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其他小说 > 一剑惊仙最新章节 > 第 83 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一剑惊仙 第 83 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会是自己

  “快走”在短暂的惊异后,杨恒迅即回过神来,挟起匡柏灵的娇躯,再不顾忌行藏暴露,施动万里云天身法以最快速度向樱树林外退去。

  他知道匡柏灵适才的声惊呼,已经暴露了行踪。假如此刻稍有迟疑,那么接下来横尸樱树林里的人,其中个会是自己。

  他已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目睹吴道祖魔神般的杀戮手段,深深清楚目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

  然而杨恒的身形甫动,立时便感觉有道无形而慑人心魄的寒芒直刺后背。

  他知这是吴道祖在用神息锁定自己的身形,假如抛下匡柏灵,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够利用万里云天身法暂时摆脱这前所未有的强敌的神息追踪。但留下匡柏灵,这丫头必死无疑,无论如何杨恒都不能这么做。

  所以他只能将身法催加到极致,利用山势林木努力甩脱。眨眼间他已掠过石梁,路往山下飞驰,却不直接御剑海上。

  在无遮无拦的天空中,又带着匡柏灵,等若给了画圣吴道祖追杀自己的最好条件。

  平生第次,杨恒对个人从心底里产生了不可匹敌的惧意,甚至连发啸引来蝶幽儿联手战的念头也无从想到。

  突然四周的景物变幻浮动,山石树木似风行水上,围绕着他飞速旋转变化,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封锁了所有的逃路。

  第三章 诡事

  “不好,师父在发动凤舞九天阵封锁全岛”险恶的情势令惊骇欲绝的匡柏灵省,惊恐叫道:“咱们出不去了”

  “那就找个地方先藏起来”杨恒当机立断道,背后被跟踪的感觉渐渐减弱。他的心头微松,知道吴道祖在刚才战中也受了不轻的伤,等若厉问鼎间接救了自己。

  “好,我试试。”杨恒冷静的声音使得匡柏灵的心神定,凝目观察四周的情景,说道:“咱们往左走,我知道个好去处。小心,别去碰那些飘起来的凤尾花”

  有了匡柏灵的指点,杨恒感觉轻松不少,全神策动身形往外突围。

  不久后如芒在背的寒意消失,应是吴道祖眼见无法锁定杨恒的行踪,只得暂且放弃。而杨恒此刻亦无意离岛远遁,来蝶幽儿还在岛上,再则他还需将活死人丹的解药送进厉青原的嘴里。

  他稍稍放慢了速度,携着匡柏灵来到山脚下,埋身潜入风声鹤唳的芦苇荡中。

  匡柏灵惊魂未定,边不停往后观瞧唯恐吴道祖追来,边说道:“这芦花荡阵,以八卦四象之序排列,须得从生门而出。”

  杨恒颔首表示明白,穿过芦苇荡来到海边。匡柏灵道:“往南走大约三百丈远,有处藏在芦苇荡下的涵洞,涨潮时洞口会被海水完全淹没,但洞里地势渐高,恰可藏身。这地方我谁也没告诉过,师父亦难以寻到。”

  杨恒可没匡柏灵这么乐观。经过半宿的接触,他已充分领教了画圣吴道祖的厉害。以其代奇门遁甲宗师的造诣与深藏不露的城府,岂会对岛上这样个可以藏身的涵洞毫不知情

  只是目下确也别无去处,惟有在洞中暂避时,再作下步的打算。

  两人潜入海里,由杨恒以神息开道,劈开条水路沿着岛礁往南而行。果然在三百丈开外的地方,发现了个被海水淹没的洞口,刚好位于海岛边缘的芦苇荡下。

  再看远近的海天,不知何时起了漫天流光,像道道凤凰的七彩羽翼遍布天上海下,将整座凤凰岛笼罩在内。

  两人进到洞里,匡柏灵取出随身携带的洞箫,在身前晃。洞箫亮起柔和的光彩,如火把般照亮洞岤四周。又行段水势渐低,脚下露出了潮湿的礁石。

  匡柏灵微松口气,却发觉自己的身子仍在不可抑制的哆嗦,显然远未从适才那可怖的幕里摆脱出来。她浑身无力地靠坐在岩壁上,六神无主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知道了那么多师父的事,他他”说到此处,牙齿不自禁地咯咯打颤,苍白的俏脸上没有丝血色。

  杨恒看着匡柏灵,心里生出丝同情与怜惜,说道:“你在这儿稍歇,我往里面走走,看看是否有其他出口。”

