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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远征史 第 8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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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的时候非常吃力,也非常用心!写完后自己又重新校对阅读,大体感觉相当满意,不知各位老大觉得怎样?慈禧后来祸国殃民不假,但其中有些情况,确实存在不由她个人意志所能决定的客观原因。我试图把慈禧写成个正常的有爱憎情感的普通人,只不过她有意无意,坐上了那个近似于风口浪尖的并不普通的位置!另外,慈禧的妹妹醇王福晋,也就是未来光绪皇帝的亲生母亲,十五岁参加宫中选秀,被纳入醇王府号主妇。最近史学界发现了此女报名选秀时的份“人事 档案”,我见过影印件,上边并未标明此女姓甚名谁。封建社会女子地位不高,史料中未留下姓名也很正常,比如说咸丰帝的皇后 ,也不曾留下芳名,大家就按姓氏叫她“钮轱禄氏”!因此,慈禧妹妹的闺名“绿荷”是我给起的,不然以后行文叙述太麻烦。大家称慈禧为“叶赫那拉氏”,我总不能管她妹子叫“叶赫那拉二世”吧?开玩笑!既然当年的名女人芳名难以考证,咱写小说的也没必要那么严谨,记得坊间讹传慈禧闺名叫“兰儿”,我就如法炮制个“绿荷”!兰花荷花都是花儿,叫着并不怎么离谱以上文字就算短的“作品相关”罢。没凑字数的意思,实在是下面情节的气氛与这节有差异,不好太衔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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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宫闱阴谋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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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玉屏用手示意了下那座精巧的建筑物,面带惊忌说:“就是那儿啦,你你自己进去吧,那位主子叫我害怕!”
杏花春抬眼望着藏密楼古拙高墙掩映下的“君子轩”,心想自己又何曾不怕?关于里面那个利害人物的种种流言,如阵阴沉的乌云滚过她记忆,令她不安,令她畏缩,令她尚未触目确已惊心。
屋子不大,很温暖很温馨,从洋式玻璃花窗能望见似乎没有边际的福海。位年龄跟杏花春差相仿佛的美丽少女,睁着清纯明亮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门口。
在少女身旁慵懒半躺着的,是位年约二十多岁的丽人,后腰垫着几只柔软的棉靠垫,光洁的前额及挺直鼻梁两侧,滑稽地贴着几张手指宽的小纸条
这,便是杏花春头眼所看到的大名鼎鼎的懿贵妃 。
看样子贵妃娘娘正在同那个少女下五子棋,输棋方就往脸上贴纸条。娘娘棋艺不精,所以脸上的纸条远比那少女多些。
此时的懿妃哪里像传言中那位厉狠刻毒的少妇?分明便是个玩心未去的大女孩嘛。
“给贵妃娘娘请安!”杏花春行跪拜大礼。
“呦,快免礼平身,你见面就行这么重的礼,我可怎么当得起!”懿妃娘娘招呼着,胡乱去抓扯满脸的小纸条,大概是杏花春到访得突然,所以她摸样和反应都有些狼狈。
就这样忙乱,口里说是让“平身”,可直到杏花春磕头完毕也没“平”得了身。
但无论如何,懿妃娘娘留给杏花春的第印象以及她的随和态度,跟杏花春猜度的相去甚远,使她的忐忑拘谨又放松几分。
“你就是那个杏花春?刚刚还听我姐姐讲起你呢。”懿妃娘娘旁边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少女,操着欢快的声音问,同时亲昵地拉起杏花春仔细打量,“呀,你生得好漂亮哦,难怪我那皇帝姐夫”
“绿荷——不许信口开河!”懿妃威严地斥道。
那少女吐了吐舌头,偷偷对杏花春扮了个鬼脸儿,似是对懿妃也并不怎么害怕。
原来是懿妃娘娘的妹子绿荷格格!杏花春对于绿荷颇有好感,她同这位格格年龄相当,乍见便觉得说不出的投缘。
“地下凉,快坐上来吧。”懿妃热情地拍打着炕榻说,“都是皇上身边的姐妹,私下会面也不必过分拘礼,我就不下地再讲什么礼数啦。”
杏花春就听话地坐到了炕上。这张塌盘的是东北汉人常见的那种火炕,旗人虽发端于关外,习俗中却似乎并不喜欢燥热的火炕;杏花春来自江淮,因此对懿妃塌下的这个火炕印象深刻,直觉得热烘烘的极为舒适温暖。
“你进园子也快有小年了吧?过得觉着习惯吗?”懿妃握住杏花春的手拉呱,神情相当和蔼,“其实在园子里朝五晚九地服侍皇上,咱们俩应当也匆匆见过几面。我早就想同妹妹交往,彼此话话家常,可你也知道皇家的事儿多,家大业大的,平日大家各忙各的,直也碰不到合适的机会。这不,正巧绿荷也来玩了,我再不出面做个东道,只怕你们俩都要怪我失礼抠门呢。”
懿妃点也不摆架子,仿佛她跟杏花春已然深交多时,很像位懂得关心人的大姐姐,叫杏花春颇感亲切窝心。杏花春连忙从袖口里掏出方帕子,打开取出块丝绢,上面刺绣着她十多个时辰里辛苦凝成的心血——百鸟朝凤图。
为了准备这件送给懿妃的见面礼,杏花春连续昼夜未曾合眼,手指被绣花针戳破了数次,连绣针也拗断了好几根,终于绣出了这幅她自认为是旷世少见的绣品杰作!
