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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 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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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之间,这些血红的蝴蝶呼啦啦振翅而飞,露出了隐藏在无数蝶翼之下的——尸体。
尸体?
是尸体么!
五个少年都惊惧地睁大眼睛,想要看个仔细,可那些血色蝴蝶刚刚飞起,空中便有透明的蝴蝶蜂拥落下,重重叠叠、叠叠重重的透明薄翼相互交叠覆盖,将一切湮没于虚幻。然后,那些透明的蝴蝶也渐渐变成了耀目的赤色,再次飞起。
唐谧这次已经有所准备,就在那些赤蝶腾空而起的瞬间,她将祝宁送她的暗器掷过去。顿时那处银光四射,惊起群蝶乱舞。
“地上是司徒慎他们!”眼尖的白芷薇道,“看不出死没死。”
此时,惊飞的蝴蝶已经趋于平静,张尉见了,赶忙掏出“沉荻”道:“快去救人!”
五人仗着“沉荻”光芒的掩护冲入蝶群之中,这才发现地上竟然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个人。“沉荻”的光芒只有一丈见方,有几人难免无法被它的光芒庇护,刹那间已被蝴蝶再次淹没。
张尉见了,把“沉荻”往地上一放道:“唐谧,你和白芷薇把这些人往中间聚拢,我们三个把旁边的几人拽进来。”
话落,几个少年互看一眼,慕容斐故作轻松道:“这些蝴蝶落在他们的身上,不能用术法或者剑来驱赶,只能靠手了。我们倒是正好可以比试一下,谁比较皮糙肉厚。”
张尉笑笑也不搭话,走出“沉荻”的光晕。刹那间,那些在空中翻飞的蝴蝶好像闻到血腥的饥狼,猛然俯冲而下,直扑张尉!幸好张尉早有准备,立即挥剑抵挡。他的剑招经过谢尚的指点,舞将起来密不透风,虽然仍然不如桓澜甚至唐谧使得那样行云流水,却也不再滞纳笨拙。
眼见他走到一人身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驱赶落在那人身上的蝴蝶。这时便有蝴蝶趁乱飞起,叮在他的手上。张尉只觉手上微微有些麻痒,也不在意,抓住地上那人的领襟就往“沉荻”的光晕中拖。桓澜见了,也依样去拖另一人,而慕容斐看看张尉和桓澜被蝴蝶叮过之后,似乎都没什么异样,便也走出去拖人。
三两次之后,几人总算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了“沉荻”的光晕之中,暂时可以喘息一下。唐谧数了数,竟然有十二人之多,不禁感叹司徒慎还真是无私,就连找宝贝这种事也愿意与人分享,只是眼下有这么多不知死活的同伴,到底该怎么把他们弄回去呢?
桓澜把手搭在一人的脉门上,剑眉微沉,停了片刻说:“没死,但这种状态真是奇怪。”
慕容斐也抓住另一人的手腕,两指扣在那人的脉门上道:“似乎是三力都降至了最低点,可是仅剩的那一点力量却足够维持他的生命,真是古怪。”
他俩接着把剩下几人的脉搏都探查了一遍,结果每个人都是如此,虽然没死却是命悬一线,停留在濒死边缘。
唐谧看着躺着的剑童,觉得他们神色沉静,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忽然想起儿时看过的生物书,便道:“我小时见过黄蜂把针刺入青虫的身体用以麻痹它们,让青虫不死却呈现出一种假死的昏迷状态,然后,黄蜂会在青虫的身上产卵,让幼虫孵化出来之后便能将青虫当作食物。你们说,这奇怪的蝴蝶会不会也是如此习性?”
张尉听了,拍拍脑袋说:“黄蜂蜇菜青虫这事,我小时也见过,我爹便是这么说的。”
白芷薇、桓澜、慕容斐三人却听得稀罕。白芷薇不确定地问唐谧:“你是说,他们已被这些蝴蝶变成假死状态,以便成为它们后代的食物?”