  “没有了,”匡柏灵道:“我仔细搜索过,这儿只有个洞口通往海里。”

  杨恒却敏锐地感到有丝若有若无的气流从里往外吹拂,他也不说破,笑了笑道:“与其坐着没事干,随便走走也好。”

  “那我和你起去。”匡柏灵不敢个人留在这里,急忙起身说道。

  经历了今夜的骤变,匡柏灵往日天之娇女的感觉荡然无存,此刻的她深深体会到的是自己朝不保夕的危险处境,身上的娇蛮之气尽被惊惧与彷徨取代,只觉得跟在杨恒身边才能稍稍心安。

  毕竟她从小受到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关怀,路成长顺风顺水,从未受过多大挫折。旦面临大变,难免会生出惊慌无助之意。何况,这回师父非但不会成为自己赖以仰仗的靠山,反而成了欲要杀人灭口的敌人。

  她跟在杨恒身后,心中惶惶然戚戚然不无烦恼,高脚低脚地往里走,不小心差点被绊倒。

  杨恒犹如背后生眼,在她即将晃倒的瞬已退至跟前,探臂膀轻轻揽住匡柏灵的纤腰道:“留神脚下,跟紧我。”

  匡柏灵面颊热,急忙站稳身子,用蚊呐般的声音道:“谢谢”

  杨恒笑收手,继续前行道:“不要怕,我们定有办法逃出凤凰岛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匡柏灵就像吃了颗定心丸,重又生出信心。想到上次见面的情形,她越觉羞愧,低声道:“上回是我不对,对不起。”

  “上回什么事”杨恒回过头望着她不以为意地微笑道:“我早忘了。”

  匡柏灵愣了愣,唇角渐渐泛起缕笑意,说道:“反正我已道过歉,你忘了最好。”

  两人相视而笑,尽释前嫌。匡柏灵跟在他的身后,又问道:“你看上去似乎并不害怕我师父会找到这里”

  “谁说我不怕,事实上我怕得要命。”杨恒双目寻索,不放过岩壁上任何点发现,回答道:“只是比这凶险百倍的事我也经历过许多,所以晓得再害怕也没用。倒不如把心思用到如何脱困上面。”

  匡柏灵怔,又醒悟道:“我懂了,你是担心师父寻到此处,将我们封死在洞里。”

  “是啊,”杨恒轻笑道,从笑声里却点儿也听不出他心中的害怕,回答道:“总不能教他来个瓮中捉鳖吧。”

  匡柏灵点点头,心情好了些,却又想起惨死在师父掌下的郭霸郊,黯然道:“真没想到,师父竟会掌杀了郭师兄。”

  杨恒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画圣我开始好奇他到底是怎样的个人呢”而此刻在他的心里,惦记的事情也远远多过了匡柏灵所想。

  不仅是厉青原母子,还有蝶幽儿和随时可能上岛拜访吴道祖的剑圣石凤阳许多事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放松,却还要照顾到身边的匡柏灵,给她信心,好让她有勇气最终逃脱吴道祖的魔爪。

  “我师父如果你在昨晚之前问起,我会毫不迟疑地告诉你:他博学多才恬淡儒雅无所不能,堪称完美。”匡柏灵轻咬樱唇,低声道:“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认识他。”

  “认清个人,很难。”杨恒悠悠说道:“好在你清醒得不算太晚。想想厉夫人的事,我真为那些个女弟子捏了把汗。”

  匡柏灵惊道:“对了,我师姐她们怎么办师父会不会也对她们”言及此处,却再也不敢往下设想。

  杨恒安慰道:“应该不会。否则你们师姐妹朝夕相处,不难察觉彼此的异常。我奇怪的是在你们之前,吴道祖也曾收过不少女弟子,她们都到哪里去了”

  匡柏灵道:“师父说:这些位师姐有的资质不佳被他送出师门,有的强修本门神功走火入魔而亡,还有的难耐寂寞私逃出岛所以后来才又收了我们几个。”

  杨恒不置可否地笑道:“总之嘛,那些女弟子最终没个人能留在他的身边。”

  匡柏灵的心莫名发寒,颤声道:“你是说师父说谎。这些位师姐”

  “别多想,”杨恒打断了她可怕的猜测,平静道:“咱们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答案。”

  忽然他停下脚步,抬头仰望上方的石壁,脸上露出抹喜色道:“找到了。”

  匡柏灵顺着杨恒的视线望上去,却并未在洞顶发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杨恒道:“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你是否感觉到有细微的风从上面吹来。”