“娘娘,杏花春入园的时候身无寸金,只有这点粗浅手艺,就绣了幅吉祥图画送给娘娘”
杏花春递上这件绣品时,真有些依依不舍。百鸟朝凤图色调斑斓绚烂,当中只号称百鸟之首的凤凰栩栩如生,四周围绕的各种鸟儿也都神态逼真呼之欲出;尤为难得的是,那只凤凰的毛羽采用双面绣工,随光线明暗不断变幻着色彩,正反两面统共有七八种颜色之多
能在短暂的不足天,绣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华美图形,杏花春觉着自己这“江南第绣”的名号受之无愧。
反复端详这件珍贵绣品,懿妃爱不释手,嘴里啧啧有声说:“看不出你的手还真是巧呢,这样稀罕人的图画是如何绣出来的?你把它送给了我不心疼么?”
“胡乱绣着玩的,倒让娘娘见笑了。”杏花春谦卑地低声道,“只要娘娘喜欢,日后我再为你刺绣更精致些的。”
懿妃仰抚云鬓含蓄微笑说:“难得你这么有心,我该回你个什么大礼好呢?”
杏花春心念动,当即就于炕榻上跪伏道:“婢子也不要贵妃娘娘什么赏赐,只求娘娘能答应我件事!”
懿妃满口应承道:“什么大事这般郑重其事的?你说罢,我应了便是。”
杏花春就捧着那快绣着杏花的帕子,脸凄恻说:“求娘娘吩咐下人将这方手帕呈给皇上——”
懿妃面色微变,接过绢帕沉吟问:“就这么个事儿,不须给皇上捎什么话吗?”
杏花春愈发怯怯压低声音,头也愈垂愈低轻叹:“不用带话,皇上看了会明白的。”
懿妃俯视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眼神颇为复杂,有嫉恨,更有几丝悲悯:“好吧,先搁我这儿,明天我就打发小安子呈上去。对了,你会下五子棋么?”
杏花春惭愧地摇头。
懿妃笑道:“看你,不会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儿。来来,我教你下。这五子棋呀,刚上手好学,想下得高明可就难啦。”
杏花春心底掠起股暖意——这位懿妃待自己真不错,像体贴的姐姐,像慈祥的长辈!
懿妃的妹子绿荷格格,得了杏花春这样个年岁差不多般大小的玩伴,比她姐姐还要兴奋快乐,自告奋勇教杏花春学下五子棋,边教边嚷嚷着要跟杏花春学习刺绣。
杏花春自从被文公公带进圆明园,除了侍奉皇上便直孤独寂寞着,不曾想今日在懿妃姐妹这里,却找到了知音伙伴,心中甜甜地有了归属和满足感。
晚上杏花春就留在“君子轩”与懿妃和绿荷格格齐用膳。晚饭之前绿荷格格还拉上她,跑到外面的福海冰面上去打出滑溜儿。杏花春几年里头回玩得这样尽兴,忘了她自己实则被幽禁在深宅广院,忘了自己身怀有孕且苦苦求见圣上而不得的烦恼,冰天雪地里尽是两名花季少女快乐的叫声
等到屋内只剩懿妃人,她脸面上的和煦笑意,猛地像窗外的冰天雪地,下子便冻得僵硬。
她又拿出那件杏花绢帕,来回翻看好久,扬手把它丢进火盆里,而后看着袅袅烟气升腾,看着那朵鲜活的杏花慢慢扭曲变形,化作团张牙舞爪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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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宫闱阴谋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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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天气晴好,高挂的日头将积雪晒得融化,形成晶亮的银白色盔甲。
