吧。”
“嗯,必输无疑。”唐谧也笑着说。
她知道王动虽然各方面都不突出。可其实却相当均衡,殿试中并不会有哪一门考不过,但是到了最后的比武,他却总是排在垫底,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缺乏战斗心的家伙。
“这次不会的!”王动的口气里有平日少有的决绝,似乎在为自己斩断最后的退路。说完,他笑着冲三人摆摆手,才转身离开。
“张尉,在王动之前,你先要和谁比?”白芷薇问。
张尉想了想道:“是庄园吧。”
庄园站在义金殿的中央,目光掠过对面持剑站立的张尉,向二楼观战的众人看去……
顾青城的身影隐在殿监和掌门之后,只能看到一方靛蓝的衣角。她知道,顾青城并不会注意到自己,他一定已经忘了三年以前,那个因为独自思索生与死、存在与虚幻这样古怪问题而陷入迷茫的小女孩。对他来说,自己大概只是在夜里偶然救起的一个蜀山剑童而已。
但是她却从此放弃了那些脑中古怪的想法,开始学习做一个真正活泼可爱的少女。这样的自己会比较招人喜欢吧,她如此想着,握着手中的剑,对自己说:“这一次,他会记住我的!”
唐谧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活泼可人的庄园出剑时竟是如此果决,不由对白芷薇说:“实战和平时练习真的不一样,你看庄园,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可不是,不过张尉的剑法还是更好一些。”白芷薇说,丝毫不担心这一局。
“嗯,张尉的剑风极强,内力又绵长,臂力也大,若说单单拼剑,我们园子比不过她。”站在两人身边的李理道,“不过,可别小看同子哦。”
“庄园也有杀手锏啊?”唐谧忍不住好奇,侧头问道。
李理神秘地一笑,没有答话。
只见场上两人越斗得久,张尉的优势就越明显。而庄同也已然发现,自己如果一味比剑,最后一定会败落,于是便开始伺机施出术法。但张尉看出庄同的意图,半分机会也不给,以剑气压制住庄园,不让她有退出战局施术的时间。
忽然,庄园瞄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剑抵住张尉的来剑,顺势一退,想跃得远些,好将剑入鞘,双手结印施出术法。不料这破绽是张尉故意露出的,他一见庄园要退,长剑便缠身而上,直指她门户大开的胸口。
庄园此时剑正要回鞘,握剑的手却还没松开,无法结印。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必输无疑的当口,她竟然用另一只手结了半个手印,娇叱一声:“莲火!”
一朵如莲花般的幻火在她的手上骤然绽放,瞬间便将张尉吞没。
那一刻,义金殿上安静异常,唯有莲花绽放的声音在众人的屏息中隐约可闻。
这世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少年,在还是小小剑童的时候,单手结印便放出了莲火。这少年后来成为了术宗宗主,现在正高高坐在义金殿的二楼上观战。据说被莲火包围的人,会看见燃烧着红莲火焰的地狱幻象。庄园在那一瞬间想:不知张尉这种人,眼中的地狱会是什么模样呢?这念头将将闪过的时候,她感觉有硬物抵住了自己的胸口,带着锋利的寒气,透入衣物。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力道还是不足啊,毕竟是单手结印,威力小了太多。”
冲出莲火的少年收回抵在她胸口的剑:“嗯,特别是对我,幻术的力量必须非常强大才有用!”
六决三。
这个秋日的下午异常地燥热,王动在等待慕容烨英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觉得有汗水顺着额头不绝流下。他本懒得去擦,但汗珠滑过脸颊的时候有些痒,只好用袍袖胡乱抹了一把。
袖子离开脸的时候,唐谧笑嘻嘻的面孔不知是从哪个石头缝里冒了出来:“王动,你看上去有点紧张啊。”她上下打量他,笑道。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王动讪讪道,“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像邓方他们那样,一见到比武就恨不得第一个冲上去,可是却还是始终没有办法啊。我依然一遇到考试啊、比武这种事就会紧张,心里希望最好永远不要发生才好。”
“可不是,我也一直都不喜欢比武,要不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掷出十八点了。呵呵,王动,其实这样说来,你比我还要勇敢些。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见到比武就兴奋的人,大概都是些不正常的家伙吧。”唐谧说到这里,伸出手掰着指头数起来,“比如张大头,脑子里填的是草料;比如邓方,完全是个暴躁狂;再比如方秩离,自信心异乎寻常地强。”
王动听了,心中顿时觉得比先前舒服了些:“就是,难怪我总觉得和你最谈得来。你说得对,那些家伙才不正常。不过,我的对手是张尉啊,你们不是最要好的朋友么?”