  匡柏灵依言而行,不会儿惊讶地睁开眼道:“杨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恒笑,回答道:“等你能够从这岛上活着离开后,也会学些求生的手段。”

  匡柏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蓦地意识到身边这年岁并不比自己大的少年,必然经历过远超出常人的苦难与艰辛。

  杨恒身形飘起,来到洞顶下方,伸手往上摸揭起块薄薄的网状物事,说道:“你看它像不像青苔有它遮掩,即使近在咫尺也难以发现这上面竟有个出风口。”

  匡柏灵提气跃上,阵后怕道:“这地方师父早就来过。如果我们藏在洞里不出,迟早会被他找到”

  杨恒凝动神息往上探测,须臾后面露异色道:“我得设法上去瞧瞧。”

  匡柏灵对杨恒的才智经验已是毫无保留的信任,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杨恒不语,全神贯注地用手轻轻抚摸石壁,脸上又渐渐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呼”就在匡柏灵想开口再问的时候,杨恒的掌心陡然焕发出蓬淡淡金光,如波澜般沿着石壁往四周扩散。然后,匡柏灵就看到这坚硬的石壁无声无息地消融在了金光里,露出了个足以通过身躯的洞口。

  “上去吧。”杨恒纵身跃上,穿越过约莫丈许厚的石壁,落在了间石室中。

  匡柏灵跟着跃上,用洞箫的眩光照亮四周,小心紧张地打量着石室里的情形,却骇然发现脚下的洞口正在神奇地复原。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呆呆望着恢复原状的地面,脱口问道。

  “神息,”杨恒说话的神态从容自然,没有丁点儿得色,就像是刚刚完成了桩不值提的小事,回答道:“我用它化开土元,随后重新闭合上就是。幸好令师百密疏,没有在这儿设上禁制,不然我也只能干瞪眼了。”

  “神息”匡柏灵倒吸口冷气,才晓得那日和杨恒交手过招能够全身而退,是何等的幸运。她却并不清楚当时的杨恒尚未掌握惊仙令的奥妙。

  这时杨恒已将注意力移转到石室里。也难怪杨恒刚才会在下头诧异,这间约莫十五六丈方圆的石室宛若间井然有序的仓库。可是仓库里摆放的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许许多多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用品。

  大到橱柜床榻,小到针线首饰,衣衫鞋袜,碗筷杯碟,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每件器具尽皆尘不染,收拾得整整齐齐。

  “这是什么地方”匡柏灵疑惑地打量四周道:“师父从未提起过。”

  杨恒像是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随手翻检着架上陈列的瓷器。

  突然他的手停在半空,向匡柏灵摇了摇头传音入密道:“有人过来了。”

  匡柏灵大吃惊,心想这地方除了师父还会有谁来旦他推门而入,就算躲得再隐秘,在这么间石室里也绝难逃过他的耳目。也许,他们应该立刻再逃遁回山洞中。

  匡柏灵屏住呼吸,盯着杨恒的面容,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将出来。

  杨恒好像并不急于找地方躲藏,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右手悄然提到腰侧,遥遥对着石门。

  过了许久,杨恒的手又缓缓落下,微笑道:“运气不错,他走了。”

  匡柏灵浑身虚脱,靠在橱柜上问道:“是我师父”

  杨恒道:“我不敢用神息探测。不过从听到的动静上猜测,应该另有其人。”

  匡柏灵大奇,忍不住问道:“难不成是我的师姐”

  杨恒摇头道:“不,是个男人。而且”他若有所思道:“应该是我认识的人。”

  匡柏灵的好奇心渐渐战胜了恐惧,追问道:“他是谁”

  杨恒眨眨眼道:“你想不想偷偷跟在他的身后,瞧瞧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听说不是师父,匡柏灵的胆气壮了不少,又觉得假如拒绝杨恒的提议,未免会被他讥笑胆小怕事,于是颔首道:“好啊,咱们跟上他。”

  两人走出石室,外面是条悠长曲折的走廊,墙壁上刻满栩栩如生的石雕,每隔三丈都有盏长明灯照亮。

  匡柏灵小心翼翼地跟在杨恒身后,心里头既感害怕又觉刺激,沿着走廊行出二十余丈,听见前面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在用锤钎敲打雕琢石头。

  “咚咚咚叮叮叮”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走廊里来回震荡,清脆而刺耳。

  匡柏灵改用传音入密道:“是我师父,我们师姐妹都不会雕刻。他从不肯教。”

  杨恒点点头,传音入密道:“我们凑近点儿,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揽臂携起匡柏灵微微发抖的娇躯,如云影过潭,往走廊尽头飘去。

