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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 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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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知再没有什么异兽有真正的‘人言’之能。”
“那我的小猴也不比獬豸差太多,它虽然不能言,可是会写字,也听得懂咱们说话,交流起来很是方便,再说咱们蜀山防妖物的结界都挡不住它。所以我猜,它大概是什么还没长大的神兽吧。”
周静听了面露讶异,然而仔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对:“听得懂我们说话也就罢了,若说能写字也太过离奇了。要知道,天地间鸟兽万千,我们将那些天赋异能的,划分为妖兽和异兽,一来是因为它们比普通鸟兽更聪明,二来,我们要通过修习术法得来的本事,它们天生就有,但是再怎么样,兽就是兽,不论神兽还是妖兽,总归是异类,怎么会有本事学得我们的文字呢?”
“但我的小猴就是会啊,它的脾气也大得很,这不,现在还处于离家出走的境地,没回家呢。”
“你的小猴着实古怪。我想它必定是灵物,这才觉得被宝玉强迫发声,有伤颜面吧。”
此时,唐谧想起当初和周静所聊,忽然觉得有趣,拍了一下小猴的脑袋道:“你这小东西,有时很好说话,有时又有闹脾气,还真像你的主人我呢。”
“喂,唐谧。它是我的魂兽。”白芷薇不满地叫起来。
“不是,算是我借给你的。”
“谁说的,明明是它自己跑来的。”
两个人争执不下,不觉就把话题带远了。
转眼,这一年的天寿日便过去了。五月的春光流逝如水,急匆匆地将人抛下。曾经红得漫山遍野的彤管草几乎在一夜间就变作浓浓的绿色,隐在茂盛的蒿草之中,不见了踪影,只有偶尔在山石背阴处这等稍冷的地方还会有一两株红色未褪的小草,迎风而立。
在去术宗的青石阶旁,大约半山腰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岩下便有一株一直未曾褪去红色的彤管草。唐谧每次路过这里,总要留意一下,在心中默念:如果到了最后,仍然没人采走它,那它便是我的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唐谧每次走在青石阶上,都会发觉周遭的红色又少了一片,这会让她不觉想起那株岩石下的彤管草,心里便有些没着没落,以为下一次路过那里,它也会转成绿色,消失在这个春天的尾巴里。
但直到整个蜀山都披上了初夏的油绿,那株小草仍然赤如朱霞。静立于石下。
这天傍晚,从术宗下山路过这株赤色小草时,唐谧终于下定决心:如果明天它还在这里,就是我的。
回到御剑堂,她照例要到藏百~万#^^小!说看看祝宁有什么吩咐,才一推开藏百~万#^^小!说大门,便看见祝宁转着轮椅气哼哼地冲出来,嘴里大声呵斥着:“甭多说了,你给我立刻拿走,你知道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东西!”说完,理都没理唐谧,便出了藏百~万#^^小!说。
唐谧不明就里,走到菱花格子门里一张,只见欧阳羽苦着脸站在当场。很是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师兄你干了什么惹恼了师父?”唐谧问道。
欧阳羽指指地上的飞翼:“师父不是叫我改进飞翼么,我改了啊,但是他还不满意。”
唐谧一看,那飞翼果然变了不少,而最重要的是,两翼变小了很多,只比成丨人双臂展开的距离再长一些。
她不觉疑惑地问:“改小了两翼还飞得起来么?”
“本来是飞不起来的,可是有了定风珠就可以了。”欧阳羽说着,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浅蓝宝珠镶入那飞翼上一个已经做好的凹槽,继续解释道,“只要使用心力,便可以通过定风珠召唤风势,以及控制风向,这样,就能保证翼下有足够的风,两翼也不用做得那么大,飞翼自然会比原来灵活数倍,而且还可以从平地起飞。可是,师父要的是什么法宝都不依靠的飞翼,他说用宝物的话,便和御剑飞行没什么根本不同,刚才脾气上来,就把我骂了一顿。”说到这里,欧阳羽委屈地叹了口气,问道,“唐谧,你来评评理,御剑飞行全蜀山几个人能做到?可这个飞翼任谁学学都可以掌握,这怎么算是一样呢?”