唐谧点点头:“嗯。”然后又唯恐天下不乱地加了一句,“他们身上已经被产卵了也说不定。”
白芷薇被恶心得一哆嗦,向后一侧身,正撞到张尉身上。
只听张尉莫明奇妙地笑道:“爹,你来了。”白芷薇一愣,扭头看见张尉正盯着唐谧,神情有些激动,面色微微潮红。
唐谧伸出手在张尉面前一晃:“大头,你是在和我说话么?”
张尉伸出手,死死抓住唐谧的手,眼中如有潮水汹涌,急切道:“爹,你接到御剑堂收我为剑童的信了么?爹,你高兴么?爹,你的病可好些了?爹,你是不是怪我两年都没回家看你?爹,孩儿今年一定回去。孩儿其实很想爹娘,只是觉得一试未过,无颜见你们。爹,爹你为什么哭啊?”
唐谧鼻子酸胀,抹了把眼里掉出的液体道:“芷薇,点他睡岤。”
当即,白芷薇和唐谧把张尉放倒在地,白芷薇问:“出现幻觉是不是因为他被蝴蝶叮过了?”
“似乎是,可能被叮得厉害了就会麻痹如假死,而被轻微叮咬则会产生幻觉吧。”唐谧推测道,这时她才想起另外还有两人大约也被蝴蝶叮过了,赶忙扭头一看。只见那两人倒是乖乖地坐在地上聊天,心下舒了口气,可是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有些古怪。
只见桓澜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道:“不可能的,你无法超越我,不过是追随我的背影罢了。”
而慕容斐也是一样的眼中无神,答道:“你不明白,必须成为强者,不够强大,就没有价值。”
桓澜又回答:“桓澜啊,你不要这么一直抬头仰视着我,会很辛苦的。你去逗你母亲笑一笑吧,她笑起来真是很美。”
慕容斐则说:“即使他昏庸无能也要追随他么?这是愚忠!愚忠!”
唐谧这才发现,这两人完全是在自说自话,并且也许是在扮演着别的人,或者重复着记忆里什么难忘的片断。
怎么办?也点他们的睡岤么?
她正要伸指,却被白芷薇忽然一拉,指着她头顶道:“唐谧,你看!”
唐谧这才发现,“沉荻”半球形的光晕上已经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透明蝴蝶,现在看起来,所有人好像正处在一个水晶雕成的透明罩子中一般。此时离那些蝴蝶近了,唐谧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正伸出长长的口器,附着在光晕上,一动一动也不知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地上的“沉荻”,发现它中央的那簇亮光,正在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白芷薇也注意到了,焦虑道:“‘沉荻’好像也挺不住多久了!”
唐谧捡起掉在地上的“螺旋桨”,重新装入银珠上好弦,把它射上天空。顿时,随着射出的银弹炸开,或伤或惊,打飞了许多趴在光晕上的蝴蝶,可是随即就有新的蝴蝶飞上来,堵住了那些空位,继续伸出纤长的口器在光晕上颤动着。
唐谧接住掉下来的“螺旋桨”,再装弹,又一次射上天空!
一次,两次……
不断有蝴蝶被打散,又不断有蝴蝶冲上来,无惧无畏,赴死般压在“沉荻”的光晕上。
“唐谧,别发了,”白芷薇按住她正在装弹的手,“没用的。”“那怎么办?”唐谧的心头掠过一丝绝望,颓然坐到地上。
“我们想办法求救吧,趁着‘沉荻’还能坚持一会儿。”白芷薇说。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两个带着‘沉荻’跑出去,找人来救他们。如果真如你所说,他们可能不会马上死,只是被当一段时间的食物而已。”
唐谧看着白芷薇,愣了片刻,摇摇头道:“我不敢!我怕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就都死了,谁知道他们能禁得住多长时间呢?”
白芷薇垂下头,浓密的眼睫挡住了她黯然的目光:“你觉得我这决定太心狠么?可是这是最有可能解救大家的法子了,总好过一起在这里等死!你知道,我们必须有人去求救的。”
唐谧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嚷道:“对!魂兽!魂兽可以去求救啊。”
白芷薇面色一动,看向那两个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的家伙道:“他们这样子,能唤得出魂兽来么?”
“且试试吧。”唐谧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对桓澜道,“喂,你既然这么厉害,有没有魂兽啊?”