  “咚咚咚,叮叮叮”杨恒看到,在走廊通向的座巨大石厅里,吴道祖手握锤钎正聚精会神地雕琢着块半人多高的石头。雕塑在他的锤钎下已有了雏形,像是辆马车。

  他锤钎翻飞,不断切凿下坚硬的石块,动作气呵成毫无凝滞。好似这驾马车的模型早已在心中酝酿成形,根本不必再费神思考。

  在他的身边,是块块形态各异的玉石,有些完成了半,有些则尚待雕琢。整间石厅就如同座规模庞大的石器作坊,而工匠或者说大师,仅只个。

  在沉默中,这空间里惟存在的声音便是他的锤钎敲击在玉石上发出的脆响,咚咚咚叮叮叮。那充满律感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心底的呐喊,像是在提醒所有的人:我在这里,我掌控所有切尽在我手

  在他的身后五丈远处,口大镬正汩汩冒着的热气。浓绿色带有些许刺鼻辛辣味的烟雾里,杨恒赫然看见厉问鼎的尸首正被置身镬中,在沸水里翻滚

  他的头皮阵发麻,暗道:“难不成吴道祖还想吃了厉问鼎”

  在大镬前静静站着另个人,个杨恒原本做梦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石厅里的人琼崖剑派掌门人司徒奇哲。

  看上去司徒奇哲的内伤业已痊愈,默默注视着忙碌的吴道祖,始终没有开腔。

  “当”又锤砸下后,吴道祖猛然将手中的锤子和铁钎扔了出去,凝目看着初初成型的马车模型,脸上专注的神情缓缓趋于宁和。

  “你这些天心里有事,”司徒奇哲开口道:“是因为厉青原”

  吴道祖淡然道:“你不该来的。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可是你想的事,我却不知道。”司徒奇哲冷冷道:“所以我们最好当面谈。”

  “谈什么”吴道祖心平气和地拾起丢弃的锤钎,重新专注在未完成的马车模型上,说道:“我已经对你解释过,做任何事都需要循序渐进。”

  “可是琼崖剑派已经毁了,我的儿子也死了”司徒奇哲微含怒意地低声道:“这也是循序渐进的部分么如果是,那么下次死的便该是我了”

  吴道祖重新开始雕琢,只是这次的节奏舒缓了许多,回答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不能因此坏了我的计划。何况区区个琼崖剑派算什么毁了就毁了吧。至于司徒龙枫,死了的确可惜,但你不也因此收获了真禅么”

  杨恒闻言心头动,听得越发仔细。就听司徒奇哲低喝道:“不准打真禅的主意,他是我的”

  吴道祖唇角上翘,说不出是讥诮还是讶异,说道:“咱们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分你我了”

  司徒奇哲徐徐道:“从你捣鼓起这些鬼玩意儿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病了。”

  吴道祖的眉毛耸了耸,捶打着玉石说道:“你学会对我隐瞒想法了。”

  “这样才公平,”司徒奇哲道:“不是有很多秘密,你也故意藏了起来”

  吴道祖望着马车模型摇摇头,颇似遗憾地道:“可惜,还是有了瑕疵。”

  司徒奇哲听出他语双关之意,面色渐转凝重,说道:“你向来只喜欢完美。”

  “是呀,”吴道祖叹了口气道:“对于不完美的东西,我只能毁了它”说罢猛地锤击落,整架马车模型应声轰然而成碎粉。

  这次杨恒早有准备,先步劲透匡柏灵经脉,令她无法惊呼出声。

  司徒奇哲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背靠熊熊燃烧的大镬,沉声道:“几十年了,我直都在等着这天。令我惊讶的是,它来得远远比我预想的晚。”

  “因为你不比这马车,”吴道祖眉宇间泛起缕怅然,说道:“要想毁掉自己费尽心血才完成的杰作,实在要下很大的决心。即使,这作品始终不能尽善尽美。”

  司徒奇哲冷笑声,掣出金笔道:“看来你没听懂我的话”

  “我听懂了,你是在提醒我:为了应付今晚的局面,你已做了几十年的准备。”吴道祖放下锤钎,悠悠道:“可所有的准备,都无济于事。”

  “哦”司徒奇哲的身上散发出浓烈光雾,说道:“你就那么自信别忘了,我可不是你用锤钎雕琢的石头”说着话他的金笔光芒暴涨,化作琅玡金枪迸射出团雄浑光焰,向着吴道祖轰去。

