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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医 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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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眉微微拧起,贝齿咬唇:“王爷还在生气?”
徐泰转身对着院中池塘:“抢功一事,你不经王爷同意,私下行动也就罢了。最多气几天便没事了。可你居然还派人毒杀!”他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赞成,却生生忍住了呵斥。
再如何,他也不可能教训容清澜。礼部尚书容家,容老夫人是太后的亲妹妹,就算她再不对,她的身份摆在那,不是他徐泰能够苛责的。
容清澜低垂螓首,目露忧色:“是我沉不住气,一切后果由我担当。可王爷这般不见人,便是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澜儿了?”说到后面,她提高声调,带着内力传入若水院。
话音刚落,一阵剑声嗡嗡响起,带起破空之声,势如破竹。
容清澜抓着托盘的手微紧,向院中张望。只可惜见不到半个人影,也没有第二种声音,只有剑声。剑如天音,时而徐如落花流水,时而疾如江流奔腾,却于突兀处戛然而止。
徐泰本在聆听之中。突如其来的静谧,使他愕然同容清澜对望一眼。容清澜和他反应相似。有些不解地再度探头张望,就听得他清雅的声音飘来。
“你可知错在何处?”声音并不温然。也不严苛,却于沉稳中带了一丝肃然。
“手段低劣,沉不住气。”容清澜咬着牙带了几分委屈,却也听得出骨子里的倔强。
又是一片沉默。
许久,院内男声再度响起:“都不是。你只错了一样:不会审时度势。”
这下不仅是容清澜,就连徐泰也意想不到:审时度势?
他一直以为,王爷怪容清澜,是因为她沉不住气,一错再错。可如今——审时度势?
“赈灾一事。我们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大势已去,你再做什么都是无用。联合墨玄,是一条妙计,只是,欠了东风。”他的声音夹杂着剑招而出,两相配合间,可谓奇异妙哉。
徐泰和容清澜皆陷入沉思,若有所悟。
“阿丑一事。你更是错得无以复加。她既亮出墨家通商铁券,表明身份,你就不能再动她。无论她之前做过什么,你都不能再动。这和剑术是一个道理。什么时候出招,什么时候躲闪,出招用哪一招……你还欠修炼!”剑声和语声同时收尾。却气势不减。片刻的安静后,便是一声清脆的青竹爆裂声。
容清澜深吸一口气:“属下明白了。审时度势。属下还需修炼。”她说得很认真,并非敷衍。
“那就把池塘前的回廊扫三遍。”一语肃然。再无声音。
徐泰明白他的用意。自一开始,他便是这般,总能语出惊人,然而叫人去完成一些奇怪的任务,比如,扫地。之前还有练字、沏茶诸如此类。初听时觉得荒唐,做完才会明白那些不起眼的小事蕴含的道理。
容清澜放下手中托盘,找到扫帚,开始扫地。
虽是尚书府千金,但娇生惯养这个词从不是她的属性。还记得幼时同奶奶一起进宫,初见他的时候,她只觉得他是那样好看。在雪地里迎着阳光,浅到不能再浅的蓝,晕出天空一般清雅的气韵。她跟着他,一直跟着,直到贵妃娘娘的宫殿门口。
他转过身,温然浅笑,只说了一句话:“跟着我的人,必须很优秀。”
从此,她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
微风吹起,雨打落花的痕迹留在长廊上。她低头细看,片片杏花陷于泥淖。抬眼望去,此时桃花正盛,泛起一片迷蒙的云霞。
杏花开尽桃花飞。
时移世易,审时度势。
洪济大街上,佟宁信有些后怕地拍拍心口:“阿丑,刚才真是吓死俺了!”