“自然有。”
“那叫出来给我看看吧,你旁边那人刚刚叫过,厉害得紧呢。”
桓澜指了指心房的位置道:“就在这里,你自己看好了。”
唐谧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小p孩的脑子的确是不太正常了。
这时,她忽然感觉桓澜把她的头一揽,自己的脸一下子就贴在了他的胸口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透过衣物传了过来。
“看到了么?”桓澜微笑,“很强壮的小家伙吧。”
唐谧气愤地想:强壮个屁啊。我要是有白晶晶或者紫霞的本事,非跳进你的心里把你的破鸟拉出来遛遛。
这时候,白芷薇却还在火上浇油:“唐谧,你试试看,能不能把他的魂兽从他心里唤出来。”
唐谧一把将桓澜推倒在地,跳起来反问白芷薇:“小姐,有点常识好不好,魂兽是别人能叫得出来的么?”然后她踢了桓澜一脚,指着白芷薇道:“喂,小子,你看看,这是我的魂兽,很漂亮吧,有本事把你的叫出来,和我比试比试啊。”
桓澜无神的眼睛转向了白芷薇,片刻方道:“嗯,不错。”然后一扬左手,低唤道,“焕雷。”那只黑色的巨鸟便出现在他身后,只听他接着说,“可是,没有我的漂亮。”
唐谧一看焕雷被召唤了出来,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像它的主人一样神志不清,赶紧对它道:“焕雷,我们遇到危险了,需要你送信到殿监那里求救,要不然大家都会死在这里,你明白么?”
黑色的巨鸟眨了眨金色的眼睛,稍停片刻,竟然双膝跪下,做出完全服从的姿势。唐谧心中一喜,撕下一条袍服,把手指在剑锋上一划,就着血水写了“蝶袭速救幻海”六个字,然后将布条绑到焕雷的腿上。
这时候,她的心里一犹豫,抬头问白芷薇:“向穆殿监求救,好么?”
白芷薇看着唐谧,微微笑着说:“唐谧,我相信你的直觉。”
唐谧和白芷薇因为实在受不了意识不清的桓澜和慕容斐在那儿唧唧歪歪、絮絮叨叨,于是干脆也点了他两人的睡岤。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唯余成千上万只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沙沙,沙沙……仿佛宁静的夏日中微风拂过枝头,油绿的叶片在轻轻地彼此摩擦。唐谧对这声音的印象,来自于学生时代每一个夏日的期末考试,每当她遇到实在答不出的难题,停下笔,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教室外面风过叶摇的声音便会飘进耳中。
细细碎碎,单调而寂静的声音,记录着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唐谧坐在地上,眼睛盯着一点点暗淡下去的“沉荻”,也不知道焕雷已经离开了多久,不觉开口道:“对不起,芷薇,其实我知道比起让魂兽去报信,你的法子让大家获救的可能性更大。这魂兽一放出去,也就只能听天命了。可是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我是说,如果万一我们回来,却见到一堆尸体之后,去承担这种后果的勇气。那样年少的孤勇,我已经没有了。”
坐在唐谧身边的白芷薇没有马上搭话,即使早熟如她,也不能完全理解唐谧的这番话。只是“孤勇”两个字却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上。仔细想想,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完全没有去设想唐谧所谓的万一,似乎事情只会是自己以为的那个结果,所以才能如此孤勇吧。
唐谧见她没说话,继续道:“还有,我也知道,这个背后搞阴谋的人应该不但非常熟悉御剑堂,而且也有机会不引人注意地出入御剑堂,要不,司徒慎怎么能恰好捡到那几张落页呢?可是我就是觉得,殿监那样的人,怎么会……”