唐谧笑笑道:“但是,并非任谁都有定风珠是不是?咱们师父是希望只借助那些任何人都能借助的力量,比如风啊,水啊这些……”话到此处,唐谧忽然心思一动,“师兄,这个新飞翼可不可以让我先用用看?”
“这个啊,师父让我速速拆了做新的:”欧阳羽面露难色,转而眼皮一垂,避开唐谧的目光,又道,“不过,你帮我一个忙,我就答应给你用。”
“什么忙?”唐谧充满警惕地问,知道对这个天敌的要求,一定要小心谨慎。
“那个,唐谧,那个……”瘦高的少年低头垂目。嗫嚅着,“这个,帮我转交给白芷薇成不?”话落,他从袖口里掏出一株红色的彤管草,抬起脸忐忑不安地看着唐谧。
“就这事儿啊。”唐谧努力控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尽量不让自己显出一副抓住天敌小辫子的得意之态,连声应承,“没问题,没问题的。不过先告诉你,想要回赠那可是痴心妄想了,我们家神仙妹妹可是谁也不送的。当然,你若是贿赂贿赂我,也许能成个例外也说不定。”
唐谧说完,伸手接过那株彤管草,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敲这位师哥一笔竹杠,却在手掌触及草叶的刹那,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脱口大声问道:“欧阳羽,你这彤管草是从哪里来的?”
欧阳羽被突然爆发的唐谧吓了一跳,眼瞧着她小老虎般就要扑过来的架势,本能地后退一步,才说:“是我刚刚从术宗下来时,在青石阶旁边的一处岩石下采来的,怎、怎么了?”
“哪处岩石下,你给我说清楚!”唐谧又逼上前一步。
“路边那么多岩石,又没有特别的标记,我怎么说得清?”欧阳羽说着。又退一步。
“那你是什么时候下山的?”
“和你前后脚下来的,就跟在你后面不远,看见你和白芷薇一起走,不敢,嗯。不好意思上前打招呼。”
唐谧听了,气得一跺脚,吼道:“气死我了!欧阳羽,你果真是我的天敌,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唐谧,我怎么气到你了,说清楚点好不好。”欧阳羽完全摸不着头脑地问。
唐谧不再有心情理他,转身冲入夜色中。
这一路并不近,唐谧施展轻功急急往山上赶,因着心中焦急不安,几次运气不稳,险些由于气息混乱伤到自己。待赶到那岩石边的时候,一轮明月正从山坳里跃出来,流泻如泉的银光洒落在灰白色的岩石上,石下便生出一片黑色的暗影。
唐谧平复好呼吸,低头看向那片暗影的深处。
在比夜色更浓的阴影里,一株赤如落霞的小草宁然不动,仿佛亘古以来从未曾变化。
多么奇怪啊,明明是一春便逝的艳色,却好像一直等在这里……唐谧看着那小草如此想,果然,这是我的草啊。
她伸出手,指尖触及草叶,柔软纤弱,如她的心事一般,不由刹那失神,诸般情思暗涌无序,恍惚问已是千回百转。
术宗长明阁回廊蜿蜒,庭院错落,顾青城住的小套院隐蔽于其中,并不易寻,可对于唐谧来说,却是轻车熟路。隔窗看见灯火仍亮着,那人的影子就停留在窗纸上,只是一片浅淡的灰,仿佛那人的心思一般。
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吧,既然永远不可能是他,那么就只能是我了。唐谧这样想着,深深吸了口气,向窗内问道:“顾宗主,是我,你已经知道我来了吧?”