风闻皇上带丽妃那狐狸精外出去踏雪寻梅,却将厚摞的奏疏文牍发到懿妃这边代批。绿荷格格识文断字,就在旁帮姐姐阅读那些大臣们半文半白的酸腐呈文,遇到晦涩深奥的地方,还须用通俗的语言替姐姐讲解。
其实懿妃本不必这么多此举。
皇上批复奏章的程序,是由上奏大臣发明文,递交朝廷军机处统处理,剔除那些恭祝拍马闲来无病呻吟讲些鸡毛酥皮小事的奏折,再由军畿章京们合议,把能够由下面直接做主处理的事情报军机大臣,然后拟旨呈盖御章发出去即可;至于呈递圣上御览的奏折,多为军畿已有成议但不敢擅专的,或者干脆是臣属拿不定主张,于是上报天子请求圣意决断。
此外还有两种奏折,处理的方式也很特别:种属于兹事体大,就连皇上本人时也定不下主意,便将此奏折扣下来不再发回军机处,留待皇帝过后细加斟酌,称为“留中不发”。而另种特殊的折子叫做“密奏”,拥有撰写密奏的大臣,尽是权重方的封疆大吏,或者是皇帝委派的钦差亲信;处理密奏,军机处甚至军机大臣都无权中途拆阅,只负责把秘密奏折转交到皇上手里,里面需要奏请的内容,也唯有皇上阅读后才知道
懿妃代圣上批复的奏疏,通常都由咸丰帝拿指甲掐出痕迹,根据那些甲痕的长度或形状,批写相应的“圣意”。皇上的批语般用词十分简短,无非是“知道了”“去办吧”“着各部议处”之类,懿妃代咸丰帝批阅时,甚至可以完全不去看那些奏章讲什么事情,只按照皇上指甲掐出的印记,模仿皇上的笔迹代写几个字就行。
可懿妃非常认真,批字之前几乎要将每封奏折所奏报的意思,连同军畿大臣们的相应处理意见都弄清楚,这才丝不苟地落笔。那股认真的劲头,正如她当初刻意模仿咸丰帝的笔迹,即使拼着被皇上责骂,也仍然要把龙笔御批的字练得足以乱真。
——无论代懒惰的皇上处理政务,还是用心计害人,懿妃都挺认真!
“咦,这是个什么折子?”绿荷格格翻看着本奏疏,被其中所报内容深深吸引。
懿妃批罢“发回再议”四个字,已累得额头微见汗意,便拉出胸襟处揣着的手帕擦拭,那方绢帕正是杏花春卖力刺绣的“百鸟朝凤图”。懿妃很喜爱绢帕上面绣的寓意,百鸟朝凤跟百官面圣样,都是众多生灵围绕个中心膜拜的吉祥场面。
“可有什么古怪?你择其中的要点跟我说说”懿妃见妹妹的反应不大对头,便停止批字,侧耳聆听绿荷将文绉绉的呈文翻译作大白话。
是即将离任回京述职的巡抚周天爵的道奏折,文中主要向皇上报告广西的军情,声称思旺战役以官军大败亏输而告结束,巡检张庸以下十余名将佐阵亡,副将李典元力战不敌,只身人负伤逃脱,副巡检张国梁去向不明,官军共折损正规绿林军及附属团练五千余众提督向荣指挥失当,官军将士畏惧贼枭李秀成的声威,闻之抱头鼠窜,李贼所部气焰甚嚣尘上。
“这这奏报的内容属于机密军情,应当是道密折呀!”懿妃大为惊怪,夺过奏疏自己翻阅。
“是密折?怎地却混在这堆书牍中?”绿荷格格不懂朝规,却也知道密折的阅读权限只限于皇上姐夫本人,外人是不许随便翻看的,当即显得惊魂不定。
虽然少了装封奏疏的盒子,懿妃仍然十分肯定这就是封密折!
周天爵在折子里,向皇上详细汇报了他所掌握的有关反贼李秀成的情报——
聚众数千,统兵有方,装备远比官军先进精良,麾下战将如云,打仗刁钻诡诈令人防不胜防!
文中还具体例举了这个李秀成的几桩恶行:初出茅庐便以少胜多,击败了两万正规精兵;嗣后长途奔袭,夺走朝廷水军西洋火轮船并百万两官银;率群匪冲破重兵封锁救出匪首洪秀全,并运用妖祟之术,强攻坚兵据守的天险思旺峰,重创我大清官军的平逆士气
懿妃拿奏折的纤手不觉微微颤抖起来。大清治下,怎么会凭空出现如此强大的个劲敌?对于皇宫上下视作私器的帝王宝座而言,这绝对是个不祥的兆头!