“好了没事了,想点别的。”阿丑安慰道。
“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还得了这么多盐——呸呸,什么死不死,俺这张嘴真晦气!”佟宁信拍打着自己的腮帮。
“行了,来帮我看看这个怎样。”阿丑一挥手,另一手拿起一支簪子。
佟宁信跟上她的脚步,看了半天直挠头:“俺又不会看这些,就是,瞧着好。其他的,俺也不清楚。”
“哎,拉着你逛街,除了当苦力,一点好处也没,”阿丑小声抱怨,接着又解释,“这只簪子,我看挺合适赵三嫂的,下个月她生辰。”
“所以,你要把这个当生辰礼物送给赵三嫂?哎,你们女人家的东西,俺啥都不懂。”佟宁信摆摆手。
阿丑耸肩:“我自己看就好啦。”话音未落,突然有人将她手中的簪子抢过。
“大娘,这簪子多少钱?”周灵巧握着簪子,三角眼笑得灵动。
阿丑瞥一眼半路杀出的周灵巧,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染上不悦:这般没礼貌没教养……
卖簪子的大娘伸出两指:“二十文钱。”
周灵巧听到这价钱,似乎怔了一下。
阿丑敏感地捕捉到她这个表情,一副不曾看到她的模样,继续挑东西。
“你怎么不和俺抢?”周灵巧见阿丑若无其事,甚觉无趣。便放下簪子,双手叉腰,斜眼看着她。
“你不过是听了价格才决定才放下的,不是吗?话说回来,有什么好抢的?那是蓝田玉,还是昆山石,抑或东海明珠?”阿丑语气不屑,从摊子上抬头,淡淡睨着她,“你觉得宝贝的东西,我不一定喜欢。”她意有所指地含沙射影。
“你!”周灵巧食指伸出对着她,手腕向下点了点:“好,你这般说,日后别后悔。”
阿丑嗤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哼,像你这种拜高踩低的东西,日后举文哥哥考了状元,你别悔青了肠子!”周灵巧嘲讽道。
“我拜高踩低?你才是拜高踩低的东西吧,”阿丑走离了那摊子,毕竟让人听他们吵架,还挡了人家做生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问你,要是丁大哥连举人都考不上,你还会喜欢他吗?”
周灵巧好看的眉角蹙起,咬牙说道:“你别诅咒举文哥哥,他怎么可能考不上。”
佟宁信正纳闷周灵巧是咋跑出来的,还一来就和阿丑杠上了。可是又不敢插嘴,只得在旁边规规矩矩站着。
阿丑飘渺一笑:“你的期望是你的事,和我无关。”说着转身要走。
孰料周灵巧不肯善罢甘休,伸手拦住她:“你既然这么看不上他,敢不敢到他面前发誓,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不会嫁给他!”
佟宁信一惊:这,这!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就算周灵巧说出来,也太害臊了吧!
“可笑!就你整天满脑子想嫁给他,我如何是我的事,我到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别说我,任何人到他面前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估计都会被当做疯了,然后叉出去。你敢不敢到他面前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他?”阿丑着实觉得好笑,这个周灵巧,怎一个幼稚了得?
就算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也不能保证相依相伴到最后。世事无常,谁也不清楚命运在下一个拐点会和你开怎样的玩笑。她相信真爱,却不相信上天会成全所有真爱。因为,我们总在现实面前退缩。
不过,要周灵巧明白这样的道理,难!
周灵巧语塞:她的确不敢在举文哥哥面前这样发誓,太难为情了!
“那,你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他。”周灵巧换了个法子。
阿丑微微蹙眉,想出言教训她,却还是没有。看了她很久,阿丑倏地一声长叹:“得了人,得不到心,婚姻关系不过是一种协议,有什么用?”说着便转身离开。
周灵巧似懂非懂:得了人,得不到心?
不远处的马车前,薛家二少爷薛临梓摇着折扇,目光朝着阿丑和周灵巧,许久未曾挪开:“那家伙有徐家撑腰,罢了,一百两,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不过,她身边那个丫头,长得还不错。只是本少爷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我稀罕的,是她那性格!”他说着一挑眉,饶有兴味。
一旁的小厮急忙附和:“少爷有眼光!”
“呵,宅子里那些女人,也就那个样子。这丫头,够泼辣,有意思!”薛临梓说着回味地看了一眼,收起折扇,走上马车。
佟宁信见阿丑转身离去,连忙跟上:“那个,那个周灵巧,听着她说话就骇人!”