灰色的影子微微晃动,顾青城的声音传了出来:“知道,为什么不进来呢?你平时总是一推门就进来的。”
“因为里面太亮了,我害怕到了明亮的地方,便会失去勇气。”
屋内一阵沉默,唐谧在等待中攥湿了手中的小革。
门被轻轻推开,顾青城修长的身影微倾而立,一室淡黄的烛光在他身后织出温柔的幻境。
“怎么了?”他问。
赤色的小草被小心递出,“这是我的心意。”唐谧忽然怨恨起自己少女一样幼嫩的声线来,明明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勇气和真诚,说出来的声调,却仍然是个孩子。
他笑笑。伸手接过那株春天里最后的彤管,从容自然,就像无数次接过倾慕者们手中的小草一样。
“没想到,你这孩子如今也玩起了这个,多谢。快回去吧,别晚了,你们殿监如今时刻盯着你呢。”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唐谧却忽然觉得,一瞬间,所有力量消失无踪,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只得眼看着这一年最后的春光,尽灭在微凉浓稠的暗夜里。
54、被守护的秘密
蜀山的夏季随着最后一株赤色彤管的隐去而来临,只是山中气候舒爽宜人,若非周遭草木愈加繁茂,唐谧几乎察觉不到季节的变换。
搞不清是从哪天开始的,清晨等在梅苑门口桃树下的少年义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个自然是史瑞,而另一个,则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张尉。
张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唐谧和白芷薇还以为这是他表示和解的姿态,谁知张尉却缄默不语,一脸的不情愿,倒是史瑞四处赔笑,打着圆场,徒劳地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
“史瑞,他不愿意来你硬把他拖来干什么啊?”白芷薇瞪了史瑞一眼,没好气地道。
“不是啊,是他自己要来的。”史瑞说着,用胳臂肘捅了捅张尉,见他只是低头瞧着地,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由也生气起来:“张尉,你要再不说话,别怪兄弟以后不管你了。”
“哦,那什么,你们两个,那件事,要不就算了吧。”张尉终于蹦出这么一句。
“切。”唐谧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离开。
不过第二天,张尉还是来了,而且以后又像过去一样,天天早晨来报道,只是仍然金口难开。
唐谧知道,自己应该也退一步的,可是每每一想到这小p孩当时可恶的样子,就觉得心头还是有气,忍了忍,终是什么也没说。
这天,唐谧在术宗修缮完机关出来,天色还不算太晚。她一个人走在青石阶上,看着天边的彤云颇为惬意,不由就想起,平日里总是和张尉、白芷薇,三人这样走在夕阳的余晖中……
她心头一软,便想:赶明儿,找个台阶给大头下算了。
这时候,那只小绿猴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冲着她吱吱叫了两声,然后向青石阶外的林子指指,示意她跟着自己。
唐谧见天色还算亮,便跟着小绿猴往林子里走去,没多久,便来到幻海森林之前。
这个时展,幻海森林刚刚显出依稀的轮廓,静卧在山中晚间升起的雾霭之中,犹如似有似无的幻象。唐谧想到自己只有一人,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小绿猴急急一瓣她的袍袖,示意她赶快蹲下。
唐谧蹲在一丛丛开着蓝紫花朵的妖草里,等了好一会儿,便听见有草叶摩擦的细微响动传来,接着,就看见很多妖草急急忙忙往自己隐藏的地方跑来。有好几枝还“嗖嗖”地钻进了她的怀里。
唐谧知道,这些妖草对力量十分敏感,一定是因为它们遇见了力量很强的人才会这样四散逃避,心中不免也紧张起来。
她这样躲了很久,直到四周妖草的马蚤动已经平息,躲在她怀里的那几枝也纷纷跳了出来,冲她一揖手,谢过之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小绿猴此时也站起身来,拉着她继续往林子里走。就在可以远远看见幻海中那个小湖的时候,小绿猴再次示意她躲起来。
唐谧这才注意到,平日里一直喜欢叽里咕噜的小绿猴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心想看来真足有什么厉害人物在附近了,不觉连呼吸也放轻了下来。
没过多久,平静的湖水忽然奇异地分向两边,骤然竖起两道十丈高的透明水壁,露出湖底一条狭长的土地。
唐谧看直了眼睛,心道:“下面,是不是摩西就要出现了啊。”
从湖底走出的人,自然不是能分开红海的摩西,远远看去,那人中等身量,灰色袍服,正是御剑堂殿监穆显。
对于唐谧来说,穆殿监能像摩西分开红海一般将湖水分成两半,也算不得什么特别令人惊讶的事,可是在她看到穆显手中那盏小巧的八角宫灯时,却抑制不住惊讶,“啊”地低叫了一声。