白芷薇打断了她,拉了拉她的手:“唐谧,从我记事起,母亲就不断告诫我,人,特别是女人,切不可感情用事。她这一生,不过只感情用事了一次,便令她遗憾终生。就是到现在,我也坚信她的话是对的。可是,我却更愿意相信你和大头的直觉。”
唐谧看着她笑了笑:“我明白的。”然后,她倒出囊中所有的小银弹,看了看笼罩着她们的蝴蝶,“我把这些都射完,然后,以你我现在的力量,还可以每人施两三次术法。等这些都做完了,如果还没等到人来救我们,我们就带着‘沉荻’跑,上无忧峰找顾宗主。或许,他是可以信任的。你放心,现在还没有到绝境。”
两个人坐在地上,看着那被叫做“螺旋桨”的小东西一次次升上天空,银光四射,烟火般在空中绽放。每次,都会有数十只透明的蝴蝶被击落。那个瞬间,那些蝶儿看上去是那么地柔弱,一如唐谧她们第一次在林中见到它们的模样。可是转瞬,便会有数十只蝴蝶冲上来,继续凶蛮地将她们罩得密不透风。
当最后一次银弹射出之后,两人互看了一眼,没说话,站起身,各自双手结印,盯着仿若万年冰川凝成的蝴蝶穹顶,射出火球。
刹那间,穹顶被烧穿一个大洞,数百只蝴蝶在火焰中挣扎、坠落。随即,又有潮水般的蝴蝶从天而降,堵在那个大洞上,就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一个洞。
终于,当两人都再也感受不到一点可以发动术法的心力时,唐谧拿起已经变得相当暗淡的“沉荻”道:“走吧,如果关于黄蜂与青虫的事真的也适合这些蝴蝶,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死不了。”
可等到真的要走了,白芷薇却觉得万分地举步艰难!
她一咬牙,侧头不去看地上躺着的那些人,紧紧抓住唐谧的手,正要抬步,突然之间,就见那布满蝴蝶的穹顶开始燃烧起来。
此刻,她和唐谧就仿佛站在铺满耀眼火烧云的天空之下,只是那天空是这样地低,那火烧云是这样地炽热。她看见火光映在唐谧小小的粉白面孔上,那双大眼睛里也有火焰在跃动着,燃烧着。那样的神情,让白芷薇忽然很想紧紧拥抱她。
等到火焰渐渐熄灭,她们看见周围竟然站了十来个人,其中除了穆殿监和萧掌门,还有三位宗主,以及莫殿判、阎殿判和其他几位不认识的蜀山中人。
只见穆殿监一闪身,已走到两人面前,关切地问:“你们两个如何?”
“没事,只是不知他们如何了!”唐谧指着地上横七竖八躺成一堆的剑童,一脸焦急。
穆显弯下腰,仔细检查,其他人也走过来一同探查。好一会儿,他直起身,和萧无极交换了一下眼色,对唐谧和白芷薇道:“还好,都没死,掌门他们会把这些剑童送到无忧峰医治,你们两个跟我来,我有话要问。”
唐谧和白芷薇跟在穆显身后走在下山的青石阶上,感觉到他显然正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意。
好一会儿,穆显才开口道:“你们将我的禁令完全当耳旁风了吗?”
“不是的,殿监,我们是赶来阻止司徒慎他们入幻海抓赤峰四翼蛇的,只是已经晚了。”唐谧解释道。
“为什么不先来通知我?”穆显仍然怒意未平。
“因为,当时我们觉得这事,我们几人就能解决。”
穆显冷哼一声道:“即使是一条赤峰四翼蛇,你们三四个剑童也难以匹敌,更何况是上万只处于采食日的幻蝶!那可是连我都不能独自对付的恐怖妖物。”
唐谧听到这里,心头一动:“殿监,幻蝶和采食日是怎么回事?”
“幻蝶这种妖物,在千年以上的林中常会见到。它们平日是无害的,只在每年的五月初一采食一次,这一日便叫做采食日。幻蝶在叮人的时候可以同步放出毒液,这毒液少则致幻,多则让人的三力都凝于濒死的边缘,然后,它们便可以长时间吸食猎物的血液,直到他们真正地油尽灯枯。幻海中虽有此蝶,可是无法突破青石阶的结界,所以多年来都是以林中兽类为食。可从没见过你们这样胆大的剑童,居然三番五次地进入幻海,就凭着有‘沉荻’护身是不是?把它给我!”
听到这里,唐谧和白芷薇互看一眼,会意一笑,并没有马上交出“沉荻”。
白芷薇打岔道:“殿监,他们没事吧?”