“你也觉得吧?”阿丑偏头笑问。
“可不是嘛,就算我选,我也绝对不娶她,丁大哥更不可能,太可怕了,一身鸡皮疙瘩。”佟宁信说着摸摸手臂,似乎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丑见状大笑不止:“佟五哥,英雄所见略同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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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63 紧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渗进屋子,阿丑嗅了嗅空气中的潮意。
昨夜一直在下雨,静夜之中,雨打落花的声音轻巧淡愁。幸而今早出太阳了,否则这雨再这般下,东西可都要发霉了,这两日连衣物都不好晾晒。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带着凉爽的东风,吹起她的发丝。
今天是个好天气。
不过这样好的天气,人欢腾,杂草长得也欢腾。
阿丑来到地里,用锄头把草芽挖出来,正劳作着,便看见地上投下一个影子。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似乎有什么在飞。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一只纸鸢迎风而起,飞得不高,却还算平稳。
放下锄头,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阿丑伸了个懒腰,有些散漫地自言自语:“这季节,真是放风筝的好日子!”人言春困,她居然也犯懒了。
“阿丑姐姐,阿丑姐姐!”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阿丑转身一看,只见是江二嫂的儿子,平日里也跟着她一起认字的:“慢点别摔着,什么事呀?”她语气柔和。
“俺们在那边空地上放纸鸢呢,阿丑姐姐一起来嘛!”他笑容有些腼腆地邀请。
“我看见你们的纸鸢了,”阿丑伸手一指空中,“真漂亮,我也想去,不过要先干活。等我干完活再去找你们?”
他拍手点头:“好,阿丑姐姐不许耍赖,一定要来!”
“我怎么会耍赖。来拉钩。”阿丑伸出手轻笑。
两人勾起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先去玩。我干完活就过来,注意安全。”阿丑嘱咐。
过了约莫个把时辰。菜地的杂草都除完了。阿丑收拾一番,这才来到孩子们放纸鸢的地方。
纸鸢的图案是最寻常的燕子,深色在蔚蓝的天空中愈发显眼。
“阿丑姐姐,你也来放!”孩子们向她招手。
阿丑摇头:“我不会呀,看你们放就好了!”放风筝的记忆还停留在很小的时候,那时还是爷爷带着她,她自己几乎没怎么动手,都是爷爷一双巧手,把风筝送上天空。
她轻轻叹息一声:如今回想起来。已经隔世。
突来的喧哗将阿丑的思绪拉回,只听得几个孩子喊道:“丁大哥,给俺们画纸鸢吧!”
丁举文刚去见过同窗回来,路过此地就看到纸鸢飞在空中,接着就被几个半大的孩子逮住了:“丁大哥,你画的纸鸢最好看了,快给俺们画一个吧!”他们拉着丁举文的衣袖说。
丁举文有些怔愣,刚想回答,却被一只手拉开。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就晓得教坏俺家举文!”丁大娘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手拉开丁举文,一手指着那群孩子骂道。
孩子们被丁大娘的暴喝吓到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小兔崽子整天玩。俺家举文要念书,要念书!全部滚远了,不许拦着他。没得教坏人!”丁大娘继续厉声咒骂。
“这是怎么了?”阿丑走过来,拍拍被吓坏的鸦雀无声的孩子们。
丁大娘一见阿丑。愈发来了劲:“就你这扫帚星带的头!扫帚星离俺家举文远一点,没得教坏了。”
丁举文这才知道阿丑也在这里。本就对母亲摸不着头脑的乱打一气有些伤神,如今更是为难。
阿丑看着发疯撒泼的丁大娘,语气淡然:“丁大哥,还不赶紧跟你娘回去念书?”如今这模样,对丁大娘只能顺毛摸,要是逆着来,保准死。
“扫帚星,别再让我看见你,看你一回打一回!”丁大娘说着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过去。
阿丑连忙躲闪,忍着一口闷气,却只能自我安慰:别和她计较,精残人员,别和她计较……
丁举文连忙抓住亲娘的手:“娘,俺回去念书,您不气了啊,俺还要参加今年秋闱的,走,俺和你回去念书。”
丁大娘被丁举文拉着,虽然走了,也是三步一回头,一边走一边转过来骂:“滚远点!教坏俺家举文的,都滚!”怒骂声不绝于耳。
阿丑见她走了,这才长舒一口气,不悦道:“日后你们玩,叫上我,叫上佟五哥都成,别叫丁大哥。懂了吗?”