那是一盏她极其熟悉的小宫灯,样式简单,看上去仿佛孩子的玩物一般。去年,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她每天晚上都要跟着灯中女子学习魔罗舞。
有一瞬间,唐谧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捂着嘴巴,静静地看着穆显站在湖边,伸出一只手,似乎在施放某种术法,然后,湖水忽然起来,荡起十尺高的巨浪,整个水色开始越变越红,渐渐的,成了一湖翻滚的血水。
就在湖水变得鲜血般猩红的瞬间,整个幻海森林好像都受到了影响。唐谧觉得眼前景物全部在隐隐发亮,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这感觉很难形容,如同之前在黑雾峡谷中看见小石屋时的感觉一样,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前面,而且对自己非常重要。
这时,穆显的袍袖在空中一挥,湖水陡然平静,万物骤回从前。
唐谧一直等到穆显走了很久之后,才敢从隐藏的草丛中出来。她一个人走在青石阶上,开始把记忆中的碎片整理在一起,不知不觉竟已走回到御剑堂自己的屋中。
白芷薇看唐谧一进门就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笑着问:“怎么,蜜糖姑娘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在想,也许穆宗主是被穆殿监杀死的。”唐谧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白芷薇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唐谧,你又看到了什么对不对?”
“嗯,我不是让灵碧平日多留心殿监么,它今天带我看到,穆殿监在幻海森林中施放十分妖邪的术法,还有,那盏教会咱们魔罗舞的宫灯,就拎在他的手里。”
“咱们不是亲眼看着灯被毁了么?”
“也许不止那一盏。”
“那他杀死穆宗主的事又是从何说起呢?今晚你看到的事情最多和穷奇事件一样,只能证明穆殿监是个妖邪之人。”
“他从小就记恨身为双生兄弟的穆宗主,因为他们幼年时被认为是魔血后裔,都是因为多了这样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弟,而后来,他自己对妖物和邪术越来越着迷,但穆宗主是极端憎恶魔王的人,所以,他这才最终设计,杀死了穆宗主。”唐谧笃定地说。
白芷薇看到唐谧那熟悉的自信态度,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便问:“那有何凭据呢?我是说,证明穆殿监杀人的凭据。”
“没有。不过如果能从尸王身上再查出些什么。也许就能找到什么重要的凭据。”唐谧说到这里,感叹道,“只可惜,尸王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讲到这里,唐谧忽地拉住白芷薇的手。眼神热切地道:“不行,我一定要去那间小石屋看看。芷薇,我觉得那里面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光是对穆殿监这件事,对我也极为重要。真的,我虽然说不出来究竟为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白芷薇自然是无条件地支持唐谧,唐谧想着。这正好也是给张尉下台阶的机会,便拉着她匆匆赶去找张尉借翼马。
不料张尉听明白缘由,思考片刻,居然拒绝道:“不成,我不能借。第一,翼马上次伤势太重,后来又强行驮我们回来,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第二,那石屋太危险,我不赞成你凭感觉就又去冒险。”
“你、你这么大颗脑袋里填的难道都是草料?”唐谧气得一跺脚,“我可是已经向你主动伸出了和平枝,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不是只有靠你才能飞的!”说完,她也不管张尉是不是听得懂,甩手便走了。
改进过的飞翼,唐谧已经帮着欧阳羽试飞了好几次,但是当她飞到黑雾峡谷上空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
夜色下的黑雾峡谷幽暗阴郁,黑色的浓雾宁然不动,从空中看去。犹如一潭死水。
唐谧隔着防毒面罩深深吸了口气,向下俯冲而去,钻入了黑色的迷雾之中。她借助定风珠的力量不断改变着双翼下的风向,灵巧地关避着剌向自己的树杈。
改进过的飞翼小巧机动,双翼上蒙的深海鳌牛皮也坚韧结实:所以虽然有几次她险些要被树枝上的尖刺划到,最终还是平安地落在了石屋的圆顶上。