绿荷格格本就年少好奇,发现贵妃姐姐反常的表情,便也把头凑上前起参详。渐渐地,奏折里所描述的那位名唤“李秀成”的人,引起了绿荷强烈的兴趣。
“姐姐,这个李秀成就是书里说的江洋大盗啰?他怎么有这么广大的神通呀?”
懿妃竭力压制心里那种莫名的恐惧:“乱臣贼子,早晚会被朝廷缉拿,就鼎镬受凌迟!”
“要是能把他押解京都受刑就太好啦,到时候我可以去菜市口瞧热闹,看他究竟长得怎生摸样?会不会三头六臂,环目豹眼地像个转世魔君?”绿荷格格天真烂漫说,小样子副悠然神往的情态。
“千刀万剐的反贼,你要瞧他作甚?没的污了自己的眼睛!”懿妃放下那道密折,嗔怪地瞪了妹妹几眼。
她猜测呈给皇上的密折,怎么就递送到了“君子轩”这边来呢?是不是皇上有意想让她了解广西的糟糕局势?
懿妃蹙眉思来想去,感到此事过于匪夷所思。来祖制严禁后宫闻政,二来她本人跟广西的乱局完全扯不上关系;论宫中人同广西的瓜葛,也该是出生在斯地的皇后钮轱禄氏嫌疑最大呀。由此懿妃确定:准是皇上粗心大意,误把阅罢的密奏混进了正常明文奏疏当中。
“姐姐你猜,那个李秀成知道京城皇庭里的事,知道皇上身边还有你这样位贵妃娘娘么?”绿荷格格仍旧沉浸于对那位大胆反贼的空想里,歪着头想象,那人底是否蓄着红胡子张着血盆大口,中的凶神恶煞?
懿妃让妹妹的幼稚惹得忍俊不住:“傻丫头,反贼全是目不识丁的草包笨蛋,哪晓得咱大清朝廷的事儿?”
“也未必吧,姓李的倘若真是蠢笨的人,怎么又表现出那般大的能耐?”绿荷格格不服气地反驳道。
出生就处于温饱无忧的旗人世家,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生活,沾贵妃姐姐的荣光受封为“格格”,绿荷便如同在蜜罐里边泡大的。然而越是这样锦衣玉食,越是叫她对外部不同的世界,产生神而往之的种种幻想。
尤其奏疏中写的那名反贼头子,居然做了那样多惊世骇俗的大事,似乎比话本故事里打家劫舍的强盗更加离奇!
李秀成
嗯。绿荷暗地里牢牢记住了这人的大名。她决定等会儿去杏花院找杏花春姐姐玩,定对她聊起这位胆大包天的反匪。
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见他面?他会对她这位皇家封赏的格格吹胡子瞪眼么?绿荷临出门时充满好奇地猜想。
她没料到——自己竟然真地会在将来的某天,跟李秀成发生段奇遇。
段改变了大清皇族血统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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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宫闱阴谋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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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个幽灵,总是在懿妃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悄无声息地仿佛紧贴着地面滑行。
小太监安德海影子般地肃立在懿妃身旁,不须请示也无须吩咐,便主动地伸手替他女主子肩膀。安德海的力道用得恰如其分,舒服得懿妃不由自主合上眼皮,唇际发出轻细的哼叫声。
懿妃在生阿哥载涥期间,偶然吹风受了次风寒,本以为发发汗就会好转,谁知从此便落下了月子里的毛病:两肩骨头缝里时常酸痛难耐,尤其到阴雨天或冬季,肩窝及背脊就如同负了厚重不堪的麻包,沉甸甸地好不难过。
起初懿妃实在打熬不住,便让宫婢们给揉揉,结果那帮娇弱的白吃货个个没丝力气,揉捏几下跟抓痒似的,反而更令懿妃苦不堪言。直到小安子来到身边,手指头灵物般捏吧,顿时让她如释重担,打汗毛孔往外顺气舒坦。久而久之,这种捶肩揉背活动已成例行的功课,几天不进行懿妃便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
安德海边用掌缘轻轻敲打边道:“主子,奴才听景仁宫里头的瑞儿说,皇上大清早就带着丽妃娘娘出园子赏雪去啦。”
懿妃轻哼了声,也不知是因为舒服还是因为对皇上此举不以为然:“大冷的天儿,他们倒是好兴致!这两天又没下雪,怎么突然起了雅兴去外头赏雪呢?准又是丽妃出的妖蛾子!”