江二嫂的儿子呆呆地追问:“为什么不能叫丁大哥?”
“哎,你没听见他说,他今年秋天要去考试吗?念书很忙的!”阿丑只得找这个理由。真实原因就是,他那个可怕的娘!
江二嫂的儿子这才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丁大哥很忙,不要打扰丁大哥念书。”
“嗯,”阿丑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来,我们接着放纸鸢!”
不过,他那句今年要参加秋闱,是安慰他娘的,还是真话?
转眼间,清明快到了。这日阿丑和徐奶奶上山采青艾做青团子,顺便寻些春笋回去烧菜。
摘下新鲜青艾,奶奶开始讲青团子的故事。
“那还是前朝的时候,有一年江北闹山贼。那伙山贼呀,打砸抢烧,无恶不作,江北一带,民不聊生呀!”徐奶奶感慨着。
阿丑理着手中青艾:“这么厉害,那官府也不管?”
徐奶奶凛然道:“官府当然要管,所以派了军队去征讨。”
“那征讨结果是什么?”阿丑好奇。
徐奶奶叹息:“那场战事,听闻很是激烈,死了好多的人。山贼利用地势,将朝廷的军队打败了。主将只好带着剩余的人马,逃到一个小村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丑总结。
“哪这么简单,”徐奶奶刨出一小节笋,放进竹篮,“山贼想找出官军头目,把周边村子都包围了,连粮食都要没收,防止百姓私藏官军!”
阿丑猜测:“那他们怎么办?于是就有了青团子,做青团子养活官军?”
“那时候是清明,雨水多,草长得茂盛。村民急中生智,用青艾捣碎混了糯米做青团子,混在草堆里,”徐奶奶摆摆手,“所以,山贼来查,就没发现那些青团子。后来官军靠这些青团子,加上主将向村民了解情况,组织村民一同反击,剿灭了山贼。大渊江北一带,才重新获得安宁。”
阿丑站起身,点着手中青艾:“从此以后,为了纪念这场胜利,大家开始在清明吃青团子,是这样吧奶奶?”她有些顽皮地凑近徐奶奶。
徐奶奶点了点她的头侧,有些好笑地说:“你这妮子鬼机灵。”
祖孙正说笑着,只见不远处赵家似乎也在采青艾。阿丑挥挥手,打着招呼:“赵三嫂!”
赵三嫂转头一笑,走了过来:“是阿丑呀,还有徐奶奶。你们也来采青艾?”说着瞅了眼阿丑篮子里的东西。
阿丑点点头:“嗯,还有挖些笋回去尝尝,就不知道这里的竹子品种怎样,搞不好还是酸酸涩涩的,试一试罢了。”
“这竹笋也能吃?”赵三嫂惊道。
“吃是能吃,好不好吃我不保证。”阿丑连忙摆摆手。
赵三嫂来了兴致:“在俺们谯郡这一块,可从不知道这东西能吃。”
徐奶奶解释:“我家乡那边,都兴吃这个。不过那里的竹子和谯郡的,应该不是一个种类。”
“那倒没关系,左不过试一下。”赵三嫂找准几棵竹子,就要下手。
“我教你挖。”阿丑拿着铲子蹲下来。
赵三嫂一行学一行拉家常:“那个丁大娘,最近似乎又不太好了!”
“怎么回事,没伤着你吧?”阿丑关切地问。自上次放纸鸢,她就再没见过丁家的人。
赵三嫂叹口气:“昨天,俺家男人去找举文帮个忙,直接被打回来的!”