唐谧将飞翼收好,斜背在身后,小心地从屋顶跳到地上,发现那门果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因为没有窗子,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唐谧在指尖燃起一小团幻火,摸索着向里走去……
在色彩不断变幻的微弱火光中,她猛然看到一个身形威武的人安静地伫立在黑暗中,顿时吓得手一哆嗦,向后退了一步。
唐谧把手按在剑柄上,静待那人反应,可那人却始终没有动,也没发出任何声响。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唐谧一人的呼吸清晰可闻。她试探着又向前走了一步,见那人还是没有反应,便把燃着幻火的手伸过去。
跳动的火光下,一具精美的乌金铠甲竖立在地上,五彩的幻火在盔身上投下变幻的流光。
唐谧凝神细看这盔甲,颇觉有些眼熟,细细回想一番,不由心中一凛,赶忙再次仔细看了一遍——没错,这正是我在幻象中见过的盔甲,就穿在魔王华璇的身上!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在那些细密排列的乌金甲片上。微凉的感觉顺着指尖传来,让她的脑中一激灵,恍然大悟,此处哪里是没有窗子的石屋,根本就是魔王华璇的衣冠冢。
穆殿监饲喂穷奇,就是为了守护魔王的衣冠冢啊!唐谧想到这里,不觉向门外树林之后看去,果然那穷奇已经发现有人闯入,正在焦躁地徘徊不停。
好在有了树林的阻隔,唐谧也不用去操心穷奇,她转回头继续在石屋中搜寻,想看看有什么其他发现。而石屋内空无一物,只在墙边放置了一面一人高的铜镜。
唐谧虽然知道许多墓岤口都会悬铜镜辟邪,但是这样一面镜子立在此处,还是显得很不寻常。于是,她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铜镜的每一个部位,希望可以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是凭她如今对消息机关术的了解,竟依然一无所获。
那么,也许是真的没什么特异之处了,她这样想着,又开始继续查找小石屋的其余各处,可是最终也没有任何发现。
不知不觉,唐谧已经把石屋搜索了一圈,又回到门口,这才注意到门边有一盏小小的青铜壁灯。她把手指探入灯内,发现并没有灯油,心思一动,明白这灯不是用来点的,随即左右掰了掰,只听细细的“咔嚓”声后,仿佛是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随着那机关的响动,挡在石屋门前的树林缓缓向左右两边分开,唐谧见了,心中叫苦不迭,头一次恼恨自己手太快,也总算明白了这石屋为啥不需要锁门,人家的外面可不锁着一道坚固的树门么?
待她再想把树墙合拢,却已来不及了,守在外面的穷奇已经箭一般扑了进来!
唐谧无处可躲,只好向屋内退去,拔出“未霜”准备迎战。不料穷奇的体型太过庞大,竟然进不得这小小的石屋门,一个猛子扎进来,硕大的头顿时卡在门中,进退不得。
唐谧一见,明白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顿时一剑击出。
这一剑凝聚着她的全部劲力,出手安静又狠辣,快速且悄无声息地穿过黑暗,刺向穷奇的眉心,若是刺中,穷奇必然丧命。但许是所有生灵都具有在生死关头保命的异能,被石门卡住脑袋的穷奇在“未霜”即将刺入的瞬间竟然拔出了头,向后一仰,狼狈地四脚朝天摔倒在地,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
如今的情势是,唐谧坐在石屋内对着穷奇发呆,而穷奇趴在石屋外对着唐谧发呆。
自然,在这样平静无聊的场面出现前,唐谧曾经有十二次尝试挺剑而出,但都被穷奇逼了回来。而穷奇则曾经有二十八次尝试包括吼叫、威胁、用尾巴扫、用爪子挠和往屋子里放屁等不同方法,想把唐谧逼出来,但是也都没有成功。
这边厢,唐谧把不大的一间石屋又仔细搜寻了两遍,再也找不到任何机关,无奈地坐在凉冰冰的石头地上,托着腮帮子与门外的穷奇对峙。
她暗想,以自己现在的轻功和剑法,每次冲出门去,都是只差一点便可以脱身跃上屋顶,怎奈无论如何也抢不出那几秒钟,一次次被穷奇逼得退了回来。
如果不背着飞翼,身子更灵活些就好了,那样的话,我的速度至少可以提高一秒,唐谧这样想,可是也明白如果没有了飞翼,她离开这里更加无望,但又想不出其他任何可以再提高一点自己速度或者稍稍多拖延一下穷奇反应的办法。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唐谧知道拖得越久,对穷奇就越有利。且不去多想如果拖得太久,自己会因为诸如脱水和饥饿这样的问题而失去战斗力,甚至死在这里,单单一想不知什么时候,也许穆殿监就会从天而降,唐谧便已经觉得不寒而栗。
守在外面的穷奇大概也想到了这些,不再焦躁不安,而是像一只老练的猫守着老鼠洞一般,静静地趴在地上,半眯着眼睛,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唐谧不由恼恨起建造这地方的人来,为什么把这里搞得如此干净,地上连一个可以射出去的石子也没有。忽然,一个念头跃入脑海,可随即又被她自己否决掉。
太冒险了,万一不成功的话怎么办呢?