“暂时没事,只是因为中了幻蝶的毒液一直陷入昏迷,必须赶紧被救醒才行,否则两日内不醒,就真死了!”
唐谧仍然想不通,那个背后搞阴谋的人为何如此费力,一定要把这么多剑童送给幻蝶做食物,究竟是何用意呢?
只听白芷薇又问:“那要怎么治他们呢?”
“唯有‘九荣回天丹’了,只是不知道你们今早抓到几只活参,其实一只,一只应该就够了。”
唐谧忽然觉得心里一沉,她几乎看到那些曾经飘浮在她脑海中的拼图就要合拢了!顿时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道:“殿监,配制‘九荣回天丹’除了需要活参,还有哪八味药?”
“雪莲、灵芝、地蛭、鱼珠、黄芪、蝉蜕、蝾螈、紫草。你问这个做什么?‘沉荻’呢?别打岔。”穆显回过头来严厉地看着两个小姑娘。
唐谧就像没看到穆显的眼神一般,兀自转头问白芷薇:“芷薇,白天丢的药品里可有这八味?”
白芷薇稍稍思索,道:“都有。”
唐谧几乎感觉到就要抓住最后的一片拼图了,抑制住兴奋,沉声问:“殿监,如果今日没有抓住活参,他们还有救么?”
穆显一听这话,脸色一时大变,早忘了没收“沉荻”的事,连声问道:“一只?一只也没有么?”
“一只也没有。”唐谧的面色一片沉静。
穆显听了,不再多说,转身就向山上走去。
“殿监,要怎么救他们呀?”唐谧跟在他后面追问。
“眼下,只能运功救人了!有这样功力的,放眼整个蜀山,也只有我和掌门、以及几位宗主了,其他人的功力,合力救一个还勉强,那么多孩子,不可能。”穆显边走边简单地解释道。
唐谧一听,顾不上尊卑,一把拉住他的袍袖:“殿监,殿监先听我说,这件事有诈,一切都是有人谋划好的,我猜测,他的目的可能就是让你们耗费功力救人,以谋他途。”
穆显站住了,脸露惑色:“唐谧,你说清楚一点。”
唐谧顺了顺思路道:“我们推测,是有人故意引诱司徒慎和其他剑童于幻蝶的采食日进入幻海,好让他们中毒昏迷,之后,因为‘九荣回天丹’无法炼制,就必须殿监你们出手救人。殿监可能还不知道,今日药库被偷,丢了很多药,其中包含了殿监说的那八味。还有,其实,我抓到活参了,只是被人打晕,抢走了。”
穆显听到这里,眉头深蹙:“引司徒慎他们入幻海又是怎么回事?”
唐谧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穆显听后眉头更紧,面色凝重,半晌才说:“唐谧,按你所说,如果这些毫无关联的事可以按照此思路连在一起,那么这人也就已经算准,我们就算发现是如此,也必定出手救人。这样,你们两个先和我一起上无忧峰,我和掌门要救人,还要预备发生其他不测,现在山上闲杂人等太多,必须小心行事。等我方便时,会找人护送你们回御剑堂。就连御剑堂也一样要做好防备,以防万一。”
唐谧和白芷薇点点头,互相看了看,都发觉对方的脸上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定。真相真的是如此么?这个推测完全正确么?就连唐谧自己,也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16、谜底藏在比武大会吗???
因为太过疲累,唐谧这一觉睡得黑甜,醒来时有些不知此身所在,异乡异客,原来就是这般感觉。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走出去,才发觉晨光稀薄。想来是天天早起练功,生物钟已经不允许她再睡懒觉了。
门口的树下站着两个穿靛青色长衫的少年,谈笑正欢,没有注意到她走出来。柔和的淡金色晨曦笼在两个少年的脸上,并不是很耀眼,却让那两张面孔有了难言的生动。
这时从那树上传来一声:“早。”
她抬眼看去,只见虬枝纵横的参天古树上,还有一个少年抱剑立于一节粗枝之上,明暗交错的树影淹没了他的半张面孔,唯有眼睛明亮,清澈如流泉。
真好!唐谧忽然这样想,大家都安然无恙,蜀山的清晨还是这样平静。这才发现原来在这时空,自己也已经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树下的两个少年闻声转过脸来,其中大头的那个马上笑着跑来道:“唐谧你起来啦,我们都在等你呢。昨天,谢谢你救了我们几个。”
另一个少年也跟在他身后,温和地笑着说:“可不是要多谢你们两个,据说昨天的境况相当凶险。”
树上的那个此时也落到她的面前,只不过感谢的话都被别人说完了,于是愣在那里,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
唐谧笑眯眯地摇摇头,说:“不用谢了,只要你们今生今世记得姐姐我的救命之恩,一有机会就肝脑涂地、涌泉相报便可。”这时,她才想起其他人来,便问:“司徒慎他们如何了?”