“谁说不是?”安德海附和道,“主子见天儿的替皇上批阅奏折,皇上落了清闲,才有余力去风花雪月,照奴才看皇上应当感谢主子才是。”
懿妃怫然不悦道:“跟你讲了多少回了小安子?像这类犯上忌讳的话尽量少讲!皇上乃国之君,他想干什么由着他的性子好啦,你们这些狗奴才不要乱嚼舌头根子!”
“是是是,主子教训得是!”安德海连声应道,“奴才也就替主子冤屈,皇上有主子这样位能干的贵妃娘娘,又生阿哥又能帮忙打理朝政,还真算皇上有福气哩。”
懿妃不再言语,静心沉醉享受着小安子充满魔力的手指。
对于宫中明争暗斗的情形,她内心是再清楚不过了。自己之所以得到静皇太妃及皇后以下宫里人的敬重,说穿了不在于她能代圣上批阅奏疏,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替皇族生养了个带把的龙子!命运将她推到如今这样略显特殊的地位,甚至允许她有限度地颐指气使,切都源于自己的未来皇帝生身之母的身份。
但在那天真正到来以前,所有的结果均还存在莫大的变数!
懿妃从小读过几本书,也曾听私塾先生讲述过历朝历代后宫演绎的悲剧。不错,母以子贵是条亘古不变的法则,但前提条件定是那个“子”可以确保将来的号顺位。眼下她看似地位牢固,可谁知今后能不能善始善终呢?宫中上下表面上对她是尊重羡慕,背地里又掩藏了多少妒忌和怨愤?为了争夺皇宫内那位唯男人的宠爱,为了花花江山和荣华富贵,女人们会变得比男人还要狠心及恶毒,不惜运用任何能够获利的有段因此懿妃反复告诫自己,千万莫要得意忘形,骄傲自持得失去理智。
后宫的争斗是场旷日持久的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她必须以自身的低调与坚忍闯关斩将,替儿子清除所有可能的威胁及隐患!
暗算身怀有孕的杏花春,懿妃把它看作了自己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安德海说:“有些个牢马蚤话,奴才原本不想出口,实在是气恼皇上身边的某些女人太不自重”
懿妃睁眼说:“小安子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咱不能睁着大眼,紧盯在内宫的这群女人身上,要时时刻刻关心朝政,留意咱大清九万里河山的风云变幻。如今内有匪患,外有夷祸,朝廷内外各派势力明争暗斗,你觉着京城里太平无事么,我看到处都是刀光剑影!皇上不勤政,并不代表全体旗人都对国家大事麻木不仁;个别女子狐媚惑主,不见得我也要搁下脸皮和她们争风吃醋。我本人受点累,说白了是替日后阿哥即位暂时打点,终有日大清的江山会归于咱阿哥!”
“归了阿哥还不等于归了主子您?”安德海不失时机逢迎道。
懿妃不置可否,故意转移话题问:“海子里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安德海手指巨震,停顿了下来:“回主子,全都落实了,冰缝凿好以后用浮雪盖住,保证做得天衣无缝。人手是文公公从园子外头找来的,完活了全打发得干净,即便有人追查也查不到‘君子轩’这边!现在的问题是——”
“是什么?痛快了说!”懿妃有点不耐烦。
“如何避嫌!人是在福海掉下去的,福海这边只有主子您安住,无论怎样也洗脱不去瓜田李下的嫌疑,就算到时候主子寻个借口回城,咱这枝子下人也脱不掉干系。”安德海低俯望向女主子那头浓黑的秀发,似乎想从其中获得现成的答案。
“那就索性弄出个兵窟窿,理由么——就说做御膳的某个公公,想替皇上网几条新鲜活鱼尝尝鲜。事后叫文公公把那顶杠的公公给”懿妃做了个很细微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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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宫闱阴谋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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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倒是好,但奴才担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园子里闹得沸沸扬扬,怕惊动了皇上,圣意下旨追究责任。”安德海心领神会道,“旦内务府宗人府的案官仵作介入此事,局面可就难以掌控了,到时候奴才和文公公难逃其责,不留心便会牵连到主子!”