唐谧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你也是我的朋友啊,再说了,我可是非常期望看到一场精彩的对决呢。你小心哦,张大头可是个越打越强悍的家伙。”
“这个剑童有些意思。”蜀山掌门萧无极看着楼下大殿中央两个正在对决的蓝衣少年说。
穆显以为萧无极指的是张尉。这孩子两次比武,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强了一些。似乎还有更多的潜力可以挖掘。
却听萧无极继续说:“难得的是,在这样的年纪便能做到攻守平衡。”
此话一出,穆显便知道掌门是在说另一个少年了。
穆显并不记得这少年的名字,只是依稀有印象,他是个留在义金殿两年的剑童。的确,这样年纪的剑童很少会有这样攻守兼备的剑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攻势凌厉,带着少年特有的锋芒,不论教剑法的殿判如何强调防守的重要性,攻击总是他们脑海中第一个跃出的念头,即使资质绝顶如桓澜和慕容斐也是一样。
直到上山继续磨砺几年之后,那些尖利的棱角才会渐渐被去除,化作温润的珠玉。自然,也有一些人永远会带着那样的棱角,比如这世上曾经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孔的那个人……想到穆晃,穆显的心上一抽,眉梢不为人觉地微微一跳。
萧无极此时正好转过脸来看他,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神情的细微变化,不由问道:“怎么?他很特殊么?”
“不是,我对他的印象不深,似乎是一个于任何科目都不好不坏的孩子。”穆显答道。
“嗯,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强,只是如若不是武功高出他很多的话,若想战胜他,一定需要非常的耐心,必须等到他自己动摇了才会有机会。”萧无极说完,转回头继续看了起来……
张尉从来都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这大概必须归功于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他都在反复学习着相同的东西。即使如今过了两殿大试,他仍然明白自己决不是那种学东西快的剑童,唯有反反复复一遍遍地练习才能跟得上别人的脚步。
但这一次,面对眼前的王动,他却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地消失。王动从不急于进攻,哪怕是张尉故意卖出破绽给他,他也会审时度势地刺出留有余地的一剑。于是张尉开始加大力道,希望通过强劲的剑气压制住对方,可是王动不知做了如何精确的计算,总能使出恰到好处的力量,既足够抵御张尉,又不会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
斗着斗着,张尉越来越焦躁,忽而生出一个念头,恨不得一下子调集全身力量,在一击之下决定输赢,将王动这个磨人的家伙打得跪地求饶才好。此念一出,张尉便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眼睛对上王动安然的目光,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武的心境已在不觉中改变了——原本只是一心要赢得胜利,而方才的一刻,自己忽然渴望对手雌服于剑下。这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一样的心情,但实际上却有细微的差别,而就是这一点细微差别,必将影响到最终的结局。
想到这里,张尉心中偷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一向是个慢半拍的人,若是一想到就去做了,也许此刻已经输了这一局。
萧无极低低轻叹一声:“这少年学得好快。”
穆显知道,这一次他说的一定是张尉了。
就见数十回合之后,张尉的剑路已经渐渐变成另一个王动:和王动一般的攻守平衡,不急不躁。于是,两个小小剑童的比武看上去倒有些像两位棋逢对手、身经百战的老手,互相都在极富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失误。
但这样的比武场面看上去却是极为无聊,加之这已经是六决三的最后一场,大多数剑童或者昏昏欲睡,或者三三两两闲聊起不相干的闲事来。
唐谧也看得有些睡意。强打精神继续观战,忽听耳边传来自芷薇的声音:“再拖下去应该就是大头赢。”
“为什么?这两人打得也太不精彩了,简直像剑术课上的剑法演示。”唐谧说道,喜欢热闹的她原本期望王动会有什么绝技之类被华华丽丽地施展出来,结果却是白等了一场。
“虽然大头没有带着那颗可以补充内力的鳐珠,但我们三人服食过树妖的果实,内力比王动深厚,所以,时间长了一定是王动先支持不住。像他们这种持久战的关键是双方实力不可悬殊太大,一旦王动内力不济,就没有和大头继续耗下去的本钱了。”白芷薇冷静地分析道。
“那么就快点结束吧,王动不是固执的人,希望他能在认清局势之后早点投降,简直无聊死了。”唐谧打了个哈欠道。
57、输与赢
果然,又交手了二十几合之后,王动在根本看不出任何明显劣势的情况下,忽然抽身而退,跳出战局,冲张尉—拱手,道:“动后力不济,甘拜下风。”
于是,场面平淡的最后一场六决三之争就此结束,而最后胜出的三人是:邓方、周静和张尉。
第二天,当唐谧、白芷薇、张尉三个和邓方、周静、方秩离来到义金殿正中时,早早等在那里的慕容烨英一手拿着骰子筒,另一手拿着签筒,问道:“你们六个自己说说想用什么方法分组吧,是掷骰子还是抽签呢?或者你们自己有什么新花样,也可以说来听听。”
这正是昨夜唐谧睡前还未思考出答案的难题——用什么方法才能够在分组时避免自己这三人自相残杀呢?