她想到这里,抬眼去看门口的穷奇,见那家伙正睁开一只眼偷瞄自己,分明是一副等着看你怎么死的欠揍表情,心下一横:只有这条路了,横竖试一试吧!
唐谧隔着防毒面罩,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干净的空气,然后快速地解下而罩。把放在里丽用于过滤空气的炭粉倒在手中,第十三次挥剑冲出了石屋。
门口的努奇一跃而起,先是往后纵了一步。躲过唐谧刺出的第一剑,紧接着便反扑过来。唐谧看准这时机,向穷奇的双目一扬手中炭粉,一把黑色的粉末全部撒在它脸上。
穷奇眼中进了炭粉,一骨碌摔在地上,唐谧则趁机翻上屋顶。麻利地张开飞翼,御风而起。
大去了防毒面罩的保护,恶臭难闻的气味肆无忌惮地钻入唐谧的鼻孔,她越往高处飞,便越接近空中黑雾浓郁的区域,那气味也就愈加强烈。渐渐的,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身体也有些不受意识的控制,好几次因为精神恍惚,她都几乎要撞到尖利的树刺上。
唐谧明白这是中毒的先兆,必须在失去意识前飞出毒雾的包围!她紧咬嘴唇,保持残余的清醒,险险躲过斜刺出来的尖刺,向着头顶那隐在黑雾后一片朦胧的弯月飞去。
那道弯月的轮廓开始越来越清晰,可是唐谧的意识却已然越来越模糊,有一个瞬间,似乎是极限忽至,她觉得自己刹那之间完全失控,可几乎于同时,跟前一亮,看见月亮从未如此清楚地钩在天际。
没有被一丝薄雾遮挡的弯月,一道明亮而美丽的光弧……这是唐谧最后的记忆。
唐谧醒来的时候,身边传来融融的暖意。她半睁着眼睛看去,只见身前篝火烧得正旺,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凝望着她。
那少年的一半身子浸在黑夜里,似乎与夜色溶为一体,另一半身子映着火光,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里有火焰在跳跃。
“那山谷里有什么事那么重要么,连命都不要了?”他问。
“不知道,就是觉得对我很重要,可是真的见到了,也不明白为什么很重要。”她说着,想把身体撑起来。才发现浑身的骨头好像都散了,微微一动,便疼痛难忍。
他见了马上走过来,按住她道:“别动。你浑身都是伤。”
“这么躺着,还是难受啊。”
他笑笑,背着火光,看不出那笑容的意味。
“还以为你很坚强呢,想不到这点痛都抱怨。”他说着。随即坐在她身边,轻轻把她的身子抬起一些,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这样会舒服一点。”那少年说道,“幸好挂在了树上,虽然被树枝刮得遍体鳞伤,可是都不算太重。”
“啊,惨了惨了,刮到脸了么?是不是破相了!”她急急地问。
他轻笑道:“是啊。脸上都是横七竖八的血道子。你可算嫁不出去了。”
“天啊,怎么办,还不如死了好!”唐谧捂住脸,是真的急了。
“没事,蜀山有很好的外伤药。实在不行。还有我不是么,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他的口气似乎认真,又隐隐带着玩笑的意味。