阿丑龇牙:“这么凶!”
“可不是嘛,都因为举文决定参加今年秋闱了,丁大娘越发紧张儿子,谁也不让见!”赵三嫂咋舌道。
阿丑扑哧一笑:“这也不是办法呀,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头了?”高考也不至于这样吧?
赵三嫂摇摇头:“谁知道呢,之前周家大丫头,也说是被打出来的。”
阿丑面纱下偷笑:周灵巧遇上丁大娘,那会是什么场面?她还真想看看呢,可惜没遇到!
“唉,不过,他真要参加秋闱?这消息准确吗?”阿丑问。
“应该错不了,佟里正都点头说是了。”赵三嫂语气笃定。
“这么说来,该有好一阵子不能随便去丁家了,否则丁大娘还不把我们吃得骨头都不剩?”阿丑打趣着。
拉扯了些有的没的,笋也挖的差不多了,阿丑和徐奶奶回家做青团子。
将艾草洗净切碎,然后再盅烂,滤出青色的汁液,混入糯米粉。揉好切丁,包入豆沙滚圆。在盘子里垫上新鲜竹叶,放上青团子,大火蒸熟。打开锅盖,青鲜的味道便钻入鼻尖。
“好香呀!”阿丑感慨。
徐奶奶将盘子端出:“等放凉就可以吃了。”
“嗯,那我去拿笋,拿东西剥起来麻烦,我们先弄好,等下晚饭就快了!”阿丑转身出门。
走出厨房,多云的天,凉爽宜人。正想弯腰拎起篮子,阿丑看见大门外不远处的田垄上,一队家丁模样的人向西边走去。领头的三个锦袍男子,其中一个居然是熟人——
薛临海!他来干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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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64 野妾
薛临海走在最前头,白色宝相纹深衣,靛蓝宽边腰带上别着一块白玉,外罩掺金丝蓝色外袍,显得华贵富丽。
“二弟,真不知你那日在街上撞了什么邪祟,”薛临海毫不掩饰地嘲笑,“居然看上一个乡野村姑!”
薛临梓一身玉色长袍,折扇在手,显得风流倜傥,眼角眉梢微含笑意,看着却有些轻佻:“唉,大哥,乡野村姑,也有乡野村姑的风味!”说着,似乎开始遐想野味不同一般的感觉。
薛临海摇着头,衣袖拂开迎面而来的飞絮,似乎不耐烦:“瞧你那模样,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玉华楼的姑娘还不够你忙活?”他家二弟好色,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不过难就难在,薛临梓喜欢“新鲜”二字,这两个字可是最难办的。这不,跑到穷乡僻壤来了?
三弟薛临诲,平日里少言寡语,此时一身黑衣走在后面,眸色有些暗沉,不过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他在笑的,然而那笑的意思,就难说了:“大哥,不过是个村姑,二哥喜欢怎么着,难道还有我们薛家办不成的事?”
“就是,不过一个村姑,大哥何必呢?”薛临梓摇着折扇,眉眼似笑非笑,一副惬意的模样。
“罢了罢了,你们以为村姑那么好对付?”薛临海眉头一皱,虽然不屑,可还是有一种被箝制住的无可奈何。
薛临梓捧腹大笑:“大哥,你这才说了真心话,你是被阿丑那个村姑。惹毛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一边去!”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薛临海难得有吃瘪的一回,有些羞恼地摆手。
周家在三兄弟的说笑中很快到了。
由于薛父远在建业京城。因而如今薛家是大哥薛临海当家。娶妻是大事,也并非薛临海能做主的;可纳妾不过小事一桩,弹弹手指也就定下来了。
周婶子看见三人,还有身后跟着的一群家丁,有点被吓着了:什么时候村里出过这么大的场面?
“几位爷,有啥子事?”周婶子小心地问,带了一点讨好的味道。
薛临海看也不看周婶子,径自走进周家:“把你当家的叫来!”
周婶子一看,有些慌神:别是她家男人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找上门来了吧?