“这倒也说得在理。”懿妃将肩背朝前倾了倾,示意安德海的捶打可以停止了,小太监便乖巧地住了手,端来碗泡好的高丽嵾茶给她漱口,“可小安子你没想通个道理:皇上是否会追究过问,取决于他对那个野女人的喜爱程度,是否知道野女人出事时怀有龙种,另外最重要的点,是种种迹象表明咱‘君子轩’涉及其中,皇上是否会顾念我的面子而罢手。”
“那主子认为皇上会罢手吗?”安德海问。
懿妃静思了片刻,突然冒出了句不相干的话:“味道有点苦。”
安德海愣了愣,才明白女主人指的是参茶,忙俯首道:“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拿些冰糖来给主子调调。”
“不用啦。”懿妃微皱微施粉泽的脸儿道,“苦味就是苦味,你加多少糖也只能遮掩,无法从根儿上改变它!说到皇上对我的态度,我自己没把握,或许他会放我马,谁知道呢?有道是圣意难揣,君心难测呀”
安德海神色大变:“既然主子没法儿置身事外,这事可就不能办啦,奴才和文公公牵涉进去还在其次,咱可不能让主子也跟着冒险!”
懿妃冷哼:“富贵险中求,更何况事涉九万里江山,四万万百姓。有些风险该冒就得冒,该担就定要担!想个什么办法洗脱‘君子轩’的嫌疑便是了。”
“主子的意思——是从西边的前后海子动手?”安德海试探问,“可那边人多眼杂,奴才顾忌万有人发现的话”
“还是搁到咱东边的福海吧,不过首先要撇清这事跟‘君子轩’的干系!”懿妃忽然转移了话头问:“绿荷格格呢,她去‘杏花院’找那个野丫头,时辰也不短了吧?”
“要不要奴才差人把格格给叫回来?”安德海问道,“格格不明白主子的想法,看她跟杏花院那野种还挺投缘哩!”
懿妃闻此言,细长的眼睛精光乍现:“绿荷?小安子我问你——你的水性怎样?”
“回主子,奴才的水性好着哩,永定河跟白洋淀游来回不在话下!”
“这天寒地冻的让你下水救人,你可办得到吗?此事关系重大,你可要跟我说实话!”懿妃的口吻陡然间变得异常严厉。
“如果落水时间不长,人还没有冻僵,奴才打包票可以办到!”安德海信誓旦旦保证,转念想登时清楚了女主人的意思,冷汗不由得从前额冒了出来:“主子!您这是想”
懿妃轻咬贝齿狠狠点了下头:“只能如此啦——要摘清‘君子轩’的嫌疑,就必须使出谁也想不到的重手!我想,皇上总不会怀疑我连自己的亲妹子都谋害吧?”
咸丰陪国色天香的丽妃赏雪归来,似乎受到郊外空旷清爽环境的影响,先前的郁闷扫而光。
丽妃本就娇媚的脸庞,让户外的冷气冻,这时再被屋子里的温暖阵熏蒸,愈发艳美得不可方物,使咸丰欲心大盛,不及传膳便搂住丽人儿缠绵起来。由于服用了西域那边进献的振阳药物,咸丰在颠鸾倒凤时显得格外龙精虎猛,极尽滛乐之能事。
整整个午后,咸丰都是在美酒美色中度过的。丽妃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服侍皇上开心;大冷的天气,她居然换上套薄若蝉翼的纺纱睡裙,裙内酥胸若隐若现,绮丽风光逗人遐思。在琼浆玉液和天子雨露的双重滋润下,酒量不大的丽妃很快便现出疲态。而咸丰兴致正高,边急急催促她推杯换盏,边撮唇摸|乳|地谙熟挑逗,令丽妃昏昏沉沉地不胜其力
丽妃容貌出众却不善言辞,举手抬足间投来股恬静而含蓄的美感。在咸丰帝初登大位所挑选入宫的头批秀女中,丽妃虽然不是皇上最早临幸的女子,却毫无疑问是最得宠最讨圣上欢心的那个人,几年里所承受的雨露恩泽甚至多过了皇后及懿贵妃!
然而自从丽妃替皇上生了位公主而并非龙子之后,先前的切恩爱美好都开始变得乏味。皇上似乎另有新欢,大部分时间赖在圆明园里不肯回宫,即便回銮,晚上翻牌子临幸丽妃的时候也日渐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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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宫闱阴谋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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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番皇上宣她进园子伴驾,却又恢复了对她往昔的热情和娇宠。
丽妃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究竟是什么,她也不愿深究。只要皇上快乐,丽妃自己也就跟着快乐;倘若能让惯常抑郁愁闷的万岁爷快乐,丽妃宁愿自己不快乐。
所以此刻尽管丽妃已经昏然欲睡,却仍旧打点精神陪着咸丰喝酒作乐。可凭着她那点儿饮即醉的酒量,同嗜酒贪杯的皇上比起来,实在是无法等量齐观;丽妃只好变着法地投机耍滑。
“皇上,只有臣妾与皇上对饮,未免单调无趣,不如咱们两个行个酒令吧?”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难不成我这个酒场宿将还怕了你?”