  吴道祖飘身而起,左掌在虚空中按拂,掌心飙射出束紫芒,骤然放大百倍,幻动成巨盾,“砰”地与枪华激撞在处。

  他的身躯被迸裂的光澜往后吹飞,右手已握在小腹前捏成法印,双目逼视司徒奇哲道:“从你离开我身体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防范你反客为主的准备。”口中低念真言,眼睛里射出紫色的精芒。

  “啊”司徒奇哲的面容遽然扭曲变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剧烈地涌动流窜,急于寻找破茧而去的出路。他的神情登时变得狰厉而惊恐,嘶吼道:“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脚”身枪合不顾切地飞速冲向吴道祖。

  吴道祖漠然向下看着司徒奇哲,就像俯视只即将灭亡的蝼蚁,眼里甚而有丝怜悯,说道:“你太大意了”

  “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司徒奇哲的体内爆开,他的头顶倏地蹿出道炫目精光,划破虚空瞬即没入吴道祖的身体里。

  司徒奇哲的身躯还在仗枪冲向吴道祖,但已经没有丝毫的生息就在方才刹那,他的元神已被吴道祖摄走,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收回。

  “砰”失去魂魄的肉身跌入尘埃,僵硬地扑倒在吴道祖的脚下。

  吴道祖的全身肌肤泛起簇簇精光,不停地颤动收缩,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口中却发出了低低的舒畅呻吟,那情景直教人不寒而栗。

  半晌之后他眼中的紫芒慢慢淡去,身子落回地面,意兴阑珊地看了眼满地碎石,最终视线落到司徒奇哲的空壳上,自言自语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沉吟片刻后,他抬手屈指发出蓬雾光,司徒奇哲的身上顿时结起厚厚层寒冰,将整个人完全封冻了起来。

  做完这些事,他略显疲惫地把锤钎放回原处,至始至终不看在大镬中浮沉的厉问鼎尸身眼,从另头的走廊离开。

  许久过后,匡柏灵才回过神来,面无血色道:“他他我师父,将那个人的元神收进了自己的体内”

  “这人是司徒奇哲,琼崖剑派的掌门人。”杨恒望着地上冰封的尸体,心头波澜跌宕,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吴道祖的元神分身之。早在几十年前,真正司徒奇哲的魂魄已被摄走偷梁换柱。”

  匡柏灵点点头,缓缓抬步走向大镬,却不敢多看,问道:“我师父为何还要把厉老魔放在锅里煮”

  杨恒摇头道:“我也猜不出,希望他并无更多特殊癖好。”

  “什么癖好”匡柏灵话问出口就身不由己地打了个激灵,猜到了杨恒没有说出口的话,猛地弯腰吐了口酸水,道:“杨大哥,我想赶紧离开这里”

  杨恒望向那条走廊,想着关于真禅的消息,低低道:“走吧。”

  第四章 真像

  有些人活着,就像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却仍似活着。

  很快杨恒就会深刻体会到这句箴言的内在涵义,却是用种他梦想不到的方式。

  两人沿着吴道祖离去的那条走廊前行,慢慢地前方有绮丽的光彩透了过来。那是座规模宏大的地下花园,亭台楼阁桥梁水榭所有的建筑都是按照皇家宫廷的规格建造,星罗密布于片璀璨的樱花林中。

  然而这些建筑包括花园里的草木,完全都是用各色玉石雕琢而成。每件石雕均都美轮美奂惟妙惟肖,堪称完美无瑕的艺术品。就连枝头盛开的樱花,也会利用玉石原有的纹路,不着痕迹地展现出花瓣的纹理。

  杨恒和匡柏灵看得眼花缭乱,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个离奇的梦境里。下子就从可怖的地域踏入了美不胜收的天堂里。

  他们走进了花园,匡柏灵忽地低咦了声,目光投向数丈外的株樱花树。

  在樱树旁,位年轻娇美的宫娥身着霓裳,手握银锄正在树下翻土。在她的身后,两名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端花籽,捧水壶毕恭毕敬地站立。

  “真像,”匡柏灵由衷赞叹道,忍不住走近观瞧,又声惊呼道:“这头发是真的”

  杨恒注视这三尊用玉石雕刻的塑像,灵台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这些雕像有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他走到匡柏灵的身旁,凝目打量那尊手捧水壶的太监雕像,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这太监的面目表情虽说恭谨得近乎卑微,却显得颇为生硬,就像是有人用手硬生生地把这太监脸上的五官给拉扯成现在的这般模样似的。无需多问,这里所有的石雕都应是吴道祖的杰作。以画圣独步天下的雕刻造诣,又岂会雕出这等生硬的表情这明显和他的技艺与对自己作品近乎苛刻的要求不相符合。