“三位爷,当家的不在,怕是要黄昏才回来。有啥子事吗?”周婶子一边倒茶,一边哈腰赔笑。
薛临梓拉开折扇,笑意浅浅:“不打紧,到时候知会一声就成了。反正你家大丫头这门亲事,对你们来说,有利无害。”
周婶子怔住——亲事?周灵巧的亲事?随即便谄媚起来:“不知,是咋样的亲事?”
“谯郡薛家。知道吧?”薛临海问。
“知道知道,薛家大名,咋会不知道?”周婶子有些犯糊涂:自家大丫头,啥时候和薛家扯上关系了?
薛临梓把帖子递过去:“薛家二公子。”
周婶子接过。也没有看,因为不识字,看不懂。可是听了薛临梓的话。心中一紧:薛家二公子,那是多大的身份!可是。听说他是娶了妻的,莫非是过去当妾?
怔愣间。周婶子还没来得及表态,周灵巧已经冲出来掀了周婶子手中的帖子,语气暴烈:“我不嫁!”
薛临梓抬眼瞧了瞧火爆小辣椒挺得直直的纤腰,又转到她怒火中烧的三角眼,顿觉太有意思了。这场亲事若一帆风顺,他还觉得无趣的很。虽则小辣椒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但可以想象,征服这样一个火爆小辣椒,那种过程会是何等有趣。
“娘,这门亲事俺不答应,让他们走!”周灵巧瞪了一眼三人。
“你家的丫头,”薛临诲目光沉了沉,把尾音拖长,白眼瞥着周灵巧,“长得的确可以入眼,不过家世嘛……胆子也忒大了,敢和薛家叫板?”他打量一圈周家朴素的屋子,语气有点发狠。
薛临海向来嚣张,此时站起身,气势凌人:“怎么,连薛家都看不上?”虽是问句,可语调极其危险。
周婶子后怕地退了一步:“呃,几位,有话好商量,好商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子定在四月初二,到时候自有人来接周姑娘。聘礼已经抬过来了,虽不是正妻,不过数目也不少,比周姑娘嫁个普通人家,可要好得多。嫁妆什么的我们也不稀罕,人过来就成。”薛临海语气不容置喙,说完也不管周婶子什么反应,径自离去。
周婶子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看到那一箱箱聘礼,全是一辈子怕也见不着的东西,更别说用了。于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别放在这,全部给俺扔出去!俺不嫁,全都扔出去!”周灵巧拦住那些往院子里抬东西的家丁,三角眼发红,语气决然。
忽地手腕被抓住,周灵巧转头,一张俊秀的脸庞映入眼帘,可表情是那样令人厌恶的轻挑:“我说我的小娘子,你这性子我着实喜欢的紧,等嫁给我,薛府的东西你爱怎么折腾都成。这些聘礼,毁了不吉利。”
周灵巧想挣脱他的手,无奈力量不及,只得回到嘴上逞强:“俺不会嫁给你的,你死心吧!”然而未及说完,耳边传来轻语。
语声低沉柔和,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别不识抬举,让你做妾,是高看了你。还是说,你想我把你卖去窑子?看那些五大山粗的男人糟践你,想来也十分有趣。”
周灵巧有些胆寒地打了个颤,像是被噎住一般,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想骂又骂不出去,呆在那不知所措。
三人消失在村道的拐角处。周家院子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方才薛家的人进村,阵仗之大。几乎所有村民都瞧见了。加上薛家刻意的宣扬,如今大家也都明白。薛二少爷要纳周灵巧为妾。
只是此事是福是祸,大家着实断定不清。听说薛二少爷风流成性,府里头已经有八位妾了,如今周灵巧年方十四,嫁过去会是什么光景,真不好说。
周灵巧背靠装聘礼的大箱子,双腿有些瘫软,神色怔忪,直愣愣的:不。她不要去薛家,她要嫁给举文哥哥的。她不要做妾,不要去薛家,不要!