“他们中毒太深,要靠殿监和掌门他们运功排毒,此时还在长明阁呢。”
“那芷薇呢?”
三个少年都要了摇头。
最后,他们几个在药库里找到了白芷薇,只见她正抱着厚厚的绢册,坐在药柜旁的地上,眼神无焦,似乎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唐谧蹦过去,弯下腰,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神仙妹妹,魂归来兮。”
白芷薇被她逗得“扑哧”一乐,把绢册往她怀里一塞,跳起来,道:“妖精姐姐,我看这次你猜错了。”
唐谧没有马上明白过来,歪着脑袋问:“神仙妹妹此话怎讲?”
白芷薇看了眼那三人,对她说:“你不觉着按照你的推断,这抢活参和偷药的事有些讲不通么?”
“你看,活参是难得之物,假若这人如你所说,是为了不让咱们配成‘九荣回天丹’,逼殿监他们运功救人,那么只要抢了你的活参就行了呀。咱们一日两日内,很难再捉到第二只,而且,殿监也不会冒那个险等上一两日再救人。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冒险来药库偷药呢?似乎,这样有些多此一举,白白担了风险。”
白芷薇说完,把唐谧包着的绢册拿过来,打开一处指着说:“这是第一个讲不通的地方。第二个讲不通的地方是,你看其他八味药,也都是相当难得之物,比如雪莲,是三十年雪莲,再如地蛭,是百年地蛭。此人既然能进入药库,只要把其中一样全部偷走,一两天之内咱们想找齐也是不易,他又何必再抢活参呢?”
唐谧听了,凝神不语,半晌想不出答案。倒是站在她身边的张尉直冲冲地来了一句:“此处不通,再重新想想呗。”
于是几人又干脆重新坐重坐回地上。唐谧先讲了一遍自己的思路,然后便让剩下几人说说意见。但其他几个人都觉得,把这些看上去不相关的事按这个方式组合在一起,除了解释不通白芷薇的疑问外,似乎其他地方都很说得过去。
“自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唐谧的推测完全是错误的。”说这话的是桓澜。
唐谧听了立刻炸锅,指着他的鼻子说:“这是对我智慧的侮辱!你倒说说看,还能有什么可能?”
现在的桓澜已经习惯了凶巴巴的唐谧,再不会如栈道初遇般和她计较,气定神闲道:“灰衣人呢,他的事怎么没解释进来?”
唐谧一时无言以对,瞪了桓澜一眼,头一次发觉竟然在这个装酷的小p孩面前落了下风,正苦思如何解答,忽听白芷薇叫道:“哎呀,她别给饿死了啊。”
唐谧自然明白芷薇在说两人房子中躺着的玉面。她俩还是昨日清早来这里上草药课前给她留了一些清粥小菜,结果这一路折腾下来,倒是把她给忘了。
于是两人赶忙起身,匆匆往山下奔去,张尉跟在她们身后叫着:“喂,你们两个,今天的课不上了么?”可那两个人连头也没回,不一会儿,红色的衣袍便隐在山中的苍茫晨雾,消失不见了。
张尉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一些一直沉沉压在他心上的东西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他心想:就这样好了,反正言行考绩已经被得无分可扣。如若今年仍然大试不过,也要和大家一起呆在这里。天下的路,也不见得只有蜀山这条可以走,可意气相投的朋友,却是实在难得,以后我要再这样计较分数,定会被那两个人笑话了。
唐谧和白芷薇回到屋中,看见玉面正安静地在榻上打坐运功,便一起舒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刚要退出去给她找点吃的,就听到她气哼哼的声音传过来:“丫头,想要把我饿死在这里,是不是啊。”
唐谧马上笑着凑过去:“好姐姐,实在是因为这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结果我们昨晚都被殿监抓去,睡在无忧峰上了。这不,一早起来就下来看姐姐了么?你稍等,我们马上给你弄吃的去。”
待玉面吃过东西,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唐谧看着她,觉得连她满脸的藤蔓刺青也舒展开了,心想此人若不是有点喜怒不定,其实心性倒也简单。于是问道:“姐姐,伤势如何了?”