丽妃半裸着酥胸,醉目迷离说:“那好,臣妾攒越啦。子云:嗜酒,人希至其门,有能载酒至,奇字为君论。臣妾要给皇上出个天下奇难无比的字,请皇上来猜,猜对了罚臣妾饮酒,假如皇上辨识有误的话”
“自然是罚朕喝酒,喝双倍!”咸丰自以为得计地晃头道,“爱妃才认得几个字?像你这般连《千字文》和《玉女经》都读不完全的女人,朕不信会输于你,且看你拿怎样的奇字来难为朕!”
丽妃妩媚地微微而笑,顿时如夏花灿烂摇曳生姿:“那可就恕臣妾无理,抢先出题啦。皇上听好——臣妾所写的,便是这个奇字!”
佳人在咸丰帝手掌心轻轻划动下,又点了点。
“这有何难!爱妃出的这个太简单,哪能算得上‘奇字’?这字念‘卜’,占卜的‘卜’字,也当姓氏讲,爱妃你输了!”
丽妃嫣然笑道:“皇上急性子,我这题目可还没出完呢。竖点念‘卜’,倘若再加上点念什么呢?”
“念小,大小的‘小’。”
“真正的题目来啦,如果在‘小’字上边再加个点,念什么字?”
咸丰大摇其头说:“笑话,世上哪有这样个字!莫非你是在愚弄朕?”
“臣妾不敢!若臣妾说出答案,皇上是否认输呢?”丽妃似笑非笑问。
“你只要解得合理,朕便服输饮酒!”咸丰爽快地说。
丽妃得意洋洋说:“好叫皇上得知——这个字念‘错’!”
“什么字?错误的‘错’字?不可能!”咸丰急得面皮有些涨红争执说,“朕自幼饱览经史诗书,部《康熙字典》从头至尾翻看过无数遍,从未见竖加三点这样的异体字,连听都没听说过!”
“皇上先别急,既然是天底下不多见的奇字,皇上当然不曾听说过,且听臣妾详解嘛。”丽妃先替空杯斟满了酒,这才透露了谜底:“竖加三点,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假如去掉两点或者点,分别念‘卜’跟‘小’,所以这个字是‘错’字——不小心粗心大意写错了的字!”
咸丰被丽妃的小伎俩折服,端起酒杯口喝干叹道:“爱妃居然有这等解字的方法,朕倒显得孤陋寡闻啦,朕认输!”
丽妃叩首说:“皇上不跟臣妾计较,雅量襟怀宽广大度,真可谓宰相肚里好撑船!”
咸丰说:“爱妃讲的这个也是个‘错’字!朕是宰相吗?朕是九五之尊的皇朝真命天子,岂是区区个宰相所能比拟的?好啦,朕也不罚你的酒,该轮到朕行令了吧?听着,朕出的是个模仿动作的酒令——可笑檀长卿,乃作沐猴舞。人欲与狗斗,得此亦无苦。”
他行此令的意思,丽妃必须根据诗境学猴子跳舞的情景。接令的丽妃却佯装糊涂,歪着云鬓松散的脑瓜动也不动。
咸丰帝拿手推着丽妃,示意她模仿猴子舞蹈,后者依旧无动于衷。
接连伸手催促了三四次,见丽妃毫无反应,咸丰终于忍不住气急道:“这令不难呀,该你学猴子跳舞了嘛,你怎么像个木头人似的?”
丽妃呵呵而笑说:“皇上又着了臣妾的道儿啦。这首令本来是该由臣妾模仿猴子,但是另外有个规矩:行令以前如果谁先开口讲话,须得罚酒杯!皇上刚刚忍不住说话了,照规则应当自罚喝酒的。”
“丽妃你这刁滑的狐媚子呀,朕可是叫你逼得先开口的!”咸丰无奈接过酒杯饮而尽,顺手在丽妃白皙丰盈的上狠狠捏了把。
“哎呦”丽妃夸张地尖叫躲闪,“臣妾马上要扮猴子,皇上戏耍猴子,可不就成了耍猴人了么?”
咸丰对这个戏谑的比喻很恼火,脸色急速阴沉下来:“丽妃!你敢羞辱朕吗?”
丽妃慌忙跪叩说:“臣妾有罪,臣妾不敢!皇上您出的令太难,臣妾学不来猴子,也不能变相贬损皇上。按酒令后两句诗意,‘人欲与狗斗,得此亦无苦,’臣妾不跳猴舞学两声狗叫,也可以免喝酒的。”
“好哇,那你就给朕学狗叫!”咸丰转嗔为喜。
“臣妾遵旨!”丽妃清了清嗓门,用低如蚊语的小声叫了几下:“汪,汪汪”
咸丰帝颇为不满地摇头道:“你这哪儿成啊,叫得像个小猫仔,不算不算,你要放亮了声音大声叫!”