阿丑当时看见薛临海,好奇地跟过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阿丑有些忧心:薛家老二怎么会盯上周灵巧?薛家三兄弟,那么可怕的人,周灵巧过去做妾。会是什么状况?而且,周灵巧是有心上人的,她会如何选择?
阿丑微微抬头,有些唏嘘地看着六神无主的周灵巧。虽说她平日里讨厌周灵巧。可是如今,也生出几许不忍来。这样的事,换做是谁都会备受打击。
然而下一刻。那几许不忍也被消磨殆尽。
“阿丑你这个贱人!贱人!肯定是你,是你!”周灵巧许是看到阿丑。冲了上来,一巴掌就要过去。
阿丑往旁边一躲。周灵巧没刹住车,撞在人群之中,摔倒在地。
“肯定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挑唆,薛家咋会知道俺?”周灵巧呜咽出声。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离开举文哥哥,不甘心一辈子困在薛家,就算吃好喝好,到头来也就是个妾,还能如何?
阿丑面纱下厌恶地蹙眉,退开几步,防止她继续扑上来:“疯狗乱咬人!我和薛家素无交情,干我何事?薛家纳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阿丑并不知道,当日正是因为和周灵巧当街争执,才让薛临梓注意到她。可追根究底,那天是周灵巧先来找茬的,若是没有她的无事生非,没有她蛮横火辣的表现,也许不会有今日困局。
“你!当然对你有好处,若是俺去了薛家,就没人和你抢,你就可以光明正大——”话没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在周灵巧脸颊上,火辣辣生疼,也使得周灵巧愣住。
周婶子有些气恼地收回手掌,三角眼瞪着趴在地上的女儿:“瞧你这模样,长进点行不!还嫌丢人不够,趴在地上撒哪门子泼,你是未来薛家的姨奶奶,也拿出点魄力来!不争气的东西,跟俺回去!”
阿丑第一次觉得周婶子其实也挺“可爱”,至少那一巴掌打得很及时,阻止了周灵巧说出不相宜的话。不过后面几句——周婶子的意思,是欣然应允了这门亲事?
再瞅瞅周家院门里一箱又一箱的聘礼,阿丑了然:周婶子怕是看上薛家的财势,因此想把女儿卖了。
“娘,俺说了俺不嫁,啥子薛家姨奶奶,俺不稀罕!”周灵巧捂着脸哭喊,三角眼也不只是哭红的,还是因为绝望愤怒。
周婶子看着自己闺女,恨铁不成钢:“哪轮得到你说稀不稀罕,等你爹回来告诉他,这亲事就定了!”
“不,俺不答应,爹肯定也不答应的,俺不去,不去!”周灵巧越哭越凶。
“不长进的东西,跟俺回去!”周婶子说着就揪起闺女的耳朵,半拽半拉着回家。只听“砰”一声,周家院门重重关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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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65 欲动
看完一场大戏,围观村民议论纷纷。
“看来,周家是真答应了?”
“可不是嘛,就算不答应,也得答应呀。薛家是什么身份,谁敢不答应?”
“也不知道周丫头嫁过去,会是个啥子光景……”
“哼,就看造化了!若是好,哄得住薛二少爷,倒也能呼风唤雨;若是遇上个厉害的正房,再加上不得宠,啧啧,该哭死!”