“死倒是死不了,只是没有‘九荣回天丹’的话,调养起来要慢很多。莫七伤给你们丹药了么?”玉面问。
“倒不是他不给,是没有了。这几日是活参出没的日子,我们剑童天天上山找呢,姐姐不要着急,再等等。”唐谧的话半真半假。
这时候,一旁的白芷薇想到什么,先别别扭扭地叫了声“姐姐”,再问道:“要是凑齐了‘九荣回天丹’所需的九味药,你自己能制么?你应该在御剑堂学过草药课的吧?”
“当然制不出。第一年的草药课上,学得都是最粗浅的医理药方,我后来就拜在了气宗门下了,不再学什么医药。若是术宗门下的人,还有些可能。”
白芷薇和唐谧听了,互换了一下眼色。
唐谧问道:“姐姐,那天地宫遇见的灰衣人可被你打伤了。”“没有,可惜他武功太高就也露了马脚,这蜀山上下,能和我一较高下的,除了你们殿监,只有萧无极他们三四人。”
这时候唐谧想起曾听见她在信土殿顶上议论过蜀山的几位重要人物,便顺着话头问:“姐姐,你和掌门,各位宗主都认识吧,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玉面略略沉吟,长睫毛下的乌黑眸子一阵明灭,自言自语道说:“什么样的人呢?我若是知道,也不会是如今这样子了。你说天地间还有比我更傻的人么?就算被人害了,都不知道究竟是被谁害的。”说到这里,她忽然仰天长笑起来,那笑声仄仄如夜枭,震得窗子咯咯直响,唐谧和白芷薇二人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赶忙运功抵御。
好在玉面只是情之所至,并非要伤及两人,发现她们面色有变,就停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一时动了真气,现在本来受了内伤的身体情势也更加糟糕。可她就是这么个人,从来任性逞强惯了,强忍着上涌的血气,说:“你们两个小丫头,想知道什么,是不是近日蜀山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唐谧和白芷薇看不出来玉面伤势有异,只觉得此人受了伤武功还如此了得,又说不好是敌是友,还是小心应对为妙。于是唐谧一脸天真地问:“姐姐,为何这么问呢?我不过就是随口聊天罢了。”
玉面没有继续答话,闭目运了一会儿功,才缓缓开口道:“你们不说也无妨,不知道也无妨,只是从今往后蜀山一定会有大变化。初五就是掌门人比武之日,我多年未回蜀山,此来就是想看个热闹,没想到,也许能碰到个大热闹。”说到此处,她张开眼睛,看了看两人,说:“我看你们两个也是心地纯良的孩子,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就去向你们殿监求救吧,在蜀山,就算是掌门人,你们殿监也可以挟制他几分的。”
唐谧心想她一定是那夜在重阳殿听到了什么,或者在地宫知道了什么,便继续套话说:“是么?看来姐姐和殿监肯定是很熟了。”
“嗯,说来,那兄弟两个也不容易。我给你讲过的魔血的事情,普通老百姓知道的并不清楚,传到民间,这事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双胞胎的孩子是魔王转世,特别是穆显还天生有一只白眼,所以,他们两个从小吃的苦可是不少,这就是为什么穆晃极恨任何与魔王有关的事情。”玉面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继续运功疗伤。
唐谧看再问不出什么,心想反正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拉着白芷薇走出屋来,问道:“芷薇,你是觉得,偷药的人是为了自己制‘九荣回天丹’?”