丽妃犯难得眉头紧锁:“可臣妾真的学不像啊,咱宫里没养狗,臣妾不知该如何模仿狗的叫声。”
“你呀,真是蠢笨没用,瞧朕为你做次示范——”咸丰双臂伏地,低垂着两只肩膀,凶恶而声音洪亮地大叫:“汪,汪汪!汪汪汪”
“呀,皇上学得太像了!”丽妃拊掌叫好。
咸丰忽然感到自己堂堂真龙天子,趴伏着学狗叫实在荒唐,便沮丧地翻仰在床上,所有的好心情下子变得霉烂。
“皇上?”丽妃仿佛感觉得到万岁爷的情绪变化,连问话声都带着小心翼翼。
“丽妃,你对朕讲实话:朕是不是位荒滛无道的君上?”咸丰心绪败坏地问。
丽妃大惊:“皇上何出此言?您勤政体国,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是我大清龙兴之主哇。”
“甭给朕灌迷糊汤了,朕不是位合格的好皇上,这点自知之明朕还是有的!但我大清内忧外患,政务军力糜烂不堪,就算朕勤劳问政就能好转的吗?”咸丰两眼滞滞地呆望绘满彩图的天花板,“画这些吉祥如意的彩绘能管什么用?吉祥,朕有个狗屁的吉祥!”
“皇上,您尽管宽心”丽妃虽则习惯了这位君王的喜怒无常,却苦于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有效办法。
“朕朕是普天下最大的那个窝囊废和倒霉蛋!什么君临五湖四海,什么天朝上国的威仪,朕有吗?全都是套在朕脖子上的条条绳索!大清国,哈哈,强盛无比的大清国朕无能!朕没脸面,愧对开疆立国的列祖列宗啊”
咸丰淌下了行清泪。
丽妃只晓得女人碰到烦心事,会止不住地哭泣流泪,却无从想象名帝王也会如此意气消沉地低泣!
“万岁爷,您的龙体事关社稷江山,千万不可伤心过度,哭伤了龙身呐。”丽妃拿来丝巾轻柔地替咸丰揩抹泪水,细声细语地劝慰着,极尽温柔体贴。
“朕朕活得好累好难啊。”出乎丽妃的意料,咸丰帝竟如同名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弟弟,边哭诉边头扎进她的怀抱,像是要寻求安慰与保护。
个男人,位丈夫,名天下抑仰的帝王,居然如此脆弱不堪!丽妃的心房陡然经受了强烈冲击。
她伸出双臂把皇上抱在怀里,边娓娓婉约地劝慰着,边拿纤柔的指尖摩挲着皇上的发辨。
咸丰在丽妃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几乎在同时刻,圆明园里发生了件本不该发生的蹊跷事故!
侍寝皇上的女子杏花春,和懿贵妃娘娘的亲妹妹到老园福海溜冰时,误落入寒冷刺骨的冰窟窿之中。太监安德海闻讯赶去奋力相救,终于在其他公公侍婢的协助下,将落水的人托出了冰层。 绿荷格格因此患了严重的伤风,留在院子内将养了好几天才痊愈;那名叫杏花春的女孩病得更重,好像连带着染上了什么别的重症,肚子里怀上的龙种就此再没了动静,估计是流产了
经查, 制造这场灾祸的御膳太监,未经请示擅自凿开冰面捕鱼,导致两名花季女孩不幸落水。圆明园总管太监文丰公公自请罚俸,同时禀告圣上处死了那名肇事者。
这属于次完完全全的意外,由于懿贵妃自己的妹妹也是受害人,因此无人怀疑其中会跟“君子轩”有任何牵连。
据园子里的下人们私下讲,懿妃娘娘强忍妹子重病卧床的悲苦,还屈尊造访杏花院探视了回杏花春的病情,并叮嘱太医好生用药调理,大家都夸奖娘娘体恤人,不摆架子。
至于那方绣着杏花的帕子,懿妃娘娘不曾提起,病中的杏花春也没有再问
除了文公公等少数几名知情者,无人知道曾经在个小女孩的腹内,悄悄孕育过个皇家的血脉,这血脉被只看不见的魔爪无情斩断了。
沉睡在丽妃怀里的皇上不知道。守在皇宫里的静皇太妃和皇后也不知道。
懿妃娘娘至此以后,每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