她愣了一下,仰面正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中有些奇异的迷幻之感。
“这种事还是别开玩笑才好。”她叹了口,继续道,“我曾经喜欢过一个离我很遥远的人,考虑了很久很久,我想如果以我现在小小的模样,就算向他告白,万一被拒绝,也可以假装那完全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瞎胡闹。可是,现在我很后悔。若是有机会重来,我一定不会故意做出淘气的鬼脸,假装玩笑一样地撒娇说,‘没意思,你一点也不好玩’。你知道么,若是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只能说明没有足够的勇气……”
唐谧只觉自己在李冽的注视下话越讲越多,好像心中的大坝忽然决堤,深藏的心思像潮水般涌出。大约是毒气的效力未退,她觉得意识仍然有些模糊不清,仿佛喝醉了一般。
“李冽,你有酒没有,咱们喝点酒吧。”她的脸上挂着傻笑。
“没有,你睡一会儿吧。我已经给你的同伴发了信号。估计他们快来了。那两人担心你还在黑雾峡谷中,摸进去找你了。还好我觉得你一定是_命大之人,不会那么倒霉。坚持在外面的林子搜寻,要不真不知道啥时候能找到你了。说实话,要是真掉在那谷里面的话,也不用去找你了,小命肯定是丢了……”李冽絮絮叨叨地说,那声音又轻又低,好像催眠的歌谣一样,不一会儿便将唐谧送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唐谧看见白芷薇和张尉两张忧心忡忡的脸。
张尉一见她醒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唐谧,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破相了,你肴不出来么?”
“看不出来,你满脸都是黑乎乎的药膏。”
“你是真傻吧。脸上抹了药膏还不就是因为有伤口吗?”唐谧笑起来,脸上的伤口被牵动,微微有些疼。这让她想起来就有点气,挥手打过去道:“混蛋,小气鬼,都怪你不借我翼马,要是将来破了相嫁不了人,我和你没完!”
“要是真有那么惨,我一定负责。”张尉认真地道,结结实实地挨了唐谧这巴掌。他年少的面孔被火光和夜色雕刻得棱角分明,这一刻,恍然如成丨人般深邃。
唐谧没想到他连躲电不躲,这一巴掌下手颇重,手都打疼了,却见张尉像无知无觉一般,闲着脸,仿佛决定了什么极其严肃的事,只听他继续道:“唐谧,咱们和好吧。那件事我有错,可是你也不全对。但是我想,我是男人,无论如何要多担待些,过去是我太小气了,对不起!”
唐谧神色一滞:唉,我是大人,你还是小孩呢。怎么我却变得这么孩子气,一个别扭闹了这么久,于是转而笑笑:“嗯,算是和好了。”
“人家用不着你负责,有人排在前面了。”白芷薇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还枕在李冽腿上的唐谧,颇为不悦地责怪道:“唐谧,这次你可是太过分了。连我也不说一声就自己跑掉,害我看了你留的信差点没给吓死!”