抽签自然没办法控制,完全要听天由命,而就算掷骰子,也只能控制自己的点数,却控制不了别人的,因此一样不能保证一定会按自己的心意分组。
此时,却听白芷薇清脆的声音响起:“还是让我们自己挑选对手吧,我想和方秩离一战,不知可以么?”
二楼上正等待观看比武的剑童们都知道,本殿剑童中最有实力的人就是方秩离,既然有人主动向他挑战,大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慕容烨英则看向穆显与萧无极,见两人也点头应允,便说:“那好,这样倒也干脆,只要双方都愿意就好。”
“我愿意。”方秩离说道,无焦的目光扫过唐谧他们,准确地落在白芷薇身上。那一刻,白芷薇心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整个人被他洞穿了一般。
唐谧见白芷薇如此说,立时明白了她的用意,既然她故意挑了公认最强的对手,令所有人都对自选对手一事无话可说,自己便应该马上也从剩下的邓方和周静中选择一个,这样便可以避免己方三人在比武中相遇。
唐谧用最快的速度分析了一下剩下的两个对手:据昨日的比武来看,邓方与周静各有千秋,但是因为邓方与张尉更亲近,她唯恐到时因此影响到张尉在比武时的判断,便道:“那我想和邓方比。老邓,怎样,敢不敢应战啊?”
邓方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一听此话,立即抱剑咧嘴一笑。道:“有何不敢的,赶紧放马过来!”
对手既定,比武开始。 第一对,是唐谧与邓方。
唐谧和邓方的交情也算不错,知道以他的实力两年不过一试实在是有点冤枉。
说来也怪,一切都是因为这家伙太喜欢充老大。据说他在义金殿的第一年,因为自觉已小有本事,便收了一帮江湖兄弟,包括离蜀山最近的镇子富源镇上宜兴客栈的伙计张石头以及马倌李二牛等诸人。故此这一年,邓方因江湖事务缠身,经常旷课,被扣光了所有的言行考绩分数,再加上有几门课也学得马虎,最终才没有考过。
到了第二年,邓方知耻而后勇,决定发奋图强,孰料御剑术考试之前。他的小兄弟张石头被富源镇恶少戏弄,吊到树上暴打,他跑去救人这才耽误了考试。其实,据邓方自己说,如果只是救人本来也误不了考试。偏生他看见张石头被人用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心中一怒,快马加鞭二十里,一路追上那个已经闻风而逃的恶少,把他胖揍了一顿,故此便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考试了。
“老邓,听说你的小弟兄们保证,今年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们也自己顶,一定要你通过大试。”唐谧在临出场前问道。
“可不是么,今年怎么着我都会过的!”邓方自信满满地道;然后看看眼睛明亮闪烁的唐谧,嘿嘿一笑,“唐谧,你此时讲这话不是想要肖蛹我的斗志吧?”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场地中央,唐谧把手放在剑上,微微一笑,回应道:“才不是,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件事,如果果真如此,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话落,她向站在对面的蓝衫少年躬身施礼。
因为“未霜”比普通的剑略短,唐谧在和张尉或者邓方这样使长剑的对手相斗时难免有些吃亏。好在邓方的剑路与张尉颇为相似,唐谧平日里与张尉对剑多了,知道对付他们这种刚猛剑路的最好方法就是加快自己出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