  杨恒不由起了疑念,仔细再看这太监的脸。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不是恭敬,不是谄媚,而是种深深的惊恐与愤怒,如厉问鼎死时的目光。

  想到厉问鼎和那个盛满墨绿色汁液的大镬,杨恒的心神剧震,缓慢地伸出手摸向太监的手腕。入手片冰凉,僵硬的肌肤却掩饰不住尤带有弹性的肉感。

  霎间,杨恒的身躯也如面前的太监般僵立在了原地,眼睛眨不眨地盯着身周的三尊雕像,从心底里往外冒出彻骨的寒意。

  “杨大哥,那小溪边也有三尊雕像,好像是正在浣纱的宫娥”匡柏灵连唤杨恒两声,才注意到他面色发白,对自己的呼喊置若罔闻,眼睛里却充满震撼与惊怒。

  “杨大哥”匡柏灵诧异地走近,实不知为何尊太监雕像会令他如此失常。

  “不是雕像,”杨恒长长吐了口气,感觉吐出的气也像冰样寒冷,缓缓说道:“他们全都是用真人制成,而后摆放在了这里”

  “什么”匡柏灵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噤,往后退了两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太监,声音颤抖道:“你说他们都是用活人做的”

  “也许是死人,就像厉问鼎那样。”杨恒恢复了镇定,说道:“那口大镬里的绿色汁液,应该就是让尸体能长年保存完好的种秘制药水。其后肯定还有不少道工序,最后才能变成现在我们所见的样子。但这些惟有令师才知道了。”

  “哇”匡柏灵阵反胃,俯身又次呕吐起来,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杨恒轻抚她的玉背,助她平复胃里的恶心与内心的恐惧,说道:“我猜想这些人生前都应是令师的敌人又或仇家,死后就被他制成真人像存放在了这里。”

  “他不是我师父”匡柏灵站直身吁吁娇喘着说道:“他是恶魔”

  在夜之间接连遭遇到连番的变故与打击后,师父在她心目里竖立了多年的神像终于轰然倒塌,化作片荒芜废墟。

  杨恒继续观察花园中的情形,发现花园里的太监数量远比宫娥为多。而这些宫娥尽管穿着各异,却隐隐约约有某种特异的共同之处。

  待匡柏灵喘息稍定,两人顺着溪水流淌的方向缓行。匡柏灵想到这些个宫娥太监本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就禁不住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两条腿酸软无力怎也走不动路,全仗杨恒在旁搀扶。

  走出段来到溪水源头,是道从岩壁缝隙里流出的地下河。在岩壁前方,赫然伫立着座雕梁画栋的宏伟楼阁,楼阁上位中年美妇凭窗而坐,眉宇间露出无限抑郁忧愁,身后侍立着两名年纪稍长的宫娥和八名卑躬屈膝的太监。

  杨恒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呆呆仰望着窗里的那位中年美妇出神。忽然他纵身而上跃入阁内,与那中年美妇已是近在咫尺。

  珠光宝气的映照下,这中年美妇的神态端庄而高贵,虽已韶华远去,却仍能令得天下无数美女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她的神情里透着缕倔强,缕冷傲,看上去是那么的熟稔,又如此的陌生。

  如果看得再仔细些,就会发现在她晶莹如雪的肌肤底下,隐约透出点点深色的斑痕,那是人死后体内血液沉淀积累后产生的现象,仵作称其为:尸斑

  杨恒的喉头开始发紧发干,此刻他已猜到了这中年美妇的身份,却宁愿自己是错的。

  “颂霜”今晚,他已目睹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此际依旧禁不住为眼前的情景深深震撼,浑身就似浸泡在了冰水里,由皮肤冷到心底。

  宗神秀猜错了,石老夫人的确死了。只是在她死后不久,吴道祖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老夫人的遗体从墓岤里盗出,搬来了凤凰岛,安置在这地下花园中。