“嗯,若是只为不让咱们配药,不必偷走九样。”白芷薇点了点头。
“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然后我想,此刻谁需要疗伤呢?看来不是那日地宫下的灰衣人。可是后来,玉面提到,灰衣人只会是掌门等三四人,我就突然想到,也许,不是为了疗伤呢,比如说,为了恢复功力?”
白芷薇听到这里,面色一动:“你是说,那人是除了殿监以外的另外那四人之一。”
“是,你想,这个阴谋中,时间拿捏得多好啊。如果逼迫殿监他们救人的事发生在初四,殿监他们只有一天恢复的时间,那么就算满蜀山都是等着看比武的宾客,也会以什么理由推迟比武吧?可是,如今还有三天才比武,三天之内,那样的高手,应该可以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吧,所以,比武不会因此拖延。可是,如果此人熟知他几个对手的实力,算准他们绝不可能完全恢复,而他只要比他们多恢复了哪怕一成,高手过招,这就是胜负的关键所在了!”
唐谧说到这里,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信心,看向远处的蜀山说:“你看吧,如果搞阴谋的人如我之前猜测是想趁殿监他们施救后功力减弱再有所图谋,今天就是最佳的时机。而如果,是为了掌门之位,那么,这后面几天,一定会非常平静。”
白芷薇看着一脸笃定的唐谧,忽然觉得,这丫头真的有些本事,每次都能把猜测的事情讲的好像真有其事一般,到底她是从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呢?
此刻,穆显正站在松苑和梅苑交界的碎石甬道前,思绪万千:是不是所有曾经在蜀山御剑堂居住过的人都会像自己一样喜爱这里的清晨呢?空气里有晨露清湿的味道;杂役们扫地发出的沙沙声有一种特别的轻快节奏;早起的少年男女们面孔闪闪发光,朱红色和靛青色的袍袖在行走间轻扬,好像随时可以振翅而飞的雏鸟。
这时,有三个剑童走到他面前,两女一男,眼神明澈。为首那个是个娇俏明朗的小姑娘,她冲他行了个礼,神情郑重地说:“穆殿监,谧四日前所说之事可能推断有误。谧如今以为,那阴谋之人应该是觊觎掌门之位,故此偷了‘九荣回天丹’的九味药配药自服,以求比其他相争之人多恢复几成功力。殿监,若是此等j佞之人计谋得逞,做了蜀山掌门,恐怕是蜀山的大患!”
穆显知道这丫头向来随性,今天这么郑重其事,只怕是深思熟虑过的。只是她所说之事太过重大,而且,就如上次一样,完全是推断,并无凭据,沉吟半晌,正色道:“唐谧,你所说之事我自会留意,今日比武也会有所安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又毫无凭据,你们三人切不可再向任何人提及,否则,便是犯了蜀山戒律中讥诽妄言之罪。”
三人听后,乖乖答应下来,一脸恭顺。
穆显见了,放了几分心,这才思虑沉重地转身离去。
待到穆显走得远了,白芷薇才摇了摇头说:“你看,我就说殿监也没有办法吧。难不成让他在比武之后宣布,谁今日得胜,谁就是在背后搞了阴谋的小人?”
“即使如此,也不可不说,让那种心术不正的小人这么轻松就做了蜀山掌门。再怎么说,让殿监有所防备也是好的。”张尉认真道。
“算了,我们上无量峰吧。”唐谧说着,带头往前走去,“且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让人就是看破了他的计策也抓不到半点把柄!”
上得无量峰,三人才发现重阳殿前已是热闹非凡了。那些自天寿日后滞留在山上的宾客们,此时正围坐在殿前广场四周的席塌之上,交头接耳,对这场当今蜀山顶尖高手之间的终极较量拭目以待。
几天前,唐谧和白芷薇曾经表演过狮戏的广场上已经搭起了一丈高的擂台,如同大多数比武一样,认输或者被打下擂台就算输了。
“你猜,这一次会是谁当上掌门呢?”
“仍然是萧无极吧,十年前他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三位宗主虽然也非等闲,终究要逊上一筹。”
这样的议论传入唐谧的耳朵里,她不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