“可不是嘛。”
阿丑听着众说纷纭,有些担心。她担心的倒不是人们谈论的这个。很明显,周灵巧嫁过去,无非是这两种结果:要么和薛家狼狈为j;要么抑郁而终。这一点不消多言。
她思索的是,周灵巧并非那么容易服软的人,怕是又要闹出什么风波。若真能逃过去,没事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她也不想让那个看着就不正经的薛家二公子得逞,都八个妾了,还想做什么!可就怕周灵巧又扯上她,殃及池鱼。周灵巧虽不讨喜,可性子着实烈,选择玉石俱焚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多想无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家正屋内,周婶子一拍桌子,语气肃然:“不嫁也得嫁!你以为薛家你惹的起吗,要怪就怪你自己,也不知啥时候和薛二公子搭上了!”说着有些鄙夷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
周灵巧哽咽道:“惹不起,就嫁的起吗?到时候嫁过去,还不知怎么死呢……俺啥子都没做,定是那个阿丑想着害俺。俺都不知咋就被薛二少爷盯上了……”
“那你说说,你不嫁。谁能护着你,谁给你撑腰?”周婶子厉声问。她清楚闺女向来是个倔强的。可如今倔下去,那是死路一条!她亲生的闺女,虽然她爱财,可她也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呀,但凡还有行得通的办法,她也不会如此选择。
“娘,”周灵巧抹了抹眼泪,坐到周婶子身边分析,“娘。想想这就不划算。薛二公子家世虽好,可他自己是白身,过去还是做妾。举文哥哥今个秋闱定能拿好成绩的,俺要是嫁给他,那是正妻,等他做了官,那才发达了,到时候带着娘一同享福。”
周婶子点了点她的太阳岤:“白日做梦!你不想想,秋闱最早也是八月。还等放榜。你这日子定在四月初二,谁先谁后,你咋就拎不清呢?还有,丁举文那小子。万一考不上咋办,啊?你想过没有?”
周灵巧一咬牙:“考不上,那就再考。”
“再考。你有时间吗?薛家的事,拖个半年都是极限了。拖个三年多?还不等今年过完,你小命就没了。”周婶子数落着,“还有,万一他一辈子都考不上,你又如何说?”
“俺,”周灵巧恨声说,“娘,你真忍心俺嫁到薛家去?”
周婶子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行了娘,俺明白了,这事不用你操心,俺不会牵累俺们家的!”周灵巧一甩手,哭着跑出去。
清明后的大晴天,阿丑把半亩油菜花收了,又种下些瓜果。
筛出乌黑发亮的油菜籽,便拿去集市上卖了,这个时节收油菜籽的不少。
“上次周家的事,闹过之后也没啥子动静了。”佟宁信挠着头,走在洪济大街上。
“难不成,还能闹出什么动静?”阿丑感慨着,“薛家为恶一方,百姓又能如何?大族势力,最忌讳便是一方独大,若有两方平衡,甚至三足鼎立,也不会有人如此肆无忌惮。”
微微偏头,就瞧见洪济大街上回拆掉的那个铺子,已是焕然一新。灰砖青瓦,精致中带一点清新。抬头一望,金漆招牌上是端正的“永和堂”三个字。
永和堂,永和堂是大乾最大的药商,如今,开来谯郡了?
“佟五哥,和我进去看看吧。”阿丑似乎已经嗅到谯郡药业格局蠢蠢欲动的气息。
永和堂的到来,会改变什么?
走进永和堂,阿丑转了一圈,此处布置格局和蒙城永和堂相差无几。而售卖药材也很齐全,只是价钱上……
“这位伙计,你们的当归,每斤比谯郡其他店贵两文钱。”阿丑掂了掂手中当归,后面的话也不消说,他们定能明白她的潜台词。
伙计不卑不亢:“这位姑娘,我们店的当归,质量上乘,自然价格也要稍高,但是品质绝对保证。”
阿丑将手上的当归放下,转身便走:根本就是一样的货!
佟宁信不明白阿丑此举意义何在,跟上她的脚步:“阿丑,到底咋样?”
阿丑站在永和堂前,看一眼闪耀的金漆招牌,叹息一声:“店大欺客。谯郡是产药材的地方,很多东西都会便宜些许。可永和堂居然不按这的价,我揣摩不透永和堂是想做什么。难不成,它不怕卖不出去?等下我们卖完东西,去百济药铺找你四哥。”
“嗯,俺也不懂,俺听你的。”佟宁信点头。
百济药铺门前人来人往,和略显冷清的永和堂,形成鲜明的对比。
卖完东西的佟宁信站在门前眨眨眼:“莫不是因为永和堂东西贵,所以大家不愿去?”
阿丑摇头:“不清楚,进去问问情况再说。”
兄弟见面,先问爹娘。佟宁信和佟宁智说了些家中安好的话,阿丑才开始切入正题。
“佟四哥,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