  所有的谜团答案昭然若揭嫁祸宗神秀,诱使各派联手毁灭天心池的不是石老夫人,而是画圣吴道祖

  当杨恒在见到司徒奇哲的时候,他已隐约猜到,只是未敢完全肯定。

  所谓的“天师”的确存在,但既不是石老夫人,也不是司徒奇哲,而是吴道祖

  吴道祖吴道祖几乎近年来仙林中每发生桩大事,都会跟他有关。

  他就像只隐藏在暗黑里的魔手,操纵着这切。然后独自享受,独自癫狂。

  只是他为何要派明华大师卧底灭照宫和云岩宗又为何联手龚异嵬抢夺大魔尊还有端木神医,虽有妙手回春之术,却毕竟是个无法左右仙林大势的寻常人,又为什么会遭到银面人的掳掠

  杨恒的脑海里面在解开线团,面又有新的丝线开始打结。他由衷感谢蝶幽儿将自己带来了凤凰岛,至少冰山的角已经露出。接下来的事,便是将吴道祖的真面目公诸于众,彻底斩断去他的黑手。

  不觉匡柏灵早已来到阁上,低声问道:“杨大哥,这位夫人是谁,你认得她”

  杨恒点点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古怪,道:“她便是石老夫人,剑圣石凤阳的妻子,明灯大师的岳母。”

  “啊”匡柏灵惊,瑟缩着又多看了石老夫人遗容几眼,问道:“她怎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本就是吴道祖为她身后所建。”杨恒回答道:“这里也是仙林动荡的源头”

  匡柏灵瞪大了黑漆漆的眼睛,发怔道:“我师父吴道祖为何要这样做”

  杨恒记起石颂霜曾对自己说起过的故事,解释道:“因为吴道祖也在暗恋石老夫人。但石老夫人已为人凄为人母,而且而且深爱着她的师兄,所以吴道祖纵然才华绝世,也难博得石老夫人的芳心。”

  匡柏灵自不知杨恒含糊其辞的那位“师兄”并非石凤阳而是宗神秀,醒悟道:“所以在石老夫人去世后,吴道祖就将她的遗体盗运回凤凰岛,好从此朝夕相处。”

  杨恒冷冷笑,说道:“与他朝夕相处的何止是石老夫人,还有这些宫娥和太监”

  他望向石老夫人身后侍立的宫娥,说道:“匡姑娘,你先前不是奇怪那仓库里摆放的为何是日常家什而你的许多位师姐到后来又尽皆悄无声息地失踪了么”

  匡柏灵茫然点点头道:“是啊”猛地娇躯颤失声道:“难道说这些宫娥”

  杨恒吐了口浊气,徐徐道:“匡姑娘,请你用心来看,这些宫娥都像谁”

  匡柏灵忙望向那两名宫娥,突然脸色煞白倒吸口冷气道:“石老夫人”

  “没错,就是石老夫人”杨恒沉声道:“也许相貌上各有差异,但她们的气质眼神甚或生前的性格和声音,必定有某处酷似石老夫人。所以,吴道祖将她们收为弟子,留在了身边。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何他的弟子全部是年轻女子。”

  匡柏灵倒吸口冷气道:“可可吴道祖为何到最后又将她们做成了真人像”

  “光阴荏苒,红颜易老。”杨恒凝视着宫娥眼角的鱼尾纹道:“吴道祖视她们为自己的作品。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作品有任何的瑕疵,当这些女弟子日渐老去的时候,他就用这种方式令她们永远保持貌美如花的青春。”

  匡柏灵下意识地轻抚玉颊,身躯虚软得几乎无法站立,却是想到了自己。

  杨恒继续道:“惟的例外便是厉夫人。起先得知此事时,我还以为吴道祖对她翻脸无情始乱终弃。现在才知道他将她逐出凤凰岛,是害怕有朝日控制不住,也会将这曾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弟子并荼害”

  匡柏灵喃喃道:“疯了疯了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

  “疯子也比他强,至少疯子直来直去,不会阴谋手段。”杨恒道:“我有些担心厉夫人的安危。还有厉青原,天知道吴道祖会否也把他们母子摆放到这里”

  匡柏灵脑海混乱团,突然掩面哭泣道:“我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杨恒点点头,低沉的声音道:“没有谁愿意留在这座人间地狱里。我们这就去找厉夫人母子,然后设法送你们离开。”却没有说在完成这两桩事后,自己还要留下来寻找真禅和蝶幽儿。

  匡柏灵连连点头,说道:“希望吴道祖这时不会去找厉夫人。”