“对不起,飞翼只能一个人用,要不我准带着你。”唐谧歉疚地拉了拉白芷薇的手,才发现她和张尉的手上满是划伤,也不知他们在寻找自己时都经历了些什么,心中一阵温暖,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才好。
“回去你还要谢谢庄园、周静和李理她们,连带也要替大头谢谢史瑞、邓方和王动他们去。”白芷薇道,“他们正在梅苑和松苑想办法骗两位司院呢,要不然,咱们几个义是一个晚上没回去,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对对,是我欠大家的,回去一定向众位同门千恩万谢,以身相报此等大恩大德。”唐谧唯唯诺诺道。
白芷薇看这从来神气活现的唐谧忽然改了嘴脸,虽然还在气头上,也不由得“扑哧”一笑,再也绷不住面孔了。
这件事因为白芷薇出来前的一番布置。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掩盖了过去。那毒雾似乎只有麻痹作用,并未在唐谧身上留下更多伤害,至于她一身的外伤,由于蜀山的伤药有着去腐生肌的奇效,很快也恢复如初,没留下一点痕迹。
唐谧见那伤药这么灵,也往自己身上早先从左边锁骨延伸到左腋下的旧伤处涂了很多,可是却不见有任何好转,心中难免有些小小的遗憾。心想恐怕以后都要带着这么一道难看的伤疤了。
闲时,她与自芷薇和张尉讲起穆显与魔王衣冠冢的事,他们都甚为惊讶。三人设计良久。想要揭穿穆显,却发现手中没有一样可以拿得出手的凭据,这些话任谁听了,都像是在信口雌黄。
“不如让灵碧继续盯着穆殿监。”白芷薇道,“如果他再去幻海森林或者黑雾峡谷,咱们就叫上几位宗主和掌门,当场抓住他。”
“嗯,现在只有先这样了,不过灵碧你可要小心啊。”唐谧拍了拍小绿猴的头说。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绿猴却并没有再发现穆显任何的异常动向,倒是这天夜里,它忽然蹿入窗户,抱来一本不算太厚的小册子。
唐谧和白芷薇因为晚间和张尉练武已然相当疲倦,此时都睡得黑沉,任是那小绿猴连叫带拽了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什么事?”唐谧睡眼惺忪地问。
小绿猴献宝般将那小册子往头顶一举,吱吱叫了两声。
唐谧揉揉眼睛一看,只见小册子的封页上规规整整地写着“六道全书通要”几个小字。
55、就是因为这样
唐谧和白芷薇的略翻了一遍这本名为《六道全书通要》的小_册子,发现这是一本与术法有关的书,但是并非是用来记录术法的,而是对大约两百种术法中一些关键点的总结和心得。
“如此看来,这世上一定有一本书叫做《六道全书》,上面应该记录着两百来种术法,而这一本,既然名为《通要》,大概就是有人看过那本书之后,修炼了其中的每一种术法。再把要点和心得写成这个小册子。”唐谧说。她的手指轻轻在纸页间摩擦,发觉纸质薄脆,似乎年代有些久远,又问道:“我说小猴子,你是从穆殿监那里偷来的么?”
小绿猴点了点头,于是唐谧又说:“除非穆殿监已经会了那两百多种术法,否则这个书要配合那本《六道全书》才有用。”
小绿猴摇摇兴,摆摆手,白芷薇便会意地问:“你是说没有见过他有《六道全书》对么?我想,就算只有这本《通要》也不见得没有用,至少对于穆殿监已经修习过的术法来说,这上面的心得可以帮助他更好地掌握那些术法。”
“我记得当年阎殿判讲过,因为人的寿命、能力所限,一生之中能熟练掌握数十种术法已经算不错,而天赋高的或可能通几十种,但如果有了那本《六道全书》再配合这个《通要》,没准一个人真的能掌握两百来种术法,这个东西切不可再回到穆殿监手里。”
唐谧说完,忽然心念一动,道:“诶,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咱们会的术法。”
果然,这上面也记载着唐谧她们学过的诸如桃花障、五行金刚术等基础术法的要点省的地方她们的殿判也讲到过,但这本《通要》讲得更加通透,往往所解之处恰恰是她们在修习时很难参悟透的地方。
唐谧和白芷薇两个人越看越是起劲儿,时不时还要按着书中所讲试上一试:直到最后困得实在睁不开眼睛才合上了书册。
日子到了夏天便走得飞快,转眼几个月过去,入了秋,离五殿大试的日子也就不远。
这几个月的时光,唐谧他们的日子过得颇为平静,小绿猴那里不再有任何更惊人的消息,整个蜀山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三人只是和这一殿的所有剑童一样,日夜勤加修习,等待着备选比武的来临。
这天剑法课上,慕容烨英在下课之前忽然宣布道:“大家注意一下,殿监和掌门已经定下你们三日之后比武,大家都回去做些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