  吴道祖确实没有去找厉夫人,他要找的是另个人。他穿过熟悉的地下花园,只在楼阁前停步须臾,抬眼望过窗口的石老夫人后,继续前行。

  杨恒所料不错,在与厉问鼎战中他的确受了不轻的内伤。厉问鼎的逆天诀枪气透过拳劲破入体内,震裂了他的经脉也令得内脏震荡,真元大损。

  但他强咽下冲到嗓子眼的淤血,不愿任何人看出自己的伤情。不论在何种情况下,他都要求自己必须保持潇洒自若的神仙风姿,就像自己的作品样,绝不能出现半点瑕疵。

  他原本希望自己轰杀厉问鼎的洒逸风采会赢来厉夫人敬佩渴慕的眼神投递那是他在另位绝世佳人身上苦苦追求却始终未能得到的。

  然而他失望了,厉夫人眼里透露出来的,不是他以往熟悉的东西,而是种发自肺腑的悲恸惊骇乃至于畏惧。

  但他没有过多时间来思考这眼神背后的含义,因为还有人藏在了樱树林外。

  于是他发动凤舞九天阵封锁全岛出路,舒展神息摄形追踪。哪知来人竟是位修为毫不逊色于三魔四圣的绝顶高手,最终轻松逃脱了自己的追索。当然,如果自己没有被厉问鼎击伤,情况将完全不样。

  同时吴道祖也察觉到那人身旁还有个同伴,于是他知道匡柏灵也将必死无疑。

  是的,这两人都必须死。自己的秘密远不到可以公开的时候,他不想今晚的意外影响到八十多年的苦心筹谋。

  望着匍匐在地想哭又不敢哭的厉夫人,他的心里又是阵烦乱。于是他夹起厉问鼎的尸首,来到了他精心打造的地下王国,开始新的作品创制。

  按照以往的经验,人死后越早着手创作其后的效果也越好。所以,他暂时放弃追杀匡柏灵和那个不知名的绝顶高手,打算先处理了厉问鼎的尸首。

  偏巧这时候,感应到自己受伤的司徒奇哲找上门来。然而司徒奇哲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吴道祖见到他,就像头饥饿的猛虎望到了羔羊司徒奇哲的元神与他同出源,无需繁冗复杂的炼化就能直接融合,于他现下体内的伤势而言,等若效力无上的大补丸。

  可笑司徒奇哲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还愚昧地以为能够趁火打劫反客为主。

  想到这里吴道祖的心底里就忍不住发出记冷笑:当年自己分出的两道元神,譬如左膀右臂,造就出褚惜衣和司徒奇哲,但归根结底仍需毫无保留地顺从头脑的指令,否则就毫不犹豫地砍断它。

  枉司徒奇哲以琼崖剑派掌门人的身份称霸南海那么多年,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居然傻乎乎地来向自己叫板,只能是自寻死路。

  结果不言而喻,司徒奇哲又次死了。自己也因元神的壮大,将内伤迅速治愈到了八成。但由司徒奇哲带来的烦恼却并未因此结束。

  吴道祖明白,司徒奇哲的死并非自己的胜利,而是自己的失败。因为他的反叛,他的死亡,正意味着自己当年的实验已经彻底碎灭。

  在分出元神创造出新的司徒奇哲和褚惜衣的时候,他已预想到分出的元神在独立成长的状态下,经过漫长岁月的变迁可能会产生自我意志,进而反抗排斥它们的本源。他本以为依靠自己空前绝后的修为与才学,应可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可最终仍是应验了当初的担忧。

  如今没有了分身,他将迫不得已走向台前,这也是司徒奇哲之死所带来的恶果。

  他并不担心什么三魔四圣。与厉问鼎战清楚地表明,所谓的魔和圣,在自己的面前其实不堪击。但他仍有心腹之患如鲠在喉,那就是蝶幽儿

  这小妖女的道行正以惊人的速度增长。虽然自己想尽各种办法力图延缓阻止她,但结局总是事与愿违。三年前的北海之战,就是再惨痛不过的教训。非但赔了轩辕心,还搭上了褚惜衣。

  他并非因为这丫头与自己有极深渊源而始终不肯杀死她。他心里清楚,对于蝶幽儿他从未手下留情,相反为了除去她自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就如同八十多年前对付蝶青炎那样。

  但问题是蝶幽儿如蝶青炎,在通常情况下,她们是无限轮回杀而不死的妖灵

  所以他还需要更多的筹划,更多的准备。现在,这系列的筹划又要从真禅开始。

  他穿过悠长的走廊,打开道隐秘的法门,走入了栋地下小宅院中。这是个完全封闭的世界,甚至并不真实存在于凤凰岛上,只是通过这道法门才将两者连接了起来,故而哪怕岛上天翻地覆,宅院中也依旧风平浪静如初。

  真禅和司徒筠就住在这个世外之地。他们已经成亲,而亲事便是由吴道祖和司徒奇哲在凤凰岛上秘密操办的。

  br >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